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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月上雪     投行之路txt下载     投行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3章 借壳的成本

    提及借壳成本,蒋一帆之前大致做过研究。

    他家的新城钢铁集团虽然颓势已定,但其产品高额的市场占有率暂时不会让这艘巨型战舰沦为一个“壳”。

    尽管客观事实不算太坏,且蒋一帆内心也不情愿,但习惯防患未然的他还是为此调研了下行情。

    借壳成本就是如果我们自己IPO太费劲,想偷懒在二级市场上直接买一个上市公司,需要花多少钱。

    常规借壳方案的成本计算如下:

    交易前,假设咱们想买的壳公司市值50亿元,壳资产利润5亿元。

    交易完成后,壳公司市盈率为50倍,总市值变成5亿乘以50等于250亿,且我方持股65%,那么借壳成本=250亿*(1-65%)=87.5亿元。

    我国每年A股的借壳成本在80亿至100亿的区间内。

    但这只是理论情况,现实社会中,又有多少家公司可以一下拿出80亿至100亿的真金白银去买一个壳呢?

    有这个钱,爷爷我就算是投资小白,就算不会在二级市场翻云覆雨,但也可以直接买傻瓜式的股指基金。

    股指基金长期定投,持续五年以上,收益年化也多半超过10%。

    80亿的10%就是8个亿,A股上市公司中净利润超过8个亿的公司不到250家,比如招商银行、中国石化、兴业银行和长江电力等。

    很不幸,这类公司一听名字,就知道及时爷爷我有钱买,他们也不会卖。

    在借壳上市的实际操作中,通常借壳成本在30至40亿之间,超过50亿元的壳就很难卖得动了。

    大家会问,明明刚才你说借壳成本在80亿元以上,怎么突然又变成50亿元以下了呢?

    这不是明显被低估么,壳资源不应该分分钟被炒上去才对么?

    理论上是的,因为80亿至100亿是壳的理论“价值”,但不是壳的“市场价格”,这又回到了经济学最基本的原理:供求关系。

    被炒上去的基本条件是:没有足够多的壳卖,但有足够多的人买且有钱买。

    但蒋一帆发现不管IPO,债券业务怎么火,借壳市场就跟个打坐的和尚一样淡定,每年成功交易的数量就几十家,没出现过断崖式下跌,也不会有爆发式增长。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限制太多,归纳来看有七点:

    1、上市公司具备壳条件;

    2、壳方股东有交易意愿;

    3、壳方股东交易诉求合理;

    4、借壳方有交易意愿;

    5、借壳方诉求合理;

    6、借壳资产体量够大;

    7、借壳资产符合IPO条件。

    上述七个条件缺一不可,如何判断交易双方是否满足条件,如何筛选借壳标的,就是投资银行、律师和会计师等资本中介的共同工作了。

    市场上每年愿意把自己当成壳给别人借的上市公司有几百家,想借别人壳,自己又符合IPO条件的公司也有几百家,但是经过了一系列的意愿磋商、讨价还价、利益平衡后,成功达成交易的概率都在10%以下。

    这跟找对象差不多,要不就是互相看不对眼,要不就是看对眼了三观不合,要不就是只想恋爱不想结婚,或者都已经走到民政局排队了,又临时反悔……

    总之借壳这事儿,强求不得。

    在2017年,除了国家规定创业板公司不能借壳外,其它所有的上市公司理论上都能被借壳,但借壳发生率很低,且市值越大的公司被借壳的概率越小。

    比如,40亿壳被重组的概率可能不及30亿壳的20%,而超过50亿市值的公司,被借壳的概率就已经接近零了。

    实际市场行情造成了借壳市场壳的价格严重偏离其价值,从而将理论上的估值体系孤立于市场之外。

    一个情商高的人,总能在说话时设定合适的界限,专注于解决办法而非问题本身。

    如果说智商是基础、情商是套路,那么蒋一帆的师兄王潮也是一个将套路玩得很溜的人。

    他不会跟红水科技的董事长曾志成说:“曾总您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贵公司去年就3000万左右的净利润,之前都在亏钱,怎么可能有钱买几十亿的壳?要买也是像天英控股那样财大气粗的企业才买得起。”

    王潮只是非常平和地,将目前市场行情同曾志成介绍了下,曾志成不傻,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目前几斤几两,也就打消了买壳的冲动。

    “曾总您放心,目前IPO审核速度大幅提高了,今年有望审核完400家企业,而且审核力度也不紧。”

    王潮话说到这里时,蒋一帆突然感觉一阵反胃,他没来得及跟其他人打招呼就起身冲去了卫生间。

    朝洗手池一阵狂吐后,胃酸混在酒水里一同从食道涌了出来,蒋一帆感觉喉咙酸得发麻。

    吐完后的蒋一帆,依旧跪在地上很久,他没想到自己锻炼了几个月,今晚还喝了茶,最终还是吐了。

    他恨自己身体不争气,也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最开始就不接受三云特钢那几条生产线,自己的工作方式也就不用变了。

    蒋一帆知道自己突然离席,无论时王潮还是客户都应该大致明白个所以然,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呢?难道自己真的不是混投资圈的料么?

    新工作的压力其实只是一方面,更棘手的无疑还是新城集团。

    如今集团得尽快想出办法,在减压产能的同时,提高产品质量和档次,最主要是提高市场定价的话语权,否则工人下岗、企业亏损和债务负担过重的问题都无法得到解决。

    但这个目的显然是简单的资产重组无法达到的,难道真的要走到卖壳的地步么?

    蒋一帆想到这里,默默从兜里拿出了钱包,翻开便看到了他想念的王暮雪。

    是的,今日,2017年5月2日,是蒋一帆的生日。

    蒋一帆抽出了王暮雪那五张照片,翻到背面空白的一张,摘下左领口袋的钢笔,写下了他今年的生日愿望。

    蒋一帆笑了,他突然想到了门口的那首诗,他想和照片中的女孩一起虚度时光,不用长,就是今日,仅仅只是今日,24个小时,就够了。

    但是如今陪在蒋一帆身边的,只有他自己。

    离开明和证券后,蒋一帆没有主动联系过王暮雪,也没有再跟她见过面,因为他记得作家三毛曾经说过: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

    “没关系,当你有了想见的人,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蒋一帆内心这么对自己说。

第364章 王立松挂帅

    “情况就是这样。”天英控股券商会议室内,柴胡将企业概况跟王立松总体汇报了一遍。

    王立松双手环抱在胸前,沉思数秒,而后推了推眼镜道:“用劳务外包解决劳务派遣问题,不是一定行不通,主要还是看我们究竟如何认定什么是劳务外包,什么是劳务派遣,监管层最关心的无非也就是认定依据,只要咱们把依据整明白了,一切都好办。”

    “但之前律师看了所有文件,觉得劳务派遣比例确实超标了。”

    听到柴胡这句话,王立松淡淡一笑,“小柴啊,咱们干投行的,不能人与亦云,如果律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要我们最后把关干嘛?”

    “可是王总,那些文件我们也看过了,确实……”

    王立松不等柴胡说完,就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不管企业给我们什么资料,都是企业自己写的,那些文件之所以这么写,是基于他们的人都这么认识,但如果他们一开始的认知思维就有偏差呢?”

    “啊?”

    见柴胡嘴巴开始张大,王立松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之前我记得有家电子公司,做银铜合金导体和无线感应线圈的,他家的核心技术就是材料配方、参数设置、调试运营及质量控制。这些都是重要的活儿,重要的活儿必须自己干,没这些活儿重要的,那些操作难度低、工作重复性大的工序全部让外包工人干。”

    旁边一直听着的王暮雪突然开了口,“他们现在派遣员工也都是干这些活,核心技术不可能交给外人干的,况且这些派遣人员流动性太大了。”

    王立松闻言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并不需要把这些派遣工人硬签成自己的员工,那样确实弹性太小,只要把超过10%的部分与派遣公司全部解约,转而与劳务外包公司合作,当然,我说的是真正的劳务外包公司。”

    “所以就是性质不变,合作公司变?”柴胡道。

    “性质当然也变了。”王立松面色严肃起来:“劳务外包怎么选人,怎么结算,怎么运营,都要严格按照劳务外包的规则来,如果说新工人手艺不行,那就培训,简单重复性的工作一般培训后都可以上手,这部分的培训费用不能省。”

    柴胡和王暮雪听后都在电脑中劈里啪啦地打字做笔记,王立松也特意留时间给他们记完,而后继续说道:“我们投行给企业出主意,尽量不要伤害企业的业务,也不要去改变别人原来固有的模式。你们看天英发展十年了,能做这么大,说明人家固有模式没多大问题,非正式员工或许就是这么多,才能让企业灵活运转,我们别动不动就让人家降比例,扩大正式员工规模,这么搞是合规是合规了,但很可能伤害企业业务。”

    王暮雪和柴胡点头如捣蒜,按照王立松这套处理方式,确实没踩监管红线,而且毫无疑问会让天英控股那个难搞的人力资源总监比较满意。

    其实,我们可以将一家生产企业的工人分为“存量用工”和“增量用工”。

    一家企业的核心技术与重要生产环节,一般由各业务线负责人、车间主管以及生产线组长等掌握,这些人大多都是公司自行培养、内部晋升上去的高级生产人员,属于典型的“存量用工”。

    而那些操作难度低、工作重复性强、对人员综合素质要求不高、人员流动性大和管理难度大的人工操作工段,就应该由劳务外包公司的人员从事,这些外包人员又被称为“增量用工”。

    一家发展成熟、体制完善的生产型企业,“存量用工”和“增量用工”的比例应当控制得恰到好处,这才能使企业以最低廉的人力成本创造最高的价值。

    上述问题,属于人力资源总监陈斌的管辖范围。

    陈斌认为自己原先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试的配比简直完美无缺,既满足了生产,又顺应了市场,怎么明和证券这帮毛孩子,一来就打着法规和上市的旗号,赫然要求自己打破黄金分割,这可不行。

    于是乎陈斌当然在背后跟董事长张剑枫否定了明和证券的能力,只不过张剑枫也就是听听罢了,没动作。

    一根筷子干不了事,两根筷子作用就出来了。

    陈斌之后,财务总监陈星也向张剑枫提出了换券商的要求,理由是:“明和证券显然对于我们100%经销的问题毫无办法,而且我查了下明和的历史成功案例,虽然他们IPO的企业数量一直都是全国第一,但做的大多都是中小公司,像我们这么大的鱼他们没见过几条,没经验。”

    陈星说完这番话没两天,就给张剑枫推荐了与明和证券实力差不多的甲等券商,也就是此时正坐在另一间会议室的那波人。

    王立松这次驻扎在企业现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赶走那波人。

    当然,赶人不能使用武力,就算再看那帮人不顺眼,也不能在中午一起等电梯下楼吃饭的时候把人家踹了,还是得拼智慧。

    既然天英控股这类“海洋稀有鱼种”谁都没吃过,想破脑袋也要吃下去,开膛破肚的方法显然得重新学,因为你不去上别人就上了,说不定别人挖破鱼腹后里面还掉出很多珍珠,最后你哭都没法哭。

    所以这次曹平生让王立松挂帅,长期待在现场,不赶跑那帮人就别想离开青阳市经城区。

    混了十几年投行的王立松当然不是吃素的,来天英的第一天就把困难详详细细地了解了一遍,比较棘手的劳务派遣人数无法降低的问题被他轻松解决。

    解决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国家既然只卡派遣比例不管外包比例,那我们就“不搞假派遣,只搞真外包”!原先的派遣公司踢一半出局,换成质地不错的外包公司,就算外包公司的劳工没有派遣公司的专业,通过培训就可以弥补。

    培训费那点钱,与彻底改变企业用工模式相比都是小钱,何况即便是派遣工人,也同样需要培训费。

    所以人力资源总监陈星对于王立松的这个提议还是相当能接受的,洽谈了半小时后,王暮雪看到陈星收起自己的笔记本,满意地起身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前无古人的100%经销问题了。

第365章 不能走死路

    “针对天英的经销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

    本来指望着王立松直接给出解决办法的王暮雪和柴胡,一听副总反问回来,都有些傻眼。

    说实话,没有成功案例的情况跟我国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一样,要不就是退缩不前,要不就鼓起勇气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但关键是,这条路要怎么杀?

    在企业上市的进程中,投资银行背负的压力太多,说话做事都要谨言慎行。

    就如同孙悟空不能很轻率地告诉唐僧:师傅,这条路虽然没人走过,但我们硬走,一定可以到西天。

    众人一走,不仅是死路,还遇到了蜘蛛精、兔子精和白骨精,结果孙悟空的信誉和威望从此一落千丈。

    “嗯……呃……要不把海外那些经销商走访一遍?”怀揣着旅游愿望的柴胡小心试探道,尽管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除非整个明和证券上万名员工全是干投行的,且全是天英控股项目组的。

    “怎么走?”没等王立松回答,王暮雪就质问柴胡道,“我算过,天英控股一级、二级和三级经销商超过4,500家,就算我们一天走三家,也得走四年,这还不包括终端门店,他们终端门店家数过万……”

    “不用全部走,会里要求不是覆盖60%就可以么?”柴胡反驳。

    “那也要走两年半,而且有很多店还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城市,根本没办法保证一天走三家!”

    柴胡闻言放大了音量:“实在不行让曹总抽人,十几个人兵分三路……”

    “好了好了……”王立松打住道,他搓了搓手,“就算兵分三路,算上交通,没个一整年的时间也走不完,这个方案不现实。”

    王暮雪和柴胡都心照不宣地合上了嘴,忍住窃喜的表情,他们其实是在假装争论,其目的无非是抛砖引玉,让王立松自己说出解决办法。

    共事这么久,王暮雪和柴胡这样的默契还是有的。

    “我上周刚参加了保代培训,现在会里的要求已经不是60%了,得至少70%。”王立松道。

    所谓保代培训,就是资本监管委员会每年给所有正式的保荐代表人举办的培训会,主要目的是告诉大家最近审核趋势如何,有哪些公司是正面案例,哪些是负面案例,以前你们这么搞可以,现在不行了。

    法规制度没有明确的模糊地带,问题应当怎么处理当然就是保代培训说的算,培训就是当下的审核标准。

    比如,国内并没有任何一部法规规定100%经销的企业不能上市,但实际案例中只要发行人涉及经销,就被监管层质疑得半死,所以保代培训的70%这个核查范围就是审核标准。

    总而言之,保代培训是教保代在接下来的一年如何做项目的专业会议,对于投资银行的实战指导具有绝对权威性。

    因此,每次保代培训开完,很多保代纷纷在网上晒出自己的笔记,比谁发得快,谁记得全。

    听到70%这个数字,王暮雪和柴胡都很绝望,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王立松,看着他金边眼镜后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们的一级经销商有多少家?”王立松问道。

    “103家。”柴胡想也没想就答道。

    “合同我看看。”

    于是柴胡立即将电子版合同翻出来发给了王立松,王立松抽查了几家后问道:“合同里面都是买断,天英跟所有一级经销商签的全是买断对吧?”

    买断,是指经销商付钱后,货物完全归经销商所有,这些货物能否卖给最终消费者,风险全由经销商自行承担。

    “对,全是买断。”柴胡回答。

    王立松想了想,而后道,“其实就算是买断,还是有可能串通经销商,大面积囤货。”说完他将那些电子合同都关上了,再次陷入了沉思。

    王暮雪和柴胡面面相觑,感觉这就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卖电子产品这玩意儿,小范围还好说,像天英控股网铺得那么大,怎么可能一一核实有没有实现最终销售,监管层如果不相信,多看看权威电视台的新闻,看看国外报纸和数据机构,或者干脆自己飞到那些销售国看看当地人民用的都是什么手机不就完事了?

    柴胡的两个大拇指在背后相互揉搓着,王暮雪微微咬着嘴唇,两人盯着王立松像盯着所有的希望一样。

    大约一分钟过后,王立松终于开了口,第一句就是:“你们俩记一下。”

    于是王暮雪和柴胡立刻进入秘书状态,身子坐直,手在键盘前放好,耳朵也竖了起来。

    “如果这个项目想要过会,我们投行的工作就得做扎实。”

    王暮雪和柴胡闻言都没动手打字,因为王立松的这句话基本是废话,只听他继续道:“走访工作如果做扎实,一要广,二要深。所谓广,就是核查范围广,样本得多;而深,就是核查程度深,不能范范而走,不能浅尝辄止。”

    劈里啪啦的打字声在会议室中响起,王立松等键盘声停了才说下一句:“广度,必须覆盖70%以上的客户,4,500家的70%大约3,100多家,我们不需要全部实地走访,可以以问卷的形式邮寄出去,或者电子邮件,视频录像访问都可以,这样可以节约交通时间。”

    柴胡边记边想,直接电子邮件最省事,问卷寄过去,估计十有八九会寄丢;如果是视频,按访谈一次至少20分钟计算,那底稿内存得占多大?而且很多国家压根不说英语,访谈估计也是鸡同鸭讲……

    只不过柴胡刚想到这里,王立松就补充道:“尽量采用实体问卷和视频,因为电子邮件可以伪造,何况电子邮件也没办法签名和盖章。”

    柴胡表面上冷静地继续记录领导的意见,内心却一直涌现出类似羊驼的神兽。

    “另外,我们要抽取主要销售国的大型一级经销商,全部进行实地走访,我看了下,销售占比超过10%的国家也就8个,这8个国家的一级经销商必须全部走访到位。”

    柴胡听后一琢磨,副总的建议让原来跟登天差不多的工作量,似乎变得可以接受了。

    怎料他刚这么想,王立松又自动泼冷水道:“当然,上面我说的只是广度,还有深度。”

第366章 自定义标准

    王立松提及的深度走访共六点:

    1、查看境外客户库存,对比分析其产品与其他供应商产品的周转率;

    2、查看境外客户销售网点或线上销量;

    3、查看境外客户ERP系统进销存情况;

    4、查看境外客户大额销售海关报关单;

    5、查看第三方统计的APP下载量及活跃用户数量;

    6、请境外客户配合走访下游客户。

    柴胡边记边感叹,查人家库存、销售网点和系统就算了,还查人家海关报关单,这玩意儿对方愿意给么?

    就算愿意给,海关报关单直接对应的就是进口税,报税的数据跟真实数据有多少能对得上,柴胡人都还没去,就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此同时,你们要多收集其他证据。”王立松道。

    “王总可以给个思路么?”王暮雪一脸茫然。

    “比如你们可以通过公开搜索以及走访,验证天英的市场地位及其经营规模;通过走访海关获取出口数据验证销售金额;通过问卷、访谈以及核对主要股东、董监高账户流水,排除关联关系;还要从中信保那里取得天英的调查报告。”

    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简称中信保,是我国唯一承办出口信用保险业务的政策性保险公司。

    凡从事对外贸易的企业,在中信保都有详细的信用调查报告。

    “这些全部做完,工作量也很大,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事前规划,做预案,把每个工作的耗时预计出来,方案要经过充分讨论后才能定稿;定稿后就一定要按时执行,严格执行,不能拖延,工作跟工作之间要环环相扣。”

    王立松说到这里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调查问卷,给所有经销商的调查问卷,不能都套一个模板,针对不同国家、购买不同产品的经销商,问卷的问题要有针对性,比如适用于埃及经销商的问题不能套用到埃塞尔比亚的经销商,到时我们专门开几次会,把这个问卷提纲讨论出来,尽可能多地通过问卷获取信息。”

    王暮雪的打字速度越来越快,她的热血被明确的目标调动了起来。

    或许工作当中最幸福的事,就是工作本身有挑战,完成后可以实现自我超越和自我成就,且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导带着你一起挑战。

    这样的幸福柴胡此刻也体会到了,前段时间对于这个项目的茫然与竞争对手的压力,让他失去了一定的斗志。

    王立松的出现告诉众人:生命中总有不期而遇的惊喜,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们前方的绝境之路,被明和证券最年轻的副总经理洒下了一道光,这道光仿佛在告诉大家:这条路就算没人走过,那又怎样?

    没人走,那我们去走,如果我们走了出来,后面不知会有多少人追随着我们。

    这社会对于新事物若没有标准,那就让我们努力的成果成为一个标准。

    想到这里,柴胡血液翻滚,明明方案一个字都还没写,他就已经想象出天英控股在交易所顺利敲钟的场景;想象出这家100%经销的大型跨国公司的招股说明书尾页,有他柴胡的名字;想象出客户的掌声、领导赞许的目光以及自己暴增一个等级的行业地位。

第367章 下一个阶段

    虽说明和证券已经提出了针对经销模式的核查方法,但财务总监陈星平静听完后,并未露出应有的笑容。

    上千份访谈提纲,8个国家合计15个城市的走访工作,他作为财务总监要安排人员对接,毕竟明和证券不可能自己全球打电话跟经销商要地址和约时间,即便柴胡和王暮雪愿意,人家外国人估计一听是陌生人根本就不搭理。

    心想你谁啊?爷凭什么把库存、看销售网点和系统给你看?

    还要海关报关单?你丫不是税局派来的特务吧?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得靠天英控股亲自出面牵线搭桥。

    最后,陈星说他回去跟已经飞出国的张剑枫商量一下,就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严肃地离席了。

    之后的几天,项目组只能一边接着尽调,一边忐忑地等待结果。

    隔壁券商的人马依旧没退场,王暮雪每天经过走廊都很压抑,因为明和证券所在的会议室在走廊尽头,去厕所或者下楼必须经过竞争对手的办公室,里面一叠叠厚重的资料和黑压压的人头告诉王暮雪,她仍旧随时可能被换掉。

    然而压力远不止于此。

    王暮雪得准备保代考试和会计师资格考试,一级市场根本没人关心她是否是CFA,因为CFA这门考试旨在培养基金经理,而不是投行精英,就算其含金量是世界第一都没用。

    所以工作之余,王暮雪利用一切可以抽出的时间背诵枯燥乏味的知识点,甚至中午吃饭、散步、等地铁和洗澡的时间,她都在背书。

    她告诉自己必须咬紧牙关全力以赴,因为柴胡也在准备,而且柴胡的会计师考试去年已经通过四门了,自己还一门都没考。

    论院校背景和从小到大获得的资源,柴胡显然不如王暮雪,但他这两年半的飞速成长王暮雪都看在眼里。

    这位农村出身的小伙子,似乎只掌握了两个要点,就已然与王暮雪平步向前,甚至超越了王暮雪。

    这两个要点人人都懂,人人都熟,但是做到的人少之又少,这两个要点一是努力,二是坚持。

    王暮雪自己都不确定,如果年前的行业研讨会主讲不是柴胡而是自己,自己能不能做得跟他一样漂亮,柴胡如今的工作能力和知识量,似乎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同事那么简单了。、

    不过一向自信的王暮雪没有过多的担心,她认为在努力这件事上,成果大于速度。

    或者说,这个世界不关心谁跑得有多快,它只看重谁先跑到终点。

    别人的努力看起来都是轻松的,正如王暮雪看待柴胡那样。

    她觉得柴胡似乎只付出了30%的努力,就做到了70%的结果,因此他这位好搭档谈吐间总带着一丝内心虚幻的成就感。

    但王暮雪的父亲曾经告诉她,只有那些付出了200%,却只收获了90%的人,才能得到这个世界的褒奖。

    王暮雪想做这样的人,所以她又开始跟刚入职一样,按照曹平生说的那样,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

    只不过,现在她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环境了,工作快满三年的王暮雪进入了投资银行下一个阶段。

    在这个阶段中,在手项目的日常工作和考试不是头疼的全部。

    王暮雪已经做出了一些项目,积累了一定的客户,还负责督导几家企业,所以她再也不能像刚进公司那样,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专心做,无人打扰,心无旁骛。

    白天的王暮雪不仅要对接天英控股各个部门的人,还经常要接晨光科技、东光高电、法氏集团和文景科技的电话。

    尤其是在新三板挂牌的文景科技,电话平均两天一个,比如今天的电话内容就是:

    “暮雪啊,现在新三板不能用有限合伙的持股平台做股权激励了,怎么办啊?!”

    王暮雪听后一扶额头,这法规不是很早以前就出台了么?怎么他们消息这么滞后……

    文景科技挂牌前确实没有相关操作,可能现在公司发展好了,核心员工在业内也小有名气,别的竞争对手想来挖,董事长路瑶不得不想办法给员工更高的激励。

    “我们的股权激励是不是不能做了啊?”对方声音很焦急。

    “做还是要做的,但是要换一种方式,不能再建立一个壳公司后,把一堆人装进去这么做了。”王暮雪边回答,边疯狂地搜索着相关文件。

    好在她熟悉投行常用搜索网站,再加上原先投行类公众号也发过相关内容,她大致看果有些印象,使得王暮雪此时勉强能给客户提一个初步意见。

    “解决方式股转系统已经给出了,就是用原来放在有限合伙的钱,认购新发起的基金份额或资管计划,再由这些经过备案和核准的基金或资管计划认购新三板公司的股票。”

    “啊?没听懂。”对方果然一头雾水。

    王暮雪内心长叹,而后耐心道,“你们现在如果想搞股权激励,得分三步走。第一步,由基金管理公司发起设立一支契约型基金并管理基金投向;第二步,由基金管理公司与你们员工签署基金认购合同,基金管理公司完成基金募集,并到证券业协会备案;第三步,基金管理公司用完成备案的该支基金投资你们的股票。”

    王暮雪说完后,听对方一时间没了声音,估计还是没听懂,于是补充解释道:“其实就是原先你们可以自己搞,现在不行了,一定要找一家基金公司帮你们,让员工跟基金公司签认购合同,然后由基金公司成立的基金投资你们股票,从而达到员工通过基金持股的目的。”

    “哦哦,明白了。”对方说完马上又要王暮雪推荐基金公司,王暮雪工作以来都扎在项目上,哪里认识什么基金公司,但客户的要求不能回绝,否则对方一嘴告到曹平生那里,自己可不得被阎王爷吊起来打。

    于是王暮雪只好四处打电话,王立松、胡延德甚至十二部总经理何羽岩的电话都打了,还发了朋友圈求救,经过一翻努力确实成功找到了合适的基金公司,但一天的时光也就此结束。

第368章 前途的未卜

    客户如果单单就自身困难求救王暮雪,她倒也忍了。

    但有时客户仅仅只是针对某条新闻,特意打电话跟王暮雪闲聊,表达一种完全没必要的担忧。

    “暮雪啊,今天又有6家券商因为信披被罚,你们公司没问题吧?”

    “被罚都是有原因的,这些原因你们公司没有,你们没问题,我们当然没问题。”

    客户之所以这么问,是针对在监管趋严的情况下,越来越多券商被资本监管委员会处罚的情况,而处罚集中地依旧还是新三板。

    2017年以来,股转公司已对券商下发13次罚单,而2016年全年,股转公司合计对近50家券商先后采取监管措施,合计被采取监管措施次数达70次。

    新三板挂牌企业如今已经破万,量大了难免疏漏。

    券商其实都害怕未来可能会有更多企业的问题爆出,这也是王暮雪的心声,所以她每个月都会对文景科技自查一次。

    王暮雪不太喜欢在与当下工作关系不大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但她也不直接挂客户电话,故只能苦笑道:“你们董秘没借给董事长弟弟几十万元,每次增资也没跟别人一样瞒着不报,与关联公司之间也没有解释不清楚的资金往来,所以怕什么?”

    “可是……”对方欲言又止。

    王暮雪当然清楚客户是担心如果明和证券被罚了,那么明和以前报上去的项目是否都会被查,就算没查出什么,也会连累到客户的声誉。

    别人会怀疑:“你们公司就是明和证券报上去的,现在明和被罚了,你们公司没问题吧?”

    “只要咱们自身没问题,查多严都不用怕,以后我每个月去你们公司两次吧。”王暮雪说完后,客户哑了,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王暮雪也很无奈,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减少此类无聊的沟通,因为她太需要时间和空间专心工作和学习了。

    她的好死党狐狸挖苦她:“有些人吧,就是太倔强,明明靠脸吃饭就行,偏偏要靠才华,结果奋斗了几年才发现,靠才华根本没法混出头,回过头来再想靠脸,发现脸也在靠才华吃饭的时候毁了。”

    “你这么悲观,难怪二十多年了仍旧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呃……惹不起,惹不起,卑职先撤了!”

    没女朋友这件事儿,是狐狸程舀今的永恒痛点,王暮雪屡试不爽,她总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那些消极意味的想法远离自己,而也总让自己处于积极者营造的环境中。

    正如当年的她,义无反顾地留在曹平生这个部门一样。

    王暮雪潜意识觉得,能忍受阎王爷领导风格的同事,一定都是钢铁般的战士。

    只不过,王暮雪越拼命,她内心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种不安来自于隔壁办公室那帮依旧没有消失的人,更来自于每天资本监管委员会官网的公告页面。

    跟鱼七一样,王暮雪每天也要查公告。

    但她查得比鱼七勤快得多,只要一闲下来,哪怕出去上厕所的途中,她都要低头刷公告,那状态跟她高中时每天刷微博差不多。

    等待死亡的宣判是压抑,甚至是窒息的。

    因为一旦阳鼎科技出事,罚款金额先不提,名声无疑会毁于一旦。

    而如果王暮雪自己家的企业都被处罚,又有哪个客户敢跟她合作呢?

    曹平生会开除她么?

    客户会让她离开项目组么?

    她以后就算考过了保代考试,还会有公司愿意让她签字么?

    她的职业生涯会因为一个公告的发布而彻底终结么?

第369章 孩子和房子

    “上周,我看到青少年研究所的一项调查问卷,问题是‘你心中最尊敬的人是谁’,调查对象是日本、美国和中国的学生。人家日本学生回答‘心中最尊敬的人’前三位是:父亲、母亲和日本著名历史人物;美国学生的答案前三位分别是父亲、球星迈克尔乔丹和母亲;而咱们中国学生,父亲排在第十位,甚至不如一位电影明星。”明和证券投行总裁吴风国道。

    今晚是王暮雪时隔两年,再一次见到吴风国,这位曾经帮她在苹果摊前砍过价的邻居叔叔。

    经过这些年,王暮雪已经习惯了跟一帮男人同桌吃饭,也习惯了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只要一坐下来闲聊,话题不是房子就是孩子,而“父亲”这个话题更是绕都绕不开。

    此时饭桌上的人有吴风国、曹平生、王立松、柴胡、王暮雪和天英控股全体高管。

    柴胡和王暮雪当然知道吴风国这样的大领导特意跑来天英来吃饭的目的是什么,这条大鱼,看来大佬不出面是钓不上来的。

    “可不是,我赚钱养我儿子,他一点都不感恩。”天英控股董事长张剑枫自嘲道。

    吴风国笑了,“我也一样,天天出差,老婆说我不重视家庭教育,我儿子也只听他妈的,我回去呢,只能讨好儿子,话还不能说重,一说重他就说我不了解他。”

    销售总监蒋维熙放下筷子插话道:“其实咱们中国传统社会就这样,千百年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父亲就是家庭的供养者,要改善家庭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有时间也提不起精神。”财务总监陈星附和一句,“教育孩子这事儿,我老婆比我积极多了,我女儿才三个月大,我老婆就把未来十年怎么培养,上什么班,每年开支多少都规划好了,我还能做啥呢?只能是赚钱满足她的计划。”

    “所以这是一个怪圈。”蒋维熙道,“高度热情和高度负责的母亲,会把我们这些做父亲的排挤出家庭的教育阵地。”

    王暮雪边听心里边叹气,明明是男人的错,怎么讨论来讨论去,又成女人的错了?难道就因为饭桌上就自己和副总裁邓玲两个女人?

    果不其然,蒋维熙这种话东北女汉子邓玲哪能听得下去,她直接回怼道:“那是因为男人先没责任意识,女人才不得不自己扛。很多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父亲’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总是拿一些生活压力、时间紧张和家庭分工当借口,再好的物质保障也代替不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真真切切的爱。”

    说到这里,邓玲居然看向了王暮雪:“咱们中国家庭,实际上都是‘单亲家庭’,只有全功能全自动的母亲,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即使有,那也是生理上的,不是精神上的!”

    王暮雪被邓玲盯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邓玲这句话为何特意对着自己说,难道是在好意提醒自己,千万别结婚生孩子么?

    “邓总说的是!所以咱们都要积极做真正的父亲。”吴风国笑道,说完他直接站起身举起酒杯,“让我们在座的男同胞,都做一个勇敢坚强、心胸开阔、事业成功且重视子女教育的好父亲!”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碰杯,吴风国的这番话直接功效就是:把邓玲哄开心了。

    副总裁邓玲其实是天英上市的关键人物,因为张剑枫的专注力都在海外业务上,对外融资的事情都交给了邓玲。

    前段时间吴风国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打听到当初让新券商进场,也是张剑枫问过邓玲的意见后才决定的。

    所以其实在天英控股,照样是“男主外、女主内”,而与销售、产品和市场无关的事都是“内事”,故只要把这家公司的女主人搞定了,还怕竞争对手抢饭碗么?

    “吴总,您这种金融专家,可以用金融的角度给我们说说最近楼市究竟怎么了么?”放下酒杯后邓玲道。

    王暮雪再次叹了口气,果然,又开始聊房子了……

    蒋维熙刚才说话惹得邓玲不开心,现在赶忙跟着女领导一起发问:“对对,专家您就跟我们说说,现在房子还可以买么?”

    吴风国摆了摆手,“专家不敢当,毕竟我不是做房地产的,如果要评论,也是一些粗浅的见解。”

    “哎哟大领导别谦虚了,我们就等着您给我们腰包里的钱指条明路。”邓玲道。

    吴风国眼角一弯,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其实国家现在左右为难,房地产现在可折腾的空间变小了,但国家既要保持经济增速不要过快下滑,也要保持政府债务能够滚下去,还要保持汇率不大幅贬值。”

    原本懒散吃饭的众人一听,立即聚精会神起来。

    吴风国继续道:“一线城市房价只涨不跌是预料之中的,但涨幅不会很大。咱们这几年国家搞经济结构转型,是经济的拐点;人口增长率一直在下降,国家放开了二胎,是人口的拐点;房价在2015年大涨一波后就一直疲软,青阳和三云的人口净流入趋于停滞;魔都和京城的人口净流入也是逐年递减。”

    “所以房子就是不能买咯?”邓玲说着努了努嘴。

    “保值的话还是可以的,但可能不太会出现之前疯涨的程度了。”吴风国回答。

    “不要保值,就要疯涨!股市呢?股市能买不?”蒋维熙一句话逗笑所有人,不要保值,就要疯长,心想这哥们不愧是搞销售的,胆真够肥。

    “A股其实2015年的时候跌回了原点,这两年回升了,但也是小牛,实体经济现在不是特别亮眼,所以我个人判断,未来一两年不太会出现大牛行情。”

    张剑枫听后直接接话道:“明年就是2018年了,十年一个轮回,大家想想2008年……”

    众人一想起金融危机都无声地笑了,吴风国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便继续道:“其实A股的估值跟其他国家市场相比依然是高的,我们50倍PE以上的上市公司占比也是全球最大的,而A股现在整体估值都在一个比较低的点位,我的个人看法是,如果大家有能力,尽量选择优质公司的股票,做长期,因为所有的投资品种,长期投资回报率最高的就是股市。”

    “好!那就买了!”邓玲主动举起酒杯朝吴风国示意,只不过在碰杯后,吴风国酒都还没下肚,邓玲便补充一句:“一听您这话我觉得自己的韭菜要被割了,但既然是专家说的,割就割吧!”

第370章 难缠女老板

    “我们准备引入一些股东,你们对此有什么建议么?”董事长张剑枫朝吴风国道。

    吴风国面容立即严肃起来,“什么类型的股东?”

    “契约型基金。”张剑枫回答。

    吴风国听后微微摇了摇头,“拟IPO公司都得清理三大类股东,一类是资产管理计划,一类是信托计划,最后一类就是契约型基金,这三类虽然各有各的定义,但本质上都是一帮人把钱交到管理人那里,形成一个资金池,管理人再把这个资金池中的钱投入企业中,一旦让这类资金池成为股东,背后投资人很难穿透核查,而且资金来源容易说不清楚。”

    “那如果背后投资人不多,资金来源也说得清楚呢?”邓玲立即提问道。

    吴风国此时用服务员新发的白毛巾快速擦了擦手,“主要是契约型基金是依托合同设立的,基金投资者的权利体现在基金合同的条款上,这种基金本质上就是资管产品,跟理财产品差不多,若让其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身份很难被认可。”

    邓玲闻言眉心皱了一下:“为啥就不能被认可?合同是合法合同,机构也是合法机构,投资人也没有不干不净,咋就认可不了?”

    “资管产品类股东的‘持股份额’不需要在工商部门进行变更登记,而仅在交易所和中证报价系统报备下就可以进行股权转让,这容易破坏拟IPO企业股权结构的稳定性,从而产生权属纠纷,背后有没有代持关系更是无法核实,甚至可能成为利益输送的温床。”

    “可是吴总,我以前没听说不能这么干啊,难道是新政?”邓玲不依不饶。

    吴风国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么干,但实际操作中,资管类产品的股东合规性,从来就没有被IPO审核程序认可过。”

    “那为什么我在好些上市公司股东名单中都看到过基金?”

    刨根问底似乎是女人的天性,只不过大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天性用在对付爱情那点事儿上,而邓玲显然不同于一般女人,否则她也不可能坐上大型跨国公司副总裁的位置。

    年过四十五的邓玲依然没结婚没孩子,她每天早上只要一睁开眼睛,全部的世界就是天英控股。

    出人意料的是,被邓玲这么追问,吴风国并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他知道对手难缠,从跟邓玲说上两三句话后凭感觉就能猜到。

    对邓玲这类人要极其有耐心,必须跟水泡开风干已久的咸牛肉一样有耐心。

    众人见吴风国继续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邓老师,您提到的那些都是公司型私募或者合伙企业,股东说得清,都有备案且登记在册的,那些基金里其实不包含资管计划、信托计划和契约型基金。”

    正当邓玲的眉头皱得更深,想要再次开口发问时,柴胡突然插话道:“邓总,契约型基金和公司型基金不太一样,相比于契约型基金,公司型基金的法律关系明确清晰,监督约束机制也完善。”

    虽然柴胡这句话没毛病,但大家发现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眼珠子也不知往哪儿瞟。

    只有柴胡自己清楚,他刚开口说第一句时,对面坐着的曹平生就对他又瞪又指,虽然动作不大,但足以让柴胡一眼看见。

    于是柴胡心虚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儿,但话说到一半又不能不说完,于是乎效果就是大家听到的那样,声音分贝莫名其妙地逐渐衰弱。

    邓玲听后直接无视了柴胡,转头对吴风国道:“可是很多新三板企业,股东不都是这类的资管产品么?好多契约型基金啊!既然您说这会成为什么利益输送的温床,是颗雷,怎么新三板还让搞?”

    吴风国神色从容地答道:“新三板追求的是企业的灵活性,客观上讲三板企业其实只是挂牌,跟真正意义上的上市不是一个概念,挂牌不能被称为IPO。况且三板成交额比较冷清,挂上去了股票都不怎么卖得动,所以适当放行资管计划和私募基金进场,有助于培育机构投资者,改善整体市场的流动性。”

    吴风国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补充道:“新三板上市条件比较宽,如果这些新三板将来要转板,朝主板创业板冲,一样也是要清理的。”

    “所以我们这股东还不能随便加?”

    看邓玲的态度,吴风国已经大致推断出这个计划中引入的新股东,巴成跟邓玲有些私人关系,因为邓玲显然比董事长张剑枫更在意新股东进不来的事儿,刚才一直朝自己机关枪式发问的就是她。

    吴风国顿了顿才道:“邓总,越临近上市,选股东就越要谨慎,监管红线不让碰的最好别碰,不然无端降低自己的上市机率,多不划算?”

    邓玲低眉一想,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

    企业在申报IPO前一两年,是各路资本挤破头的阶段,谁都想分一块上市的大蛋糕。

    邓玲作为公司大内总管,此时膝下正跪着一帮排着队给她送钱的恶狼,这种时候蛋糕当然能给熟人就给熟人,肥水不留外人田,但她确实没详细了解资本市场的各种隐形规定,以为凡是法规没有禁止的事情都可以干,差点被熟人坏了蛋糕。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吴风国的提醒告诉邓玲,明和证券在专业上还是有两下子的,毕竟做到吴风国这么高位置的人,还能熟悉具体业务的不多了,他随便吃饭聊个天都可以让天英控股悬崖勒马。

    当然,邓玲并不会就此满意,她喝了两口茶,脸上依旧弥漫着凝重的乌云。

    吴风国密切关注着这一切,曹平生和王立松亦是如此,他们知道话题如果就此停住,那么这顿饭吃下来意义不是太大。

    邓玲的外在状态告诉这三根“老油条”:非常不幸,对于券商的选择,她这位天英控股的女主人依旧没有改变观望的态度。

    今晚的聚餐很快会传入竞争对手的耳朵里,对方难免不会请在场的所有领导也吃一次饭,如果机会被他们夺走,一切就被动了。

    故今晚就是一局定胜负,必须全力以赴,想到这里,吴风国开了口。

第371章 传统行不通

    “关于你们经销比例……”

    “说到这个问题就头疼!”邓玲没等吴风国说完就打断道,“咱们销售国说白了,都不是什么发达国家,经销商内部管理比较落后,你们提的那个方案要看人家ERP系统,我们很多客户根本就没这个系统,别说系统了,电脑都没几台,进多少货出多少货,记下来,记在本子上。”邓玲边说还边做了一个动手写字的动作。

    于是三根“老油条”同时明白了,竞争对手之所以还没滚蛋,果然还是因为天英控股对明和证券提出的经销解决方案不满意。

    王立松开口解释道:“邓老师,看ERP系统只是一个步骤,如果对方有这个系统,我们就看,如果没有,我们就看手工账吧。”

    “那海关报关单呢?”邓玲目光犀利,“那玩意儿能随便让咱们看?”

    此时财务总监陈星立即附和:“很多非发达地区对此类文件很敏感,就算我们要求,他们也不见得配合,上周我还联系了好几家经销商,人家都不愿意。”

    没等王立松开口,邓玲语珠子又喷了出来:“你们规范,规范我们就行了,要查查我们,是我们要上市,还是在咱们中国上市,对于外国客户查那么细干嘛?!就算要查,查货就好,货给了多少,你们可以去人家仓库数数,带着律师会计师,一个两个三个,数数,看看有没有漏;你们还可以查资金流水,看钱有没有打到我们公司账上,实物流和资金流一匹配,这事儿不就结束了么?”

    财务出身的邓玲很自然地搬出了一些行业术语,比如实物流和资金流的匹配,其实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锤子买卖的意思。

    “而且我们都是预付,人家钱给过来,我们点清楚,确认没少,才敢发货,不然谁敢发?”邓玲说着瞟了一眼董事长张剑枫。

    而后她转而看向吴风国,语重心长起来:“吴总,您可以对比时间,每个客户每笔交易,是不是都是先来钱,再发货?人家企业如果财务造假,那都是货给出去,钱没回来,人家记账记的是什么?记的是应收账款,我们天英有应收账款么?没有!”

    邓玲最后“没有”两个字说得格外大声,吴风国只得苦笑着连连点头。

    邓玲的意思很清楚,她认为哪有什么客户会自己先掏钱帮企业造假,且金额还不是几万几十万,甚至不是几百几千万,而是几十个亿,所以不能用查一般传统的经销核查方式来查天英控股。

    张剑枫一手搭在另一只手上,撑着下巴,认真聆听着众人的发言,很有涵养,但其实他也在观察,主要是观察明和证券的应对措施。

    毕竟自己公司所面临的市场环境就是这样,就算不做财务,张剑枫也明白手工记账的可信度很低,因为白纸黑字写上去的东西,当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也是为什么明和一开始想看的就是ERP系统。

    而提及查阅海关报关单,无疑是让客户把它们每年报多少税都说出来,有哪家公司会愿意?

    就算别人没虚假申报偷税漏税,是个正常公司都不想把这类文件拿出来供外人检查,因为这是隐私,就如同没有一个小孩愿意自己的日记被父母偷看一样。

    “吴总,我是个行外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下。”张剑枫此时终于开了口。

    “您请讲。”吴风国赶忙道。

    张剑枫双手交叉,将胳膊肘搭在桌缘上,“我们跟客户签的合同都是买断的,只要他们付了钱,我们发了货,这个钱就是我们的,货就算烂在他们仓库,钱也是我们的,不可能退回去,所以你们其实看账上的资金就可以验证真假,为何还要走访和要资料呢?”

    “他们要看看客户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我们虚构出来的。”邓玲直接插话道。

    张剑枫听后明显很吃惊,摆出一副“客户竟然还能虚构?”的表情。

    吴风国开口道:“验证客户的真实性只是实地走访的目的之一,主要还是怕经销商囤货,当然,咱们签的是买断,只要货发了钱回来了,这笔买卖就不应该再被怀疑。但是监管层关心的还是咱们的货有没有实现最终销售,比如咱们生产上亿台手机,并且都卖了出去,是不是真的有上亿人在用。”

    “如果是这样,你们这个方式可能不太有效。”张剑枫回应道:“我们的经销体系有很多层,跟一个发散的网一样,一级经销商一百多家,你们全查完没问题,但还有二级三级,一共几千家,终端零售破万家,货就算没有囤在一级经销商那里,也可以囤在二级三级甚至终端门店,如果我们真想造假,你们可能没法查……而且之前好像跟我说的是抽一部分走访,一部分问卷。”

    张剑枫说着看向了财务总监陈星,陈星立即点了点头。

    得到正面回应后张剑枫道:“如果说真金白银打到账上的钱都会被怀疑,那这所有的调查问卷又如何辨认真伪呢?我们账上的资金有几十亿,如果心底不善,要刻意应付调查问卷,也是有办法的。”

    张剑枫的话让王暮雪和柴胡惊呆了,对方大佬所言不假,如果有几十亿,随便雇一堆外国人半天,刻一堆萝卜章伪造调查问卷并非做不到,就算是视频访谈都可以满天过海,他们只要确保明和证券实地走访的一级经销商不出岔子,有真人、真公司和真地点就可以了。

    在一心想要造假的顶级土豪面前,投资银行传统的核查手段确实可能失效,大家忙活一整年,辛辛苦苦弄回来的资料全是假的,最后万一被谁捅出去,找谁哭?

    一直对吴风国的回答心中有数的王暮雪,此时都没了数,她不知道作为投行总裁的吴叔叔,那个帮她在苹果摊前砍价的吴叔叔,要怎么应对张剑枫此般听上去平和,实则很锋利的问题。

第372章 职位与胆量

    吴风国的右手微微扣起,大拇指在食指侧面来回揉搓着,一会儿后,他开口道:“张总,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常规工作还是要做的。”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即是该走访的客户还是要走访,调查问卷或者视频访谈也不能少。

    “不过,既然中间渠道多而广,我们无法逐一追踪,那么就跳过所有经销商,直接锁终端。”

    “直接锁终端?”张剑枫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此时吴风国从黑色皮包中掏出了自己的苹果手机,朝众人道:“我每买一台新手机,首次开机时都让我注册账号,激活手机,这个激活数据我相信苹果公司的后台肯定有记录,而且只要我一直使用这台手机,手机就一直是激活状态,这可以证明他们这台手机确确实实卖了出去,并且的确有人在使用。”

    听到这里,邓玲眼睛一亮,“这系统我们公司有啊!不就是手机内置激活系统么?我们有!”

    “哦?”吴风国有些意外,“那怎么先前没提这事儿?”不出意料,他的眼神看向了王立松。

    王立松也是首次听说天英控股有这个系统,故他的眼神相当茫然;其实,即便王立松先前就知道,也从没想过用这个方法来应对监管层,毕竟以前没人这么干过。

    财务总监陈星忙朝吴风国道:“吴总,我们现在这个系统支持用户通过短信或者流量激活,如果客户开机后给我们回传了短信或者接入移动网络,我们就可以看到这台手机的信息,包括品牌、机型颜色、生产工厂、生产日期和销售日期,每一台手机其实都有一个内置的编码共我们追踪。”

    “这个编码是不是可以从出厂、转入仓库、转出仓库以及最终销售的所有记录都可以查到?”王立松再次确认道。

    “对。”财务总监陈星回答得很肯定。

    “这就好办了。”吴风国终于露出了笑容,“传统核查只是辅助,如果你们有这个系统,并且IT审计验证系统的内在的钩稽关系没问题,且你们销售出去的手机,95%以上都能被激活,我们其实可以缩小实际走访和问卷调查的范围。”

    吴风国的这个决定确实挺大胆,毕竟国内还没有一个案例是通过终端激活数据来验证销售真实性的。

    或许是以前上市的手机企业还没有这么先进的手段,而现在的手机厂商大都不在国内上市,所以造成了移动通信终端设备行业,在国内经销核查成功过会的真空地带。

    实际上,通过终端用户激活数据来验证最终销售,对于一个从没接触过上市规则的小学生来说都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大佬大多会被现有规定禁锢,从而无法跳出局限,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天英控股的产品中,手机和平板设备占了总产品份额的90%,所以通过用户激活这一方式跳过困难重重的经销核查确实行得通。

    只要终端用户是真的,那么一整片经销网络中自然没人帮天英控股囤货冲业绩,这叫以结果论过程,属于反证法的解题方式。

    好在吴风国并不是一个无法跳出局限的投行领导者,这种颠覆传统的验证方式最后监管层认不认可暂不知道,但逻辑肯定是对的。

    “下周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个过去三年产品激活率的数据?我也看看。”吴风国朝财务总监陈星道。

    “数据在我们魔都研发公司那边,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导出来要些时间罢了。”陈星回答。

    “我说吴总,您早该来我们公司了,您来早点就没那么多事儿了。”说完瞥了一眼王暮雪和柴胡,脸色满满的都是嫌弃。

    吴风国知道邓玲虽然脸上埋怨,但实则内心早就了开出了花儿,这位女老板其实并不管主办券商应该是谁,能者留,无能者滚,谁逮的到耗子谁就是好猫,所以他作为明和证券投行一把手,必须今晚就逮着耗子。

    而关于这样逮耗子的方式,肯定也只有吴风国这样的老大拍板,手下人才敢放手去干。

    有时胆量与职位,确实成正相关关系,且高职位者如果表现出了应有的魄力,往往还会放大手下人的胆识。

    就比如古代最能打仗的将领,都是骑着战马,穿着显眼且区别于众人的军装冲在最前面,英勇无畏,比如西楚霸王项羽、比如明朝开国将领常遇春和明成祖朱棣,他们的口号是:“兄弟们!跟我冲!”

    士兵们一看将军都士气高昂,前面的路和目前的打法肯定没错,毕竟领导是拿自己的生命担保,咱们还怕啥疑虑啥?冲啊!

    不能打仗的将领,大多都是躲在后方,朝前面的士兵大喊:“兄弟们!给我冲!”

    说实话你自己都不冲谁给你冲?!就算冲也冲得心不甘情不愿,这仗打赢的几率能高么?

    整个晚上,几乎都是吴风国冲在了最前面,挡住了所有质疑和炮火,这无形之中让王暮雪和柴胡的气势大增,以前工作没做好不要紧,关键是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心中有数。

    “我们从去年开始主攻印度市场,必经那是全球第二大十亿级市场,您怎么看?”张剑枫朝吴风国问道。

    吴风国端起了茶杯,“您之前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非洲对吧?”说完他饮下了一口茶。

    “对,之前我在非洲认识些人,想从那个市场做起,但十年后发现印度市场已经被很多大牌割据了,入场其实有些困难。”

    柴胡记得天英控股印度市场的销售利润是净亏损,明显是为了抢占市场而打价格战,做赔本生意。

    2016年全年,印度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约接近1.1亿部。

    目前印度智能手机品牌集中度非常高,排名前20品牌的出货量占比超过市场总量的94%,其中中国生产的手机就达3500万部。

    “除了市场已被大牌厂商割据,还有什么别的困难么?”吴风国继续问道。

    “主要是印度目前接近一半人都适应了中高端手机,这跟我们公司的产品定位重合面积不大;而且印度消费者偏好屏幕更大的手机,比如5寸和5.5寸屏的那种。”

第373章 一局定输赢

    张剑枫说到这里,销售总监蒋维熙补充道:“今年5.5寸智能手机的比重一直在增加,6寸屏的手机数量也在增长。”

    吴风国不用继续听,也大致能猜到天英控股的主打产品并非大屏手机,若要攻占印度市场,不仅得采取惯用的价格战,还得花大功夫改良产品设计,确实不易。

    蒋维熙继续道:“而且印度现在也开始用指纹手机了,就是去年开始的,指纹手机出货量大概860万部吧,占比20%,以后指纹手机市场需求肯定还会增大,官方数据说渗透率将达到30%。”

    “关于指纹机,其实我们也可以推出这种机型。”张剑枫接话道,“但现在销售国80%的用户还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支付这样技术的手机,他们目前也不需要,所以我们的机型不能出得太超前,得跟着主要市场的经济发展水平走。”

    吴风国微微点了点头,他想起之前看过一篇报道,报道称2016年为中国手机全面进军海外市场的元年。

    除天英控股外,联想、中兴和TCL均有聚焦海外市场,未来十年无疑是中国品牌走向海外的黄金十年,但残酷的血拼才刚刚开始。

    “华为之前出了一个千县计划,小米也搞了新渠道运动,这其实都是手机品牌完善线下布局的战略安排。”

    吴风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张剑枫继续道:“在咱们国内市场是这样,海外市场我想也一样,咱们天英在目前销售国的最大优势,或许就是经销渠道。”

    张剑枫立即表示认同,“手机行业,渠道为王,渠道永远是决定手机品牌走势的一个很重要、甚至是决定性的因素。”

    吴风国的手指轮流轻敲着桌面,“那么,你们若想在印度建立同样的渠道优势,需要多久?”

    张剑枫听后深一口气,有些凝重道,“很多实力大的经销商都已经有固定合作的手机品牌了,签的都还是排他协议,跟他们现在的品牌商合作就不能跟我们合作,所以我们只能找小点儿的经销商下手,但是小的不太稳定,这个月有钱下个月没钱的事情经常发生。”

    张剑枫并没直接回答吴风国关于在印度建立稳定经销体系,究竟需要多少年的问题,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手机经销商这个职业,其实只要有钱,在手机城认识些人,有自己的路子,谁都可以做,没啥技术含量,拼的就是钱和人脉。

    大型经销商往往资金实力雄厚,能够一次性买下天英控股更多的产品。

    于是,天英控股就会让他们做一级经销商,给予的价格也是当地最低的。

    这些一级经销商只要在最找好几家固定的下家,将大量批发来的电子产品分批转卖给下一级的分销商,生意也就完成了,整个过程有点类似玩资金周转,短平快,通常货物在一级经销商处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周。

    由此可见,只要上下游渠道建立好,经销商是一个躺着都能赚钱的职业,一买一卖赚差价而已。

    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一开始得先有钱。

    无论在哪个地方,有钱人相对穷人来说都是少数,能一次性支付手机厂商几千万,且还愿意做手机生意的人其实不多,这些人如果已经被其他手机品牌商抢光了,自然没法跟天英做生意。

    所以天英不得不找那些不是太有钱的小分销商合作,想着让这些小鱼富起来,成为大鱼后再自己独享。

    只不过小鱼长成大鱼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印度的消费者有更多的选择,不一定就买天英的账。

    就目前状况而言,吴风国推断印度市场的经销体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诸多竞争对手掌控了,新品牌很难打入。

    如果硬要啃别人剩下的骨头,必定会出不少的血,结果也不见得一定会好。

    万一啃骨头时伤了元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吴风国认真思忖良久,才开口道:“如果继续开拓印度市场,你们这一两年内的利润还可以持续稳定增长么?”

    张剑枫不知可否地看向了财务总监陈星,陈星抿了抿嘴,无奈一句,“够呛,不扩大还好,如果想要夺取印度更多地区的市场份额,得先亏个几年。”

    “亏也就是单独印度市场亏,其他市场还是赚的。”张剑枫解释道。

    “嗯,但是如果亏的这部分口子越来越大,总体净利润难免受影响。”

    听见吴风国这么说,邓玲立即担心起来,“上市前是不是没法接受净利润下滑?”

    “也不是绝对不能,但最好不要,否则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吴风国答道,“如果咱们决心搞上市,可能进攻印度市场的事情需要放一放;当然,我知道很多机会转瞬即逝,那个市场现在不进去,可能一辈子都进不去了,究竟如何抉择,还得由在座的共同决定。”

    “那如果我们一定要吃下印度市场,利润下滑了,也想同期上市呢?”张剑枫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吴风国。

    吴风国淡淡一笑,端起酒杯道:“那我们明和证券就全力以赴,怎么样的条件我们都接受,天英是好公司,难得的好公司,您只管在前线打仗,后方交给我们,一定将天英送上去!”

    饭局的最后,众人起身碰杯,张剑枫兴致高昂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而邓玲更是说出了让明和证券所有人激动不已的一句话,这句话是:“希望你们跟我们一起,去交易所敲钟!”

    与柴胡、王立松和曹平生前往地下停车场的一路上,柴胡都在总结着吴风国今晚的策略。

    首先,吴风国用“中国父亲的共同难点”这一主题与在场的大部分男性建立亲切感,结尾又很自然地顺着邓玲的意思举杯,讨好天英控股唯一的女主人;

    其次,客户提出的问题,尽管一开始与业务无关,他都尽可能以专业视角去回答,试图提升客户对他的认同感;

    再次,他在恰当的时候主动将话题带入天英控股最棘手的经销核查问题上,试探对方的态度,整个过程他充分让对方说明困难,再适当给出自己的意见,且他的意见并非一成不变,他会根据事态变化做及时的调整,甚至是大胆的调整;

    最后,关于公司战略发展方向他并没有与其他的投行领导一样,告诉企业一定要这样干,不能那样干,而是把决定权交给客户,当客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后,他也全然接受,并且给出了自己团队全力以赴的承诺。

    如此一来,今晚的这帮高管已经没必要跟其他券商吃饭了,实现了团队最开始的目的,一局定输赢。

    柴胡此刻才明白,自己或许已经是一名优秀的投行员工,但离一名优秀的投行领导人,还有很大的差距,而这样的差距,并不单单仅是努力就可以追上的。

    那么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提升呢?

    正当柴胡想到这里,他们四人已经上了王立松的车,今日曹平生的司机有事,故王立松主动提出送所有人回家。

    怎知,车还没开出停车场,柴胡的厄运就开始了。

第374章 倒霉的位置

    在王立松顺着停车场指示牌一圈一圈地往上开时,曹平生突然朝柴胡道:“你公众号怎么写了那么久才15万粉丝?”

    “曹总,投行这个专题受众群体小。”

    “借口!”曹平生大声一句,“没人教你凡事不要找借口么?”

    柴胡赶紧闭上了嘴,但他有些不服,心想当初您老要求我过万就行,我如今都超15倍了!

    一个大券商投行部也就600人,全国100家券商合起来总人数也不会超过6万,估计这帮人已经全关注了自己的公众号,还要咋地?!

    “你要扩展啊兄弟!”曹平生皱眉道,“你投行公众号只写给投行人看有个屁用,扩展啊!董秘、基金经理、私募和投资者不都是人吗?!加起来难道没有一百万?!”

    柴胡不由地咽了口唾沫,阎王爷得寸进尺了,现在要一百万了,虽然一百万也是柴胡自己的目标,但粉丝破十万后他努力了大半年也没看到什么显著成效,于是就开始佛系了。

    “你小子就是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想法子啊!”

    曹平生一边骂,车子一边慢悠悠地一圈一圈往上转。

    在青阳市中心,地下停车场有4到6层并不奇怪,车子排着队挪出停车场也不奇怪,无论是司机还是车上的乘客,憋屈多了都会习以为常。

    只不过一边看着车子龟速在挪,一边还要被曹平生骂,弄得柴胡想跳车。

    当然,他不能跳车,所以只能默默在心里骂:

    想法子?!想什么法子?!

    是自己文章写得不好么?

    是自己不够努力么?

    是自己没有掌握公众号写作窍门么?

    都不是,关注用户上不去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有法子您倒是直接给一个现成的啊!

    “你上次写的检讨书呢?发给我看。”曹平生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柴胡闻言骤然瞪大了眼珠,心想那篇7000字的检讨书不是远古时代就发出去了么?!都多少年了,难道阎王爷没看?

    “曹总,我发您邮箱了啊……”

    “再发一次!哪儿那么多废话!”曹平生立刻不耐烦起来,坐在副驾驶座的王暮雪一阵紧张,琢磨着该不会自己的检讨书阎王爷也没看,等下要大声宣读吧?

    当柴胡将检讨书重新发送后没多久,车子终于来到了路面上,坐在王立松身后的曹平生边看边沉默着,这样的宁静,让柴胡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架在了断头台。

    他余光瞥见曹平生手指滑动的样子,全身一阵哆嗦。

    今晚一上车,柴胡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坐的位置是“领导位”,副驾驶正后方的位置。

    这个位置当然不是柴胡自个儿没大没小瞎占的,而是所有人都入座后,意外“剩”给他的。

    柴胡如坐针毡,尤其是这个位置旁边还坐着正在审阅他检讨书的曹平生。

    窗外霓虹闪烁,一排排小叶榕树从柴胡的眼睛里闪过,大概每过三棵树,就是一秒倒计时。

    “妈地个巴子的!”曹平生突然咆哮一句,已经很久没有爆粗口的他,又自创了一句脏话,“没他妈一个字在点上!还特么早退!不仅迟到,居然还早退!”

    曹平生说着就想扇柴胡耳光,柴胡下意识用胳膊挡着脸,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地贴着右边车门。

    曹平生见状吃惊不已,“还想躲?!没一个人敢躲老子!”说完他狠狠地抽了柴胡的肩膀两下,要不是安全带栓的他不太方便,他真能拉下柴胡的手就是一顿狂扇。

    “写的什么鬼东西?!妈地个巴子的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

    柴胡满心无辜,他那天确实就是迟到了,前一天早退的事情也写了,再加上他足足写了4000字与工作相关的问题,包括他自己是如何没有把案例查到位,如何没有纵古观今地了解资本市场的审核动态等。

    此时柴胡思绪纷飞,并且全都飞在了曹平生说他“犯错”的那天,但他确实想不出其他错误了。

    柴胡低头躬起手道:“领导,恕弟子愚笨,没想明白。”

    “你何止愚笨?你根本是没脑子!”曹平生的话让没有被骂的王暮雪,都吓得抓紧了自己的安全带。

    “你说话太多,你喧宾夺主知道么?!教人家高管如何做企业价,这是你这种毛小子说的话么?!开会也是,人家律师好好的在台上讲,救你小子的场,你他妈的整天插话!还有刚才,刚才也是,吴总说话的时候有他妈你说话的份儿么?!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曹平生骂到最后一句时,又忍不住抽了柴胡肩膀两下,“就你没逼数,比蒋一帆差远了!你看看人家蒋一帆,人家知道秦始皇那么多事情,但客户没让他讲他从来不会主动讲,你呢!知道点皮毛就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去电视台狂喊!妈地个巴子的!你小子现在一说话老子就觉得丢脸!”

    也不知是天注定还是巧合,当曹平生在柴胡面前提到蒋一帆的时候,一直将头扭向窗外不敢直视阎王爷的柴胡,真的看到了蒋一帆。

    起初柴胡认为是幻觉,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估计自己已经被骂懵了,但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后,确定是蒋一帆。

    蒋一帆此时正站在一家KTV的正门口,这家KTV坐落在十字路口边上,而此刻正好是红灯,故王立松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你他妈有没有听老子……”

    “一帆哥!”柴胡没等曹平生骂完就转头朝他喊道,“一帆哥在那里!曹总!”说完柴胡主动按下了车窗。

    曹平生一听,果然忘记了骂人的事儿,立即松开安全带,整个身子朝柴胡那边窗口探了过去。

    曹平生的双手毫不避讳地直接撑在柴胡大腿上,一个中年大叔整个人的重量让柴胡大腿肌肉开始发紧发麻。

    王暮雪此时也看到了蒋一帆,于是她也按下了车窗,希望看得更清楚一点。

    蒋一帆还是穿着那件她熟悉的白衬衣,黑西裤,戴着斯文的近视眼镜。

    只不过,他右手这时举了起来,目的竟然是为了……吸烟。

    “他小子什么时候吸上烟了?”曹平生自喃道。

    蒋一帆看着远处,神情茫然中透着一丝忧伤。

    他深深吐出一口烟后,回身望向KTV入口,好似在等人。

    而马上,旋转玻璃门里面并肩走出来两个人,这两人王暮雪都认识,一个是王潮,而另一个是杨秋平。

    王潮笑容满面,而杨秋平看上去有些尴尬和疲惫,蒋一帆又吸了一口烟,跟他们交谈着什么。

    此时王暮雪只能看到蒋一帆的背影,隔了这么远,她自然也听不到那三人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杨秋平突然看到了王暮雪,于是直接指着王暮雪的方向示意蒋一帆,蒋一帆立即回头,而就在蒋一帆回头的瞬间,王暮雪心虚地赶紧回正身子,双目直视前方。

    这时红灯变成了绿灯,因为后面还有车,所以王立松不得不将车子发动朝前开走了。

    王暮雪不知道蒋一帆是否看到了自己,但她很确定,她看到的人,好似已经不是蒋一帆了。

第375章 黎业的出场

    本章先不要看,上雪还没改好,明天早上起来刷新了看,先不要购买和下载,谢谢!实在想看的去上雪微博看上雪给大家录的视频【上雪有话说第一期,关于五大主角人气投票结果的】——切记,明天再买,刷新才能看。

    (三小时前,KTV包间内)

    “呵呵,我老婆就问我,如果明年轮到你亏十多亿,你不怕么?你睡得着么?”宝天钢铁董事长黎业朝众人笑道。

    宝天钢铁,是王潮在新城集团股东会上建议蒋首义并购的大型钢铁集团,其目前具备92万吨的冷轧硅钢生产能力,其中取向硅钢的产能为43万吨。

    黎业51岁,个子高大,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头发略微有些灰白,脸圆肉多,堆在一起还蛮像一尊弥勒佛。

    包间里的沙发较矮,黎业坐在王潮的右边,双腿岔开,胳膊肘搭在膝盖上,语重心长地同坐在王潮左边的蒋一帆道:“说真的,亏十个亿我也不是不怕,有时候我也在想,企业做这么大,倒闭了怎么办?说实话,万一真倒闭了,那就是我的责任。”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铿锵一句“所有企业的失败,那都是人的失败。”

    KTV大屏上正自动放着周华健的《朋友》,没人去点歌,而包间中除了蒋一帆、王朝和黎业,就是杨秋平以及宝天钢铁其他两个高管。

    “咱们钢铁行业现在这种状况,很多人认为是技术原因、

    市场原因、政策原因等等等等,都是瞎说,都是逃避,最终都是人不行!都是人的原因!是人转不动!”

    在周华健“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歌词中,黎业继续着他的演说:“一帆啊,你看看柯达,就是那个卖传统相机的,当时它老板怎么说,他说这个世界上,他只发现一种东西的利润比柯达更高,那就是毒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多骄傲多自豪啊?现在呢?”

    此时一个穿着金色豪华正装的短发中年女人推门今来,笑脸盈盈,她身后跟着十几位风华正茂的女人。

    这些女人有的长发飘飘,有的短发齐肩;有的浓妆艳抹,有的素色朝天;有的衣着风情万种,有的梳妆完全是邻家女孩。

    十几个风格长相各不相同的女人进屋后,快速一字排开在蒋一帆面前,那场面竟然跟军训有些类似。

    王潮拍了拍蒋一帆的大腿,小声一句,“挑一个。”

    蒋一帆立即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就是那种从未尝试过的恐惧。

    “没事儿,就是坐下来唱唱歌,别想多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唱歌多没意思是吧?挑一个!”

    “秋平啊!秋平是女生!”蒋一帆立刻指了指一脸尴尬地杨秋平。

    看到王潮首先照顾的人是蒋一帆,那个金装短发女人直接拉了一个浓妆艳抹,留着黄卷发的典型酒吧女郎走到蒋一帆面前,“这个妹妹好不好?她很能唱的!”

    蒋一帆立刻摆了摆手,“我已经有女伴了!”说完下意识朝杨秋平的位置挪了挪。

    金装短发女人看了一眼王潮后,也没勉强,依次给包间里剩下的其他男人挑中了心仪的妹子,才收罗其他剩下的妹子,麻利地离开了。

    那个酒吧女郎被王潮选走了,杨秋平没想到看着那么民国书生气的王潮,居然喜欢这一款。

    只不过,酒吧女郎坐下后,王潮没跟人家说话,而是朝黎业道:“黎总,如果你们跟新城钢铁合并,会成为全国最大的硅钢生产基地,无论是对上游还是下游,议价能力都会大幅增强。”

    (下面跟正文内容无关,我都说了我没改完,看到这里的孩子全都是不听话的,因为你们不听话,所以上雪要放专业文章难死你们)

    浅析授予限制性股票股权激励计划的会计处理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采取授予其员工限制性股票(普通股)的方式,以增强公司凝聚力,激励员工为公司创造价值提供服务。从目前上市公司公告的授予限制性股票的股权激励方案看,其主要特点有:一是上市公司以非公开发行的方式向激励对象授予一定数量的公司股票,并规定锁定期、解锁期和解锁条件;二是授予对象一般为董事、高级管理人员、高级技术人员及其他核心员工;三是锁定期和解锁期内,已发行给公司激励对象的限制性股票不得上市流通及转让。达到解锁条件的限制性股票予以解锁,可自由流通;未达到解锁条件的限制性股票将由上市公司按照事先约定的价格立即回购并注销。但某些情况下已解锁的限制性股票可能还存在其他相关限售规定,例如,有些公司在限制性股票激励方案中规定,持有限制性股票的员工在其任职期内每年转让的股份不得超过所持本公司股份总数的25%,离职后半年内不得转让所持本公司股份等;四是解锁条件通常包括服务期限条件(例如员工留任至解锁日并考核合格)和业绩条件(例如公司净利润、净资产或营业收入等业绩指标达标)。

    由于限制性股票股权激励的上述特征,其会计处理存在一定的特殊性。按照限制性股票发行、锁定期和解锁期、解锁日等业务特点,其会计处理涉及股份支付的确认和计量、权益工具和债务工具的分类与计量、每股收益等不同准则的规定,具体涉及的会计问题主要包括:上市公司授予公司激励对象而发行股份如何进行会计处理(即授予日的会计处理)、等待期内(锁定期和解锁期)如何考虑与权益结算的股份支付的会计处理、上市公司分配与限制性股票相关的现金股利的会计处理,以及每股收益的计算等。本文将结合《企业会计准则第11号——股份支付》(以下简称《股份支付准则》)、《企业会计准则第37号—金融工具列报》(以下简称《金融工具列报准则》)、《企业会计准则第34号—每股收益》(以下简称《每股收益准则》)和《企业会计准则解释第7号》(以下简称《解释7号》)等相关规定,对此类股权激励计划各环节的会计处理进行分析。

第376章 猛烈的炮火

    王潮凑近蒋一帆道:“一帆你看,宝天钢铁与你们新城同时都放弃了普钢市场,转而聚焦汽车板与家电板,如果你俩合并,就是特钢领域的强强联合,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竞争,提升华南地区钢铁行业的话语权,即便放到国际市场,也相当有竞争力。”

    “一帆……”黎业此时直接抛开了他的陪唱女伴,一屁股坐到蒋一帆身边道:“你们新城去年铁矿石采购量是3500万吨,而我们宝天是2800万吨,我上周还看了工业部的预测数据,今年全球铁矿石贸易量大约可以达到14亿吨左右,只要咱俩一合并,光是铁矿石采购量就占全球贸易量的4.5%。”

    这个数据蒋一帆之前也做过研究,确实非常诱人。

    如果新城与宝天真的合并,光是铁矿石这一原材料的巨额采购量就足以压缩上游供应商的利润空间,降低采购价格,提升集团自身净利润。

    王潮马上接话道:“咱们做企业最主要得看布局,行情不好,布局必须尽快优化。现在我国钢铁行业面临的共同难题就是‘队尾不散’,处于盈亏平衡点、甚至大面积亏损的公司一抓一大把,但都不愿退,死撑着,咱们得认清形势,争取自己做自动调节器的角色。”

    还没等蒋一帆开口,梨业又道:“我们宝天跟你们新城一样,都有几十年历史,你爸走过的路我也都走过,我们几乎是同年一起开始产品升级,从原来仅能生产螺纹钢和线材等建筑用钢,转到优质工业用钢,再转到汽车钢、轴承钢等特种钢材……可以说我们两家是很相似的,几乎不用磨合。”

    “相似,但各有各的长处。”王潮补充道,“一帆,你们新城在汽车板方面是国内一枝独秀,他们宝天在工程机械中厚板材方面占据较大市场份额,如果重组,那就是优势互补。”

    今晚王潮与黎业简直跟排练好了似的,在蒋一帆左右耳之间来回且换音频,几乎不给他这个核心人物反驳的时间。

    那个被王潮选中的酒吧女郎确实会唱歌,她会唱歌不仅是因为声线好、技巧到位,而是她会根据客人谈话的氛围选歌。

    今晚诸位男士讨论的主题自然不适合放劲爆吵闹的背景音乐,所以其他女人点的此类歌曲都在她的示意下切掉了,她自己点了田馥甄的《魔鬼中的天使》,金海心的《阳光下的星星》以及温岚的《夏天的风》。

    这些歌抒情柔和,但又不至于太过沉闷。

    在王潮跟黎业一起劝说蒋一帆卖壳,而蒋一帆一直低眉沉思时,酒吧女郎都能正好唱到BY2的《不够成熟》,也不知道这是精心设计,还是纯属巧合。

    今晚这样的“陪唱”场面杨秋平也是第一次经历。

    杨秋平认为这帮有钱人闲得慌,来KTV自己不开嗓,而是甩下钞票请一些陌生女人唱一整晚,估计她们中不少人唱个一两年就可以去参加歌唱选秀比赛,进军歌坛。

    “一帆,我们宝天还有一个优势。”黎业的眼神放出了亮光。

    “去年我们发现自己的钢材没有日本钢材的成材率高,经过反复检验也没找出什么质量问题。但后来我发现,日本车企使用的模具就是日本钢材企业设计的,所以我们马上汲取这一教训,在与另一车企合作汽车板时,便跟他们合作设计了适合宝天钢材质量的特定模具,大大提高了成材率,这对我们竞争对手来说,是一个门槛。”

    黎业嘴里所谓的“竞争对手”,当然包括新城集团,言下之意是我汽车板的门槛已经建立了,咱俩合并吧,合并了一起用!

    “一帆啊,黎叔我做企业做了三十多年,我认为每一家企业都是一样,当咱们走到顶峰时,后面就是下坡路,所以作为管理者和创始人,最可怕的位置就是身处顶峰的时候。”

    黎业说着抽出桌面果盘上的一根牙签,指着果盘里的两片橙子道:“你看,这就是我们两家企业,都早已过了顶峰时期,如果我们这时对于改变心生抵触,不积极发展,结果就会跟柯达一样,犯了战略性的错误。咱们不要窝里斗,要一致对外,你说两艘受伤的军舰如果硬是拖着,不赶紧把各自还能用的零件组装成新舰,那都得沉!”

    说完,他接过了王潮递过去的烟,而王潮很自然的也给蒋一帆递了一支。

    蒋一帆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呛人的味道让他感觉自己直接吸了一大口工厂烟冲中的废气。

    “咳咳,黎叔,您说的很对。”蒋一帆边咳边道,“只不过新城未来的发展战略决定权,仍旧在我父亲手上,所以我……”

    蒋一帆还没说完,黎业就摆了摆手,“一帆,你已经是青年才俊了,而且还是新城第二大股东,你肯定能对于事物好坏有自己的判断力。宝天钢铁也是我们黎家的产业,我正是为了保住这份家族产业,当初才将控股权出让给金权。”说完他看了一眼王潮。

    “如果黎叔我不这么做,宝天根本撑不到今天。”

    蒋一帆没接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潮悠悠吐出一口烟,接话道:“咱们如果想生存,甚至想赢,一定要顺势而为。现在的大势必然是并购重组。你们看美国,美国1890年超越英国成为世界最大钢产国,19世纪末开始经济衰退,那一时期美国钢铁行业产能分散、管理混乱、而且效率不高。结果1898年到1903年,短短五年就发生了2600多起并购,而且80%都是横向并购。”

    王潮说到这里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抖了抖,继续道:“大洗牌之后你们看发生了什么?美国100家最大的公司控制了全美40%的工业资本,诞生了美国钢铁,极大地减少了竞争,钢企获得的规模效益就是因为赶上了并购潮,结果1910年时,美国钢产量已经达到2650万吨,占世界总产量的40%以上。”

    王潮和黎业的这一波操作秀上了天,下到原材料、产品和门槛优势,上到国家形势和国际案例,这样的炮火攻势让蒋一帆无处可躲。

    说来说去无非就想表达一句:“少年!赶紧回去劝你爸卖壳吧!”

    买壳好处无限多,既能推动产能整合,减少同质竞争,还能实现规模经济、提高议价能力,更关键时,危机时候弄重组,一般都可以拉升萎靡的股价。

    但蒋一帆仍旧没有立即给出明确的答复,他只是一直苦笑着附和,最后散场时又跟王潮要了一支烟,快步走出门口抽了起来。

    第二根烟的味道,他已经觉得没那么呛人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浑浊的气体可以给他繁杂的思绪带来片刻安宁。

第377章 意外被围堵

    被夕阳映红的云絮一半躲在高楼后面,霞光泛着烈火焰心的橘黄色,对大多数三云市民而言,这是一个普通的傍晚。

    当蒋一帆的保时捷刚刚使进别墅小区时,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口聚集着三四百人,十几个保安以及身着协警制度的人正努力维持着秩序。

    这三四百人都穿着清一色的工厂服装,蒋一帆一眼就认出那是新城集团的深蓝厂服。

    人群中有几个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蒋一帆的车,扭头大喊了几句后,人群便不再试图往蒋家挤了,潮水般地涌向相隔几十米的保时捷周围,蒋一帆下意识踩了刹车。

    “咚咚咚!”

    “咚咚咚!”

    ……

    蒋一帆的车门、车前盖和挡风玻璃都被不同的手捶得很响,从没见过如此场面的蒋一帆十分忐忑,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为什么要开除我们?!我们合同签的是长期,我们在这里工作了十好几年,为什么要开除我们?!”一个看似大约五十来岁,身材魁梧的男人上前质问蒋一帆道。

    “开除?”蒋一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此时另一个男人突然揪着蒋一帆的衣领道:“我们兢兢业业这些年,天天加班都没叫苦,你们说遣散就遣散,还说没钱,没钱还开这么好的车,住这么大的房子,有良心么?!”

    蒋一帆脖子后背被衣领勒得有些疼,尤其那男人不仅揪衣领,还把蒋一帆整个人往车门上用力一撞,胳膊肘死死压着他的胸,让蒋一帆一时间觉得喘不上气。

    蒋一帆没有反抗,他也根本不善于用武力解决事情,他侧首看向地面,试图理清思绪。

    “说话啊!”那个男人声音很大,口水都喷到了蒋一帆脸上。

    “放开放开!”此时一个满头银发、五十岁上下的老大姐拨开了人群,“蒋少爷不是坏人,快放开人家!”

    蒋一帆定睛一看,这位老大姐他认识,人称梁姐,是新城集团元老级的工人,蒋一帆六岁那年跟着母亲去工厂玩的时候,这位梁姐就已经在独立管理一条生产线了。

    “放开!快!”

    在梁姐的再次命令下,那男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甩开了蒋一帆,甩的时候由于力气不小,蒋一帆衬衣的一颗扣子直接飞了出去。

    “梁姐,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我爸要开除你们么?”蒋一帆茫然地问道。

    “你特么明知故问!”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出了这句话,随后众人纷纷附和:

    “这小子装蒜!梁姐别被他忽悠了!”

    “是啊梁姐,他跟他爸穿一条裤子的!”

    “你不是二股东么?!不知道发生什么谁信!”

    梁姐没理众人,径直走向蒋一帆跟前,她背有些驼,比蒋一帆映像中的梁姐应当有的样子老了至少十岁,因为蒋一帆记得很清楚,梁姐跟母亲何苇平是同年的,她还有个跟自己同岁的儿子,叫小罗,蒋一帆以前每次下工厂,都会跟小罗玩上一两个小时。

    “一帆啊,蒋董要跟我们一帮子人解约,说是我们的生产线已经落后了,市场不需要了,还有公司现在也没钱了……”

    梁姐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抓着蒋一帆的手道:“一帆啊,你去跟蒋董说说,你说落后了,我们可以生产别的,我们都可以学的,这么多年不都是一路学过来的么?”

    说着她突然站直了身子,向下扯了扯衣服,正声道:“不要看我们年纪大,年纪大的人才能加班,因为老人不用睡那么多,我们就住在厂子里,我们可以六点起来就干活,我们……”

    此时梁姐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让蒋一帆觉得心痛不已,他放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确实这些人看上去大多都是年纪偏大的,但也有一些年轻面孔。

    蒋一帆不明白,父亲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是一直说要撑下去,甚至还说要扩大生产么?怎么突然就裁人了?

    “梁姐您别着急,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您别急……”

    蒋一帆才安慰到一半,梁姐就转身从人群中硬拉出一个男人来,这男人看上去怎么也有四十岁了络腮胡没刮干净,瘦得好似营养不良。

    “一帆你还认得他么?他是小罗啊,你们小时候玩得很好的!小罗啊!”

    仔细辨认轮廓后,蒋一帆确实认出来了,但他不敢相信,跟自己同年的小罗怎么也老成这样?完全看不出刚刚三十岁……

    “小罗也干了十二年了,他十八岁就进厂了,只不过后来你都在外地读大学和工作,见得少。”梁姐说完看向小罗:“快,求求蒋少爷……”

    被母亲拽上前的小罗没说话,一直将头撇过一边也没去看蒋一帆,只是蒋一帆看到他眼角红红的。

    “快啊!”梁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种节骨眼儿子不过不给面子,她怎么能下得来台?

    “快!”梁姐说着又拽了拽小罗。

    蒋一帆刚想开口说不用,就听见小罗一句:“我爸死了,死在工厂里的。”说完他看向了蒋一帆,眼神是木讷与空洞。

    “儿子你说这个干嘛!”

    “我就要说!”小罗突然放大了音量,“爸爸死之前一个小时还在产线上!他就是累死的!”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小罗脸上,周围很安静,连树叶都停止了摇晃,只剩梁姐喘气的声音。

    蒋一帆被这样的场景堵得哑口无言,他的嘴角有些抽动,于是他本能地上面抱住了小罗,而小罗意外地没有推开他。

    蒋一帆强忍着情绪,因为蒋一帆还记得小罗的父亲经常给他和小罗买棒棒糖,而且有次附近的商店没有蒋一帆爱吃的菠萝味了,小罗的父亲就徒步两公里去别的店给他买。

    蒋一份对那次印象特别深,小罗的父亲连脚踏车都买不起,他是跑着去的。

    罗叔叔……真的已经死了吗?

    紧紧抱着小罗的蒋一帆,试图让自己即将开口的声音调整得正常一些,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小罗的清晰的呜咽声。

    “我跟我妈都住厂子里,我可以走,我大男人睡街上都可以,但请不要赶走我妈,她没地方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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