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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行蛤蟆     潜行1933txt下载     潜行193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三章 王剑秋的担忧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阴谋家,你到底是谁?”白目呢喃着,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是凭本能问出了这一句话。

    “中国人。”

    耿朝忠说出了三个字。

    “你,你,你.........”

    白目不再说话,他高举的手开始慢慢放松下来,耿朝忠不敢怠慢,迅速搜索着白目的全身,没多久,就从他的身上搜出一粒胶囊,微微一笑后,塞入了白目的口中。

    没用几秒钟,白目的沉睡的脸庞突然一僵,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耿朝忠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开着车又走了几步,趁着四周没人,一把将白目推下车,只听噗通一声,后面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用不了多久,白目的尸体就会被发现——耿朝忠的眼睛里精光闪烁,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整个行动的所有细节,这才加快了速度,迅速扬长而去........

    数分钟后,耿朝忠的车出现在了耿老头的杂货铺边,王剑秋正站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耿老头闲聊,听到外面鸣笛,连忙走了出来,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白目死了?”王剑秋刚上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死了。”耿朝忠点点头,“刚才做的不错。”

    “六哥,您实在是........”

    王剑秋看着耿朝忠的侧脸,脸上交织着钦佩和畏惧的表情。

    “怎么?你是觉这次的任务有什么瑕疵吗?”耿朝忠斜眼看了王剑秋一眼。

    “没有没有,很完美,”王剑秋赶紧摇头,“我是由衷的钦佩六哥,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完美的计划,您是如何想出来的。”

    “完美吗?不完美,”耿朝忠自问自答,“如果川崎不上钩,或者根本不愿意出现在伊尔乐沙龙,那这个计划根本就无从执行。”

    “但是您一定会有另外一个计划。”王剑秋补充道。

    “说的不错,”耿朝忠笑了,“但总之,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完美的计划,因为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比如说,这次的计划里,竹内曾经有机会救出川崎,如果他真的救出了川崎,那虽然他们最终还是会死,但计划就失败了。”

    “嗯.”王剑秋在低头沉思,川崎如何死的,耿朝忠曾经说过,确实,竹内在水中的时候,确实有机会救出川崎,这也是整个计划中唯一不好掌握的一点,万一竹内天赋异禀水性惊人,那还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那,白目呢?如果白目并没有打算杀死竹内,我们怎么办?”王剑秋突然又想到了一点。

    “没关系,即使白目不去,我也会打电话约他去竹内的寓所,”耿朝忠笑了,“竹内在沙龙那么久,我简单模仿几句他的口音并不难,当然,这就又多了一层变数,成功的几率又会再次降低。”

    “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王剑秋终于心悦诚服。

    计划周密,凡行动皆有预案,这在六哥的这次行动中可以说体现的淋漓尽致,而六哥的深谋远虑,却更让王剑秋的内心悸动不已。

    在这么一个机警无比,心思细密的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自己红党的身份,是否已经被发现了?

    王剑秋的心,突然变得忐忑起来。

    “好了,此事已了,我在北平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耿朝忠却似乎没有察觉王剑秋的所思所想,自顾自的说道。

    “去哪里?”王剑秋从沉思中惊醒。

    “你问多了,”耿朝忠一笑,“总之,我走之后,北平的这一摊子就会交到你手里,以后你可得多上点心,千万不要做出让弟兄们心寒,无法服众的事情来,到时候,即使是有人帮你,这个位置你也呆不久。”

    “上面应该会再派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耿朝忠说要走,王剑秋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会,处座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耿朝忠的眼睛投向了南边,“更何况,你是黄埔出身,根子不差的,这几年资历上也有积累,处里比你合适的人并不多。”

    “难,我只是个上尉。”王剑秋摇了摇头。

    “对,我忘了,”耿朝忠摸了摸脑袋,“我会向处座推荐你,你是处里的老人了,这回升衔应该有你。”

    “卑职的一切都是六哥给的,是不是升官,卑职不在乎,”王剑秋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耿朝忠,“六哥,你真的要走?”

    “处座的安排,具体还没定,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耿朝忠也看着王剑秋,眼神里透着上级对下级的关怀,“还有,前期可能是陈恭树统管华北大局,你可能临时受他节制,你注意着,不要太示弱,你是我的人,对陈恭树尊重即可,犯不着委屈求全。”

    “卑职明白。”王剑秋连忙点头。

    “陈恭树此人,外热内冷,表面热络,但原则和尊卑分得很清楚,同时呢,他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你如果一味顺着他,他反而看不起你,到时候少不了给你小鞋穿,这里面的度,你要把握好。”耿朝忠斟酌着言辞。

    “卑职明白,感谢六哥提点,我知道怎么做。”王剑秋面露感激,六哥交待这么细密,那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心腹来看待,王剑秋不能不有感于心。

    “好了,”耿朝忠找到个地方,把车停了下来,“你下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如果联系不上,那就只有忍耐。”

    王剑秋点点头,迈步往下走,刚走了一步,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耿朝忠,犹豫道:

    “六哥,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能否对我网开一面?”

    “我会给你三次机会,不过你已经用过两次了。”耿朝忠看着王剑秋道。

    “两次?”

    王剑秋有点迷茫,他想来想去,只有前段时间吃喝嫖赌那一次,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也许还有婚礼那一次。

    “对,两次,我没记错,”耿朝忠看着王剑秋的眼睛,挥挥手道:

    “好自为之吧!”

    王剑秋终于回过头,消失在了路边。

    耿朝忠叹了口气,点起一根烟,看着王剑秋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有点踌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对王剑秋,是有同胞之谊和同志之情的,但,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刻,自己是否能再给王剑秋一次机会?

    耿朝忠不知道。

第二三四章 余波

    “连环自杀案?”

    大日本帝国驻北平领事小泉先生正看着自己得力属下天野宽递上来的最新情报,脸上的震惊之色已经到了掩盖不住的地步。

    “是的,宪兵队和特高课群龙无首,整个驻地现在最高的长官只剩下了几个少尉和军曹,仅有的几个两个大尉也在宛平那边执勤,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恳请领事协助管理!”领事馆第一武官天野宽低头回答。

    “这么严重?!”小泉翻看着眼前的简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自从武藤大佐死后,特高课在川崎中佐的带领下,渡过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但是没想到,刚刚进入4月份,川崎中佐连同他的副官白目少佐竟然相继自杀,就连自己领事馆的那名闲散的参赞竹内也死于非命,这北平,到底有什么鬼?!

    “天野,你怎么看这件事?”

    半小时后,小泉终于看完了简报,但是却依然摸不着头脑——川崎醉酒溺毙,竹内死于非命,而唯一的知情者白目却又横死街头,而根据现在所有的证据判断,三个人竟然都是死于自杀!

    这怎么可能,难道大日本帝国的这几个精英武人,都被鬼上身了吗?!

    “这个,”天野宽也是满头雾水,“川崎中佐死的时候,竹内在场,他是见证人,并且白目经过调查,好像也确定了川崎中佐是死于意外,但紧接着,竹内君竟然也死了,而白目恰好也在现场,然后就是白目横死街头。但经过尸检,白目也是服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氰化物而死,并且目击者很多,有证据表明,竹内死前求救过,凶手好像就是白目。这么说,白目是畏罪自尽?”

    “嗯.........”

    小泉低头沉吟,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掩盖在了重重迷雾之中,每个人都死的蹊跷,但却都有死的理由,并且还不缺乏证人,似乎就这么上报上去应该也没有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这怎么可能?!

    好端端的,三个人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小泉正在沉思,突然之间,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着宪兵军装,头戴四角帽的军官又走了进来,他飞快的走到小泉面前,将手里拿着的一封档案袋递了过去,开口道:

    “领事,又有新发现,竹内的公寓里,找到了这个!”

    小泉接过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文稿和书籍,小泉瞅了一眼,马上提起了兴趣,接着又仔细的翻看了一遍,这才把东西往前面一推,对天野宽说道:

    “你也看看。”

    天野宽接过文稿,仔细翻看,片刻后,才抬起头,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道:

    “竹内是统制派?”

    “不错,这都是国内统制派的一些宣传文稿和指示,而竹内家族又是统制派的上层,似乎,这几起蹊跷的事件,都跟这个有关了。”小泉的脸色有点悲痛。

    “那,是否上报?”天野宽的表情在震惊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上报,具体的情况已经不好追查,但究其大略,应该还是跟政争有关,再追查下去,恐怕会很麻烦。”小泉眼睛里露出思索之色。

    “是的,这件事恐怕很难追究。”天野宽点了点头。

    国内的形势,两人都很清楚,两党的斗争已经渐趋白热化,真要是闹大了,恐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天野,你通知电讯室,帮我拟几份电报,分别发往国内和关东厅,具体怎么处理,就交给那些上层来操心吧!我只是北平的领事,负责的也是外务,只要尽职上报,别的事情就不要担心。”小泉说道。

    “嗨依。”天野宽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小泉吩咐下几件事,屏退了众人,办公室顿时陷入了宁静。

    “唉,国内经济形势如此恶劣,这些上层人物却依然内斗不休,难道,最终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小泉的眉头紧锁起来.......

    ...........

    一周后,南京,鸡鹅巷。

    “什么?!”

    代老板也在看着刚刚从北平发来的消息,而他身旁站立着的,正是秘书唐纵。

    “看来,日本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旁边的唐纵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当然不是铁板一块,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代江山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脸上也有几分唏嘘,“刚刚党调处还在阴谋陷害我们特务处,没想到接着日本人也闹了这么一出,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不过日本人内斗也是好事,起码他们无暇顾及中国,这也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您知道,校长那边的德械师,已经有三个整编师整训完毕了,假以时日,我们未必就不能跟日本人有一战之力!”唐纵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情。

    “不好说,不好说啊!”代江山的脸上却没有唐纵那么乐观。

    日本国内的斗争,如果两房势均力敌延绵不休,那对中国倒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怕就怕,在矛盾无法压制后,一旦天皇出手,日本人反而会很快形成共识,到了那时候,日本这场针对我国的战争,那就再也无法避免了!

    “对了,老六呢?他到了没有?”代江山沉思片刻后,抬起了头。

    “老六?他不是还在北平吗?”唐纵诧异道。

    “哦,他三天前发电报的时候,就已经同时动身回南京了,算算时间,应该也该到了吧?”耿朝忠看了看墙上的日历。

    “我去看看。”唐纵连忙往外走。

    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处座接起电话,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唐纵开口道:

    “到了,老六现在就在火车站,是搭十八军的军列过来的,你亲自去接一下,对了,不要接回处里,柳泉路有个华元商社,你把他接到那里。”

    “明白!”唐纵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处座叫住了唐纵,“注意保密,这回老六回南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卑职明白!”唐纵用力点了点头,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知道,这回老六回南京,一定跟日本的事情有关,而处座这边的准备,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

第三三五章 任务

    华元商社。

    处座坐在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后面,一边慢条斯理的饮茶,一边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商社门口,车门打开,唐纵从前面走了出来,殷勤的拉开了后门,将一个身材娇小的百褶裙女子迎了出来,而另一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轿车旁。

    耿朝忠!

    处座的眼睛一咪,嘴角微微翘起——对这个下属,他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在耿朝忠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

    视线里,那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正和唐纵寒暄,举止雍容有礼,一看就出身优渥,家教良好,处座微微点着头,从旁边拿起一个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耿朝忠的神色。

    耿朝忠眼角含笑,视线须臾不曾离开他的妻子,偶尔也会微微侧头,这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他走到妻子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情感甚笃。

    但是,处座的表情,却凝重起来。

    片刻后,楼梯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唐纵领着耿朝忠走了进来,交待了一句后,马上退了出去。

    “刚才那个,就是赵可桢的女儿?”处座微微欠身,看着耿朝忠。

    “是的,正是贱内。”耿朝忠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大家闺秀,有几分姿色,老六,你运气不错。”处座笑了。

    “都是处座给的福分。”耿朝忠也笑了。

    “嗯,”处座缓缓点头,“北平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

    “好了,暂时交给王剑秋负责,他为人谨慎,在北平时间也不短了,足可胜任。”耿朝忠说道。

    “放心,是人才,我自然会重用,再说,我也相信老六你的眼光。”处座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耿朝忠一笑,坐了下来。

    “你去日本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处座手中的茶盖轻轻的摩擦着茶盏,“像你建议的一样,我会以调查红党和苏联间谍的名义,派你到日本公干,你公开的身份还是金陵女子大学的周宣和周教授,这几天,你就先在女子大学授课,做好背景掩饰,一旦时机成熟,你就可以以留日学者的身份前往日本。”

    “明白,”耿朝忠点了点头,“不知道鱼饵准备的如何了?”

    “我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些天也做了些准备,”处座点了点头,眼光看向里间,高声道:

    “罗艺,你出来吧!”

    里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梳着七分头的长袍男子走了出来,此人乍一看相貌堂堂,不过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却顿时将仅有的几分气质搞到一分也无,他先给处座鞠了一个躬,又给耿朝忠敬了一个礼,谄笑道:

    “方科长,别来无恙。”

    “是你啊!”耿朝忠看了面前的这个罗艺一眼。

    此人,是红党以前上海站的负责人,前几年沈醉破获上海地下党组织,此人被捕叛变,当时还是自己亲自审讯的他,想不到,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罗艺弃暗投明以后,上了红党的黑名单,这几年一直不敢在上海露面,不过这回去日本,我马上就想到了他,”旁边的处座简单的介绍着罗艺的情况,“罗艺是以前留苏的高材生,俄语不错,日语也有一定基础,既熟悉苏联的内部情况,又有底子,执行这次任务,再合适也没有了。”

    “处座知人善任,罗先生确实是不二人选。”耿朝忠微微欠身道。

    “计划是这样的,”处座的手指头微微敲着桌面,“罗艺到南京后,因为不受重用,所以心生怨怼,利用职务之便,盗窃了我们国防部二厅的机密文件,打算携文件潜逃出国。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追查他的下落,将他押解回国。”

    “好,”耿朝忠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地呢?”

    “目的地有两个,一是苏联,二是日本,”旁边的罗艺插话了,“我在南京认识一个俄国商人,我会把这个消息通过这个俄国商人传给苏联方面,等到接头的时候,处座会派人拦截,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奔日本驻南京领事馆。”

    “明白了,”耿朝忠点了点头,“处座的意思,是想让日本人将罗先生护送出国?”

    “是,方科长慧眼如炬,”罗艺恭维了一句,继续说道:“处座的意思,是先通过和苏联人的交易,吸引日本人的注意,这样,一方面可以消除日本人的怀疑,另一方面,也能让日本人对这份情报引起重视。”

    “那,情报是什么?”耿朝忠问道。

    “是我们中央政府几个新编德械师的装备,火力和编制情况,这也是日本人最想要的东西,”处座接过了口,“至于内容,除了后几页盖有国防部公章的文件,剩下的内容,已经被罗艺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罗先生博闻强记,佩服佩服。”耿朝忠的目光看向了罗艺。

    “方科长谬赞了,这是小事,不值一提。”罗艺连忙谦逊,不过眼神里还是带了几分自矜之色。

    “只让罗艺那残缺文件的目的,是防止日本人过河拆桥,拿了文件直接灭口,所有内容,罗艺会在到达日本后再告知日本人。”处座在旁边补充道。

    “处座计划周密,卑职佩服。”耿朝忠连连点头。

    “好,罗艺你先出去吧,我和方科长还有话要谈。”处座点了点头,示意罗艺出去。

    罗艺连忙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方途,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等到罗艺走出去,处座眼睛微微一咪,看向了耿朝忠。

    “很好,很好,只是这个罗艺........”耿朝忠看了看罗艺出去的方向。

    “不用担心,到了日本,你可以.......”处座抬起手,向下一劈。

    “明白。”耿朝忠笑了。

    “这个家伙,很不可靠,”处座也冷笑了一声,“他以前在红党的地位不低,到了我们这里,哪有什么高官厚禄给他?我早就听说,他喝醉酒后口出不逊之言,这种废物,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那情报内容呢?”耿朝忠又问道。

    “真的,不过,德械师的编制标准是会变化的,我们不怕他泄密,”处座笑了,“当然,追杀罗艺,不足以让你长期留在日本,你当然还有第二个任务。”

    “第二个任务?”

    “不错,”处座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往前一推道:“你去日本,重点是找这个人。”

    耿朝忠接过相片,注视着相片里的这个人。

    高鼻,深目,面带微笑。

    佐尔格........

第三三六章 卢洪波

    ps:感谢书友指正,上章的叛徒应该是“喜鹊”卢洪波,并非罗艺,已更正。

    “这个人是谁?”耿朝忠注视着照片。

    “施瓦茨,德国人,我们怀疑他是赤色分子,”处座的目光也注视着照片,“此人精通多国语言,已知的有英语、德语、俄语、法语和日语,这也是我们这半年以来最大的成果。”

    “怎么查出来的?”耿朝忠问道。

    “说起来也和你有关,”处座笑了,“你还记得我让唐纵追查的那个记者协会吧!这个人的对外身份就是南京国际记者协会秘书长,很神秘,整个记者协会里见过的人不多,但数条我们针对苏区的兵力部署和人员安排的情报泄露案件,最终指向都与他有间接的关系。不过,就在我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失踪了。”

    “去了日本?”耿朝忠问道。

    “根据我们的追查,他的目的地最大可能是日本,但也有可能是南洋,但我判断,日本的可能性更大。”处座说道。

    “好,我明白了。”耿朝忠点头,心头也微微一松。

    佐尔格在南京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朱木运很可能也在佐尔格身边,刚才处座拿出佐尔格的照片,还真是让他心里一紧。

    “这个任务,你告诉特高课,一方面,可以让特高课对你此行的目的不产生任何怀疑,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日本人的力量,追查此人的真实身份。我怀疑,此人在共产国际中的地位非常高。”处座又开口了。

    “好,”耿朝忠点头,“那,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就在明天,卢洪波已经约了那个俄国商人明天见面。”处座说道。

    “好。”耿朝忠站了起来。

    “等等,”处座突然叫住了耿朝忠,“这个卢洪波,很不老实,这次行动,他做诱饵,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任务,难保他心里不会起别的心思,你可得小心在意,别阴沟里翻了船——这家伙,可是去过莫斯科的。”

    “明白,”耿朝忠回过头微微一笑,“他要是那条阴沟,我就是填平那阴沟的土方,处座放心好了。”

    ............

    另一间屋子,卢洪波正靠在床上,翻阅着一本《西游记》,他一边看,一边微笑,似乎已经完全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是在漫无目的的晃动,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小说上。

    “卢先生啊,蛰伏南京这么久,想必卢先生早已是不甘寂寞了吧?这次正好有个任务,不知道卢先生愿不愿意屈尊走一趟?”

    初次见面时,代江山那阴沉的脸庞似乎又在卢洪波眼前晃动,卢洪波的手不由的一抖,手里的书差点掉落在地上。

    这趟旅途都不会太平——这是卢洪波早已预料到的。

    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日本人,而是来自背后——代江山这个阴狠的特务头子,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这个叛徒的性命放在眼里的,自己之所以痛快的答应这个任务,更大的原因是,如果自己再在南京蹉跎下去,恐怕等不到南京剿灭红党,自己就成了代江山的枪下游魂!

    咚咚咚!

    走廊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卢洪波立刻警觉起来,目光看向了门口。

    脚步声停下了,紧接着,门口传来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卢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卢洪波一个挺身,快步走下床,打开了房门,看着门口如春风一般和煦的面孔,笑道:

    “原来是方科长,快请进,卑职正好有事想要请教。”

    “卢先生客气了,”耿朝忠微笑着走进屋子,目光随意一扫,接着就落在了床头那本西游记上,不由得笑道:“每逢大事有静气,卢先生果然不同凡人,任务当前,竟然还能优游自得,方某实在佩服。”

    “方科长取笑了,”卢洪波呵呵笑着,将耿朝忠迎到屋子里坐下,“在此地日子久了,实在是有点无聊,聊以解闷罢了!”

    “卢先生看的是西游记,不过方某知道还有一本东游记,不知道卢先生比较喜欢看哪一本?”耿朝忠捡起了床头的书,随意翻看着。

    “这个,那本没看过,鄙人还是比较喜欢这一本。”卢洪波察颜观色,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本也不错,您看,我们这回的任务就是去东边,旅途寂寞,不如找一本东游记看看。”耿朝忠笑道。

    向东,是日本,向西,则是莫斯科,而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东面的日本。

    卢洪波的心突然一紧,难道,方途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方科长说的是,鄙人倒没想到那么多,只是随意翻看罢了,一会儿有空就去找一本看看。”卢洪波定了定神,勉力笑道。

    “嗯,说起来,两本书讲的都是一个‘缘’字,”耿朝忠翻动着手里的书,“正好,方某和卢先生有缘,说起来,还是我把卢先生带到这里来的呢,哈哈!”

    “对对对,方科长说的是,”卢洪波连连点头,“如果不是方科长给我指了一条明路,那我恐怕早就成了冢中之骨了,方科长对鄙人实在是有再造之恩,就如同佛祖指点孙悟空一样,看似严厉,实则佛心仁骨,鄙人感激不尽。”

    “真的?”耿朝忠看了卢洪波一眼,“卢先生真的不会埋怨我?”

    “鄙人之言发自至诚,”卢洪波被耿朝忠的眼神喵的一个冷战,“当初,鄙人误入歧途,要不是方科长劝解,我现在恐怕就是苏区的那一堆堆白骨了,鄙人又怎会埋怨方科长?”

    “不错不错,自去年校长围剿匪区以来,红匪可以说节节败退,我看,用不了半年,江西匪区就将重回我南京治下,卢先生弃暗投明,正可谓是恰逢其时啊!”耿朝忠笑道。

    看耿朝忠言笑晏晏,卢洪波的心思微微放宽了一点,再次向耿朝忠表达感谢之后,才话题一转,开口问道:

    “方科长,这次的任务,您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第三三七章 各怀鬼胎

    “没有,处座算无遗策,就按原计划执行即可,”耿朝忠微微一笑,“再说了,卢先生以前是红党的高级特工,又留学苏联,我又哪有什么本事指教卢先生?”

    “方科长,以前学的那点东西,这几年都快忘光了,还请方科长多多指教。”卢洪波连忙谦逊。

    “嗯,”耿朝忠点了点头,“别的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请教一下,卢先生是怎么认识那个俄罗斯商人的。”

    “哦,是这样,”卢洪波目光一闪,“我联系的这个安德烈,名义上是一个珠宝商人,但实际上苏俄和德法等国不太一样,珠宝生意是由政府专营的,只要透个口风给他,很快就能和苏联方面取得联系。”

    “哦,”耿朝忠点了点头,口风一转道:“但是卢先生想过没有,联系这个安德烈,恐怕并不能真正接触到苏联方面,只要这个安德烈出面,应该就足以将卢先生送到俄国了。”

    “方科长过虑了,反正日本人是要来截胡的,他是不是真的能将我送到俄国其实没那么要紧。”卢洪波笑道。

    “那倒也是,确实是我想多了,”耿朝忠面露恍然之色,看了看窗外道:“天色不早了,那卢先生就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依计行事。”

    卢洪波心底松了一口气,寒暄一阵,将耿朝忠送出了门外。

    看着耿朝忠离去的背影,卢洪波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这家伙,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

    另一边,耿朝忠再次走进了处座的办公室,处座正在翻着几份报纸,看耿朝忠进来,抬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看表面没什么异常,”耿朝忠面沉似水,“不过,我从这个卢洪波的身上,闻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我相信你的直觉,你打算怎么办?”处座身子向后一仰。

    “恐怕有变故,不过无所谓,这个卢洪波是个死棋,但也是个活棋,具体怎么用,就看情况怎么变化了.......”耿朝忠沉吟着,接着突然抬起头道:“处座,那份情报原件还在吗?”

    “呵呵,你果然谨慎,”处座笑了,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耿朝忠,“这是备用件,如果卢洪波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以拿着这份文件直接去找日本人,但明显还是不如原先的计划效果好。”

    “无妨,日本人对我很信任,有时候做的太细,反而不好。”耿朝忠点点头,接过了文件。

    “嗯,既然你有把握,现在就通知日本人吧!”处座摊手道。

    耿朝忠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屋外——他需要在今天晚上,将这个消息通知到日本人,这也是处座为他创造的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

    .........

    叮铃铃!

    上海大东亚株式会社副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副总经理横久云在一把接起了电话,刚说了一声“嗨”,话筒里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仔细听,我是‘红叶’,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南京钟楼巷‘联华珠宝行’,一个人会进去和那里的俄国老板安德烈见面,等他出来的时候,你们派人把他控制住,此人的相貌特征是........”

    接下来是一长串的特征描述,横久云在眼光闪烁,凝神默记,片刻后,话筒里又传来几个字:

    “你们搭乘今晚的火车去上海,注意,此人训练有素,千万不可轻敌,将人控制住以后,连夜运往上海,记着,不要在南京有任何停留,明白了吗?”

    “嗨依!红叶桑,属下明白!”横久云在用力的点了点头,放下了电话。

    紧接着,横久云在又拿起笔,抽出一张纸,将刚才默记下的内容复写了一遍,反复背诵,确保记忆后,这才点起火柴,将纸张一燃而尽。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也露出兴奋和紧张交织的表情——半年了,红叶桑终于给自己打了第一个电话,这个以‘红叶小组’命名的谍报小组,终于要开始启动了!

    默默沉思了片刻,横久云在终于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了门外,他需要立即调动人手,前往南京!

    翌日。

    中午时分,鼓楼巷“联华珠宝行”的外面,正是车水马龙的繁忙时刻,一个提着手提箱的墨镜长衫男子快步走进了商店,与人高马大的洋人店员交谈片刻后,立即走上了珠宝店的二楼。

    二楼的经理办公室里,一名戴着单架眼睛的红发男子正聚精会神的钻研着双指间的一粒钻石,听到门铃声,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将伙计带来的长衫墨镜男子迎进了屋内。

    “皮特卢,我们又见面了!欢迎,欢迎!”

    红发男子敞开怀抱,将迎面而来的墨镜男子拥入怀中,来了一个热情至极的贴面礼。

    “安德烈,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墨镜男子正是卢洪波,他操着流利的俄语,与红发男子安德烈寒暄着,“怎么样,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有眉目了?”

    “有了,你知道,珠宝商的鼻子总是比狗还灵,”安德烈笑着开了个玩笑,“上面保证,只要你带的东西没问题,他们愿意将你接回俄国并为你入籍,到那时候,我们就是同胞了!你可以加入鞑靼共和国,那里多的是你这样黄皮肤黑眼睛的人,没有人会找到你,你可以完全放心!”

    “多谢,多谢,”卢洪波听到安德烈的保证,顿时眉开眼笑,“那么,盯着我的那些狗,您能否帮我处理干净?”

    “请不要侮辱狗,狗是人类的朋友,而日本人,只是贪婪的柴犬罢了。”安德烈不屑的撇了撇嘴,顺势扫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几个隐蔽的角落,横久云在带着的几个便衣日本间谍,正密切的关注着这家珠宝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别人的眼里。

    “那么,”卢洪波会意的一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不不,您别着急,我想先验证一下您说的东西。”安德烈摊了摊手。

    卢洪波一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安德烈,而文件的第一页,则清晰的印着“国防部”字样的几个大字和青天白日的徽章。

    “怎么只有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安德烈翻动着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其余的东西,都在这里。”卢洪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皮特,你不愧是契卡培训的精英,”安德烈笑了,“好,那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出发,你跟着刚才那个店员,直接从秦淮河坐船走,至于楼下的人嘛,我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第三三八章 红叶大人

    “怎么还不出来?”

    横久云在盯着珠宝店的大门,皱了皱眉头。

    目标已经进入珠宝店半小时了,但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横久云在不由得有点焦躁,是否,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后门呢?有没有动静?”横久云在扭头问旁边的手下。

    “没有。”那名手下摇了摇头。

    横久云在感觉到了不对,可红叶吩咐过了,没有命令,不准轻举妄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进去看看情况,那名手下突然指着远处说道:

    “首领,有人来了!”

    横久云在抬眼一看,远处,一名洋人正拉着一名巡警,指着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是在告发他们的情况。

    “八嘎.........走!”

    横久云在当机立断,立刻快步向远处走去,显然,珠宝店已经通知了巡警,虽然抓不到什么把柄,但要是被巡警缠上了,必定会影响任务的完成——为今之计,只有先躲一躲,至少,先避过风头再说!

    与此同时,珠宝店隔壁的一家商铺里,卢洪波正和那名洋人伙计从一个地窖里钻了出来,后院停着一辆马车,卢洪波在伙计的指点下,躺倒了马车的平板上,那伙计将一堆稻草盖上马车,遮掩住了卢洪波的身形,然后低声吩咐道:

    “在这等等,过一会儿会有人出来将你送出去。”

    说完,那名洋人又从地窖里怕了回去。

    果然,片刻后,一名头戴蓑笠,身穿汗衫的农夫走了过来,他跳上马车,口中“得儿”一声,熟练的将马车赶出了门外。

    藏在稻草堆里的卢洪波心情一松,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

    那农夫赶着马车一路走,足足走了大半个钟头,终于来到了钟山脚下,马车一停,卢洪波顿时从假寐中惊醒——按照安德烈的安排,这里应该停着一辆汽车,那农夫放下马车后,自然会步行回去,然后,自己再搭乘汽车赶往秦淮河,然后顺着水路一直南下,最后在上海吴淞口出海。

    卢洪波仔细倾听,外面传来一个倨傲的声音:

    “好了,就停在这里,这是工钱,你回去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农夫跳下了马车,想必是拿钱去了,卢洪波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有人倒地的声音,卢洪波神色微微一动,这俄国人下手倒狠,看来是把那农夫杀人灭口了!

    紧接着,又有脚步声接近了马车,然后是一个声音传来:

    “卢先生,没事了,出来吧!”

    声音有点熟悉,但卢洪波也没有多想,他掀开稻草,坐了起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头戴蓑笠,身着汗衫,农夫打扮的人,但仔细一看,此人的面孔却颇为熟悉,卢洪波一愣,不由得惊叫出声:

    “方科长!”

    “哈哈,”农夫打扮的人正是耿朝忠,他看着卢洪波,呵呵冷笑,“卢先生,看来,你还是喜欢西游记多一点啊!”

    “不不不,方科长您误会了!”看到耿朝忠,卢洪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疯狂的摇动着双手,口齿不清的解释道:

    “方科长,那个俄国商人临时改变计划,让我先到这里,我只是将计就计,方科长千万不要误会!”

    “是吗?”耿朝忠的笑容如春风一样动人,“那更好,咱们就将计就计,卢先生,走吧,坐上车,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好好好,”卢洪波忙不迭的答应,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又疯狂的摇起头,颤声道:“不不不,方科长,你还是带我去日本人那里吧!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就是去日本人那里啊!卢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了。”耿朝忠满脸好奇的看着卢洪波。

    卢洪波不敢再说话,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随着耿朝忠手指的方向,一步步的向着轿车挪动。

    “别怕,卢先生,只要你忠心党国,不用担心我们杀人灭口。”身后耿朝忠的声音传来。

    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卢洪波又岂能不怕,他双腿战战几欲倒地,耐着性子走了几步,腿一软,终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废物!”

    耿朝忠快走了几步,迎着卢洪波仓皇的面孔,抬手就是一枪托,卢洪波顿时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耿朝忠抬起手,将卢洪波拎入汽车,片刻后,小轿车的尾部冒起一阵黑烟,迅速消失在了远处。

    .........

    南城的一所民居,横久云在正和几个属下围在一张四方桌前面焦急的等待,其中一人犹豫了好久,这才看着横久云在开口道:

    “头目,我们为什么要撤退?那几个警察很好打发,再说了.......“

    “八嘎,你给我闭嘴!”横久云在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你能想到的,红叶大人会想不到?你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的小组,为什么叫做‘红叶小组’!”

    那名手下“嗨依”了一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横久目光环绕四周,看到几个人的脸上还有一丝怀疑,显然对自己的话不是很信服,不由得冷哼一声,低声道:

    “红叶大人在中国执行任务已有八年之久,他比中国人还像中国人,比中国人还懂中国人,也是我们帝国特务系统的绝代人杰!你们居然敢质疑他的决定,简直是不知死活!”

    横久云在这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顿时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没错,红叶大人在帝国情报系统久负盛名,这里虽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但每个人却都听说过他的传说,尤其是,刺杀苏军少将并全身而退的战绩,更是在情报系统内部流传已久。

    一时之间,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凝神闭目,耐心的等待着红叶大人的消息——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刚刚过了五分钟,屋子外突然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然后就是一阵颇有规律的敲门声,横久的脸上顿时一喜,开口道:

    “来了,快出去迎接!”

    门打开了,一名穿蓑衣,戴墨镜,打扮极为古怪的人扶着一个长衫男子走了进来,他将长衫男子交给几个手下,随意扫视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了横久云在的身上,开口就是流利的日语:

    “这位,就是横久君吧?”

第三三九章 喜鹊的结局

    “嗨依,阁下是?”橫久小心翼翼的弯了弯腰。

    “红叶。”来人抛下两个字。

    “见过红叶大人!”屋子里的四个人齐刷刷的弯下了腰。

    看到耿朝忠带来的人,他们哪还不明白,追踪的目标已经落到了红叶大人手里,橫久说的果然没错,红叶大人是绝对不会犯错的!

    “不必客气,各位同仁也辛苦了,”耿朝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道:“目标很狡猾,好在大家封锁得当,现在已经落到了我手里,好了,大家都出去吧,橫久君留下!”

    众人敬畏的看了眼前的红叶大人一眼,又点头哈腰的鞠了一个躬,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几个人出去,耿朝忠看了橫久一眼,问道:“这次的任务,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有几个中国警察纠缠,已经被我们摆脱了,不过,卑职无能,没有亲手抓住目标,如果不是大人亲自出手,恐怕目标已经逃脱了!”橫久面露惭愧之色。

    “无妨,做行动,最重要的是协同一致,令行禁止,我能抓到此人,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在内,你不必自责。”耿朝忠和颜悦色的说道。

    橫久松了一口气,但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特务系统的长官和军部不同,说起话来往往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也很少撂“狠话”——但不代表不做“狠事”,橫久曾经就见过一个上级,谈笑风生之间,将一个手下一枪击毙。

    想到这里,橫久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昏迷不醒的卢洪波一眼,轻声问道:

    “那么,红叶大人,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耿朝忠笑了一下,声音还是那样的轻柔:

    “你是我的副手,说话不必拐弯抹角,这个人名叫卢洪波,原先是红党的叛徒,两年前投诚到南京,不过他对现在的处境很不满,伺机偷窃了一份机密情报,想要投奔到苏联,我是在跟踪苏联间谍的时候发现他的,不过,我分身乏术,行事多有不便,所以才通知你们赶来南京。”

    “搜打死内,”橫久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那么,大人是否需要我将他运回上海?”

    “原计划是这样,”耿朝忠点了点头,“不过今天的行动出了一些小麻烦,恐怕不能拖这么久,现在的计划是,就地审讯,你来配合我,明白了吗?”

    “嗨依,属下明白!”橫久精神抖擞的点了点头。

    让他配合审讯,那就是给他一份功劳,这点,橫久岂能不知?

    “弄点冷水来,把他弄醒!”耿朝忠指了指委顿在地的卢洪波。

    橫久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耿朝忠看橫久出去,走到卢洪波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道:“老卢,等会儿审讯的时候,你按照计划行事,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卢洪波脸皮一抖,睁开了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耿朝忠,嘴里面嗫喏着说道:“方科长,你,你是日本人?”

    “少废话!”

    耿朝忠站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橫久端着一盆冷水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兜头浇到了卢洪波脸上,卢洪波一个寒颤,“醒”了过来。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卢洪波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色厉内荏的问道。

    “别废话,你从国防部盗取的那份文件,藏在哪里了?”耿朝忠死死的瞪住了卢洪波,眼神里,有威吓,也有警告。

    “什么文件,我只是买珠宝的普通人,不知道什么国防部啊?!”卢洪波硬着头皮演戏。

    耿朝忠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对卢洪波的表现满意,接着又看了旁边的橫久一眼,橫久脸上露出狞笑,从旁边拿起一支笔,一下子钉到了卢洪波的手腕上。

    “啊!”

    卢洪波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耿朝忠,似乎在问:“我是现在就招呢,还是等会儿再说?”

    耿朝忠摇了摇头,卢洪波铁青着脸,强忍着手腕的剧痛,高喊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耿朝忠眉头一皱,再次看向橫久,橫久会意,拔出铅笔,再次狠狠的一笔戳下。

    “啊!”

    卢洪波再次发出惨叫,不过耿朝忠的头依然在微微摇动,卢洪波欲哭无泪,只能抵死不从,继续“坚贞不屈”。

    屋子里的惨叫一浪高过一浪,听的屋外的几个特务都有点毛骨悚然,惨叫声足足维持了半个多小时,屋子里终于传来了卢洪波声嘶力竭的吼声:

    “我招,我都招!”

    又过了一会儿,橫久端着盆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给里面的罪犯清理血迹,而屋子里,耿朝忠正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眼前双手血肉模糊的卢洪波:

    “老卢,有点意思了,想不到安逸了这么久,你还能撑这么长时间,不容易啊!”

    “方科长,你交待我的,我都说了,还请方科长放我一马!”卢洪波丝毫不顾及手上的伤势,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耿朝忠。

    “老卢,”耿朝忠斜睨着眼睛,嘲讽的看着地上的卢洪波,“到这时候,你还想不明白?从你投靠苏联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了回头的可能,你想想,代老板会放过吃里扒外的人吗?”

    “方科长,你说过会为我保密的!”卢洪波连滚带爬的爬过来,抱住了耿朝忠的小腿。

    耿朝忠轻轻抬腿,一脚将他踢开,无语道:

    “一个特务的话,你也能信?老卢,我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天真?你能活到现在,还真tm是个奇迹啊!”

    “早知道,老子就跟你拼了!”

    卢洪波的眼神里露出彻骨的绝望,两年多的南京生涯,已经彻底磨灭了他身体里仅存的那点血性,他嘴里喊着狠话,手脚却依然颤抖个不停,似乎连爬过来和耿朝忠决一死战的勇气都失去了。

    耿朝忠站起身来,慢吞吞的走到了卢洪波的面前,卢洪波盯着眼前的那双皮鞋,心底不由的万分悔恨,早知如此,不如死在上海同志们的面前,至少,那时的自己,还是别人眼中的英雄!

    “呃,”耿朝忠已经蹲了下来,扼住了卢洪波的喉咙,“老卢,上海和苏区的同志们,给你带好了!”

    卢洪波惊讶的抬起了头,眼光里有不解,有迷惑,接着是恍然大悟般的释然,紧接着就是“喀喇”一声,卢洪波的头一歪,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第三四零章 你离开了南京

    门开了,端着脸盆的橫久看着歪头倒在地上的卢洪波,满脸诧异。

    “收拾一下,派个人,去南街找一家名字叫‘恒诚远’的当铺,”耿朝忠站起来,走到橫久面前,开始洗手,“东西就在那里,至于当票,在恒通旅社人字二号房。”

    “嗨依,属下明白!”橫久面露喜色,看来红叶大人已经得到口供。

    “我还有事,不能呆太久,你拿了东西,直接通知上面,让他们来取。”耿朝忠一边说话,一边洗完了手,开始往外走。

    “嗨依,红叶大人!”橫久连忙跟上去相送。

    “不必啰嗦了。”

    耿朝忠挥了挥手,制止了橫久的殷勤,快步走出了门外。

    “红叶大人的行动实在是太迅捷了,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真的是只有最高等级的精英才能做出的举动啊!”旁边的一位行动人员由衷的赞叹道。

    “当然,”橫久骄傲的抬起了头,“永远相信上级的命令,正是我们红叶小组存在的意义!”

    ..........

    耿朝忠驾着车,飞快的回到了华元商社。

    “办妥了?”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处座正拿着筷子夹着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扔,更难得的是,上面居然摆着一坛子酒,看样子是绍兴特产女儿红。

    “妥了。”耿朝忠略微有点惊讶,处座平时几乎滴酒不沾,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这个卢洪波,死了也好,其实如果这几年他踏实一点,我还是要重用他的。毕竟,从苏联回来的红党干才可不多。”处座感叹道。

    “自作虐,不可活。”耿朝忠也叹息道。

    “嗯,那你是打算现在走,还是等日本人回信?”处座夹起一粒花生米,慢吞吞的塞进口里。

    “现在就走,越突然越好,不过走之前我会通知日本人。”耿朝忠看着处座。

    其实处座以前根本是不会吃花生米这种东西的,但因为跟王天木交好,王天木喜欢吃花生米,又经常跟处座吃饭,吃着吃着,处座也喜欢上了这调调。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就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处座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耿朝忠坐下。

    “处座何必伤怀,处里那么多人,只要处座无聊了,谁还能不陪处座解个闷呢!”耿朝忠笑着回应,但却没有坐下。

    “不急,吃了这顿饭吧!”处座再次指了指座位,“朋友易求,知己难寻,别看处里这么多人,能跟我说上话的,也只有王天木和你了。”

    耿朝忠颇有点受宠若惊,王天木和处座多年知交,那关系自不用说,可自己只是半路加入特务处,“知己”这么高的评价,他还真有点承受不起。

    “拿双筷子进来!”处座看耿朝忠坐下,朝外高喊了一声,等唐纵放下筷子出去,这才指着唐纵的背影道:

    “你看唐纵,也跟我这么多年了,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还真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接着,给耿朝忠倒了一杯酒,目视耿朝忠的双眼道: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耿朝忠反问。

    “因为你不怕我,”处座突然笑了,他指着耿朝忠手里握着的酒杯,“别人见了我,无不是战战兢兢,我要是给他们倒杯酒,他们那膝盖软的呀,恨不得跪下来,可你不同,你看你,虽然接酒的时候也很恭谨,可喝酒呢,单手持杯,随意自在,可见你内心深处,根本就不畏惧我,我说的对吗?”

    “呵呵,”耿朝忠干笑一声,“处座言重了,我这人就这性格,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我一定改。”

    “别别别,”处座连连摆手,端起酒杯,和耿朝忠轻轻一碰,笑道:“你要是改了,处里就又少了一个能和我说话的人了。”

    “好,那我听处座的。”

    耿朝忠端起酒,一饮而尽。

    “哈哈,这还差不多,”处座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耿朝忠,“你这性格,倒有些像那些红党,他们也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27年北伐的时候,我见过那个陈x,那人啊,就是你这副样子,就算见了校长,也是那副除了天王老子他最大的横模样,可校长还就吃他这套,你说奇怪不奇怪?”

    “处座,您说错了,”耿朝忠哈哈一笑,“红党不信老天爷,在他们眼里,就是自己最大!”

    “没错没错,”处座也笑了,“这帮人就是野,不敬天地,不拜尊长,当时我抓了个红党,把他老爹弄过来劝降,你知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耿朝忠捧哏道。

    “他说,老爹算什么东西,就是把他家祖坟刨了,请出十八代祖宗,他眉头也不会皱一皱!”处座正容道。

    “哈哈,这帮人还真是野人。”耿朝忠微笑道。

    “不是野,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处座的脸色很严肃,他看了耿朝忠一眼,又说道:“所以我说,你像他们。”

    “处座,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换了别人,现在早就尿裤子了!”耿朝忠哈哈大笑。

    “哈哈,玩笑罢了,”处座也呵呵一笑,“其实我看史书,有才之人大多恃才傲物,只有没本事的人才唯唯诺诺,你说是吗?”

    “也有那种没本事脾气也很大的人。”耿朝忠笑道。

    “你好像意有所指啊!”处座眨了眨眼睛。

    “没有没有,随口一句,处座千万别多想。”耿朝忠连忙摆手。

    “哈哈,干特务的通病,就喜欢多想,”处座笑了,“怎么样,你要走了,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有,”耿朝忠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看着处座的眼睛道:“有,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处座脸色郑重起来。

    “处座,得饶人处且饶人。”耿朝忠开口了。

    “哈哈,”处座笑了,“也就你敢跟我说这句话,好了,放心,以后我对下面会好一点,你放心吧!”

    “那好,卑职告辞!”耿朝忠站了起来。

    “去吧!”

    处座没有起身,继续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对付着盘子里仅剩的几颗花生米。

第三四一章 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耿朝忠出了处座的房间,径直往一楼走——这里有一间特务处给尔笙安排的房间,按照计划,自己要带着尔笙,搭乘今天晚上的火车去上海。

    刚下楼梯,耿朝忠就看到唐纵在一楼徘徊,耿朝忠随口打了声招呼,抬腿就要往尔笙的房间走,哪知道唐纵手一伸,突然拦住了自己。

    “唐秘书,有事?”耿朝忠抬眼看向唐纵。

    “方科长,不好意思,处座吩咐了,您夫人得留下。”唐纵满脸歉意的笑容。

    “哦?”耿朝忠打量了唐纵一眼。

    “是这样,处座让我跟您说,他思前想后,让您带着夫人远渡重洋实在是有违人道,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恐怕会成为终身之憾,所以处座说了,夫人这趟就不用去了,给您留个念想也好。”唐纵貌似诚恳的说道。

    “哦。”

    耿朝忠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唐纵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他稍微停了停,继续往前走去。

    “老六,您等等,”唐纵看耿朝忠还要继续走,赶紧一个纵身拦在了前面,满脸苦涩的说道:“这真是处座的意思,别让兄弟为难。”

    “唐兄误会了,”耿朝忠展颜一笑,“只是告个别,不为难吧?”

    唐纵犹豫了一下,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上面,再一打量耿朝忠,却见老六的笑容已经带了点冷意,只好让开了身子,开口道:“不为难,只是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放心,就见面打个招呼,多谢唐兄了。”耿朝忠拱了拱手。

    走到尔笙的卧室门口,还没有敲门,尔笙略显苍白的脸就出现在了耿朝忠面前,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处座的意思,没办法。”

    耿朝忠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同时手指微微一动,做了个手势,尔笙会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耿朝忠伸出手臂,轻轻的搂住了尔笙,一边轻抚着她的脊背,一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别担心,处座这个人疑心太重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平平常常过日子,不会有人难为你。”

    “我知道,”尔笙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在耿朝忠面上一转,那幽黑的瞳仁里,仿佛有数不尽的柔情,她端详着耿朝忠的脸,似乎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牢牢刻在心底——直到耿朝忠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你去吧,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你放心去,我会等你回来。”

    “嗯。”

    耿朝忠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聪慧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不由得张了张口。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耿朝忠终于转身向外走去。

    “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

    身后传来了尔笙的哭诉,耿朝忠摇摇头,满脸苦笑的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唐纵,无奈道:“女人,实在是麻烦。”

    “是啊,”唐纵会意的点点头,“走吧,我送送你,东西已经放在外面车里了。”

    “嗯。”

    耿朝忠点点头,跟着唐纵往外走,拐过楼梯角的一刹那,耿朝忠看到了刚刚冲出走廊的尔笙,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仿佛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般.......

    .........

    走出门外,抬腕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耿朝忠抬起头,看看这尚未被工业化污染的满天繁星,突然感叹道:

    “真是如此星辰如此夜啊!就是不知道,那边的星星,是不是也和南京的一样漂亮!”

    “漂亮,一样漂亮,那边不仅星星漂亮,女人也别有风味,”唐纵猥琐的笑了笑,“老六你去了那边,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唐秘书,你有心了,”耿朝忠转过头,看着唐纵,“你放心,离愁别绪在所难免,但我还不至于伤风悲秋。”

    唐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原意,也是想冲淡一下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才又开口道:

    “老六,弟妹一看就很喜欢你,我告诉她你要自己走的消息,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唉,这件事,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不过你也别怪处座,别人外出执勤都是要把家属放在南京的,这是惯例,老六你也不会不懂。”

    “我知道,”耿朝忠笑了笑,“不过我还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呢,看来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不一样不一样,”唐纵走到轿车前,从兜里摸索着车钥匙,“站里谁不知道处座对你另眼相看?这回处座本来是想让你带夫人去的,只是昨天看了一份《朝日新闻》,上面说日本现在很乱,这才改变了注意。”

    “原来如此。”耿朝忠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二楼处座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上面还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显然,处座也在看着楼下。

    唐纵打开车门,回过头,顺着耿朝忠的视线往上看了看,笑道:

    “你看,处座对你不一样吧,你什么时候见过处座这样对别人?”

    “嗯。”耿朝忠点了点头,向这楼上挥了挥手,也不管处座有没有看到,转身钻进了后座。

    唐纵也坐在了驾驶位上,轻轻的鸣了一下笛,然后发动了汽车。

    ..........

    一小时后,华元商社的二层小楼下,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

    片刻后,唐纵敲开了处座的房间,处座没有睡,正就着昏暗的台灯看书,看到唐纵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

    “送走了?”

    “走了,坐十点的军列去上海,到了站直接去码头,明天早上八点的货轮,那边有人接应。”唐纵恭敬的回答。

    “他有没有抱怨?”处座抬起头。

    “没有,我说处座是看了日本的报纸,觉得不安全,才临时改变主意的。”唐纵回答。

    “自作聪明!”

    处座啪的一声,将书倒扣了过来。

    唐纵被吓得一个愣怔,连声致歉道:“处座,卑职错了!请处座责罚!”

    处座冷冷的看着唐纵,唐纵低着头,后背似乎有汗迹丝丝缕缕流下,片刻后,却听到处座“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无趣!”

    ps:第五卷《北平无战事》完,请看下一卷《东瀛启示录》。

第一章 昭和九年

    “呕.....”

    昭和九年的初夏,一艘中国上海开往日本本州的客轮上,空气中正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味道,甲板上,全是各种惨不忍睹的呕吐物,一名黑色制服打扮的年轻学生正吐完了自己最后的那点汤汤水水,而他的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的向着船舷冲过来,不过,大部分人还没等冲到船舷旁边,就“哇”的一口,为色剂斑斓的甲板装点了新的图画。

    年轻学生清空了肚子,终于感觉舒服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的饥饿感,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迎着潮湿的海风,大力吞咽了两口咸湿的空气,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肚子变饱一点——反正吃了也要吐掉,倒不如喝点海风,聊以解饿。

    “哈哈,我原本以为,穷到喝西北风只是个笑话,原来是真的。”

    年轻学生自嘲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发现旁边一个人正扶着栏杆,泰然自若的眺望着远方——年轻学生不由得有点好奇,这几天正碰上阵风季节,就算坐过几次船的熟客,也都吐的七荤八素,可这人看上去却十分闲适,比甲板上大多数人要“安详”的多。

    “你不晕船吗?”

    犹豫了一下,年轻学生终于还是开了口。

    “哦,”那名男子听到年轻学生的搭话,掉转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摇头开口道:“第一次坐船也晕,不过有一次坐了几个月,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哈哈,”听男子说的风趣,学生不由得哈哈一笑,身体的不适感顿时消减不少,但心中马上就又起了好奇之心,开口问道:

    “几个月?这是去哪儿?”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学生脸微微一红,这才醒悟,萍水相逢,哪能交浅言深?

    “是去南洋,”那男子却适时的化解了学生的尴尬,“这长途坐船,最怕的就是窝在船舱里,万一出个什么疫病,船上缺医少药的,有时候熬不到地头就死了。所以呢,我一般都不喜欢呆在船舱里,外面至少空气清新点。”

    “那倒也是,不过呆在外面挺危险的,万一碰到什么风浪,卷进海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学生略有后怕的提醒道,显然是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恐怖的台风。

    “哈哈,说的也是,”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回船舱的意思,他看着远处趁着风暴过后出来觅食的海燕,笑笑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是在提醒你,我当然不怕了。”学生的脸又是一红,显然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胆怯。

    “哈哈。”男子看着学生窘迫的表情,不由得有点失笑。

    “笑什么,我既然敢东渡日本,当然考虑过了葬身鱼腹的可能,你凭什么嘲笑我?”学生有点生气。

    “没有没有,”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在想,死在台风里还算比较壮烈,至少还能经历一段与天地同飞日月齐光的奇景,要是死在船舱里,那就憋屈了。到头来,还不是被人扔进大海?”

    “那倒也是,”学生看着一望无垠的天际线,心中幻想着刚才男子说的天地同飞的场景,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要是真能飞一趟,那也确实不枉了。”

    “哈哈,要真飞一趟,说不定还能碰上蓬莱仙岛呢!”男子哈哈大笑。

    年轻学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转过头看向男子,问道:

    “先生贵姓?”

    他听这男子说话风趣,言谈之间颇有气概,不由得起了结交之心。

    “我姓周,比你大着几岁,你叫我周大哥好了。”男子笑道。

    周姓男子正是耿朝忠,三天前,他连夜离开南京,从上海登船,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货轮,不过似乎时运不济,刚刚上船没两天,就碰上了小型台风,好在船长颇有经验,总算是化险为夷,有惊无险的渡过了风暴。

    “我姓柳,柳宗元的柳,广西人,是去日本求学的,”那边年轻学生也在做着自我介绍,“您呢,您去日本干啥?”

    “做点小买卖,”耿朝忠呵呵一笑,“怎么,我看这船上学生不少啊,难道最近又兴留日了?”

    “是啊,本来我是打算在上海念书的,可后来听人说,二三年前,日币100元须以中国国币200—300元方能兑换,最近则可以70—80元兑日币100元。其差甚远,故在上海攻读,反不如东渡留学为合算。”柳同学认真的说道。

    “原来如此。”耿朝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近两三年间,日本经济危机加重,为了刺激出口,日本政府主动引导日元贬值,如此一来,导致同样数额的银元,在东京生活反倒比在上海生活来的更轻松,其差距更是大到了三倍之多,如此一来,很多原本打算去上海求学的年轻学生,索性选择了东渡日本。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卖国?”耿朝忠想了一想,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同学。

    “咳,都在去日本的船上了,还怕什么?”柳同学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再说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日本这么强,我们不向它学习,以后还怎么跟他斗?”

    “那倒也是,”耿朝忠笑着点头,“看不出,你还挺爱国。”

    “咳,谁能不爱国呢,”柳同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国家比起日本差的太远了,现在趁着停战,抓紧时间去日本学点东西,说不定哪天又打起来,到时候想去都去不成了。”

    “可以去欧美啊?”耿朝忠存心逗他。

    “说的容易,”柳同学翻了个白眼,“欧美物价多贵啊,我打听过,买了船票就剩不下什么钱了,还是去日本划算!”

    “哈哈,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正所谓人穷志短啊!”耿朝忠笑叹道。

    轮船疾驰,两人谈谈说说,倒也不觉得旅途寂寞,转眼间两天时间已过,沿途遇到的船只也越来越多,看样子,距离陆地已经不远了。

    三日后,轮船终于到达了距离中国最近的“九州”,看到海岸线,船上所有人都不由得欢呼起来——此时坐船可不是什么美差,不用说沿途风暴的恶劣,单是船舱里那恶劣的环境,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

    船舶靠岸,停在了九州的最大城市“长崎”附近,不过距离耿朝忠此行的目的地“东京”还有着不远的距离,修整半日后,轮船终于再次,再有一天一夜,就会到达东京所在的大岛,也是日本本土四岛中最大的“本州”岛了!

第二章 满地红

    转眼又是一个日出日落,临近当地时间傍晚时分,货轮终于抵达了本州岛的第三大城市大阪,大阪是本州客流和物流的集散地,十分繁华,船只刚一进港,鼎沸的人声就将整个货轮淹没,船舷上,耿朝忠正提着手提箱,和那位姓柳的同学站在一起,眺望着港口的风景。

    “一个多星期不沾地,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柳同学兴奋的喊道。

    “学俊,船只到岸,也该到了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耿朝忠微微一笑。

    柳同学官名叫柳学俊,来日本是去东京铁道教习所学铁路技术的,不过耿朝忠却没有告诉柳学俊自己的真实目的地,对他宣称是在大阪下船逗留。

    柳学俊这一路上和耿朝忠厮混,关系倒是处的颇为不错,此时听到耿朝忠告别的话,也不由得有点恍然若失,不过他毕竟是少年心性,转眼间就又快活起来,笑道:

    “周大哥,大阪离东京不算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东京找我玩儿,你要到了,我请客!船上你可请我吃了不少东西。”

    “哈哈,那感情好,不过我在日本也呆不了多久,今天一别,以后恐怕很难见面,所以还是提前告个别比较好。”耿朝忠看着远方说道。

    “也是,”柳学俊难得的点了点头,诚恳的看着耿朝忠道:“那么周大哥,你真的不跟我留个联系方式?独在异乡为异客,有个照料总是好的。”

    “不必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耿朝忠一笑,张眼望了望下面。

    船,已经靠岸了。

    顺着人流走下船,与柳同学挥手告别,耿朝忠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次来日本,自己的公开身份是“金陵女子大学”的访问学者,目的地是在东京的“东京师范大学”,恰好与柳学俊同路,不过到了本州,耿朝忠就不再愿意和那个小伙子同行了——毕竟,自己来日本是有任务在身,下船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至少,要见一下“特务处”安排在大阪的联络人。

    大阪是本州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通往奈良和东京的客流集散地,任何情报机构,都会在这种重要的交通节点设有分支机构,特务处自然也不例外。

    出了港口,踏上有轨电车,耿朝忠很快来到了大阪中心的繁华地带——大阪城。

    大阪城位于大阪的中心,是大阪的象征,与名古屋城、熊本城并列为日本历史上的三大名城。气势恢宏的城门、高大陡峭的城墙及内外两道宽阔的护城河,十分壮观,但进了内城,却又是耳目一新——素枋插拱,灰旗坠地,各种寺庙民居不施重彩,素雅朴素,让耿朝忠有一种梦回唐宋的的恍如隔世之感。

    进城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雨,踏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穿过滴滴答答的屋檐头,耿朝忠终于来到了一处挂着“雑貨售卖”旗帜的小屋面前,犹豫着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店里只有一个身穿和服的四十多岁中年人,看到耿朝忠进来,双手抚腰,殷勤的鞠着躬。

    “我想买一套衣服,领子比较软和的那种。”耿朝忠试探着问道。

    “抱歉先生,我这里是杂货铺,虽然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衣服,先生还是到前面的成衣店看看吧!”中年男子满脸遗憾的点着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我去过成衣店了,可他们说我要的衣服只有你这里才有。”耿朝忠盯住了男子的眼睛。

    “这样啊,”中年男子唏嘘着,然后扭头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拉了拉自己衣领,露出和服内部鲜红的内衬,回头道:

    “您看我身上穿的这件怎么样?”

    中年男子穿的是一件日式和服,不过却与平常的和服略微有点不同,虽然也是青白搭配,但里面的内衬,却是鲜艳的红色,这在讲究素雅的和服里面可是非常少见的。

    看到中年男子拉开衣领,耿朝忠眼睛顿时一亮,开口道:“不错,就是您身上这件!”

    那男子笑了,他仔细打量了耿朝忠几眼,面色蓦然一肃,开口道:

    “里边请!”

    耿朝忠点点头,快步走向了里间,那中年男子却走向了店外,在门口挂了一个“盘点”的牌子,这才关住门,快步走回了屋里。

    “青天白日满地红,我从南京来。”耿朝忠微笑着向男子伸出了手,口中的日语也切换成了汉语。

    “一路辛苦了,老板早就说你要来,我等了好几个月,还以为任务取消了呢!”那名男子微微欠着身,言行举止还带着明显的日式风格,显然,他在大阪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家里出了点小事,耽误了一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了。”耿朝忠也微微欠身——入乡随俗,从现在开始适应日本生活也不错。

    那男子看着耿朝忠的举动,不由得呵呵一笑,直起了身子,舒了舒懒腰,笑道:“成天装日本人,比他妈孙子还累,今天见了家里人,终于又可以做中国人了,对了,我就是刘洪波。”

    “果然是刘站长,对了,您是东北人?”耿朝忠听出了男子的口音。

    “是啊,”中年男子刘洪波叹了口气,眼里悲色一闪即逝,“山河破碎,故土沦陷,家中妻小死于日人之手,可惜我又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呆在日本,做个假东洋鬼子了!”

    “会过去的,”耿朝忠同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周围打量了一下,诧异道:“这里就你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男子笑了笑,“怎么,你以为我们特务处的大阪分站很大?或者,以为我这个刘站长手底下还管着百十号人?”

    “哈哈!”耿朝忠笑了。

    代老板这些年,在南洋、日本、苏联都设置了一些分站,原以为,就算特务处成立时间不久,但毕竟是中国数一数二的特务机构,大阪这么重要的城市,多少也该有个三四个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小,小到竟然只有一个人!

    “经费有限,哪能浪费在我这种不着四六的闲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方便联络和安排一些后路,这一个人都嫌多了,”刘洪波哈哈一笑,看上去很是豁达,他抬起手,给耿朝忠沏了一杯茶,正容道:

    “您这次来,要呆多久?

第三章 一个故事

    “具体时间不确定,”耿朝忠摇着头,“不过老板说了,你是我最后的避风港,只要我没有离开日本,随时都会来找你。”

    “嗯,放心,我在日本三年多了,之前在东北也给日本人做事,关系还是有一些的。”刘洪波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那以后说不定就得麻烦刘站长了,”耿朝忠面带感激之色的点点头,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刘站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只要不违反纪律,随便问。”刘洪波很是爽快。

    “不违反,只是想讨教几句,”耿朝忠呵呵一笑,“我能问下,您是怎么混入日本国内的吗?”

    “这个......”刘洪波的表情变得有点凝重。

    “不方便就算了,我也是想取取经,毕竟以后说不定还有人过来,能像您这么潜伏的天衣无缝可不太容易。”耿朝忠连忙摆手。

    “我养父是日本人,”刘洪波却没再犹豫,很快就开了口,“他是日本满洲垦荒团的日本侨民,来中国的时候,妻儿都在船上生病死了,到了中国,就收养了我,我那时才十二岁,家里穷,看养父有钱,就把我卖给了他。”

    耿朝忠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刘洪波竟然是日本人扶养长大,怪不得谈吐气质根本和日本人无异,一凝神间,耿朝忠马上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日俄战争时候的事?”

    “对,”刘洪波点了点头,“明治三十六年时候的事。”

    “原来如此.......”

    耿朝忠点着头——明治三十六年是1904年,那时候民国还没建立,日本人战胜俄国后,曾经派了第一批垦荒团到东北,看来,刘洪波的日本养父就是那时候来的东北。

    “我养父去东北的时候,没把妻儿已死的事情泄露,当时第一批垦荒团组织也很松散,他收养我以后,就把我的身份报成了他的儿子言木太郎,从此以后,我就成了日本人........”刘洪波的双眼望着窗外,显然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耿朝忠不好打断他,只好静静的等待。

    “后来,我就在养父的关照下念书,可他不知道,我私底下还和生父生母有来往,不对,”刘洪波突然摇了摇头,“也许他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那时才十三四岁,又怎么能瞒得过他这么精明的人?”

    “看样子,您的养父是个好人。”耿朝忠适时的插了句口。

    “是的,他是个好人,”刘洪波看着耿朝忠,感激的点了点头,“他供我读书,把我养大,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又花钱找关系把我安排去了满铁当扳道工,慢慢的,我也不再当自己是中国人,我从身体和心灵上,已经是一个日本人了。”

    “那?”耿朝忠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按道理,这种被日本人养大的孩子,很难再变回中国人,甚至有些人,比日本人还像日本人,比日本人还要瞧不起中国人,而刘洪波显然不是如此。

    “你很好奇啊?”刘洪波突然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奇怪的打量了耿朝忠一眼。

    “不好意思,我失礼了。”耿朝忠连忙致歉。

    其实从刘洪波说出他的养父是日本人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再问了,毕竟,这种冒充日本人的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无可能在特务处大规模复制,而刺探别人的**,实在是一件不够礼貌的事情。

    “没什么,”那边刘洪波却又开口了,“我一个人在日本居住了三年多,平时跟人也没什么来往,你能来听我的故事,我真的很高兴。”

    说罢,他严肃古板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这个笑容,与刚才那种日式假笑截然不同,看得出,他真的是很高兴,顿了顿,他的脸又变得严肃起来,恢复了那种沉湎的表情,开口道:

    “大正三年的时候,又一件事发生了。我的生父死了。”

    “哦?”耿朝忠一愣,心中换算着公元纪年——大正三年,是1914年,那年,发生了什么?

    “那年,日本人占领了青岛,”刘洪波说出了答案,“而那时,我的生父已经举家迁回了青岛,他本就是闯关东而来,回家也只是落叶归根而已。只是他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日本人。”

    “您的父母也是死于日本人之手?”耿朝忠无语道。

    刚才听刘洪波说他的妻小死于日本人之手,没想到,他的父母也是死于日本人之手,而他本人却被日本人扶养长大,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是啊,我的父亲那时才四十多岁,在码头做点小买卖,没想到,一发炮弹过来,他就死了。”刘洪波苦笑了一声,“其实,那时我与父亲已经多年未见,感情也淡漠了很多,父亲的死讯,还是我养父告诉我的。”

    “也许,你父亲一家去青岛,也是你养父的安排。”耿朝忠突然开口道。

    “也许吧,”刘洪波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至于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再说,我也相信我的养父是出于好心。”

    “是的,这不是谁的错。”耿朝忠点头。

    “总之,我父亲死了之后,我又想起了小时候他对我的好,有段时间,我又换上了中国人的衣服,又开始学习汉语,也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是奉天女校的学生,人很漂亮,说话也很大方,我好喜欢她,我热烈的追求她,直到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我教他读书认字,日子过得可真是........”

    说到这里,刘洪波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了一种夺目的神采,整个人也变得精神很多,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纠缠起来,整个脸也变得特别狰狞可怖,双手更是握紧了拳头,那种择人而噬的样子,实在令人生畏——耿朝忠见状,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刘兄,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呼.......”

    刘洪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伸出左手,拍了拍耿朝忠的手,看着耿朝忠的眼睛,低声道:

    “昭和的事情,不说也罢。”

    “是的,昭和是个不太好的年号。至少,昭和天皇所做的事情,和他的年号完全牛头不对马嘴。”耿朝忠附和道。

    “呵呵,”刘洪波被耿朝忠逗笑了,大声道:“何止是牛头不对马嘴,简直是狗屁不通!x他妈的昭和!”

第四章 小田切次郎

    与刘洪波的交谈持续了大约几个小时,刘洪波做了几个寿司,弄了几个东北小菜,搞了个中日结合的“晚宴”,两人酌酒对饮,耿朝忠说一些中国的政情轶事,刘洪波谈一点日本的风土人情,倒也颇为相得。

    只是关于自身任务,耿朝忠却绝口不提,刘洪波也知趣,丝毫不提起这茬——对他来说,耿朝忠执行什么任务并不重要,他要做的,就是扮演好日本人,为耿朝忠留好退路。

    一直喝到傍晚时分,刘洪波早已醉的不省人事,耿朝忠趁着夜色溜了出来,快步走向大阪火车站的方向。

    夜色中的大阪分外幽静,除了远处港口传来的汽笛轰鸣声,几乎没有了任何动静,柏油马路上,偶尔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走过,但这些警员有说有笑,看上去与中国的巡警也并无不同。

    与此时的中国相比,日本的国内治安其实算是极好,少有恶**件发生,日本的警察也就显得清闲许多,至于居民,由于经济危机工厂停业,或者早早回到居所,或者去了“居酒屋”,“歌舞町”一类的场所取乐,更是无人注意到耿朝忠这个“假东洋鬼子”。

    耿朝忠一边往火车站的方向赶,一边想着刚才和刘洪波见面的情景——这个特务处大阪分站的光杆站长,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专业的特务,估计代老板对他的训练也很有限,但刘洪波本身无妻无子,又有十几年做“日本人”的经验,只要他不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那是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也许也是代老板看上他的原因。

    算了,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耿朝忠默默的摇了摇头,只要不出意外,应该用不上刘洪波这个闲棋冷子,当务之急,还是先到东京,和阔别半年已久的云蔚接上头吧!

    ...........

    经过一夜的火车,第二天早上9点钟,伴随着汽笛的轰鸣声,提着手提箱的耿朝忠随着滚滚人流,走出了东京火车北站。

    身穿西装,手提文明棍,上唇却“贴”着一字胡的日本“绅士”;脚着高跟鞋,身穿长风衣,头上却扎着传统日式发簪的“时髦女郎”;还有就是众多身穿黑色学生制服,头戴工人帽的年轻人,这些,构成了东京火车站的独特风景,这一切,与耿朝忠在上海见到的并无太大不同,唯一有点不同的,是这里人走路的速度要比在上海的中国人快的多,表情也普遍很严肃,这也是工业化社会带来的一个显著变化——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被加快了。

    不过对耿朝忠来说,这一切都还比较容易被接受,因为他见过走路更快和表情更严肃的。

    出了火车站,耿朝忠轻车熟路的向外面走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这并不是因为耿朝忠来过东京,而只是习惯使然——他不会像一个陌生的游客一样翻出地图东找西找,也不会像初到某地的陌生人一样四处纹路,他更喜欢淡定的研究道路和路牌,这会为他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几个面容凶狠,穿着敞胸和服,一看就是黑道人士的人就没有麻烦自己。

    上了电车,找了一个邻座的老太太,在对方略带嫌弃的眼神中,耿朝忠问清楚了东京师范学校的位置,直到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对方一句低声的吐槽:

    “北海道的养牛汉!”

    原来是自己的北海道口音惹的错——耿朝忠苦笑着走下电车,看来所谓的地域歧视,在哪里都不会例外。

    半小时后,东京师范学校。

    东京师范学校,也就是后来的日本筑波大学,此时还只是一所全日制专科学校,校舍也很简陋,除了两间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四层“高楼”,剩下的就全都是低矮的平房了,不用说和上海的几所大学相比,就是与南京的几所学校比,也是相去甚远。

    “上海来的访问学者?”

    传达室的看门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耿朝忠几眼,直到从耿朝忠微笑可亲的脸上发现了几分“教书育人”的影子后,才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向上级汇报情况,耿朝忠则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没过几分钟,一个穿着西装的眼镜男子迈着急促的步伐来到了学校门口,一眼瞄准了耿朝忠,飞快的走过来弯腰九十度,开口道:

    “尊敬的阁下,我是学校的教育次长助理小田切次郎,欢迎来到日本,欢迎来到鄙校,您就是周宣合,周桑吧?!”

    “是的前辈,谢谢您的亲自迎接,您太客气了!”耿朝忠同样报以鞠躬。

    教育次长助理,应该是教育处长秘书一类的角色,看来,这个小田切次郎应该处于学校管理机构的下层,不过,应该也是自己了解学校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渠道。

    “请跟我来,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有从中国来的学者要到我们学校访问,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您原谅。”小田切次郎一边殷勤的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跟耿朝忠寒暄着。

    “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的原因,你懂的,那些愚蠢而又效率低下的教育部官僚。”耿朝忠耸了耸肩。

    “呵呵,我懂,我懂。”

    小田切次郎古板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对教育部官僚的吐槽,可以说是两国教育界人士最大共同点了,小田切次郎对这个从遥远的西方来的中国人,顿时产生了几分好感。

    “前辈,如果不算冒昧的话,我以后可以称你为小田切兄吗?您知道的,在中国,我们会把尊敬的同辈称之为兄长,所以,我这样称呼您,没问题吧?”耿朝忠笑道。

    “当然,荣幸之至,您当然可以这样称呼,如果一直叫前辈的话,那也太生疏了。”小田切次郎笑着回答。

    “那就谢谢了,严格的说,您是我在日本正式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很想为我的日本之旅开一个好头,也能更好的学习贵国先进的教育制度。”耿朝忠一边走路,一边微微欠身。

    “那是当然的,我也十分仰慕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了!”小田切次郎连忙点头。

    一阵热情而又不失恭敬的交流后,小田切次郎把耿朝忠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处在学校四层办公楼三楼的一间屋子,招呼耿朝忠坐下,小田切次郎再次鞠了一躬,开口道:

    “周桑,您和我见过的中国人不同,您很有风度,也很有魅力,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用中国人的话来讲,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希望,我成为您在日本的第一条路。不过,现在请您捎待一下,我们次长铃木先生去教育部开会了,估计半小时后就能回来。”

第五章 铃木次长

    “没关系,如果小田切兄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出去忙,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耿朝忠连忙欠身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手头确实还有一点别的事情,请您稍待。”小田切次郎向耿朝忠鞠了一躬,走出了屋外。

    耿朝忠也不多话,随手拿起旁边摊着的一张《朝日新闻》,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小田切次郎正走向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同时恭敬的称呼道:

    “铃木次长,人我已经安顿在隔壁了。”

    此人,赫然竟是小田切次郎口中的铃木次长,显然,他并没有到教育部开会。

    铃木次长五十多岁,虽然头发花白,但脊背笔直,线条硬朗,一看就是精力过人之辈,他一边听着铃木的汇报,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开口道:

    “小田切,这个新来的交流学者,你看怎么样?”

    “报告铃木桑,此人的日语非常流利,带有明显的北海道地方口音,显然学习日语的时间已经不短,而且,他的言谈举止也非常自如,甚至带着一点潇洒,看得出,他对自己也十分自信,总之,这是一个比较有魅力的男人。”小田切次郎回答道。

    “比较有魅力?”铃木次长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小田切君,你看人的角度还真是与众不同,那么,以你的意思,我们是否要将他放入待观察名单?”

    “这个.......”小田切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你知道的,军部已经给教育部下了名额,每个学校,都要在来访的中国留学生和教师中划定可疑人选,我们的名额还差三个,但下半年来我们学校的留学生最多只有八人,要在加上这位周宣合的九个人中选三个,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铃木次长开口道。

    “也不知道那些头脑里全是肌肉的军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们只是师范学校,就算中国人想要刺探情报,也该派人到帝国工业大学,陆军士官学校,后方勤务养成所这些地方,为什么要在我们教育学校里划分嫌疑分子?难道,我们师范学校里,还有着帝国的重大机密?还有教育部那些官僚,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任由那些蛮横的家伙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小田切次郎忍不住抱怨道。

    “噤声!”

    小田切次郎此言一出,铃木次长立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用手指用力的敲了敲桌子,低声道:

    “小田切,这种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但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公安警视厅的饭团子,可没有你妈妈做的那么甜!”

    “嗨依!”小田切次郎连忙低头认错。

    铃木次长的话虽然严厉,但小田切也知道是为了他好,但军部的手实在是伸的太长了,尤其这几年,上到帝国的内政外交,下到庶民白姓的衣食住行,军部都要插一手,现在居然又把手伸到了教育系统,简直是不知所谓!

    “小田切啊,你的政治意识太差了.......”铃木次长叹息着,“对内肃清,严防间谍,这是日俄战争前才有的经历啊,你还小,没经历过这些,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可得管好自己这张嘴,我可不想动用我的那几个老朋友,只是为了从警视厅里救出一个多嘴多舌的次长助理。”

    “小田切知道了,铃木先生,实在抱歉!”小田切满面羞惭的低下了头。

    “算了,”铃木次长摆了摆手,“走吧,跟我去见见这个周先生。”

    .........

    隔壁屋子,耿朝忠正在扭着脖子活动筋骨——说实话,日本人的动作举止都比较刻板紧绷,长时间模仿日本人,身体的肌肉居然有点酸痛,估计得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正做着舒展运动,门突然被敲响,耿朝忠连忙走过去,亲自打开了屋门,迎面的却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看到耿朝忠,嘴角荡漾出一道波纹,笑道:

    “这位就是周先生吧,我是东京师范学校的教育次长铃木一男,请多指教!”

    “铃木桑,很高兴认识您!”耿朝忠连忙鞠躬。

    一番寒暄后,铃木领着身后的小田切,来到屋子里坐下,简单问了几个耿朝忠来日本的情况和感受,耿朝忠无不对答如流,铃木微微颔首,显然对耿朝忠敏捷的思维和言语很满意,端起茶喝了一口,铃木终于转换了话题,问道:

    “周先生,您是怎么想到来我们东京师范学校访问的,要知道,贵国的绝大部分留学生,都喜欢道工科院校就读,来学教育学的,真可谓是少之又少,即使对教育学感兴趣的,绝大部分也会选择欧美而不是日本,我很好奇您的想法,请您不吝赐教。”

    “铃木次长,”耿朝忠一听此言,嘴角不由的露出几分笑容,“实不相瞒,鄙人以前曾游学欧洲,深感我东亚人种与欧洲人种差异巨大,身体成熟和心智发育也不尽相同,盲目照搬西方学制和教学方式,恐怕有南橘北枳之惑,而贵国则与我国极为相似,国情也极为相似,可供借鉴之处甚多,更何况,文字相通,学习甚易,交流也极为方便,优点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鄙人才决意来贵校访问学习,还请铃木先生多多指教。”

    “原来如此,”铃木在一旁微微点头,“周先生所言甚是,我听说,周先生之前在南京的一所女子学校任教?”

    “不错,教授的是西洋通史,学识浅薄,实在惭愧。”耿朝忠谦逊道。

    “不不不,我听说,周先生学识通达,发前人未有之洞见,还曾经前往上海交流,更何况,”铃木微微一顿,“周先生的日语竟然也如此流利,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如周先生无意见,我可以为周先生安排几堂课,请周君不吝指点,如何?如果觉得日语有所不便,用英文也可,周先生觉得如何?”

    “这......”

    耿朝忠一愣,初次见面,这铃木次长竟然对自己提出了授课要求,并且言谈之间,显然也对自己有所了解,这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

    铃木却哈哈一笑,他打量了耿朝忠一眼,笑道:“周先生,您是不是觉得我对您还比较了解?”

    “正是,”耿朝忠连忙点头,“鄙人在金陵女子大学只任教半年,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家闭门治学,没想到铃木先生竟然对鄙人如此了解,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哈哈,”铃木大笑起来,看着耿朝忠的眼睛道:

    “周先生,你可曾听说过南京同文书院?”

第六章 铃木次长的警告

    “同文书院?上海倒有个同文书院,南京却没听过。”耿朝忠眉头微微一皱。

    “哈哈,周君有所不知,这上海同文书院,正是从南京迁过去的,这同文书院,可是我们日本最早在中国设立的学校之一了!有关您的情况,也正是上海同文书院的同事提供给我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对周先生您了解的这么清楚呢?”铃木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这倒是鄙人孤陋寡闻了,”耿朝忠恍然大悟,不过紧接着脸色就是一变,恚怒道:“贵校居然怀疑我是间谍,竟然暗中调查我?!”

    “周君,您多虑了!”

    看耿朝忠脸色不好,铃木连忙摇了摇手,诚恳道:

    “您知道的,自从沪松协定签署以来,贵国到我国留学人数大为增长,尤其以今年为多,除开公派和选拔的留学生和学者,来我国进学者可达万人之多,这么多人,又恰逢贵我两国产生了一些小摩擦,我国有所甄别也是情理之中。刚才我去开会,教育部说的就是这事。”

    “哦。”耿朝忠脸色稍微舒缓了点,不过显然余怒未消。

    铃木摇摇头,叹了口气,亲自为耿朝忠斟了一杯茶,苦笑道:

    “周君,您想想,我既然把这件事告诉您,显然证明我铃木光明磊落,其实,对军部和教育部的命令,我们也很无奈,我们一个教育院校,又有什么秘密?但您想想,军部的命令,我们又怎么能不遵守呢?”

    “那,”耿朝忠沉吟着,“既然是军部的命令,周某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铃木先生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对我有一些特别的关照?”

    “是的,”铃木点了点头,“教育部关照过,对贵国来我校修学交流的人员,要提前告知,最好只在校园附近活动,最好不要到一些敏感的地方活动,否则,一旦有什么不便,恐怕会被驱逐出境,这点,还请周先生体谅。”

    “难道,就连富士山也不能去吗?”耿朝忠不忿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铃木次长连忙点头,“只不过,您外出的时候,最好还是找本校学生陪同,这样的话,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您千万别介意,这绝非我铃木本意,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要知道,军部和教育部的这个命令,不仅是给周先生带来麻烦,给我们带来的麻烦更多。铃木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周君多多担待了!”

    说完,铃木站起来,居然给耿朝忠深深鞠了一躬。

    铃木身为学校教务主官,又年仅六十,无论官职和辈分都远比耿朝忠为高,竟然行此大礼,耿朝忠也不由的有点感动,连忙站起来回礼道:

    “铃木先生言重了,周某光明磊落,来贵国也只为求学,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贵我两国邦交的事,铃木先生完全可以放心!”

    铃木看耿朝忠脸色郑重,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恳切道:

    “我当然信任周君,更何况,周君是闻名上海南京两地的学者,又怎么会是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呢!今天我之所以开诚布公的跟周先生讲明,也是害怕日后万一有什么误解,容易引起周君对我们东京师范学校的误会。鄙人可以保证,我校一向醉心教育,绝无任何参与政治之举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应付军部的命令,以后,还请周君多多体谅了!”

    说完,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耿朝忠有点疲累,日本人的繁文缛节实在是让人头疼,但入乡随俗,也只得再次鞠躬还礼,好一阵客套后,两人才终于落座,安定了下来。

    又闲聊几句,铃木终于摆茶送客道:

    “周君,既然你我彼此心意通达,那我也就不留先生了,周先生刚到东京,想必也很疲累了,我现在就让小田切君给你安排住宿,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小田切君交待,他定会为您准备妥当。”

    “那就多谢铃木次长了,鄙人告退。”耿朝忠连忙起身告辞。

    ............

    在小田切次郎的殷勤照顾下,没多久,耿朝忠就被安排到了学校东面的一栋二层宿舍楼里面,住进了一间大约十几平米的单人宿舍——这也是因为耿朝忠的学者身份,换做其他留学生,那都是四人一间,可没有这么优越了。

    不过,这宿舍有一个不好,就是男女混住,楼道里来来往往,身穿日式小摆裙的青春女郎尤其是多,这让耿朝忠面色多少有点尴尬。

    等小田切告辞离去,耿朝忠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安静的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同文书院!

    耿朝忠当然知道,这是日本人在中国设立的第一所专科学校,最早在南京,但因为义和团起事才迁到上海,更名为“东亚同文书院”。不过这所学校可不单单是一所大学那么简单,这是日本在华的人才培养机构,重点就是培养一批“知华亲日”的中国知识分子,为日本在中国的利益摇旗呐喊,而这个学校里面的学生,很多都成了日本在华的高级间谍,可谓是日本人设立在中国的一个间谍大本营了!

    好在,自己早就经营了“周宣合”这个金陵女子大学教授的身份,也不怕同文书院调查,这也是代老板选定自己来日本的原因之一,换做别的特务来日本,恐怕根本通不过日本方面严密的审查。

    不过,日本毕竟是工业社会,社会管理和人口治理程度要高出中国不知多少,现在两国又因为华北自治的事情产生“摩擦”,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学者“,必然抱有戒心,刚才那个铃木次长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和云蔚取得联系,同时,自己到达日本的消息,代老板也应该已经传给特高课了吧!

    略微沉默了片刻,耿朝忠和衣躺在了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两个钟头,正好补一觉,等会儿小田切次郎会安排一个学生过来陪同自己吃午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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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1933介绍:
英雄无名,潜行狙击,一个多面间谍的传奇人生!接前作《潜行1929》,此为续作。潜行1933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潜行1933,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潜行1933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