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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行蛤蟆     潜行1933txt下载     潜行193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八章 你在想什么

    “会不会很危险?”

    沉默了一会儿,尔笙终于开口问道。

    “危险倒谈不上,”耿朝忠的表情很淡然,“你看我这么久了,可曾遇到过什么危险?”

    “你骗我的表情,跟我爸一模一样,”尔笙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你们的工作,看着从不危险,但碰到危险的时候,就迟了。”

    耿朝忠无言以对。

    “算了,去就去吧,去日本也可以看樱花和富士山的,”尔笙突然展颜一笑,“虽然日本人很坏,但日本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那倒是,”耿朝忠精神一振,“日本还是有很多好地方的,再说了,危险虽然有一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闲适的。”

    “嗯,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尔笙点了点头,语气温柔而又坚定。

    “我其实想拒绝的,”耿朝忠轻轻的将尔笙搂入怀中,“不过上面的意思,很难拒绝,一旦拒绝了,那下次的任务恐怕会更危险。”

    “我知道,”尔笙的发丝轻轻挠着耿朝忠的耳朵,“我没什么可怕的,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嗯,”耿朝忠感受着耳鬓斯磨的温馨,“临走之前,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尔笙仰起头,看着耿朝忠的眼睛。

    “对,礼物。”耿朝忠的语气很肯定,温柔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

    ..............

    “你说,老六会不会带他的新婚妻子一起去?”

    同一时间,处座正将脚伸进热腾腾的木盆里面,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以后,随口问站在旁边服侍的唐纵。

    “我觉得应该不会,”唐纵绕到处座身后,熟练的给处座揉着肩膀,“执行任务不准带家属,老六应该明白规矩。”

    “呵呵,那是以前的老六,”处座笑了,“人这一结了婚啊,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干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后果,有句话怎么讲的来着?叫多了一份牵挂。”

    “处座说的有道理,”唐纵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觉的,老六会一个人去。”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处座摇了摇头,“其实,我是赞成老六带着那个女人去日本的。”

    “为什么?”唐纵惊讶的抬起头。

    “残酷,那是对敌人,”处座意味深长的说着,“日本人一向很重视家庭,他们的部队里面,设有专门的内务部门,主要负责的就是给日本寄家书,这点非常重要,这是日本人保持军队战斗力的一种方式。”

    “卑职明白了。”唐纵点点头。

    “不,你不明白,”处座摇了摇头,“人的情感,有时候是需要一些具体的事物或者行动来维系的,寄家书,意味着有人牵挂你,而写家书,则会强化这种认同,这是一种力量,类似信仰的力量,你懂吗?”

    “我,好像有点懂了。”唐纵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

    “你说,那个代老板,会同意你带我去日本吗?”

    周公馆里,耿朝忠和赵尔笙的谈话也在继续。

    “以后要叫老板,语气要亲热,”耿朝忠纠正了一下尔笙的说辞,“他会同意的,因为他知道,日本人不希望一个属下赤条条的回到日本,多少总要带些东西,或者是情报,或者是人。”

    “为什么?”尔笙有点不懂。

    “处座跟我说过一句话:残酷,那都是对外的。”耿朝忠笑了,接着顿了顿,“总得留点念想。”

    “唔,”尔笙乖巧的住口,没有再问,片刻后,才又开口道:“我听说,军队里是不准结婚的,为什么老板会同意你们结婚?”

    “不准结婚,那是对下层,”耿朝忠呵呵笑着,“你几时见过,部队里的军官不准结婚了?”

    “原来上下有别啊!”尔笙恍然大悟。

    “不止于此,”耿朝忠摇了摇头,“处座希望自己的几个亲近的手下早点结婚,那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因为这些人有用,那就需要一些东西绑住他,或者是金钱,或者是亲情,或者是女人。而下层的那些人,在这些大人物眼睛里,只是炮灰而已,一个炮灰,哪需要费那么多心思?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原来如此,”尔笙点了点头,“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很可怕。”

    “可怕吗?一向如此,你知道,我们的常校长自从出道以来,结拜了多少把兄弟?”耿朝忠略带嘲讽的笑了笑,“恐怕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吧!”

    尔笙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可是我父亲他们,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有一点不同。”耿朝忠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父亲也跟我说过一句话:信仰,是一种力量。”尔笙的目光随着耿朝忠的目光走远,“我以前不大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好了,睡吧。”耿朝忠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不,我很想跟你聊这些,”尔笙拒绝了耿朝忠的提议,“我一直在想,你跟我父亲他们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轮到耿朝忠好奇了。

    “我一直感觉,你们是同一类人,”尔笙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们都很有学问,待人也都很友善,说话做事也总是滴水不漏,还有,你们笑起来的时候,都一模一样。还有,你们的眼睛里似乎总是隐藏着一点东西,让人看不懂,猜不透。还有很多很多,总之,我觉得,你们就是同一种人。”

    “有这么多相似吗?”

    耿朝忠惊讶了,他开始回忆赵可桢的音容笑貌——貌似是有那么点点相似。

    “但父亲告诉我,你和他不是同一类人,但我总觉得他说的是错的。”尔笙继续开口道。

    耿朝忠的心跳有点快——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十分惊人,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的秘密是否能瞒过眼前这个枕边人。

    “你的心跳有点快,”尔笙的头微微动了动,“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耿朝忠突然翻身,满脸坏笑的抱住了尔笙,“马上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

第二一九章 水太凉

    “报告大佐,这是这周的简报。”

    4月14日早上,川崎的副官白目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到了川崎手上。

    每周简报,是特高课惯有的程序性文件,一般由副官搜集整理,主要内容是监控整个北平的所有人文地理和社会环境情报,任何值得关注的消息都会列入到这份简报当中,以供主官参考。

    川崎接过简报,随手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简报的某处,忽然抬起头道:“这个伊尔乐友谊沙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吧!”

    “是的,”白目毕恭毕敬的回答,“这个沙龙很有意思,往来的都是北平上层的洋人和一些与洋人有来往的中国人,哦,当地人叫他们买办狗腿子,总之,这是一个那种租界和使馆附近很常见的交际场所。”

    “哦?听你的意思,有点看不起这种沙龙?”川崎抬了抬眼皮。

    “不是,卑职只是觉得,这个沙龙有意思,”白目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去这个沙龙的,很多都是驻北平各国外交官的家属,仆从,副官,甚至有时候,会有外交官本人乔装前往,总之,这个沙龙很是热闹。而热闹的地方,就总会有一些新鲜的,私密的消息传出来。”

    “那么,这地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消息?”川崎又低下了头,继续一目十行的浏览,“还有,你刚才说的,有外交官本人乔装前往,哪国外交官?”

    “德国驻北平领事,阿莫尔·德·科莱恩。”白目说出了一长串冗长的姓名。

    “哦。”

    川崎点了点头,某些洋人外交官作风豪放,经常出入一些高级风月场所,甚至去八大胡同的也有,尤其以法国外交官最为热衷此事,所以他也并不在意。

    “他去干什么?”川崎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听说那个沙龙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德国总统兴登堡病重,恐怕不久人世。”白目开口。

    “有这种事?!”川崎悚然一惊,站了起来。

    “流言罢了,我看了报纸,兴登堡总统前几天还刚刚接见了法国外交使团。”

    白目好奇的看着川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流言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不知道,”川崎一眼看出了白目所想,“流言确实很多,但如果德国驻北平领事亲自前往的话,那就证明不是流言了。”

    “嗨依!”

    白目马上明白过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兴登堡总统病重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这就意味着德国的局势就将发生巨大变化,一年前那个通过“琉璃之夜”和“国会纵火案”上台的小胡子,很可能就将主宰整个德国的命运!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影响的不仅仅是欧洲的局势,甚至对远东的局势也有影响——至少,德国现阶段对南京的友好政策,是否会发生改变?

    大意了!

    白目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为愚蠢而又巨大的错误,他立即起身,用力弯腰九十度,给川崎鞠了一躬,满脸惭愧的说道:“卑职失职了!竟然丧失了该有的警惕性!卑职恳请自降一级!”

    “你是该自责,”川崎微微颔首,“简报这种东西,因为信息太多太杂,很多又都是没用的东西,很容易让人一眼带过,看的时间久了,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厌倦——不过,你得知道,这是你的工作。”

    “是的,卑职知错了。”白目诚恳的说道。

    “此事暂且不停,不过这个所谓的友谊沙龙,倒确实有点意思。”川崎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神色略微带了几分思索,“我读过一本书,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我听说,欧洲很多著名的大事件,最早传出来的地方,都是这类街头的音乐或者美发沙龙,难道,这个沙龙也这么神奇?”

    “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了,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驻北平的领事参赞竹内先生,他是那里的常客,很多消息都是由他告诉我的。”白目回答。

    “竹内?就是那个因为酗酒被从法国到中国的竹内?”川崎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对,是他。”白目也笑了。

    这个竹内君,原先是帝国驻法国大使,不过此人生**漫——也许是受法语和法国文化影响吧,竟然在巴黎不务正业,流连于酒吧夜场等风月之所,甚至耽误了和法国总统的会面,这才被发配到了北平,做了一个小小的参赞。

    不过他到了北平,依然是死性不改,尤其热衷于和一些欧洲人打交道,碍于他以前的身份和贵族出身,现任北平领事小泉也不好过多拘束,索性任由他在北平继续浪荡——好在这么久了,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事。

    川崎和白目微笑相对,但又不好多说什么,至少,竹内在友谊会馆还是干了点正事的,顿了顿,川崎才又开口道:

    “安排个时间,我想和竹内君聚会一下。也许,我也该向竹内君学习学习,偶尔放松一下?”

    “嗨依,卑职这就去和竹内君见面,不过,恐怕得您亲自去找竹内君,您知道的,竹内君在北平,谁的账都不买。”白目尴尬的回答道。

    “我知道,你只要约时间就好,竹内君是个很有趣的人,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川崎笑了。

    ...........

    同一时间,北平东湖。

    4月中旬的天气,春光正好,一叶小舟泛舟湖上,舟中一男一女,男的手拿一根钓竿,似乎在垂钓,而女的则坐在船沿上,白嫩的脚丫扑腾着湖水,一个人玩的好像很开心。

    “你别闹了......天气这么冷,你也不怕水凉。”

    男的正是耿朝忠,他钓鱼,尔笙戏水,这鱼又不傻,自然是不肯上钩,钓了一上午,就连河蟹都没钓着一只。

    尔笙嘻嘻笑着,脚丫子却扑腾的更厉害了,耿朝忠无奈,只好收起鱼竿,伸手摸了一把河水,开口道:

    “说起水凉,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南明时候,清军兵临城下,重臣钱谦益的爱妾柳如是劝他跳水自尽,那钱谦益走到河边,试了试水温,说了一句话........”

    “水太凉!”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三个字,然后相视一笑,颇有心有灵犀之感。

    “这故事邓先生跟我讲过,他说,现在呢,日寇兵临城下,恐怕这北平城里,嫌这东湖水太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吧!”尔笙看着湖水,发呆道。

    “是啊,”耿朝忠又伸手抄了一把湖水,叹道:“不过这湖水确实很凉。”

    “你是怕去了日本,别人说你是汉奸吧!”尔笙看了耿朝忠一眼,收起了笑容。

    “你看着痴傻,实则聪明的过分,”耿朝忠无奈的摇了摇头,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钓鱼了?”

    “为什么?”

    尔笙有点纳闷,确实,这春寒料峭的四月时分,耿朝忠也不是什么文人骚客,怎么突然想起来东湖钓鱼?

    “因为,我有一种感觉,鱼儿,要上钩了.......“

    耿朝忠说了这一句,洒然一笑,手一挥,再次把鱼钩抛向了湖中。

第二二零章 上钩

    回到“伊尔乐”沙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不过对沙龙来讲,热闹才刚刚开始,耿朝忠笑着和一堆金发碧眼的洋人用各式语言打了招呼,然后快步走进了自己隔间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王剑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低声道:“老板,今天那个竹内还没来,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坐在二楼的包厢开始喝酒唱歌了。”

    “没来?”耿朝忠眼睛眯了一眯。

    “对,没来,可能今天是有点事,”王剑秋又瞅了一眼楼下,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六哥,我一直搞不明白,你盯着这个废物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耿朝忠随口敷衍了一句。

    “好。”王剑秋低下了头。

    “来了。”耿朝忠眼睛突然一亮,往下看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楼下,看车牌,正是日本领事馆那辆熟悉的轿车。

    “呵呵,我就说呢,每周三下午4点半,这竹内可以说雷打不动。”王剑秋也笑了。

    “等等,今天他不是一个人。”耿朝忠突然开口。

    他看到,竹内今天不是从驾驶位上下车,而是从后座,这意味着,开车的另有其人——而在往常,都是竹内一个人驾车前来。

    轿车的车门打开了,穿着燕尾服,戴着黑色礼帽的竹内走下了车,不过很快,又有三个人走了下来,耿朝忠凝起眉头仔细观察,这三个人,两个人穿着黑西服,只有一个人穿着灰色西装,再仔细一看,耿朝忠马上认出了其中的一个。

    看到耿朝忠专注的眼神,王剑秋也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六哥,这就是您要等的人吧?”

    “不错,是我等的人,”耿朝忠点了点头,“我现在告诉你那个穿灰色西装男子的身份,他就是北平特高课的现任课长,川崎!”

    “六哥,您要干什么?”王剑秋紧张起来。

    六哥处心积虑的谋划,还派人盯住了竹内,该不会是要干掉川崎吧?可处座那边?

    处座可绝不愿意北平再多生事端的,在红党尚未剿灭之前,处座已经严令各个分站,严禁挑衅日本人,这是纪律,绝不容许违抗!

    “干什么你别管,”耿朝忠冷冷的看了王剑秋一眼,“只要这个人死的和我们毫无关系,那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你说对不对?”

    “这.....”

    王剑秋犹豫起来,说实在的,处里的条条框框不少,但有哪个人真能全部执行?山高皇帝远的,就算你干了什么,处座也不会知道,但今天这事不同,一旦川崎死了,处座是一定会过问的!

    “别担心了,”耿朝忠拍了怕王剑秋的肩膀,“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只要你不说,处座怎么可能知道?”

    “好,我一切听六哥吩咐!”王剑秋赶紧答应下来。

    六哥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情除了六哥只有自己知道,那一旦泄露了,还不是找自己的毛病?眼下,只有横下心跟着六哥干了!

    “嗯......”耿朝忠沉吟着。

    杀川崎,这是荔枝吩咐给自己的任务,不过荔枝曾经叮嘱过自己,切不可鲁莽从事,能做则做,不能做,留川崎一命也无妨,不过耿朝忠却有自己的算盘。

    川崎,是一定要死的,是为赵可桢,也为尔笙,这在耿朝忠看来,已经不是单纯的公事了——是的,赵尔笙的父亲死在川崎手中,而自己却一直置若罔闻,每天回去以后,看到尔笙都觉得惭愧。

    说到底,这是一个心结,不做好,自己干事情都不爽利!

    至于王剑秋,是配合自己执行这个任务的最可靠人选,这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特务处的亲信,还是自己在红党的亲信,双重保险,不虞他会泄露。

    王剑秋看耿朝忠沉吟,还以为他在想怎么下手,眼珠一转,问道:“六哥,您是打算明杀还是暗杀?”

    “当然是暗杀,”耿朝忠从沉思中惊醒,“时间还早的很,不必着急,只要这川崎露了相,他就跑不了!”

    顿了顿,又细细盘算了一回,耿朝忠这才微微虚了一口气,快步走向了楼下。

    ........

    楼下,竹内已经领着川崎和白目两人走进了一个单独的包厢,竹内身穿燕尾服,梳着一缕八字胡,望之不似东亚人,倒颇有西欧风情,他笑嘻嘻的将川崎和白目带进隔间,然后吩咐川崎的司机兼保镖守在外面,这才坐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

    “川崎君,你这个武人,怎么也想起来这种风雅地方?是不是杀人杀的太多,想要换种活法?这我倒是可以为你指路。”

    川崎哈哈大笑,眼神看向身边的白目,示意他出去,然后才开口道:

    “竹内君,我倒是想和你一样游戏风尘,可是我怕回去以后,就被土肥原将军发配到俄国。不过呢,偶尔放松一下,倒也无妨。”

    “偶尔放松,那应该去八大胡同,那里吹拉弹唱挺有意思,可比咱们的清酒艺妓有趣多了,来这地方,都是说洋话,听歌剧,我怕你不习惯。”竹内笑道。

    “无妨无妨,西风东渐,我也总得赶赶潮流。”川崎笑道。

    竹内不置可否,抬手从橱窗里拿出一瓶洋酒,熟练的给自己和川崎各倒了一杯,不等川崎举杯,率先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才斜着眼睛打量了川崎一眼,笑道:

    “川崎君,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说说吧,和我见面,是有什么算盘?还是你那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吧?”

    “竹内君果然智慧深沉,”川崎恭维了一句,彬彬有礼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竹内是贵族,他只是平民出身,竹内可以放浪形骸,自己可不行,耐心的尽到礼数,川崎这才沉稳的开口道:

    “竹内君,我听说,兴登堡总统病重的消息,是从这个‘伊尔乐沙龙’传出来的?”

    “是,是一个洋人说的,德国人,他的一个老朋友是兴登堡将军的私人医生,他觉得在中国说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口,怎么,你也知道了?”竹内随口道。

    “竹内君啊,这可是大事啊,您有没有汇报小泉领事?”川崎郑重道。

    “汇报?茶余闲谈,汇报给他干什么。我不管他的事,他也别管我的事,”竹内脸一板,“我跟白目说这些,是我俩都喜欢雨果,跟你可没什么交情,你别想套我的话。”

    “不敢,”川崎干笑着,“只是,我想让您帮忙引荐一下,我想见见这里的老板。”

第二二一章 好奇的川崎

    “老板就在楼上第二间,自己上去就行,哪需要我做什么引荐。再说了,我在那老周眼里也不见得有什么份量。”竹内撇了撇嘴。

    “老周?”川崎表情一愣。

    “老周就是这里的老板,周立人,这人有怪癖,不喜欢别人叫他周经理,说他只是交朋友,不是做买卖,倒是个有趣的家伙。”竹内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哦。”川崎点了点头,犹豫要不要亲自上去。

    这年头,引荐人其实非常重要,一是自抬身价,让对方重视,二也是可以避免一些陌生感,更快的搭上关系,不过看样子,这个周经理倒很是“儒雅随和”,应该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怎么,非要我亲自走一趟?”竹内看川崎犹豫,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白目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道:“川崎君,门外有人求见,说他是这里的老板,姓周。”

    “说曹操曹操就到,”川崎还没说话,旁边的竹内先笑了起来,他端起高脚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道:“那感情好,你们先聊,我出去逛逛。”

    川崎无奈,只好起身把竹内送了出去,门外则站着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左右年纪,实在不像是竹内口中“老周”。

    那年轻人正是耿朝忠,他先和竹内打了声招呼,寒暄几句,马上把目光转向了川崎,然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按照日本人的礼节和川崎打了声招呼,这才用日语流利的问候道:

    “我听领班说竹内君带了几个新客人,所以特地过来拜访一下,鄙人周立人,是这里的经理,非常欢迎您来伊尔乐喝酒消遣,按照惯例,第一次来的朋友,可以免单,也就是说,酒水饮食,一切开销都算在沙龙账上,请您尽情享受!”

    川崎还了个礼,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经理,暗暗揣测着对方的性格习惯,口中却不停的客气着,说的却是中文:

    “多谢盛情,鄙人一直听竹内君说此地环境优雅,开一时风气之先,所以今天特地过来见识。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周经理更是人中龙凤,年少有为啊!”

    “客气了,”耿朝忠看川崎说中文,也马上切换回了中文,“来这里的客人都叫我‘老周’,以后您也可以这么叫我。我这个人随和的很,什么都不讲究,您可以随意指点,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

    两人在旁边客套,竹内却听的好不耐烦,他撇了撇嘴,随便交待了一声就扬长而去,川崎看竹内一走,正合心意,连忙将手一摆,笑道:

    “哈哈,‘老周’这个名字好,少了几分客气,多了一些亲切,周先生,里面请,鄙人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耿朝忠自然不会拒绝,他点点头,正要迈步往里面走,门口站岗的那个司机突然手一伸,拦在了前面,面色冷峻的说道:

    “不好意思,需要先检查一下!”

    耿朝忠表情一愣,正要说话,“无妨,”川崎伸手,阻止了那个司机的无礼举动,“我这个仆人做事太刻板了,希望周先生不要介意。”

    耿朝忠呵呵一笑,连称“无妨”,然后跟随川崎走进了内室,分宾主坐下,川崎坐下来,给耿朝忠倒了一杯茶,开口道:

    “周先生,刚才听您日语如此流利,以前可是曾去过日本?”

    “哈哈!”耿朝忠笑了,“没有没有,干这行,提前下了点功夫而已,英语、德语、法语鄙人都会来几句,不过也只限于这几句,说多了那是一定要露陷的,哈哈!”

    “原来如此,”川崎也笑了,又打量了耿朝忠一眼,这才自我介绍道:“鄙人名叫川崎,现在是日本驻北平宪兵队特殊科目组课长,不知周先生是否听过这个组织?”

    说罢,川崎眼睛微微一凝,开始观察耿朝忠的反应。

    “特殊课目组?”耿朝忠先是一愣,紧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讶然道:“您是北平特高课课长?”

    “看来周先生是听说过这个组织了,”川崎微微一笑,似乎对耿朝忠的表情略有惊讶,顿了顿,才说道:“别人听到我的这个名号,多少都有些畏惧之色,不过周先生却不同,只有惊讶而无畏惧,看来周先生并非凡人哪!”

    “不敢不敢,”耿朝忠抱了抱拳,“鄙人平凡的很,只是朋友多一些,知道的多一些,有劳川崎课长关注了。”

    “呵呵,”川崎笑了一下,“鄙人这次来到贵处,说实话,饮酒作乐是假,想和周先生合作是真,只是不知道,周先生愿不愿意和鄙人合作?”

    “愿意,当然愿意,周某求之不得啊!只是,不知道川崎课长想怎么合作?”耿朝忠面不改色的说道。

    “有意思,有意思,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川崎看着眼前这个神情镇定自若的周经理,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郑重,他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说道:

    “鄙人忝为大日本帝国驻北平的情报机构,负有搜集信息情报之责,知道周先生这里消息灵通,鄙人愿意每个月为周先生的沙龙提供200大洋,而周先生呢,只要得到什么消息,提前通知鄙人即可。不知道,周先生可否愿意?”

    “呵呵,”耿朝忠笑了,没有回答川崎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川崎先生,您可知道,我这个沙龙,每月有多少进账?”

    “多少?”川崎的脸色有点难看。

    很显然,这个周立人是嫌钱少。

    “这个数。”耿朝忠却不在意川崎的脸色,举起手,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两千大洋?”川崎笑了,“我知道,周先生的沙龙生意兴隆,不过毕竟刚刚开业没几个月,我想不会拒绝这笔外快吧!”

    “两万大洋。”耿朝忠平静的说道。

    “有这么多?”川崎有点惊讶了。

    这东交民巷六国饭店附近,是北平著名的销金窟,接待的都是富豪权贵和洋人,但就算如此,一般的买卖人,每个月有两千大洋的纯利润已经很不错了,他绝不相信,这个刚刚开业没多久的沙龙,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收入!

第二二二章 **药

    “您可以不信,不过这是事实,”耿朝忠笑了笑,“别人以为我做的是喝酒饮茶的生意,可您应该知道,我做的是消息生意,而消息这个东西,是无价的。”

    “您的消息,恐怕都是这些客人带来的吧?要是有朝一日,这些客人忽然都不来这里了,您的消息,还能卖这么多钱吗?”川崎冷笑起来。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我跟您说一件事,”耿朝忠却不为所动,“前段时间,伊尔乐沙龙传出一个消息,兴登堡总统病重的消息,我想您来之前,一定已经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耿朝忠主动说起这个话题,川崎也提起了兴趣,他低声道:“我听说,有个德国人的朋友,是兴登堡总统的私人医生,消息就是由他传出来的。”

    “错了,”耿朝忠摇了摇手指,“这个消息,是我告诉那个洋人的。”

    “这.......”

    川崎表情一凝,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略微停顿了一下后才摇头道:“我不相信。”

    “您可以不相信,但我现在在告诉您一个消息,您可以等待验证一下,”耿朝忠注视着川崎的眼睛,“这个消息是,德国总理希特拉,已经开始对他手下的冲锋队不满,估计用不了多久,罗姆就会下台。”

    “真的?”川崎睁大了眼睛。

    罗姆是德国总理的亲信和铁杆,一直都是冲锋队的掌舵者,深受希特拉的信任,他怎么可能下台?

    “我可以给您时间验证,如果那个时候,您觉得我说的是真话,再来找我也不迟。”耿朝忠平静的说道。

    “看样子,您对德国那边的消息很灵通。”川崎望着耿朝忠的眼睛。

    “我有一个朋友,他服务于一家洋行,从事债券买卖的洋行,每一个消息,都会对债券波动产生影响,”耿朝忠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提前得知这些消息,会给洋行带来丰厚的收益——可是显然,这个消息并不能给我的朋友带来太大的利益。”

    “所以,你的朋友就通过出卖这些消息来赚钱?”川崎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的,通过债券赚钱需要的资本太大,并且,这也是不被他的老板允许的,所以,他唯有通过这种渠道,来获取一点额外的收益。”耿朝忠笑了。

    “我能问下,您的朋友供职于哪家洋行吗?汇丰,还是德意志?”川崎“好奇”的问道。

    “川崎先生,您的问题似乎太多了,”耿朝忠摊了摊手,“更何况,今天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好吧,我可以考虑将价码提高一些。”川崎说道。

    “不,我不会收您的钱,一个子儿都不收,”耿朝忠却摆了摆手,微笑的看着川崎,“对您来说,消息只能用消息来换,而不是用钱。”

    “呵呵,周先生果然是个好买卖人,算盘居然打到了我的头上,”川崎明白了耿朝忠的意思,“可是,我的消息不像您朋友的消息,无法换成钱。”

    “您何必那么固执,”耿朝忠笑了,“事实上,过期的消息就是一张废纸,捏在手里也没有用,您只要愿意为我提供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消息,那我愿意用我知道的来跟您交换——当然,具体什么消息可以由您来选择。”

    “你在怀疑我对帝国的忠诚。”川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不不,我绝不怀疑您对帝国的忠诚,可是,有些消息对帝国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相反,这些消息可以换来一些对帝国比较重要的消息,比如说,红党的消息?”耿朝忠笑道。

    “你很可怕,”川崎给眼前的这个人下了定义,“我实在没想到,区区一个沙龙的老板,竟然有这样的见识,我有点怀疑你的身份和背景了。”

    “哈哈,”耿朝忠大笑起来,“川崎先生,这是您第二次威胁我了,不过我也提示您,北平并不是您一手遮天的地方,尤其东交民巷更是如此,我建议,您在动手之前,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川崎沉默了。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条东交民巷,和事实上的租界并无太大分别,在这里的任何行动,都要考虑那些欧洲人和美国人的脸色,其实,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亲自来这里?

    “原谅我的鲁莽,”川崎略带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周先生的提议,我会仔细考虑一下,很荣幸能和周先生有这次谈话,我想,我们会很快再次见面的。”

    川崎下了逐客令,显然,他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

    “好,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耿朝忠站起身来,“事实上,来找我谈话的,可不限于您,而他们,都做出了让我们双方都满意的选择,我相信川崎先生也不例外。”

    “好。”川崎点了点头,将耿朝忠送到了门外。

    临近出门的时候,耿朝忠突然回过头,看着川崎笑道:

    “川崎先生,今天晚上有一场盛大的歌舞晚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留下来欣赏一下。还有,晚点时候,我会送您一件礼物,一件您一定感兴趣的礼物。”

    “礼物?”川崎看着耿朝忠。

    “对,礼物,”耿朝忠笑着回答,“晚会后,我会亲自把礼物送给您,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看情况吧!”川崎笑了笑,不置可否。

    耿朝忠迈步离去没多久,白目走了进来,川崎瞪了白目一眼,开口道:

    “白目,你来之前,到底有没有调查过这个人的详细背景?”

    “这......”白目有点不明所以,“课长,您知道的,这类消息非常多,我不可能一一详查,我以为,您今天来只是和竹内君谈事情,没想到您和这个周老板接触。”

    “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北平不可能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人,”川崎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怀疑,“还有,我总觉得,他今天像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白目愣住了。

    “嗯......”川崎皱了皱眉头。

    ..........

    “六哥,您和川崎见面了?”

    二楼耿朝忠的办公室里,王剑秋也在询问耿朝忠。

    “对,”耿朝忠点了点头,“聊了几句,给他下了点**药,对了,那个竹内呢?”

    “竹内还在喝酒,他看上了一个法国贵妇,正在疯狂的追求她。”王剑秋回答。

    “现在几点了。”耿朝忠似乎又随意的问道。

    “五点半,已经到了晚餐时间。”王剑秋回答。

    “通知一下,今天全场免费,欢迎一下刚刚加入沙龙的朋友。”耿朝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二二三章 沉醉不知归路

    “老周发话了,为了欢迎刚刚加入沙龙的几位朋友,老规矩,今天晚上12点前,全场免费!”

    领班的话音刚落,楼下的舞场立即发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楼上的几个包厢门也被推开,几个洋人也都伸出头来,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唱起来吧!跳起来吧!今夜,是欢乐的海洋!下面有请,来自法国巴黎的女中音歌唱家艾玛小姐,为大家演唱经典曲目:图~兰朵!”

    领班略带着弹舌的声音响起,又是一阵响亮的欢呼,就连一样矜持的几个英国人,也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低低说了声:“cheers.“

    “周经理,效果不错啊!”领班兴奋的走进耿朝忠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免费的,效果自然不错,”耿朝忠看了这位从上海高薪聘请的领班一眼,“记着了,12点后,照常收费,掐准了,再要像上次一样少了费用,你就滚回上海去吧!”

    “放心,老板!”

    那领班单臂横腰,给耿朝忠来了个西式鞠躬礼,然后退了出去。

    “六哥,下一步怎么办?”王剑秋从后面走了出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六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动手的时间,必定就是今天晚上宴会结束前了!

    “别急,鱼咬了钩,就不怕他跑了.......”耿朝忠阴沉一笑,从抽屉下面拿出两瓶洋酒,递了过去,“把这两瓶酒,换到那个竹内的房间里,注意了,别着急,等到10点钟以后,他喝多了再换过去,明白了吗?”

    “明白,”王剑秋接过酒瓶,略微思考了一下,犹疑道:“六哥,您的目标不是川崎吗?怎么又要对竹内下手?”

    “不,我的目标不是川崎,竹内的才是。”耿朝忠神秘一笑。

    王剑秋不好再问,拿了酒瓶,快步走了下去。

    .........

    二楼的包间里,川崎正和白目站在包厢的窗前,聆听着女中音歌唱家那激情而又富有穿透力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美妙,这让一向对西洋歌剧有研究的白目都显得如痴如醉,就连川崎这个外行,也能听出这位歌唱家显然并非凡凡俗,只有那个川崎带来的司机,依然充耳不闻的守在门口。

    一曲唱罢,白目依旧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着歌声的美妙,过了良久,他才从歌声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川崎,惭愧道:

    “课长,属下失态了。”

    “白目,没想到你对歌剧居然有兴趣。”川崎倒丝毫不以为意。

    “课长,属下年轻时候,曾经参加过学校里的一个歌剧俱乐部,对歌剧也有一定了解。”白目说道。

    “可惜,上学的时候,无人邀请我加入。”川崎却叹了口气。

    “课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个。”白目连忙道歉。

    他知道,课长平民出身,虽然凭借自己出众的能力,做到了北平的特高课课长,但他年轻的时候却并不起眼,上的也是最普通的军校——自己刚才那番话,显然损伤了课长的自尊心。

    想到这里,白目更是惭愧,正要张口继续道歉,川崎却挥了挥手,阻止了白目,开口道:

    “自从明治陛下制定了脱亚入欧的国策之后,我们的很多军人和外交官都深受欧洲影响,即使是我们帝国陆军最杰出的‘三羽乌’,也是在欧洲的俱乐部成立,可惜的是,我上的只是最普通的军校,却无缘和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们共事了。”

    “丰臣秀吉同样出身寒微。”白目连忙补充道。

    “是,你说的很对,”川崎笑了,“中国有句老话,叫‘英雄不问出处’,我们看三国演义,刘备也只是个织席贩履之徒,所以白目,你不必觉得可惜,其实,我很感谢我以前的经历,这能让我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嗨依,多谢课长教诲,”白目弯了弯腰,看了一眼楼下还在继续表演的圆桌舞步,提示道:“课长,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呃......”川崎沉吟着,看了看楼下巨大的座钟,时钟已经指向了七点钟,但距离刚才周经理所说的宴会结束,还有不短的时间,他在犹豫,要不要等那么久。

    不过,转眼看到白目热切的表情,他马上下定了主意——驻地的生活太枯燥了,难得有这个机会,自己和白目,都需要放松一下,还有,那个周经理所说的自己一定感兴趣的“礼物”。

    “待到宴会结束吧,难得出来一趟,”川崎笑着看了白目一眼,“今天,并不算是执行什么任务,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只要不喝醉就好。”

    “那我们,要不要和竹内先生一起?”白目又问。

    “算了,竹内君恐怕不喜欢和我一起喝酒。”川崎看了看对面竹内的房间,里面正传出一阵笑声,显然,竹内正忙着猎艳,无暇顾及这里。

    川崎的目光又投向了周老板的办公室,周老板恰好也站在窗前欣赏楼下的舞曲,看到川崎的目光投过来,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川崎敬了一敬。

    川崎举起酒杯还礼,突然想到,距离宴会结束的时间还长,何不趁此机会,再和这个周老板好好聊聊?

    想到这里,川崎转头吩咐白目道:“白目,今晚你可以自由活动,我去找周老板聊聊。”

    “这......”白目犹豫了一下。

    “我让柳川陪着我就可以了。”川崎指了指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司机兼保镖。

    “好。”白目答应了下来。

    这个沙龙自从成立以来,往来都是各方名流,还从来没发生过什么恶**件,更何况,相信以柳川的身手,也没人奈何得了课长。

    川崎笑了笑,举起酒杯,快步向耿朝忠的办公室走去。

    “川崎先生,您似乎没什么耐心啊?!”耿朝忠看到川崎走过来,笑道。

    “不,周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找您闲聊几句,”川崎笑着摇头,“至于您的礼物,我虽然很有兴趣,但并不着急。”

    “那就好,正好我也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们进去聊聊?”耿朝忠手一摊,指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二二四章 沉醉不知归路(二)

    川崎笑着答应,跟随耿朝忠走进了办公室,而那个忠心的司机,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了门外。

    “川崎先生,我觉得门外那个人是多此一举,”耿朝忠指了指门口的司机,“一般的闲杂人等,根本就进不了我们沙龙的大门,而处心积虑的人,又怎么能是这么一个人就看得住的呢?您派一个人守在门口,岂不恰好证明里面的人很重要?”

    “哈哈,周先生说的有道理,是我小气了!”川崎哈哈一笑,看了门口的司机一眼,似乎想要张口让他离开,不过一眨眼之间,他却又回过头来,双目沉沉的看了耿朝忠一眼道:

    “周先生话里的意思,是想让门口这个人离开?”

    “不不不,您误会了,”耿朝忠连连摆手,“我只是随口一说,您也就随便一听,千万别往心里去,更别多想。”

    “哈哈,职业病,职业病。”川崎又笑了几声,但却并仍然没有让司机离开。

    耿朝忠心里暗暗叹气,这家伙倒谨慎的很。

    自己这伊尔乐沙龙,进场就得十块大洋,根本不是一般人进的起的,再加上往来的都是名流,无形中就震慑了很多人,再加上特务处背后使力,平时几乎没有人敢来捣乱,但这川崎依然如此谨慎,倒让自己的行动麻烦了不少。

    “对了周先生,”那边川崎却又开口了,“刚才跟您聊的时间不长,还不知道您祖居何方,以前又是从事什么职业呢?”

    “鄙人就是河北人,至于以前从事的职业嘛,也不是什么秘密,”耿朝忠深深的看了川崎一眼,“实不相瞒,鄙人以前就在燕京大学上班。”

    “哦?”川崎表情微微一愣。

    “鄙人之前的名字叫周宣合,是燕京大学图书馆的馆长。”耿朝忠解释道。

    “周宣合?”川崎慢慢的念出了这三个字,然后猛地一拍大腿,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是周馆长,可惜以前一直悭吝一面,没想到周馆长竟然辞去这图书馆长的清高职位不做,反而踏入商界,佩服佩服。”

    “呵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耿朝忠一笑。

    两人继续闲聊,只是川崎的心里却打了个突突,周宣合——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听过,似乎白目以前提过一嘴,但是急切之间,却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提过呢?

    “周先生过于自谦了,燕京大学的薪俸应该不算低,北平也不是上海,就是养活十几口人也够了,周先生做这个沙龙,恐怕还有别的用意吧?”川崎一边说话,一边默默思索着,到底从哪里听到过“周宣合”这个名字。

    “没有没有,就是单纯为钱而已,”耿朝忠摆摆手,“鄙人的目标,是将来出国生活,您知道的,见惯了外国的花花世界,北平这地方,就真不算什么了。”

    “哦,原来如此,要是出国的话,倒确实需要一大笔开支。”川崎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咳,咳,”川崎突然咳嗽起来,似乎是被茶呛着了喉咙,耿朝忠连忙凑近,关切的问道:“川崎先生,您喝的太急了,这茶可能有点烫。”

    “没事没事。”川崎低着头,掏出手绢假意擦拭,心中却不由得吃惊,刚才喝茶的时候,他想起来了,这个周宣合,就是那个赵可桢女儿要嫁的人,换句话说,此人,也就是赵家的女婿!

    当时赵可桢已死,至于他的女儿女婿是谁,川崎却没太关注——那种小人物,就算是喊破天,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眼前这个周立人,竟然就是那个周宣合!

    这个白目,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提前查清楚!

    “唉,”那边的耿朝忠关切了川崎一番,又坐回了原处,叹了口气道:“其实说心里话,鄙人也不愿意出国,可拙荆心情不好,不愿意呆在中国,所以鄙人只好出此下策。”

    “您夫人,为什么心情不好?”川崎语气有点干涩。

    “她父亲被人炸死了,到现在都没查清楚是谁干的,”耿朝忠苦恼的挠了挠头,“对了,川崎课长是行家,您觉得,到底是谁干的?”

    “周先生还没说您夫人的父亲是谁。”川崎冷冷的问道。

    “哦,你看我这糊涂的,”耿朝忠又挠了挠头,“我妻子的父亲是前北平教育公署署长赵可桢,那起爆炸案,就两个月前,很出名的,当时我就在现场,要不是运气好,连我都炸死了!”

    “呵呵,周先生的运气是不错,”川崎看了耿朝忠一眼,“至于是谁干的,恐怕是那些反日分子吧!您知道,您的岳父一直和我们日本人交好,难免会受到一些无知之辈的仇恨。”

    “对,那些混蛋,竟然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简直是人神共愤,要是被我抓到凶手,我一定抽他的皮,剥他的筋,将他下油锅,千刀万剐!”耿朝忠开始滔滔不绝的怒骂起来,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听的川崎眉头直皱。

    这家伙,以前好歹也在图书馆工作,怎么竟然如此粗俗?

    再说了,赵可桢是自己下令杀的,这家伙当着自己的面骂凶手,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好了好了,周先生节哀顺变,这件事,我们大日本帝国也一直在查,一旦查清楚真相,我一定会给周先生个交待。”川崎的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出言安慰。

    “多谢多谢,”耿朝忠终于闭上了嘴,眼睛在川崎脸上一转,皱眉道:“川崎先生,要是那个凶手在我面前,我一口唾沫就吐到他脸上!”

    说到最后一个字,居然真的有几粒唾沫星子溅出,喷到了川崎脸上,川崎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周君,你失态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川崎这一怒喝,耿朝忠连忙坐回了原处,赔笑道:“川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当时那个炸弹吓得我够呛,对不住,对不住,我敬您一杯。”

    说完,拿起旁边的茶壶,又给川崎斟了一杯茶,川崎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摇头道:“周君,还请您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谈。”

    “好好好,”耿朝忠连声答应,“您说的是情报的事情吧,您放心,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第二二五章 沉醉不知归路(三)

    说到情报,川崎突然警醒了一下——这周先生刚才的话,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他本人就是一个情报贩子,怎么会向自己求教?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是自己杀死的赵可桢,这才当面侮辱自己?

    想到这里,川崎的脸色突然有点难看,他狐疑的看了耿朝忠一眼,却发现耿朝忠的表情一脸无辜,不仅无辜,还带着几分诚恳。

    “周先生,时候不早了,我想,您该把您的礼物亮出来了吧?”川崎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怀疑,开口问道。

    “这才不到九点,您何必着急?”耿朝忠看了看表。

    “鄙人工作繁忙,回去还有事要做。”川崎的脸上带了几分严肃。

    “别急,再等等,再等一个钟头,那时候,我送您的礼物就到了。”耿朝忠言辞恳切的解释道。

    “好,那我就再等一个钟头。”川崎点了点头。

    坐下来,耐着性子,两人又开始闲聊,不过这回周先生没再扫兴,开始说一些奇闻异事,偶尔还透露出一些欧洲的秘闻,时间倒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之间,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钟。

    “周先生,这回时间差不多了吧!”川崎指了指手表。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您稍候,我去去就来。”耿朝忠一笑,站起身往外走。

    川崎点点头,不由的打了个哈欠——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到十点钟就开始犯困,要知道,自己平日里连续工作到晚上一点钟都不会觉得困倦,看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消磨人的意志了!

    看耿朝忠走出去,川崎也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舞场里的人依然疯狂,甚至有不少人已经醉倒在了舞场边,但场上跳舞的那些洋人却依然兴奋,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倦。看来,不到12点免费时间结束之前,这种狂热的气氛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了。

    川崎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意,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有什么好?

    正寻思间,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川崎向外望去,看到自己的司机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竹内。

    竹内双眼痴痴呆呆,满脸酒气,一看就是喝了很多酒,司机扶着他走进屋子,还没等川崎说话,竹内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川崎无奈,看了看外面,那周先生还没有来,川崎有点不耐烦,一般都说客随主便,主从客意,可这周先生今天,似乎处处都对自己透着怠慢——如果这是欲擒故纵招徕客人的手段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是,那.......

    川崎越想越不对头,再次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问司机道:“白目呢?让他过来见我。”

    “报告课长,白目回去了。”司机答道。

    “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川崎面色一变。

    “他喝醉了,被这里的看场送回去的,我看到您和周先生聊的正开心,不敢打扰,就任由他走了。”司机脸色忐忑的回答。

    “八嘎,你为什么不早说?!”川崎狠狠的瞪了保镖一眼。

    “这......”

    司机低下头,不敢再回答。课长让白目自由活动,他是听到了的,但白目喝醉却是始料未及,自己和白目关系不错,所以当时就想顺水推舟的为白目遮掩一下,没想到.......

    “走,我们走。”

    川崎越来越觉得不妥,虽然这几件事情单独看都没什么问题,舞场里醉倒在地的醉汉也不少,可自己身边,白目喝醉,竹内也喝醉,就剩下了自己和司机,还是让他感到了不安。

    “不等那位周先生了?”司机问道。

    “不等了,我们立即回去。”川崎当机立断,起身往外走。

    司机答应了一声,开始搬动竹内的身体,川崎厌恶的看了如死猪一般的竹内一眼,冷声道:

    “别管他,我们自己走!”

    “好!”司机答应了一声,跟着川崎走出了门外。

    两人正要下楼,旁边一位领班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恭敬道:“两位,屋里还有一位客人,请您带走,我们这里不过夜的。”

    川崎无奈的看了屋子里的竹内一眼,只好命令司机把竹内又架了出来,三个人开始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看到三人两个竖的一个横的走出去,那领班打扮的年轻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快步走回到旁边的一处屋子里,低声道:

    “六哥,他们走了。”

    “好,”旁边屋子里坐着的,正是耿朝忠,他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将对着金色喇叭的一台留声机打开,那留声机里面顿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先生们,女士们,我是伊尔乐沙龙的‘老周’,现在,由我为今天刚刚加入沙龙的一位先生,演唱一首歌曲,作为我最诚挚的礼物!歌曲的名字叫今夜无人入睡,谢谢大家!”

    留声机发出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舞场,舞场里立刻沸腾起来——老周亲自演唱,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耿朝忠微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喇叭里的歌声开始回荡,然后指了指王剑秋说道:

    “你守在这里,扮成我的样子,注意,一定要让窗户外的人看到我的身影,还有,我没回来,谁都不准进这个屋子,明白了吗?”

    “明白!”王剑秋快速答应下来。

    “呵呵呵。”耿朝忠冷笑着,走到屋子里一处圆形地板上面,轻轻一推,地板下顿时出现了一个暗格,而这仅容一人上下的暗格里,则有一根钢管,耿朝忠一跃而起,顺着钢管一滑而下。

    一旁的王剑秋则快速关上了暗格,然后对着窗口,开始继续引吭高歌起来——是的,到现在他明白了,六哥是要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而自己,就是那个要扮演六哥的人。

    耿朝忠滑下钢管,旁边是一个小屋,小屋旁边又有一个暗门,耿朝忠推开暗门,顿时豁然开朗,外面繁星满天,月色下,宽阔的院子里,正停着一辆辆整齐的轿车。

    而沙龙一楼,川崎和司机正扶着竹内刚刚走出大门口,看着他们艰难的身影,耿朝忠不由的微微一笑,迈开步车子快步向着一辆轿车走过去。

第二二六章 沉醉不知归路(四)

    另一边,川崎和司机柳川正扶着死猪一样的竹内走向了轿车,不知道是竹内太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川崎总觉得浑身乏力,好不容易挨到了车前,柳川刚拉开车门,川崎就一头栽进了后座,气喘吁吁的靠在了座椅上,脸上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

    “课长,您怎么了?”柳川发现了异常,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头有点晕。”川崎使劲的摇了摇头。

    “您稍微忍耐一下,我马上开回驻地。”柳川将竹内安顿好,快速发动了汽车。

    “嗯。”川崎闭着眼睛,只感觉困倦欲死,甚至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他努力挣扎着,从后排拿出一个军用水壶,倒出一捧凉水,往脸上抹了一把,这才清醒了不少。

    “柳川,你今天有没有喝沙龙里的东西。”川崎长出了口气,问前面开车的柳川。

    “没有,属下执行任务时,滴水不沾。”柳川回答。

    “那还好,”川崎松了一口气,“快点开,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柳川警惕起来。

    “我喝的茶里好像有问题,”川崎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努力维持着清醒的意识,“还有,白目平时这么谨慎,怎么可能喝醉?”

    “那周老板在酒里下药?”柳川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敢?!”

    “这个周老板有问题。”川崎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臂,他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出了问题——自己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犯困,更何况,自己今晚除了刚开始和竹内喝了一点酒,后来喝的根本都是茶水,除非别人在自己的茶里下了药,否则绝不会有任何可能!

    柳川没有回答,车子开的更加快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周老板有什么阴谋,但只要回到驻地,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只是片刻后,柳川的表情就凝固了,他感觉到,车子正在逐渐减速。

    “课长,车子好像没油了!”柳川神情有点紧张。

    “我知道。”川崎也感觉到了异常,他回头看了看窗外,四处林木森森,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车子越来越慢,又走了几步,“嗤”的一声,索性熄了火。

    柳川再也忍耐不住,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枪,就要推门出去。

    “别出去,也别下车,就在车里,我们哪儿都不去!”川崎强忍着困意,命令道。

    “课长,我们待在这里是等死,敌人既然布下了圈套,肯定是要把我们围歼在这里!”柳川回过头,焦急的看着川崎说道。

    “小心!”

    川崎却没有回答,因为,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像蝙蝠一样笼罩了轿车的整个前窗!

    哗啦!

    前窗碎成粉末,听到动静的柳川刚回过头,手枪就被击落,紧接着,一记冲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柳川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一声不吭的倒在了驾驶位上。

    “周老板,果然是你!”

    强烈的恐惧下,川崎的大脑终于清醒,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惊呼出声。

    “呵呵,是我,”耿朝忠阴阴的笑着,扳开柳川的嘴巴,熟练的喂柳川喝下了一些东西,然后才目不转睛的看着川崎,笑道:

    “川崎君,我早就告诉过你,只带一个人是不够的。”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川崎狠狠注视着耿朝忠,右手却不动声色的摸向了腰间。

    “你是在找这个吧?”

    耿朝忠拿出一样东西,在川崎面前晃了晃。

    “你......”

    川崎已经摸到腰间空无一物,再看看耿朝忠手里的,正是自己那把心爱的袖珍南部手枪。

    “在我们喝茶的时候,你的手枪就已经到了我的手里,怎么样,我的茶滋味还不错吧?”耿朝忠呵呵笑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川崎色厉内荏的看着耿朝忠。

    “当然知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要把杀死赵可桢的凶手千刀万剐,难道川崎君你没听到吗?”耿朝忠冷笑。

    “赵可桢的死和我无关!”川崎脸上满是被冤枉的愤怒。

    “我认为和你有关,刚才你的表现也已经说明了一切,”耿朝忠冷冷的看着川崎,“再说了,我也不认为,杀死一个日本人,需要什么理由。”

    川崎沉默了,他已经明白,对方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自己的承认,他必须想办法,尽快逃离这里!

    川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如果,对方是一个人的话,自己是否可以跳车离开?

    “你准备今天的事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川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拖延时间。

    耿朝忠却没说话,他将柳川推到一边,脚底一踩,发动了汽车。

    “这......”川崎愣住了。

    刚才汽车明明已经熄火,这耿朝忠是怎么发动的?现在,还怎么跳车离开?自己跑步,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四个轮子!

    “很简单,”耿朝忠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川崎的动静,一边熟练的驾驶着汽车,显示出极为娴熟的驾驶技巧,“我只是在汽车的排气管动了点小小的手脚而已,在我上车之前,故障已经排除。“

    说完,耿朝忠拧了拧脖颈,惋惜道:“好久不动手,身子都生疏了,爬了一阵车底,居然有点不舒服。”

    “你要带我去哪儿?”

    川崎看到耿朝忠驾着车,正驶向偏僻的郊区,心里不由得恐惧更甚,再看了一眼旁边死猪一样的竹内,更是愤恨不已。

    要不是这个家伙,今天自己怎么可能落到这种险境!

    “东湖,”耿朝忠笑眯眯的回头看了川崎一眼,“那是我为你安排的墓地。”

    “周先生,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了,赵可桢先生真的不是我杀的,他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我杀他干什么?周先生,您想要什么,现在都可以说,要钱,要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满足!“川崎飞快的说着。

    “我是复兴社的人,现在北平站的站长。”

    耿朝忠的一句话,迅速让川崎闭上了嘴。

    但是转眼间,川崎又开口了,“周先生,如果您是复兴社的人,那就更不应该杀我,要知道,我们和贵国现在正处于和平时期,您在这时候杀了我,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不相信,您这次的行动出于代老板的命令。”

    “武藤也是我杀的。”

    耿朝忠嘴里又蹦出几个字,川崎再次哑口无言。

    “武藤是武藤,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当时贵我两国正在交战,各为其主,互相刺杀实属平常。”川崎嘴唇干涩,又说出一句话。

    “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红党。”耿朝忠又开口了。

    “你!”

    川崎张大了嘴,他已经穷尽了自己的所有思维和想象,没想到,对面这个人的回答,却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继续说,我对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很感兴趣。”耿朝忠笑了,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川崎的脸色。

    川崎不再说话,他口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耿朝忠的言辞让他失去了方寸,又过了很久,在耿朝忠玩味的目光中,川崎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张大嘴,怒喝道: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哦?为什么不可能?”耿朝忠停下了车。

    东湖已经到了。

    “这,这,这.........”

    川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是的,没有什么不可能,红党无孔不入,派遣人手潜入南京内部,这是再司空见惯没有的事情了!

    “川崎君,你说,我有什么必要骗一个已经要死的人?”耿朝忠笑了,然后快步走下了轿车。

    “出来吧,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是个葬身的好地方,你应该感谢我。”耿朝忠轿车的后排,提示道。

    “我,我不出去。”

    川崎的嘴唇在打颤,他知道,一旦出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自己。

    ps:

    稍后更改替换,还有2000字。

    川崎已经摸到腰间空无一物,再看看耿朝忠手里的,正是自己那把心爱的袖珍南部手枪。

    “在我们喝茶的时候,你的手枪就已经到了我的手里,怎么样,我的茶滋味还不错吧?”耿朝忠呵呵笑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川崎色厉内荏的看着耿朝忠。

    “当然知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要把杀死赵可桢的凶手千刀万剐,难道川崎君你没听到吗?”耿朝忠冷笑。

    “赵可桢的死和我无关!”川崎脸上满是被冤枉的愤怒。

    “我认为和你有关,刚才你的表现也已经说明了一切,”耿朝忠冷冷的看着川崎,“再说了,我也不认为,杀死一个日本人,需要什么理由。”

    川崎沉默了,他已经明白,对方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自己的承认,他必须想办法,尽快逃离这里!

    川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如果,对方是一个人的话,自己是否可以跳车离开?

    “你准备今天的事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川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拖延时间。

    耿朝忠却没说话,他将柳川推到一边,脚底一踩,发动了汽车。

    “这......”川崎愣住了。

    刚才汽车明明已经熄火,这耿朝忠是怎么发动的?现在,还怎么跳车离开?自己跑步,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四个轮子!

    “很简单,”耿朝忠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川崎的动静,一边熟练的驾驶着汽车,显示出极为娴熟的驾驶技巧,“我只是在汽车的排气管动了点小小的手脚而已,在我上车之前,故障已经排除。“

    说完,耿朝忠拧了拧脖颈,惋惜道:“好久不动手,身子都生疏了,爬了一阵车底,居然有点不舒服。”

    “你要带我去哪儿?”

    川崎看到耿朝忠驾着车,正驶向偏僻的郊区,心里不由得恐惧更甚,再看了一眼旁边死猪一样的竹内,更是愤恨不已。

    要不是这个家伙,今天自己怎么可能落到这种险境!

    “东湖,”耿朝忠笑眯眯的回头看了川崎一眼,“那是我为你安排的墓地。”

    “周先生,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了,赵可桢先生真的不是我杀的,他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我杀他干什么?周先生,您想要什么,现在都可以说,要钱,要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满足!“川崎飞快的说着。

    “我是复兴社的人,现在北平站的站长。”

    耿朝忠的一句话,迅速让川崎闭上了嘴。

    但是转眼间,川崎又开口了,“周先生,如果您是复兴社的人,那就更不应该杀我,要知道,我们和贵国现在正处于和平时期,您在这时候杀了我,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不相信,您这次的行动出于代老板的命令。”

    “武藤也是我杀的。”

    耿朝忠嘴里又蹦出几个字,川崎再次哑口无言。

    “武藤是武藤,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当时贵我两国正在交战,各为其主,互相刺杀实属平常。”川崎嘴唇干涩,又说出一句话。

    “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红党。”耿朝忠又开口了。

    “你!”

    川崎张大了嘴,他已经穷尽了自己的所有思维和想象,没想到,对面这个人的回答,却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继续说,我对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很感兴趣。”耿朝忠笑了,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川崎的脸色。

    川崎不再说话,他口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耿朝忠的言辞让他失去了方寸,又过了很久,在耿朝忠玩味的目光中,川崎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张大嘴,怒喝道: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哦?为什么不可能?”耿朝忠停下了车。

    东湖已经到了。

    “这,这,这.........”

    川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是的,没有什么不可能,红党无孔不入,派遣人手潜入南京内部,这是再司空见惯没有的事情了!

    “川崎君,你说,我有什么必要骗一个已经要死的人?”耿朝忠笑了,然后快步走下了轿车。

    “出来吧,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是个葬身的好地方,你应该感谢我。”耿朝忠站在轿车的后排,提示道。

    “我,我不出去。”

    川崎的嘴唇在打颤,他知道,一旦出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自己。

第二二七章 今夜无人入眠

    耿朝忠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转身离去——因为,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是的,川崎要死,但一定要死的合情合理,还要经得起检验——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为自己和特务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某种意义上讲,川崎说的是对的,处座并不希望看到川崎死,至少不希望川崎死在特务处手下,另外,荔枝也交待过,不能让川崎的死,影响到我党的整个大局。

    所以,川崎的死,必须是个意外,这个意外,不仅自己要有不在场证明,还要有完全经得起检验的目击证人。

    又等了大约三分钟,耿朝忠突然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月色下,冰冷的湖水幽深又透明——东湖并不是很深,尤其是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只有大约三四米的水深而已,耿朝忠像游鱼一样游到了轿车附近,明亮的月光下,他清晰的看到,川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而那个司机,也一直趴在前排座椅上,显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而后排的情况则要好一些,因为车身的重心集中在前面,加上惯性的作用,整个车身是向上翘起的,后排的竹内虽然也在昏睡,但至少还没有完全陷入水中,耿朝忠游到车的后排,轻轻的拉开车门,来到了竹内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瓶,扳开竹内的嘴巴,将里面的东西喂到了竹内的口中。

    竹内喝下这瓶药水以后,似乎变得清醒了一点,他的手指开始微微的颤动,身体也有了活动的迹象,耿朝忠又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竹内可以醒来,这才转过身,快速游到了岸边。

    几分钟后,沉车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之极的喊叫:

    “救命!”

    是竹内的声音,他醒了!

    耿朝忠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按照自己预想的进行,有目击证人,有不在场证明,这是一场完美的谋杀!

    不过,还有一个变数——就是,耿朝忠不知道竹内到底会不会游泳,如果竹内不会游泳,在这仅仅只有三四米深的地方淹死了,那自己的一切辛苦可就白费了!

    耿朝忠隐藏在岸边,紧紧的注视着湖里的动静——按照常理,这个竹内是日本人,又曾经在外国混迹多年,游泳对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救命啊!”

    湖里又传来了竹内的求救声,耿朝忠目光所及,只见竹内已经从车里爬了出来,那娴熟的动作,显然,竹内是会游泳的。

    耿朝忠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竹内突然停止了往岸边游的动作,反而折回了沉车附近,紧接着,沉车处传来了竹内的喊叫声:

    “川崎君,快醒醒!”

    他要救人!

    妈的,耿朝忠怒骂了一声,又转过身来——这竹内虽然玩世不恭,但特么倒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但是,这个品德高尚的人,就要坏了耿朝忠的大事!

    耿朝忠的脸色一片阴沉,如果竹内把川崎救出来,那不得已,自己只好痛下杀手,将这几个人都溺死在附近了。

    只是,这样一来,醉酒溺毙就成了被谋杀,那自己可就免不了受到特高课的调查了!

    耿朝忠看了看月色,他可不能等太久,他还要回去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不远处,竹内已经潜到了轿车的前排,正在奋力的拉着车门,想要把川崎救出来,可此时汽车早已完全陷入了湖水之中,任凭竹内如何用力,都不能将车门拉开,竹内咬了咬牙,又回到了已经打开的后排车门前面,一头钻了进去。

    冰冷的湖水中,川崎依然昏迷不醒的趴在方向盘上,旁边是东倒西歪的司机柳川,竹内用力的拍打了川崎几下,可是川崎根本毫无反应,只是他嘴里的气泡已经越来越少,看来已经撑不了太久。

    竹内使劲的揪住了川崎,想要把他从前排拉到后排,可是川崎太重了,竹内根本拉不动他,而竹内口中的氧气却已经消耗殆尽,他又再次拉了川崎一把,终于放弃了希望,转身游出了车门。

    看到竹内的脑袋再次从湖水里升起,耿朝忠终于松了口气——已经过去了至少十几分钟,川崎必然无救!

    耿朝忠低下头,猫着腰,转身快步的离开了湖边。

    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总归是圆满的,不是吗?

    快步行走了一里多地,耿朝忠来到一处隐蔽的树林边,那里,正停着一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耿朝忠钻入汽车,换上一身干燥的衣服,马达发动声中,汽车尾部冒着黑烟,迅速扬长而去。

    .........

    回到伊尔乐沙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钟,耿朝忠从暗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王剑秋依然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假唱,这才松了口气。

    “六哥,您终于回来了!”

    王剑秋看着耿朝忠头发湿漉漉的回来,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他看了耿朝忠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人,死了?”

    “死了,”耿朝忠轻松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进来过吧?”

    “没有,我一直在唱歌,没人敢来打扰,”王剑秋指了指还在播放着歌曲的留声机,“不过,”王剑秋皱起了眉头,“六哥,我都唱了一个多小时了,难道外面的人不会怀疑?”

    “不会,我喝醉了,情绪亢奋,他们怎么会怀疑?”

    说完,耿朝忠又从旁边拿出一瓶酒,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这.......”王剑秋目瞪口呆。

    “妈的,不够,”耿朝忠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的神志依然清醒,头脑依然清明,“酒量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里还有。”王剑秋又从旁边递了几瓶酒过来。

    “嗯,”耿朝忠接过酒瓶,一边喝酒,一边交待道:“明天如果有人来调查,你就说我和川崎一直在喝酒,外面那个保镖也喝了不少,他们喝多了,就自己回去了,我就在里面唱歌,明白吗?”

    “明白。”王剑秋点点头,他早已想清楚了六哥的计划。

    “还有,你从暗道下去,外面有辆车,你把车开走,把里面的湿衣服找个地方烧掉。”

    “好。”王剑秋答应道。

    “去吧,”耿朝忠挥了挥手,关掉了留声机,对着喇叭大声道:“各位嘉宾,各位朋友,今天是个愉快的夜晚,我很开心能和大家共度良宵,现在,我还有一个超级巨大的惊喜献给大家!”

    外面的人对耿朝忠的歌声早已是不胜其烦,听到喇叭里说还有巨大的惊喜,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二楼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耿朝忠手里提着一个酒瓶,从办公室里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他站在栏杆上,俯视着下面狂欢的人群,如同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高喊道:

    “各位,现在是狂欢时间,上帝,佛祖,诸天神佛,为大家下钱了!”

    话音刚落,耿朝忠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币,紧接着,他的手一抖,那些纸币就像雪片一样漫天飞舞的飘落下来。

    “天女散花喽!”

    “老天爷下钱喽!人人都有份,快抢啊!”

    伴随着周老板癫狂的声音,整个舞场沸腾了——任何人都看得出,周老板喝醉了,竟然把花花绿绿的美钞扔下了会场!

    整个舞场一片混乱,气氛瞬间达到了**,所有人都疯狂的唱着,跳着,撕抢着那些从天而降的钞票,今夜——无人入眠!

    ...........

    半夜三点钟,耿朝忠办公室的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踹开了,领头的正是川崎的副官白目。

    “周老板,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川崎课长?”

    白目脸色铁青的看着睡眼惺忪的耿朝忠。

    “川崎课长早就回去了啊!”

    耿朝忠满脸的惊讶——白目的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宪兵,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像罩了灰一样的阴沉。

    “什么时候回去的?”白目的眼睛有点发红,显然,他也是宿醉未消。

    “我想想,”耿朝忠摸着脑袋,“回去的很早,大约十点钟吧,可能还不到十点钟。”

    白目狠狠的瞪着耿朝忠,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耿朝忠的脸一片迷茫,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妥。

    “这个人,你认识吗?”白目又从一堆宪兵的身后拉过一个人。

    “竹内君,您怎么也来了?您是没走还是刚来?”耿朝忠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

    竹内的脸色无比苍白,浑身上下既湿漉又皱巴,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看着耿朝忠,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

    “老周,川崎君,他,死了!”

    “死了?!”

    耿朝忠一下子跳了起来,丝毫不顾睡衣掉落胸襟大开,他用充满疑惑而又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会死?刚刚川崎君还和我喝酒来着,我们言谈甚欢,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他怎么可能会死,是谁害了他?”

    “少废话,”白目的脸已经青的有点发紫,“跟我们走一趟吧,我有事要问你。”

    “好好好,等我穿上衣服,”耿朝忠赶紧拿起旁边的衣服,嘴里还在嘀咕着,“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

    “刚才和川崎课长喝酒的,还有谁?你指一下,都跟我走!”白目的语气十分严厉。

    “还有,还有川崎课长的司机,名字我忘了。”耿朝忠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

    “柳川,他也死了!”白目阴沉着脸。

    “什么,他也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耿朝忠的脸一片煞白。

    白目无暇看耿朝忠的表情,他已经命令手下的宪兵,将伊尔乐的工作人员全都抓了起来,耿朝忠看到了王剑秋的身影,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在一帮宪兵的簇拥下,快步走到了院子外面。

    外面,还停着一辆军用卡车,看样子,这是要将伊尔乐的所有人都押到宪兵队驻地。

    “白目君,对川崎君的死,我也很遗憾,但我们是正当生意人,无凭无据的,您这么做不妥吧?要知道,我周某人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耿朝忠看着眼前的场景,色厉内荏的申诉道。

    “去了驻地就清楚了!”

    白目根本不愿意和耿朝忠多说一句话,他命令宪兵,将所有工作人员押上了军用卡车,而自己则和耿朝忠坐在了一辆轿车的后排。

    “白目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耿朝忠小心翼翼的问道。

    白目没有回答。

    白目的心里很乱。

    很乱很乱。

    只是区区的一次会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川崎课长竟然和他的司机,死在了荒郊野外的东湖里面!

    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两人明显是醉酒驾车溺毙的,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个目击证人竹内了!

    虽然看上去和这个周老板没什么关系,并且从初步调查来看,今晚沙龙里喝醉的人不在少数,就连这个周老板,看上去也喝了不少。

    但自己必须将这些人抓起来,哪怕找个替罪羊也好。

    因为,归根结底,这件事里,自己的责任十分重大!

    是的,课长是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并且,自己还喝醉了——都怪那个竹内,他只是喝了那么一点酒,怎么就醉了?!

    白目的心里有疑惑,但不方便说,还有的是,课长曾跟自己说过,这个周老板有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课长的死,到底和这个周立人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白目侧过头,看了这个周老板一眼。

    周老板的眼神里有迷惑,有不安,也有几分恐惧——这都是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的正常表现,白目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

    顿了顿,白目终于开口了:

    “周先生,我们课长一向不喝酒,他怎么会和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还有,他的司机是怎么喝醉的?”

    “白目君,我也不知道啊!”耿朝忠的脸一片茫然,“今天我和川崎课长也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的时候,他和竹内君正在喝酒,我以为川崎课长也能喝,所以我们在办公室里喝了不少,他也并没有说自己不喝酒啊?”

    白目阴沉着脸,看了旁边的竹内一眼。

    竹内的脸色很忐忑,今天的事情,似乎都跟自己有关,可自己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不管如何,经过这件事,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第二二八章 攻守同盟

    凌晨3点的北平很寂静,车里的人同样一言不发,在沉默的空气中,很快,白目一行人到达了特高课驻地。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数次光顾,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方,耿朝忠不由得有些唏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竟然是以现在这种身份。

    “周先生,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竹内看到耿朝忠在四处打量驻地,不由得开口问道。

    “是的,传说这里是个很阴森恐怖的地方。”耿朝忠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恐怖不恐怖,就看有没有罪,对有罪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人间地狱。”一旁的白目说话了。

    “所以我没什么可怕的。”耿朝忠摊了摊手。

    “走吧!”

    白目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进戒备森严的大门,穿过一条阴风习习的走廊,几个人终于走到了一件看上去很平常的房子面前,只是,还没有走进去,三人就闻到了空气中那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

    “到了,”白目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短,“我们先见见课长。”

    “川崎君?”

    耿朝忠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青色,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不错。”

    白目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竹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拉着耿朝忠一起走进了房间。

    房间阴暗幽冷,里面一盏昏黄的电灯,为所有景物都涂上了一层灰黄色,屋子里有几张并排的手术床,每张床上都盖着一层白布,白目走到其中一张床前面,掀开了盖在上面的东西。

    川崎!

    他苍白的脸略有肿胀,双目紧闭,嘴角还带着一丝看上去十分诡异的笑容,三个人看到他的脸,身体不由得都抖了一下。

    “这.....川崎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愣了一会儿,耿朝忠终于开口问道。

    “周先生的胆子很大,一般人半夜三更走到这种地方,恐怕站都站不稳了,而周先生居然还能定下心来问问题。”白目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

    正如白目所看到的,耿朝忠的脸虽然苍白,但仍然维持了相当的镇定,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中国人从出生开始就祭祀鬼神,祠堂里供奉的祖先,不也都是死人吗?”

    “好,周先生不是一般人,看的够透彻,”白目冷笑了一声,“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也喝了酒?”

    话音刚落,白目手一扬,将另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掀了开来,那句尸体,正是川崎的司机柳川。

    柳川的表情很平静,几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我刚才已经回答了,”耿朝忠扫了一眼这具尸体,就不再看他,“我也不知道,总之,川崎君和这位先生都喝了酒,他们出去的时候,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了。”

    “来人!”

    白目突然开口了,一个宪兵走了进来,白目挥手道:“带几个当天晚上值班的服务生过来!”

    那宪兵答应了一声,很快,几个沙龙里的服务生在宪兵的押送下,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他们看到耿朝忠,先是一喜,但是看清了屋子里的状况,脸色马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有几个胆小的,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们看看这两个人,他们出去的时候,喝酒了吗?”白目冷冰冰的问道。

    “你们看一看,老实告诉太君。”耿朝忠也吩咐了一句。

    白目看了耿朝忠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宪兵拉起几个人,过去辨认了一下尸体,其中一个胆子大看了一眼耿朝忠,开口道:

    “报告长官,都喝了。我看到他们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满身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你确定?”白目死死的瞪住了这个人。

    “确定,那么大的酒气,谁闻不到啊!”那人回答。

    “对,我们也闻到了!”剩下的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插嘴道。

    白目阴沉着脸,又问了几个问题,但这些人似乎都很肯定,川崎和柳川都喝了酒。

    耿朝忠暗自好笑,两个人搀扶着一个喝醉了的走出去,就算没喝酒,别人也会认为他喝酒,这根本就是思维惯性。再说,喝没喝,一眼怎么看的出来?

    白目的表情很难看,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他不得不问清楚,顿了顿,他又再次开口道: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周老板,也就是他,”白目指了指耿朝忠,“今天晚上在哪里?”

    “一直都在沙龙啊,老板还给大家唱歌,最后还洒了好多好多钱。”一帮人又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脸上还带了几分兴奋之色。

    “一直在唱?”白目看着众人。

    “对,一直在唱,可能唱了一个钟头吧,后来唱累了,就开始撒钱,全场人都看到了!”几个人说道。

    白目闭上眼睛,简单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问题,可得到的回答都是老板在唱歌,始终没离开沙龙。

    “带出去!”白目终于失去了耐性。

    宪兵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停尸房里又恢复了平静。

    “白目君,您能否说说事情经过,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耿朝忠开口了。

    “竹内先生,你跟他说说。”

    白目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是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是一场意外,自己这么努力的查,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竹内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耿朝忠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还问几个问题,半个小时候,竹内终于讲到了事情的尾声:

    “我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在水里,川崎君在驾驶位上昏迷不醒,那个司机也是,我想救他们,可是太迟了,最后我只能自己游回岸边,通知白目君来接人。”

    “周围没有别的人吗?”耿朝忠问道。

    “没有,就我们三个,我觉得,应该是川崎君喝醉了,把车开到了河里,幸亏我醒的早......”白目一脸后怕的说道。

    “别说了!”

    旁边的白目突然打断了竹内的话,“要不是你,课长怎么可能会死?课长平时都不喝酒的,如果不是今天见你,根本就不会喝酒!还有,要不是你劝我喝酒,我怎么可能喝醉?!八嘎,你这个混蛋!”

    白目越说越气,猛地跳起来,一把掐住了竹内的脖子。

    竹内无言以对,又不比白目力气大,只能拼命挣扎,可白目的手越掐越紧,几乎就要把他掐死了,竹内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耿朝忠,耿朝忠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白目君,请冷静,是该想想怎么善后了!”

    “善后?”白目扭过头,死死的瞪着耿朝忠,“对了,还有你,如果不是你,课长怎么会死?!”

    说罢,松开了竹内,又向着耿朝忠猛扑过来。

    “白目君,如果我们不再想个办法,不只我要遭殃,你们两个也一样!”耿朝忠略微躲闪了一下,口中说道。

    “我们遭殃,也要先把你碎尸万段!”白目冲上来,紧紧的揪住了耿朝忠的衣领,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平静,显然,耿朝忠的话提醒了他。

    “白目君,课长的死讯你还没有通知上面吧?”耿朝忠注视着白目,平静的说道。

    “没有,怎么了?”白目不由自主的问道。

    “没有就好,如果上面知道川崎君是醉酒驾车溺毙的,恐怕你们都脱不了干系!”耿朝忠的语速又急又快,接着看向了竹内:

    “还有竹内君,上面追查起来,你的责任也小不了!”

    “是该想个办法,”竹内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白目的肩膀,“白目,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吧!”

    白目松开了耿朝忠的衣领。

    “我觉得,川崎课长不能是醉酒溺毙的,我们得给他想个另外的死因。”耿朝忠又开口了。

    “我们日本人的事,不用你操心!”白目狠狠的瞪了耿朝忠一眼。

    “白目君,我们都是当事人,还是听听周先生的意见吧,周先生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各国领事,他肯定有办法。”竹内劝慰道。

    “坐下来,我们三个慢慢谈,如果川崎君是这么死的,你们两个不好受,我的沙龙也开不下去了。”耿朝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三个人目光闪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阵子,几个人都恢复了几分平静,又沉默了一阵子,竹内率先开口了:

    “白目,我是因为酗酒才被发配到北平的,如果这次再被发现酗酒,恐怕我就只能回国了,说不定,我的职务也会丢掉。”

    “课长死了,我有保护不利的责任,恐怕,我也很难在军中服役了。”白目满脸苦涩,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的沙龙——出了命案,以后还怎么开下去?”耿朝忠也坐到了地上。

    “那怎么办?”竹内问道。

    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开口说话。

    “算了,还是我说吧,”耿朝忠摇着头,叹着气,“川崎君不能是醉酒溺毙的,只是深夜开车迷失了方向,误入湖中,这是一起意外。”

    “对,是意外。”竹内点头。

    白目没有说话。

    ps:一会儿替换。

    “别说了!”

    旁边的白目突然打断了竹内的话,“要不是你,课长怎么可能会死?课长平时都不喝酒的,如果不是今天见你,根本就不会喝酒!还有,要不是你劝我喝酒,我怎么可能喝醉?!八嘎,你这个混蛋!”

    白目越说越气,猛地跳起来,一把掐住了竹内的脖子。

    竹内无言以对,又不比白目力气大,只能拼命挣扎,可白目的手越掐越紧,几乎就要把他掐死了,竹内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耿朝忠,耿朝忠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白目君,请冷静,是该想想怎么善后了!”

    “善后?”白目扭过头,死死的瞪着耿朝忠,“对了,还有你,如果不是你,课长怎么会死?!”

    说罢,松开了竹内,又向着耿朝忠猛扑过来。

    “白目君,如果我们不再想个办法,不只我要遭殃,你们两个也一样!”耿朝忠略微躲闪了一下,口中说道。

    “我们遭殃,也要先把你碎尸万段!”白目冲上来,紧紧的揪住了耿朝忠的衣领,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平静,显然,耿朝忠的话提醒了他。

    “白目君,课长的死讯你还没有通知上面吧?”耿朝忠注视着白目,平静的说道。

    “没有,怎么了?”白目不由自主的问道。

    “没有就好,如果上面知道川崎君是醉酒驾车溺毙的,恐怕你们都脱不了干系!”耿朝忠的语速又急又快,接着看向了竹内:

    “还有竹内君,上面追查起来,你的责任也小不了!”

    “是该想个办法,”竹内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白目的肩膀,“白目,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吧!”

    白目松开了耿朝忠的衣领。

    “我觉得,川崎课长不能是醉酒溺毙的,我们得给他想个另外的死因。”耿朝忠又开口了。

    “我们日本人的事,不用你操心!”白目狠狠的瞪了耿朝忠一眼。

    “白目君,我们都是当事人,还是听听周先生的意见吧,周先生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各国领事,他肯定有办法。”竹内劝慰道。

    “坐下来,我们三个慢慢谈,如果川崎君是这么死的,你们两个不好受,我的沙龙也开不下去了。”耿朝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三个人目光闪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阵子,几个人都恢复了几分平静,又沉默了一阵子,竹内率先开口了:

    “白目,我是因为酗酒才被发配到北平的,如果这次再被发现酗酒,恐怕我就只能回国了,说不定,我的职务也会丢掉。”

    “课长死了,我有保护不利的责任,恐怕,我也很难在军中服役了。”白目满脸苦涩,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的沙龙——出了命案,以后还怎么开下去?”耿朝忠也坐到了地上。

    “那怎么办?”竹内问道。

    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开口说话。

    “算了,还是我说吧,”耿朝忠摇着头,叹着气,“川崎君不能是醉酒溺毙的,只是深夜开车迷失了方向,误入湖中,这是一起意外。”

    “对,是意外。”竹内点头。

    白目没有说话。

第二二九章 “真相”

    三个人一讨论就是大半夜,一直等到黎明时分,才算是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清楚,看着事情差不多,竹内不由得打起哈欠来,白目一笑,开口道:

    “竹内君,这里没你的事情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和周老板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把他沙龙里那些人给放了。”

    “好。”竹内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头走了出去,看样子,这大半夜把他也熬得够呛。

    等到竹内出去,白目眼光一闪,也站了起来,看着耿朝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白目君何故发笑?”耿朝忠满脸诧异。

    “没事,周先生确实是个聪明人,”白目却不置可否,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略微顿了顿,才又说道:“周先生,走吧,我们出去先把你的人放了。”

    耿朝忠没说话,跟着白目走到了外面,白目领着耿朝忠,一直走到另一边的审讯室里,那里一堆伊尔乐沙龙的人,正叫苦连天的抱怨,白目也不生气,走到几个人的跟前,开口道: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是一场误会,我已经和周先生甄别清楚了,大家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鼓噪,不过白目眼睛一横,众人这才想到日本人的厉害,当下都不敢再做声,乖乖的跟着宪兵走了出去。

    耿朝忠向白目告辞,也顺着人流往外走,人群里的王剑秋跟耿朝忠打了个眼色,耿朝忠则微微点头回应——刚才白目询问众人的时候,王剑秋在人群里带节奏,做的很是不错,耿朝忠也很满意。

    出了宪兵队的大门,王剑秋走到耿朝忠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老板,事情解决了?”

    “暂时是解决了,”耿朝忠的嘴唇微微张开,“不过,白目不是一般的警察,没这么好打发,看他刚才的意思,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王剑秋表情凝重起来。

    “发现该发现的东西,”耿朝忠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要杀死川崎的人,不是我,是竹内吗?”

    王剑秋不再说话,目露思索之色。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耿朝忠回头一看,一个宪兵快步跑了过来,跑到耿朝忠身边敬了一个了礼道:

    “周先生,白目少佐还有点事想请教您一下。”

    耿朝忠停下了脚步,他知道,白目还是按耐不住了。

    “你先回去,告诉我夫人一声,我晚点回去。”

    耿朝忠交待了王剑秋一声,跟着那个宪兵走回了宪兵队驻地。

    .......

    “周先生,刚才停尸房的环境不太好,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现在,我还想请您进来一叙。”白目站在特高课会客室的门口,满面笑容的看着耿朝忠。

    “哦?还请白目少佐多多指教。”耿朝忠鞠了一躬,走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已经准备好了茶点早饭,白目将耿朝忠迎进去,两人在餐桌旁边坐下来,白目这才开口道:

    “周先生,昨天晚上这件事,您有没有觉得奇怪呢?”

    “奇怪,哪里奇怪?”耿朝忠故作不解道。

    “周先生,我就不和您打哑迷了,”白目笑了笑,喝了一口早茶,“川崎课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喝的酩酊大醉?”

    “为什么不呢?课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喝了酒。”耿朝忠笑道。

    “好,退一万步讲,假使课长昨天晚上心情好,确实喝了酒,但他的司机柳川君,身为课长的贴身保镖,外出从不随便饮食,他怎么也可能喝的酩酊大醉?”白目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耿朝忠。

    耿朝忠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惊慌,他的眼睛,同样注视着白目,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

    “不错,司机柳川没有喝酒,课长和我交谈的时候,也没有喝酒。”

    “呵呵呵,”白目冷笑起来,“这么说,周先生承认您刚才是在说谎了?”

    “是的,我是在说谎,可是我有苦衷。”耿朝忠苦涩点头。

    “您在怕什么?能否跟我说一下?”白目脊背后仰,观察着耿朝忠的神色。

    “我怕,我说出真相后,就出不了这个院门了。”耿朝忠无奈道。

    “但说无妨,周先生能量不小,我还不至于公然在宪兵队驻地杀人灭口。”白目哈哈大笑道。

    “您真要我说?”耿朝忠看着白目。

    “说,你说,总比我说好。”白目的态度很坚决。

    “川崎课长不是醉酒溺毙的,至少,不是醉酒。”耿朝忠终于开口了。

    “不错,就算是醉酒,顶多也就是撞什么东西,不至于致命,更不至于把车开到遥远的东湖,东湖距离这里足足有十几里地,醉了酒的人,怎么能把车开那么远?”白目的面上浮出一丝冷笑。

    耿朝忠沉默不语。

    “周先生,您最好还是把您推测的事情说一下,否则,我就只能认为您是凶手了。”白目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凶狠。

    “少佐,您还是别问了,这是你们日本人内部的事情,我不想插手,咱们还是照之前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耿朝忠言辞恳切的说道。

    “周先生放心,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刚才我也不会同意竹内的提议了,”白目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面色依然坚定,“但是,您还是要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因为,我想知道,我和您想的一样不一样。”

    “竹内君的嫌疑很大,”耿朝忠终于开口了,“我就算杀人,顶多也是埋伏枪手之类的,犯不着搞这么复杂,再说,我是生意人,没事惹这么大麻烦干什么?”

    “说不定,就是您派人在外面害死了川崎课长呢?”白目冷笑。

    “您知道,不是的,”耿朝忠连连摇头,“根据您的说法,川崎课长是驾车十几里外溺毙的,车里并没有第四个人,况且,真要是我杀的,我大可以将竹内君也杀了,这样岂不更好?”

    白目终于点了点头,他沉吟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道:

    “现场的车里,还有一个酒瓶,那瓶酒,是著名的‘菊正宗’,只有我们日本才有,我问过了,您的沙龙里,并没有这种酒。”

    “还有,”白目顿了顿,又开了口,“昨天晚上,竹内君劝我喝酒的时候,拿的也是这瓶酒,我平时都是不喝酒的,但看到这瓶故乡的酒,这才喝了一点——但是,我只喝了一点点,就醉了。”

    “那事情就清楚了,应该是竹内君用同样的方法,让川崎君和司机喝了里面的东西,这才导致昏迷,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解释了。”耿朝忠坦然道。

    “可是,我想不清楚的是,竹内君为什么要这么做?”白目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第二三零章 引导大师

    “这个,”耿朝忠的眉头也是一皱,突然间眼睛一亮,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目一眼,低声道:“不知道川崎课长是统制派呢,还是皇道派?”

    “这.......”

    耿朝忠此言一出,白目的神色顿时一变,变得出奇的凝重,他用审慎的目光看了耿朝忠一眼,低声道:

    “周先生对我们日本的情况很了解啊?”

    “这不是什么新闻了,”耿朝忠的目光里也有着别样的意味,“我听说,在日本国内,皇道派年轻军人刺杀统制派的事情已经有好几起了,我想,这件事情......”

    耿朝忠此言一出,白目顿时沉默起来,他低下头,将碗里的饭团子夹起,塞进嘴里开始咀嚼,心底则在默默思索。

    皇道派,以日本中下层青年军官为主,目标是天皇亲政,利益诉求也很简单——军功,只有天皇亲政了,才能摆脱那些军部大佬们对下层军官的压制,创造更多的晋升机会。

    而统制派,则希望维持现状,因为统制派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既得利益者,贵族也不在少数,他们希望的是保持现有格局,甚至由军部主导一切。

    而日本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下克上”事件,其实都是由皇道派下级军官,对统制派发起的斗争,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国内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而川崎课长,就是皇道派!

    难道,这是统制派对皇道派的报复?

    白目的嚼着嘴里的饭团,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他一直觉得事情不对劲,竹内的举动也很怪异,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里面恐怕还有更深的内情。

    “我听说,竹内先生是贵族身份吧?”旁边的耿朝忠又开口了。

    “是,竹内君是长洲出身,官宦世家。”白目抬起头说道,他的思路已经不知不觉被耿朝忠所吸引。

    “不知道,他和统制派的关系......”耿朝忠又说了半截话。

    对,竹内君是官宦世家,和以上层为主的统制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真的是统制派对皇道派的报复?

    更何况,杀人的是竹内,这个浪荡不堪的前外交官,恐怕别人做梦也想不到,川崎课长是死于谋杀!

    但,这件事真的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要知道,自己可也是皇道派!

    但竹内为什么不杀死自己?

    “竹内君和您的关系不错,再说您的职位也并不是太高,时机也不是很合适,所以竹内君放过了您,选择了更加位高权重的川崎君,再说了,如果两个人都死了,恐怕关东厅就不得不派人来善后,到时候,很可能就会发现整件事情的阴谋,倒不如,把事情留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白目君您来处理,他还可以从旁施加影响,引导事情的走向。”旁边的耿朝忠继续说道。

    白目不由的暗暗点头。

    是的,他说的不错,在停尸间的那一场谈话中,竹内很明显的是想把整件事情消弭于无形,这很符合他的犯罪心理。

    “周先生,您很可怕,似乎能猜到别人心中在想什么。”过了好久,白目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耿朝忠说道。

    “不是我可怕,是竹内君可怕,”耿朝忠无奈的看着白目,“您昨天晚上去沙龙找我的时候,问我川崎课长和他的司机有没有喝酒,我还没有回答,您身后的竹内君就已经在向我点头示意,我也是不明真相,当时竟然选择了听从竹内君的暗示,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可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搜打死内........”白目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天晚上这个竹内和周先生配合默契,努力劝说自己大事化小,原来一切早都在竹内的掌握之中!

    “竹内君真的很可怕,他知道我不愿参与此事,所以故意提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要诱使您放弃追查,我没办法,并且这样也符合我的利益,所以我只能配合,白目君,对不起!”耿朝忠突然站起来,向白目鞠了一躬。

    “算了。”

    白目摆了摆手,他现在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而耿朝忠,则还是笔直的竖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复。

    “好了周先生,今天和您的见面很愉快,”白目将最后一口饭团子咽进了喉咙,“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拜访您的。”

    “好,那就告辞了。”

    耿朝忠又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门外。

    看着耿朝忠留在桌面上丝毫未动的早餐,白目突然一笑,接着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到底,要不要揭穿竹内?

    ...........

    耿朝忠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彻夜未归,尔笙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看到耿朝忠一身酒气,双眼红肿的回来,不由得也是一惊。

    “别担心,我去给你准备礼物了。”耿朝忠虽然气色不太好,但精神看上去倒挺亢奋。

    “你成天说礼物礼物,说了快有两个月了吧,到底是什么礼物?”尔笙看耿朝忠言语轻松,知道他没什么大碍,至于耿朝忠具体干啥去了,她是从不过问。

    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耿朝忠笑了笑,凑到尔笙的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什么?!”

    尔笙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她惊疑不定的看着耿朝忠,半晌后,才嘀咕道:

    “川崎死了,我们要不要离开北平?”

    “不用,”耿朝忠摆摆手,“后续事情我已处理妥当,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办事,你放心。”

    “谢谢,”尔笙的眼睛里流出几分感激和后怕交织的神色,“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鬼子进中国这么久,杀死的国人成千上万,我们真的不必把仇恨记在单独的某个人身上。”

    “那不一样,”耿朝忠摇摇头,“国仇是国仇,私仇是私仇,不可混为一谈。我一向认为,如果私仇都解决不了的人,还能报什么国仇?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做的。”

    “谢谢,”这是尔笙第二次说谢谢了,她认真的看着耿朝忠的眼睛,“不过,从此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会答应,”耿朝忠知道尔笙要说什么,“我说过了,私仇是私仇,只要有仇,我一定会报。至于危险,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傻到去逞匹夫之勇,这点你可以放心。”

    “好吧,”尔笙只能无奈的点头,“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也改变不了你,不过我还是想说,以后干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想想自己。”

    “嗯,放心,”耿朝忠的目光看向了窗外,“这件事情,马上就会有一个极为圆满的结局了。”

第二三一章 你们是谁

    白目刚刚安顿好了几个属下。

    其实在特高课的系统里,让属下保密极为简单,只要吩咐这是上面的意思,那特高课这些纪律严明到几点的精锐宪兵,恐怕到死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所以白目并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国内这种愈演愈烈的内斗和刺杀,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从十年前开始的这场“下克上”风潮,在九一八满洲事变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宣泄,但任何日本军人都知道,满洲事变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原因很简单,满洲事变中,挑起柳条营事件,杀死张大帅的这些军人,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反而在天皇那里受到了青睐,这无疑鼓舞着更多的中下层军官采取无视军部命令,挑衅立功的行为。

    白目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川崎课长的影响下,至少自己心里都动过这种心思,那么,自己也是皇道派了?

    是的,自己是皇道派。

    白目很快肯定了这个想法——川崎课长是皇道派,那不论自己是不是,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皇道派!

    至于为什么不杀自己,那个姓周的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需要留个人来清理现场和善后——想到这里,白目对那位周先生突然有点佩服起来了,此人居然十分了解日本国内的政治情况,知道一般此类刺杀事件之后,无人会穷根究底,相反,绝大部分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是的,息事宁人。

    白目的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冷笑。

    那个竹内盼望着息事宁人,周先生也盼望着息事宁人,可他们想过没有,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完全基于利益准则来考虑事情的,至少,他白目不是!

    白目的嘴角浮起一丝痛楚,他想起了川崎君。

    这是自己从满洲开始就跟随的老上司,老同僚,他们一起越过冰天雪地的鸭绿江,到朝鲜追查抗日分子,又一起越过白雪皑皑的松花江,去北满刺探苏联人的情报,在通辽,在热河,他们一起度过了很多难忘的岁月,寒冷的时候,两人甚至需要彼此依偎,用体温来温暖对方。

    所以,竹内必须死!

    白目的嘴角浮着冷笑,眼角闪着冷光,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粒小小的胶囊——这是一枚氰化物胶囊,自从发明伊始,就开始用于某些负有绝密任务的死士或者特务身上。

    “备车!”

    白目站了起来。

    ........

    叮铃铃~!

    周公馆的电话响起,正在吃饭的尔笙正要起身接电话,坐在一旁的耿朝忠已经站了起来,挥手道:“我来!”

    尔笙甜蜜一笑,低下了头。

    耿朝忠没多久就走了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尔笙有点好奇,问道:

    “谁的电话?”

    “老耿的。”耿朝忠说道。

    “老耿,还有一个老耿?那你是什么?”尔笙无语了。

    “老耿是我本家,按道理我该叫他爷爷,”耿朝忠笑了,“他刚才打来电话,说白目独自开车出去了。”

    “他去干什么,”尔笙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是说.......”

    “别担心,”耿朝忠的脸上浮现着莫测的笑意,“赶紧收拾一下,带好你的相机,我们去拍几张照片。”

    ........

    白目的车停在了竹内公馆门口。

    这是北平典型的富人区,洋房林立,设施完善,可以说是北平最早配备了电灯,电话和抽水马桶的居民区。

    白目走下车,缓步走进了竹内的居所门口——竹内一向是独居,此人有怪癖,除了带女人回来过夜,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居住在一起,这地方,白目来过好多次,每回都是竹内一个人在。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不意外,白目微微点了点头,“忙碌”了一整夜,这竹内怎么可能起得来?

    白目的嘴角露出冷笑,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开始在门前忙活起来,没多久,门开了。

    白目推开门,屋子里面很暗,也很静,看样子,竹内睡觉的时候早就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白目轻轻的把门关上,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同时侧耳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有点不对劲。

    怎么没有鼾声,难道竹内没有回家?

    白目胸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蹑着脚,穿过了窄短的门后走廊,来到了客厅中间。

    略微适应了一下屋中的光线,白目终于可以看清楚整个客厅的情况了——杂乱无章,鞋子,袜子,义父和各种零碎物件堆的满地都是,符合竹内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

    白目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东面的卧室,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声音,白目心中疑窦更甚,轻轻的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人在。

    白目松了一口气,床上一个人和衣而卧,甚至连被子都没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白目心中微微冷笑,轻轻走到了床前,端详着眼前这个杀死川崎君的凶手。

    噔噔噔!

    白目猛地后退了几步!

    他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竹内没错,可竹内的脸上惨白一片,嘴边更有一丝血迹流出,最重要的,他的胸脯根本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任何呼吸的样子!

    定了定心神,白目强行压下了心中的震撼,再次走到了竹内面前,这次,他没有任何掩饰,直接将手放到了竹内唇边。

    呼吸全无,但尚有余温。

    死了!真的死了!

    白目猛地抬起头,快速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乱,一如既往的乱,只有床前的床头柜比较整洁,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之类的东西。

    白目站在原地,有点发愣——没有什么,比自己正准备要杀死的对象提前死在对面更让人无语了。

    自杀,还是他杀?

    但他马上意识到,无论这个竹内是自杀还是他杀,自己都不能留在这个地方了,如果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白目再也不敢犹豫,身子不动,脚步快速倒退,沿着进来的路线快步往外走,他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竹内的死是好事,但自己在现场可就不一样了!

    刚刚退到门口,白目抬手推开门,正要举步走出去,突然,一阵强烈的闪光将白目笼罩,紧接着,一堆人蜂拥而至,将白目团团围住,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相机,正对着白目猛拍。

    “住手,你们是谁?!”

    白目疯狂了.......

第二三二章 你满意吗?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群人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我是........”白目刚要张口回答,可一想到现在的情况,话说了半截,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别理他,我们进去看看!”几个人就要一拥而入。

    “不行!”

    白目一下子拦在了门口——刚出门的时候,看到这么多记者,他下意识的想要夺路而逃,但现在他意识到,绝不能让这些人看到死了的竹内!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是华声日报的记者,刚才接到竹内先生的电话,说他有危险,请问,竹内先生在里面吗?!”一名记者警觉的看着白目。

    记者?

    白目打量着眼前的七八个人,个个穿着西服马甲,油头粉面,手里或长或短的拿着各种相机,不是记者,还能是谁?

    “我是‘快报’的记者!也接到了电话!”

    “我是东亚日报的!”

    “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谁?竹内先生到底在不在里面!”

    .......

    “在......不在!”

    白目一边硬着头皮否认,一边努力的整理着思路,事情如此突然,他平时从事的又是半文职的工作,一时之间还真是慌了手脚。

    “到底在不在?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难道对竹内先生产生威胁的人就是你?”

    一看白目言语闪烁,说话吞吞吐吐,所有人都看出了异常,大家围住白目,七嘴八舌的质问起来——眼前这个人一看就鬼鬼祟祟,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眼看着自己成了凶手,白目也急了,他猛地掏出手枪,大吼一声道:

    “都给我闭嘴,听我说!”

    看到白目掏出了手枪,几名记者顿时一惊,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场面一下安静起来。

    白目终于定下了心神,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开口道:

    “我是北平宪兵队白目少佐,也是竹内君的朋友,他,他没事,正在睡觉,大家千万不要打扰他,等他醒来,自然会出来和大家见面,还有,我也是刚刚听说竹内君有危险,所以才过来探望他的。大家难道不相信我吗?”

    “只要我们见到竹内先生,自然就会相信你。”

    一名记者盯着白目手里的手枪,怯生生的说道。

    “这个.........”白目皱了皱眉头,思路逐渐清晰,“竹内先生生了重病,确实有点危险,短时间内不宜外出,更不宜见客,我刚才看了一下,他得的好像是‘天花’,我劝大家最好也不要进去。”

    “天花?”

    几个人一听,又往后退了几步,个个用谨慎的眼神打量着白目,似乎这个人身上也带了某种危险性。

    “是的,天花,”白目福至心灵,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他板了板脸,故作严肃的说道:“所以我刚才才劝大家不要进去,毕竟这个病会传染,所以大家最好不要以身犯险,等医生来了,我们再.......”

    “竹内死了!”

    正当白目侃侃而谈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吼,紧接着,洋房的后窗处又传出一个声音:

    “窗户打开了,竹内死了,大家快过来看啊!”

    场面一下子炸开了,白目一愣神之间,再也控制不住场面,领头的一个记者一把推开他,快步冲进了房中,紧接着,所有人一拥而上,竹内的公寓顿时被挤的水泄不通。

    “完了......”

    看着眼前这一切,白目的脑袋顿时一阵晕眩。

    ........

    “这就是白目?”

    不远处的一辆轿车里,尔笙好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他是来杀竹内的。”耿朝忠冷冷的看着狼狈不堪的白目。

    “白目为什么要杀竹内?”尔笙有点迷惑。

    “原因很复杂,事实上,我也不确定他一定会杀竹内,”耿朝忠静静的注视着远处的白目,“不过他来不来都无所谓,如果他不来,我自然还有别的办法把锅扣在他的头上,但他既然来了,那当然是抓个现行最好。”

    “这些人是你叫来的?”尔笙终于有点明白了。

    “嗯,”耿朝忠点了点头,“刚才我接电话的时候,顺便让人打了个电话,冒充竹内的名义,通知报社记者过去。”

    “竹内真的死了吗?”尔笙又问道。

    “死了。”耿朝忠回答。

    “这,竹内好像很无辜,他什么坏事也没做。”尔笙的眉头皱了起来。

    “也许吧,”耿朝忠掉转头,认真的看着尔笙清澈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太多了,不过,暂时不包括现在为日本政府服务的这些日本人。”

    “那,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尔笙低下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耿朝忠这个说法。

    “干什么,当然是去把白目接走,你没看,他现在很尴尬吗?”耿朝忠指了指正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白目。

    “我就不去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尔笙看着耿朝忠,“我总觉得,你不是一个好人。”

    耿朝忠啼笑皆非,不过想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推开了车门,示意尔笙下去。

    等尔笙走下车,耿朝忠快速把车开到了竹内公寓的门口,摇开半个车窗,漏出半边脸,向着正在发愣的白目打招呼道:

    “白目君,快走啊,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说不清了!”

    白目顿时恍然大悟,赶紧跑到耿朝忠的车前,拉开副驾驶的位子坐了进去,耿朝忠摇上车窗,快速发动了汽车,一边往僻静的地方开,一边从车座位旁边顺手拿起一瓶水递了过去,满脸关切的说道:

    “白目君,你的脸色太难看了,赶紧喝点水压压惊。”

    “好!”

    白目正感到口干舌燥,看到耿朝忠递水过来,赶紧端起瓶口喝了一口,一口还不满足,索性仰起脖子,将一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好喝吗?”耿朝忠突然停下车,似笑非笑的看着白目。

    “搜打.........”

    白目下意识的答应着,抬头看了耿朝忠一眼,只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因为耿朝忠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关切,反而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这种眼神........

    怜悯!

    对,是怜悯,就像一个人无意中踩死一堆蚂蚁的那种眼神。

    “你,你,你........”

    白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住了耿朝忠。

    “你还算没有笨到家,不过你想到的也太迟了,”耿朝忠呵呵笑着,“不,不算太迟,不早不晚,刚刚好。”

    白目的脑袋已经开始昏沉,他不知道,这个魔鬼一样的家伙到底在刚才那瓶水里下了多少药,他勉强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耿朝忠,似乎要记住他的面容。

    “别看了,都是我干的,杀死川崎的人是我,杀死竹内的人也是我,当然,最后杀死你的人,还是我,”耿朝忠微笑着看着白目那已经咪成一条缝的眼睛,“不过,你们死的都很合理,不是吗?”

    “八嘎!”

    白目愤怒了,愤怒让他的脑袋变得清醒了一点,他奋力扑上来,想要将耿朝忠压住,但早有准备的耿朝忠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白目杀死竹内事发,畏罪自尽,白目君,我为您安排的这个结局,您还满意不满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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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名,潜行狙击,一个多面间谍的传奇人生!接前作《潜行1929》,此为续作。潜行1933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潜行1933,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潜行1933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