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真理法则的信徒
冥冥之中笼罩营地的浩瀚意识褪去，披洒辉光的金色天秤逐渐黯淡。
虚幻的微光幼树从中显现，修复陆离后颈伤口，灌溉濒临干涸的身躯，唤醒长眠的植物。
无数嫩芽钻出木板，犹如拱卫绑缚石柱的轮廓，不过它们做不了什么。
植物淹没脚踝，形成草坪之时，长出第二片、第三片树叶的微光幼树敛入虚空。
陆离脸庞恢复血色，从濒死脱离，不过仍未摆脱困境——他被绑缚于石柱上，营地静悄悄。失去异教徒守卫，随时可能有怪异来此，或是等到篝火熄灭，一切沉寂。
海格教授丢弃的短匕压在一片嫩草上，不到两米的距离犹如天堑——没有智慧的植物不会遵从他的意志。
远方的炼金塔如星辰般缓慢闪烁，陆离孤单伫立营火照耀的石柱前，等待救援……或是死亡。
某个时刻，陆离聆听接近的杂乱脚步、金属碰撞，还有沉闷呼吸声组成的喧嚣。
陆离抬起眼眸，看见骑士簇拥着巫师，巫师围绕着克莱尔，浮现于营地入口。
不是幻象谵妄，他们真实存在。
骑士与巫师分散搜索营地，克莱尔笔直走向陆离，手掌缠绕厚厚绷带。
“你们来晚了。”
陆离平静对走来的克莱尔说。
如果没抓住平衡密教的漏洞反向献祭，他们只会得到一营地异教徒和满意离去的邪神。
克莱尔抽出腰带内侧的软剑，一步步迈上台阶，停在嫩草前，划过陆离身上的麻绳。
“知道你成为掌控者的人不多，如果不是母亲，那些蠢货还以为是某种怪异留下的。”她环视只有他们一方的寂静营地：“史彼特·海格一家和这里的教徒呢？”
陆离挣脱断裂的绳索：“被献祭了。”
眼前卡莱尔化为残影。当轮廓再次清晰时，她已经踏在草坪上，将陆离护在身后，朝向营地。
“还有第三方势力掺杂进来？”
“是我献祭了他们。”
“？”
克莱尔倏然扭头，眼神透出内心的疑惑。
陆离迈过嫩草，告诉克莱尔想要献祭他的异教徒被他献祭。
“你怎么做到的？即使荒野邪神也通常不会放过祭品而去吞噬信徒……”
“因为平衡教会的教义。”
陆离讲述遭遇的经历，走下台阶。
克莱尔弯腰掐下一支即将展开花苞的嫩枝塞进口袋，跟随陆离离开祭台，拾起篝火里的燃烧火把，走向边缘谷仓。
“难怪母亲只是让我来……她猜到您不会有事。”
吱呀——
谷仓的漏风木门被推开，陆离举起将要泯灭的木柴引燃墙壁火把，逐渐明亮中，找到放置角落的包袱。
末日启示书、胃袋、通灵枪和眼珠都在里面。
庆幸是西索恩拿着它，没被发现末日启示书棋子的力量。
随着握住末日启示书，虚弱迅速从陆离身躯抽离。
感受到变化的克莱尔神情微动，什么也没说。
最后挂上胃袋与枪套，陆离和克莱尔离开谷仓。
走路哗啦作响的“罐头”骑士迎面靠近。为首骑士的哑光盔甲胸前描绘对称的散发光辉的阳光图案，身后是两名布甲文书。
他们是光耀骑士团第二远征军的队伍，因陆离失踪而临时改变任务，分散寻找陆离下落。
“陆离先生，我是大骑士奇兹·万斯，很荣幸找到您，很幸运找到您的是我。”奇兹·万斯摘下头盔，抱着行骑士礼仪，偏头说：“文书，联系另外四支队伍我们已经找到驱魔人。”
“陆离先生，我们在营地检查到献祭气息，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陆离又将“猎物杀死猎人”的经历讲述一遍。
检查完空无一人的营地，大骑士奇兹·万斯和他的队伍护送陆离返回位于巨树脚下的临时营地。
陆离在营地受到热烈款待，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光耀骑士团，也不是光耀骑士团第一次接触陆离——对于骑士团而言，陆离在人类因寂静之时陷入绝望之时孤胆踏入荒野，击伤寂静之时让他成为寂静时分的传奇事迹传诵至今，学习他骑士般的坚韧信念。
克莱尔变得沉默，她似乎不愿在外人面前透露情绪和想法。
可惜的是，在副团长亚贡·巴格达迪归来之前，寂静时分不期而至。
光辉骑士团只好让陆离和克莱尔返回巨树。
而这次绑架事件并未就此结束：海格教授留下的隐患还需调查，以及被迫成为平衡教会信徒的陆离。
唯一庆幸的是，平衡教会的那尊神祇似乎遵从真理而非信仰孕育的意识。
如果是前者，控制陆离的枷锁会减轻许多甚至几乎可以忽略。
“去问我母亲吧，她知道这个什么平衡教会是邪神密教还是古老神祇的教团。”
克莱尔将陆离送到炼金学办公室门前，然后离开。
陆离敲响办公室房门，惬意声音响起后推门进入。
克莉丝副院长坐在特质的宽大沙发里，戴着镂空宽檐帽，似乎刚刚归来或准备离开，应该是后者，因为她没向往常一样调戏陆离，抿下一滴药剂后轻语：“我嗅到了平衡法则的气息。”
轻轻挥手，书架里一本书籍挥舞着书页落进克莉丝副院长手心，翻到其中一页。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和你说的这位‘均衡主宰’接受了你献祭歪曲真理的信徒相符，祂拥有正统平衡法则……这代表祂是某尊古老神祇，或古神的眷属仆从。坏消息是成为背信者会让你被法则唾弃。”
尽管法则虚无缥缈，但信仰相关法则与力量的教团会因此不喜。
“亲爱的，我的建议是维持信仰。真理教会亲近世界法则，也亲近彼此，真理间除了对立法则，彼此是天生的盟友，就像那些神系阵营。尽管这尊神祇只有在献祭时才会降临意识，似乎陷入困境，不过正好无法限制你。”
克莉丝副院长提起她镶嵌华丽宝石的手包。
“不过我建议你自己选择。毕竟除了智慧，你的运气也一向很好不是吗。”
八十三.新的住所
陆离未在巨树学院过久停留，也没返回寝室。尽管他名义还是学院学生。
分别前克莉丝副院长抛给陆离一串钥匙：一栋学院赠予位于内城的房屋。
几十分钟后，一架升降梯缓缓落入深夜城内城营地。
克莉丝副院长的房屋离学院营地相距不远，一栋雪白刷漆的三层房屋。
这里并不像想象中荒废许久——尽管壁炉里只剩灰烬，但家具等事物并未覆盖灰尘。
深夜城位于地底，灰尘严重，通常数天不清理房屋就会积攒一层灰尘。
不知是偶尔有人清扫还是某种炼金术。
陆离陆续检查每间屋子，有堆放物品的杂物间，有堆满藏书的书房，有空荡客房，还有克莉丝母女的房间。
因为没有外人，她们房间都未上锁。
克莉丝副院长的卧室布局和办公室相仿，炼金台取代书桌，一整面墙被书架占据。克莱尔的房间简陋许多，只有一张简单床铺和书桌，甚至不如客房。
陆离最终选择拥有西方朝向窗户的阁楼。
和法斯特公园旁的旅馆阁楼一样，这里视野开阔，相对僻静。
只是到处是灰尘与蛛网。
哗啦——
水桶蓄满清凉的水，被挽起袖子的手掌提起，登上阁楼。
陆离腰间系着厨房找到的围裙，倾倒一些水洒在地板上，沾染灰尘的水珠跳动。
拖布放进水桶沾湿，陆离清理起这间接下来会住一段时间的阁楼。
一桶又一桶污黑脏水被倒进盥洗室，地板逐渐呈现真正的深褐色原木色泽。
清理干净地板，陆离打开窗户通风，拿着抹布擦拭浑浊模糊的玻璃，然后是床头柜，壁炉表面与屋顶。
沾染灰尘的废弃蛛网从倾斜屋顶垂落。许多蛛网已是无主之物，除却衬托阁楼的荒废再无用处。
不过仍有一些小家伙生存在角落，未因陆离渐渐接近离开，死死占据蛛网中心。
见它无意离开，陆离绕开蜘蛛与它的蛛网。
一个小时后，陆离结束清扫。虽然没让阁楼焕然一新但也足够居住。
最后将篮子装满木柴带上阁楼，陆离解开围裙放回厨房。
时间仍是下午，离傍晚临近还有些距离。
陆离暂时离开，前往相距几百米的餐厅订购晚餐，返回房屋。
于餐厅安静孤独地完成进食，陆离来到二层书房。
“亲爱的，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看一些书。”
“读书？”
“银色十字·斯隆让我这么做。”
“看来他们说动你参加三月争霸赛了。”
“这和三月争霸赛有什么关联。”
“尊敬的像是你的仆人一样的那些家伙都没告诉你，那么我也该对你保密。”
“海格教授对我同样尊敬。”
“这不一样……亲爱的。”
思绪从最后的对话离开，陆离拿起书架上的第一本书：《炼金学指南》
随意翻开，其上知识简单的只有炼金学1级，而泛黄书页的陈旧也说明它存在的岁月。
一些稚嫩的标注写在每一段落结尾。不知是克莱尔学习炼金学时的愚钝表现，还是年幼时候的克莉丝副院长所留。
显而易见，住在这里的一个好处是不会缺少书籍。
尽管多数是炼金学，但余下神秘学足够消磨三月争霸赛到来的这段时间。
临近傍晚，陆离带上还未看完的书回到阁楼，点燃油灯与壁炉。
核心区，高塔之顶的光团变得黯淡昏黄。路灯取代光团的司职，照亮窗外街道。
夜幕降临，街道路人少了一些，但仍有许多人没有归家，商铺也未关闭——“不夜城”是深夜城以及前身午夜城的传统。
陆离坐在熙攘、偶尔传来喧嚣交谈的窗前，温暖壁炉不时发出破坏氛围的“噼啪”木柴燃烧声
晚上十点，陆离久违的稍晚睡觉。关闭窗户阻隔街道上的窗户，安静中陆离躺上床铺，于睡梦前消化“均衡主宰”收取祭品后留下的馈赠。
那像是某种无法形容，只能模糊感应的真理，包含对均衡的真正认知，只是不知缘由被“平衡教会”扭曲成狭隘教义。
陆离无意信仰平衡，成为信徒。不过这份馈赠能让陆离深刻理解真理与法则。
虽然它无法带来丝毫力量。
今天陆离的遭遇有多惊险，夜晚憩息就有多宁静。
新的一天清晨，陆离从睡梦中苏醒。
打开窗户，清晨微凉空气与街道上的动静冲刷孤单的宁静。
陆离拿出眼珠，前往楼下盥洗室洗漱。商人安东尼不久后到来，带着晨报和巨树学院的消息。
【学院已经找到接替史彼特·海格担任低年级神秘学教授的人选】
一位教授的背叛与死亡让人唏嘘，而其造成的影响并未随死亡而彻底消失。那些接触过海格教授的人，被海格教授看好的人。
其中就包括与陆离相识的狗肉。
不过随着守门人深入调查，陆续传来的消息有益海格教授，或者说有益学院。
【史彼特·海格很聪明……他没有传播教义，一个也没有。他将自身信仰深深掩埋，表现得与其他教授一样，所以我们从未发现他拥有教会】
只是越聪明者越拥有愚蠢的自负。史彼特·海格是鲜明的例子，尽管他因悲剧被迫信仰，似乎显得可怜，但他随后选择让这种可怜变成可恨，最终死于永不满足的**。
尽管他险些成功。
用灰烬盖起将熄的壁炉，陆离拿起昨夜看完的书来到二层书房，换了一本地理志。
接下来几天，陆离维持着这种书籍与休息间的宁jh格教授的住处在搜索后，行李和花盆被送回来。因为缺少陆离陪伴，不到三厘米高的嫩芽蜷缩枯萎，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它将重焕生机。
第四天的中午，陆离进入克莉丝副院长卧室，挑选不在书房的进阶知识书籍。
喀嚓——
脚步声恰巧在楼下响起，踏上楼梯。
陆离抬起黑眸，落向半掩房门，没有到走廊查看而是退到窗边，推开窗户，安静等待逐渐轻微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木门被倏然推开。
“陆离？”
门外走廊上绷紧身躯的克莱尔露出惊愕，悄然扫过房间，浮现“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的神情：“你和母亲已经……”
“我暂住在这里。”陆离打断她说。
八十四.作恶精
“呃……当然，如果你要成为我的父亲也不是无法接受……”
克莱尔偷瞥卧房帷幔后的巨型圆床，寻找可疑轮廓或凌乱。
“阁楼。”
“什么？”
很快，跟随陆离来到阁楼的克莱尔明白陆离的“暂住”只是暂住她们家里，而不是住进母亲的卧室。
“难怪母亲让我接取了深夜城任务可以回来看看。”
克莱尔凑近窗台，观赏花盆里接近拇指长度的绿芽，又新奇蹲下观察床铺周围木板长出的嫩芽。
她掐下的那枝花苞很快枯萎，用炼金术救治培育后变成污染植物，失去植物原本的纯粹。
“只要在你周围，植物就会生长吗？”
“似乎是。”
甚至某种程度跨越死亡的模糊界线——即使筑成地板的木头也会重新发芽。
“光明之地的领主本身就是光明化身吗……真好啊。”
克莱尔很快脱离感性情绪，问陆离：“这几天你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外出？”
“会去餐厅买食物。”
“看来没有出去过。”克莱尔撑着膝盖站起：“我接取了内城事件，你要一起吗？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您的，‘父亲’。”
忽略克莱尔的揶揄，略微思索后陆离颔首。
他的确需要“休息”一下。
过久、过多地摄取知识的恶果初现，比如宁静时微弱浮现的幻听。
有时是仿佛墙壁后的咳嗽声，有时是空荡椅子上的说话声，有时是壁炉里传出的尖叫，有时是潮湿泥泞的咕噜声。
其中麻烦的是脚步声。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清醒沉睡，陆离都会因脚步声靠近窗户，盯向最近的入口。
因为“门”的诅咒。
已经在深夜城停留两个月，“门”随时可能到来——
这也是陆离需要住在阁楼，拥有西方朝向窗户的原因：艾伦半岛在西方，楼梯则会示警与延缓“门”的接近。
披上斗篷，打开让克莱尔掩鼻的香水药剂，陆离和她离开房屋。
【深夜城-内城-旧金香街区】
【小有名气的律师肯尼瓦四天前频繁出现谵妄、幻象，只有自己能看到，前往检查却没有检测到污染。心理医生觉得是压力过大带来的与怪异无关。不过肯尼瓦不这么认为。】
【任务：调查导致肯尼瓦产生幻觉的源头】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肯尼瓦出现幻象第二天作为案件律师参与法庭判决。】
【基础酬劳：5学分或5小队分】
阅读写有此次事件信息的纸条，克莱尔的声音耳旁响起。
“你太便宜他们了。被献祭给所信仰的神灵，说不定对那帮邪教徒还是荣幸。”
“死亡是解脱，也是惩罚，通常情况它代表后者。”陆离平静地说。
比如海格教授一家，史彼特·海格绝不想就此消亡，也不想献祭给所谓的“主”。
“也许你是对的。”
陆离和克莱尔的学院徽章及散发臭味让人们下意识绕开，顺利来到旧金香街区。
叩叩叩——
随着房门打开，他们看到受害者肯尼瓦。
身材均衡，但疲倦、恐慌气息几乎从那张脸孔溢出。
“我能看到他们，莱恩，他们是来帮你的学生。”身旁妻子柔声安慰丈夫。
“学生？只是学生？我需要骑士团！我需要午夜教会！我需要驱魔人！好臭……该死的好臭！疯皮特是不是又在我们门口拉屎了！”
肯尼瓦的妻子连忙安抚，扶着精神紊乱的丈夫回到客厅。
克莱尔接过陆离递来的显形药剂，拒绝守护药剂服下，扫视后跟随踏入房屋。
“很抱歉……他被谵妄吓得精神衰弱，没办法保持理智。”
扶着刚服下镇静药物的丈夫坐入沙发，妻子包含歉意。
“告诉我他的情况，从头开始。”克莱尔扬起下颌。
“好的……莱恩出现幻觉是在四天前……”
那天她在厨房做饭，肯尼瓦在楼上书房为明日庭审准备材料。清洗烹锅时，肯尼瓦忽然大吼大叫从楼上跑下来，说有怪异出现书房。吓坏的夫妻跑出家门找来城卫军，附近骑士随后赶至，检查后没有找到肯尼瓦形容的淌水身影，也没有污染残留。
肯尼瓦只好用错觉蒙蔽自己，然后不久后的午饭，他看到妻子肩膀长出一颗头颅。吓坏的妻子连忙偏头，那颗头颅也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恐怖景象频繁浮现。文字活过来狰狞咬向他，天花板浮现的无数之手，夜晚翻身时枕边的肿坏头颅。
遭受谵妄侵扰的肯尼瓦不得不缺席第二天庭审，前往心理医生诊所治疗——因为幻象只有肯尼瓦看到。
巧合的是，心理医生推荐的两种药物对肯尼瓦都有效果。
镇静药物延缓肯尼瓦从精神衰弱变成疯子，安眠药物让肯尼瓦能做个好梦。
尽管如此，他的状态仍无休止地糟糕下去。再不解决，即使摆脱谵妄肯尼瓦也会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
“听上去像是作恶精。”
克莱尔偏头看向陆离，颔首的兜帽附和她的猜测。
作恶精，鬼灵精怪之一，吸食恐惧害怕情绪为生，它不会对受害者造成伤害，只是通常被其缠绕之人会因精神崩溃而疯癫或自杀。
作恶精喜新厌旧，它们通过惊吓源源不断获取食物，直到受害者不再产出情绪，会寻找下一个人——
陆离显然是将它引出的最佳饵料。
“带我们去卧室。”
肯尼瓦的妻子带领陆离和克莱尔踏上楼梯。来到二楼走廊之时，一道残影于显形药剂下飞速掠来——
轰鸣声倏然在走廊炸裂，克莱尔虚握的手掌前“嘭”地炸开一团灰雾，随劲风消散。
“……它太快了，我控制不住。”
克莱尔歉意缩回手掌，甩掉破碎绷带，对被响声惊吓的女人说：“已经解决了。”
肯尼瓦的妻子感激道谢中，陆离忽然平静地说：“作恶精流浪外城，几乎不可能进入内城。”
肯尼瓦没有离开过内城。
“你认为有人害他？”
克莱尔猜到陆离表达的含义，联想到肯尼瓦被迫缺席的庭审。
“让警署把他们抓起来审问就知道了。”
八十五.国王大道冲突
巨树学院身份与处于事件之中让抓捕过程顺利。
被告方、被告律师，甚至庭审法官都被列入怀疑对象并搜查，城卫军正在搜查陪审团的时候，警署传来消息：被告律师在押送路上死于恶咒。
他们意外接触到深夜城的阴暗面。
克莱尔的事件任务到此结束，接下来事态发展与陆离和克莱尔不再有关。当骑士团介入，磨蹭的城卫官和警署警长被迅速调查之后，扯出根须只是时间的事。
“不会太久，只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克莱尔的身份让她不用担心遭到来自上层的施压，至于陆离？他不追究那些老鼠应感到庆幸。
“我们回去等待消息吧。”
克莱尔舒展懒腰，一圈一圈解开破碎绷带，呈现涌动某种奇异力量的暗红符文，被重新缠绕的绷带遮挡。
归途经过国王大道，临近路口时，他们发现街道被戒严，隔绝民众通过。
克莱尔绷带手掌握紧又放松，戒严不是冲他们来的，整条国王大道都被暂时封锁。
她望向中心城方向：“午夜教会还是王族出行？”
很快，从周围民众低语中克莱尔得到答案：十强争霸赛参赛阵营之一的血脉家族联盟抵达深夜城。
视线尽头外城方向，一排车队正在缓缓接近。
棕红马匹托着篆刻族徽的华贵车厢驶来。比起车厢本身与其中看不见的存在，纯种、不被污染的马匹更引起民众惊叹。
培育纯洁马匹费时费力，毫无意义且花费巨大，但的确像自持真正贵族的血脉家族的行径。
伴随开路骑士与马车经过，民众将注意落在车队中骑马的轮廓上。
这些年轻贵族姿态高傲而优雅，衣着得体，面容英俊。他们应该就是血脉家族联盟的参赛选手。
一道道留下深刻印象的族徽经过，接近车队末尾，身旁的克莱尔忽然绷紧身躯。
与此同时，陆离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恶心作呕感。
“释放诅咒头衔！袭击驱魔人……不知死活。”
尾音飘荡半空，被炸响绞碎。化作残影的克莱尔冲进车队，戒严的城卫军如纸片般被撞飞翻滚。
拳影砸落，狂风裹挟着斗篷掀开，显露残留怨毒的惊骇脸孔。
嘭——
坐骑的哀鸣戛然而止，和身影双腿化作不分彼此的肉泥，泼洒路面、墙壁与城卫军的铠甲上。
“你们是谁……！？”
失去双腿的年轻人跌进涂鸦般的血泥里，咬牙嘶吼，困兽般要施加血源诅咒，然后忽然看到走来的黑袍轮廓背后浮现的微光幼树。
“掌控者！”忌惮的年轻人僵住动作。
更关键的是，他想起克莱尔冲来时的冷喝。
驱魔人……
“尽管诅咒，先死的一定是你。”
克莱尔冷漠低语，野兽般的瞳孔盯住血泊里保持姿势的年轻人。
纯粹力量某种程度堪称无解，可惜优势与缺点同样显著。
面对仪式、污染、诅咒类怪异，这种力量几乎与普通人没有区别——不过克莱尔的炼金术师母亲为其弥补缺点。
不过当知道敌人是谁，年轻人不再想要反击，惨白脸庞忍着剧痛等待。
哒——哒——哒——
一匹没有丝毫杂色的雪白公马闯进冲突。
“驱魔人……陆离对吗？”幽静的阿莱克希斯·蒙斯克居高临下注视陆离：“久仰大名。我是阿莱克希斯·蒙斯克，蒙斯克家族当代族长之子。”
前面的车队继续前进，后面的车队被迫停下，一些视线落来。比起身后民众和城卫军统一的“惊愕”，“憧憬”，这些目光带着嘲弄、欣赏、冷漠，饶有兴趣。
阿莱克希斯·蒙斯克转而看向克莱尔，从这种纯粹力量认出她的身份：“母龙之女……为什么要伤害蒙斯克家族的成员。”
“你应该问问你的家族成员做了什么。”
“萨乌德。”
阿莱克希斯·蒙斯克微微偏头。
痛得渗出密集汗珠的断腿年轻人嘴唇蠕动：“他们毁了我的生意……留下气息，我不知道那是陆离和母龙之女。”
“看来是你的错了……”阿莱克希斯·蒙斯克重新看向陆离和克莱尔，幽静眼眸在陆离身后淡去的幼树和石板路缝隙钻出的嫩芽扫过。
“蒙斯克家族不会包庇罪犯，我们会对萨乌德进行处罚——”
“想将袭击驱魔人的人类叛徒带走？”克莱尔不客气地打断。年幼时没少和血脉家族打交道的她知道它们想的是什么——维持血脉家族的威严。
一切家族之外的惩戒都是私刑，是对家族尊严的冒犯。
但这次不同，站在对立面的是陆离，是克莉丝之女。
短暂沉默，阿莱克希斯·蒙斯克浮现温和微笑：“那么交由骑士团如何？我想他们会公平裁决。”
克莱尔望向陆离，轻轻颔首：“可以。”
赶至周围等待结果的荣誉骑士团骑士得以靠近，救治因缺血而昏迷的萨乌德。
阿莱克希斯·蒙斯克任由骑士团将成为家族的耻辱的萨乌德带走，深蓝色眼眸凝视陆离。
“驱魔人，我们三月争霸赛见。”
年轻的贵族优雅地拉起缰绳，回到前面带领家族车队继续前进。
“自恃高贵的愚蠢家族”，克莱尔这么称呼逐渐远去的车队：“它们犹如蛀虫，从未承担责任，只是无休止摄取。”
但这种想法充满偏颇——血脉家族始终处于对抗怪异的前线。
虽然他们的骄傲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即使你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暴发户一样的新贵，很可笑对吧？”克莱尔从小听着陆离的传说长大，血脉家族里陆离的口碑显然没有民众中那么受崇拜。
“我以为古老血脉家族会有基本的素养礼仪。”陆离收回视线，眼眸微垂，落向披着血色外衣的街道。
“好吧，这帮家伙也不全是坏人。”克莱尔耸了耸肩，顺着陆离的目光，看到经过马车留下延伸的血污车辙：“你发现什么了？”
“马是无辜的。”
“什么？”
“下次可以直接攻击凶手。”
“明白了！”
八十六.垃圾屋
荣誉骑士团队伍护送“额外贵客”返回克莉丝副院长的房屋，自发检查周围环境后离开。
临近正午，克莱尔短暂留下享用午餐，期间安慰陆离。
“不用担心，争霸赛开始我会和你待在一起，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陆离需要保护，这点毋庸置疑。
争霸赛与真实世界不同。不是体现在残酷上，而是相较纯粹怪异，人类与接受人类文明的怪异变化更多。它们没有仪式感，不会遵循本能，他们会使用智慧做武器。
所以提防袭击很有必要，比如想要挑衅陆离的选手，比如刚刚得罪的蒙斯克家族，比如潜入参赛阵营想要除掉“代表人类希望的驱魔人”的存在。
“争霸赛前记得找母亲要好东西，她不会舍得你受伤的。”
午餐之后，克莱尔返回巨树学院，陆离生活重归平静。
唯一区别在于从书房或克莉丝副院长的房间找到的书陆离会带回阁楼上看。
这让每隔几天回来一次的克莱尔没能捉住新“罪证”。
没有上代的絮叨说教，也没有同代的青涩莽撞。这让克莱尔和陆离相处过程比她想象中愉快——
克莉丝副院长没有出现，所以偶尔克莱尔会说是母亲让她看望陆离，真伪存疑。
每隔一个礼拜，陆离会和克莱尔回到巨树学院，进入禁地沼泽地收割人性。
真理信仰陆离已经不再接触，防止被篡改思维。目前为止陆离做得很好——没有可疑好奇产生，也没有强烈探索的**。
随着时间推移，陆离居住的阁楼逐渐向树屋演变。
床板生长的枝杈形成天然帷幔，拱卫床榻周围。倾斜屋顶钻出的嫩芽垂落。周围邻居时常抬头，望向屋顶烟囱旁长出一株野草。
可惜等到陆离离开，它们将再次枯萎长眠。
距三月争霸赛一周。
等到完成事件的克莱尔归来，时隔一周的陆离再次跟随返回巨树学院，抵达沼泽地小屋。
银色十字·斯隆上周修养结束离开，只剩下米尔德丽德·汉普里与新来的被救治的布里茨·泰尔。
同样是位拥有自传的传奇。
退休般整天住在木屋的米尔德丽德·汉普里说这里已经被掌控者称为温馨小屋。
砰——
五声枪响林间回荡，引来安全区望来的视线，不过他们只能看到沼泽深处的重重林影。
垂下袅袅升腾青烟的通灵枪，陆离装填镀银子弹，收入枪套，回到木屋边。
“你的克莱尔侄女已经回去了。”米尔德丽德·汉普里对环视周围的陆离说道。
陆离轻轻颔首，低头进入小屋。
米尔德丽德·汉普里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准备咖啡豆。
“一周后的三月争霸赛，我想了解一些信息。”陆离坐入空沙发。
仍在壮年的布里茨·泰尔抱着树木尸体进入小屋，熊般壮硕身躯遮挡大片外界昏光。
“您想知道那些不属于表面为人所知的信息是吗？”米尔德丽德·汉普里的话听上去有些拗口，随后边研磨咖啡粉边讲述真相。
“三月争霸赛的真正意义是融合……”
最初，三月争霸赛为巨树学院希望上层与下层相互竞争、学习而举办，随着骑士团、贵族议会陆续加入，最初目的变为文明融合。
“怪异腐蚀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腐蚀怪异……接受我们的思维、我们的文明，我们的习惯。”
“你注视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放下木柴的布里茨·泰尔闷声说。
这就是代价，符合均衡真理的代价。
人类掌握怪异的力量对抗怪异同时，也在逐渐成为怪异。
“争霸赛流程呢。”
“每年都不固定……通常是三场不同试炼。”米尔德丽德·汉普里随后讲述前几场争霸赛的过程与结果。
上届三月争霸赛冠军属于午夜女士教会。事实上，从午夜女士教会加入争霸赛起冠军大多数属于教会。
至于午夜女士教会依靠实力获得冠军还是利益相关，始终有人争论。
巨树学院则始终处于倒数。尽管作为争霸赛最初发起人与主评委，但巨树学院学生都是年轻人与孩子，掌握的力量无法比拟其他势力。事实上，如果不是下层学院支撑他们会输得更惨。
今年似乎值得期待——因为陆离的加入——也因为两个新阵营加入。
通常新阵营会因为不了解赛制导致扣分较多处于倒数第一，这是巨树学院摆脱泥沼的机会。
米尔德丽德·汉普里告诉陆离尚未揭晓答案的两个新阵营：神灵小镇联合，以及某个神系。
“您最近看书了吗？”
米尔德丽德·汉普里问道，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说：“还不够……带上这个，去图书馆给守门人看，让他带你去垃圾屋，那里的东西才是您需要记住的……不要觉得奇怪。”
他没告诉陆离为何要这么做。带着米尔德丽德·汉普里给予的树叶标本，陆离乘坐升降梯返回树干层，将树叶标本展示给图书馆守门人。
沉默的守门人带领陆离来到无人角落的一扇破旧木门前。
推开房门，一座独立于图书馆的书屋眼前呈现。
守门人已经离开，踏入书屋的陆离随意拿起书架上一本书。
《镰刀的制作与使用》
陆离扫过其他书封，《探案集》《猜测谜题》《功劳归于利卡伯爵》。基础而无用的知识，其中甚至夹杂人物传记与奇幻故事。
想到米尔德丽德·汉普里最后说的那句话，陆离拿起几本更容易记住的故事书，离开图书馆，回到午夜城的克莉丝副院长住宅阁楼。
接下来几天，陆离没再前往书房和卧室，一直待在阁楼看“垃圾屋”带出的故事书。
第四天，陆离收到巨树学院的烫金邀请函。
【尊敬的陆离阁下：】
【我们真诚邀请您参加三天后的十强争霸赛，愿荣耀与光辉皆归于您。】
【——巨树学院导师议会】
克莱尔不久后到来，看到收拾好行李，回头凝视犹如树屋般阁楼的陆离。
“不用惋惜，我会让母亲想办法保留下来它们的。”
克莱尔说，带领陆离回到巨树学院。
八十七.争霸赛序幕
米尔德丽德·汉普里只说对一半。
最后阵营于今晨抵达深夜城。十强争霸赛全部阵营彻底揭晓：除却上届延续的八支队伍巨树学院，五大骑士团；贵族议会；恐虐狂暴神系；阴谋蛛网神系；午夜女士教会；血脉家族联盟；旧下水道战线；今年增加的两个阵营是神灵小镇联合阵营和神选密团。
前者陆离早已知晓，后者由深夜城教会神选之子组成。
高年级学生随后发现回到树干层的陆离，关于他将参加十强争霸赛的言论逐渐传开。
陆离到来让因十强争霸赛而热络的学院氛围更加沸腾，他们希望就此能清洗巨树学院作为主办方却连续几年倒数的耻辱。
“想知道上次学院因何失败吗？”陆离寝室，克莱尔双手抱胸：“因为我不在高年级。”
“和我说些下层学院的事。”
陆离忽略克莱尔的自吹自擂，虽然她的确有这种实力。
“没什么不同。上层接纳你我一样的人类，下层学院容纳异人、异种、甚至怪异。只要认同人类身份。必须承认，下层学生普遍比上层更强，我们往年没有垫底也是因为下层学院存在，不过别太信任它们……这不是偏见，深受污染的它们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你可以相信，但永远不要信赖。”
陆离不置可否。
当一个群体非集群意识，必然存在众不同的个体。就像人类会出现疯子，它们也会拥有智者。
克莱尔离开不久，陆离前往沼泽地，十强争霸赛前最后一次来到沼泽小屋。
七只怪异积攒在圈栏里，比前几周多出一些。因为争霸赛，掌控者们要为陆离“补充营养”。
解决七只怪异，停留片刻了解这次争霸赛，陆离返回巨树学院。
在因消耗与救赎布里茨·泰尔，又补充几次人性之后，陆离仍拥有34份人性。
第二天。
距离十强争霸赛开始仅剩一天。
树干层的气氛愈加浓郁，听说决斗场挤满了观众与选手，每次结果揭晓时掀起的欢呼甚至连地表也隐约可闻。
陆离因克莱尔的邀请来到炼金学办公室。克莉丝副院长仍没这里。
“这些是母亲为我们准备的。”
炼金产物与炼金药剂堆在炼金台上。克莱尔边分边告诉陆离如何使用。
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影响的指南针，洒下后会呈现周围5里地形的探查药剂，高配版显形药剂，结合红铜与炼金毯效果的睡袋。
这些克莉丝副院长准备好的道具似乎隐约透露锦标赛的赛制。
中午，守门人带领收到邀请函的参赛学生在礼堂聚集。
陆离坐在后面，但无论哪里，被光环笼罩的陆离都是焦点。
周围学生瞩目，陆离曾在炼金塔上接触，认识的第一位巨树学院神秘学教授厄尼·汉弥尔顿·韦恩向他颔首示意。
这次聚集是为了决定上层学院带队领袖。
陆离无疑是最佳人选。不过他拒绝了这层身份。厄尼·汉弥尔顿·韦恩教授没有强求，将领队身份交给约尔根·莱特。
约尔根·莱特本身就是高年级的领袖，其贫民窟出身与对人类身份的认同足以让人信赖。如果没有陆离，他会天然是这次锦标赛的领队。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上层学院还有另一位领队：陆离。
设置领队身份的意义是让学生服从其指令，而陆离不需要这层身份也能做到。
“无冕之王……”谷
靠在墙壁上抠着指甲的克莱尔低语。
随后厄尼·汉弥尔顿·韦恩讲述起陆离已经知晓的争霸赛细节与危险。
结束后，陆离跟随克莱尔回到炼金学办公室，他的脑海还在回忆厄尼·汉弥尔顿·韦恩讲述的数字：582名选手。
这仅是巨树学院的上层学院。
人数并不罕见，往年上层学院的参赛选手相差不多。陆离在意的是另一串数字——每年争霸赛都有三分之一以上学生死亡。
“我无法理解将人类力量内耗在竞争里的行为。”陆离平静地说。
“呃，厄尼·汉弥尔顿·韦恩教授在骗你们。死亡数没这么多，事实上……”克莱尔欲言又止：“教授只是希望我们保持警惕不要大意。”
克莱尔似乎隐藏起什么信息，某些被掩盖篡改的真相？
她没有坦白，陆离也没再追问。无论如何，答案明天将会揭晓。
同样揭晓的还有蒙着神秘面纱的下层学院，以及其余九个阵营。
对于许多学生而言，今晚将是不眠夜。
……
漫长深夜褪去，清晨唤醒熟睡的巨树学院。
洗漱结束的陆离走出盥洗池，回到寝室，检查末日启示书、胃袋、通灵枪，推门来到混合区升降台。
高年级学生们陆续聚集，陆离环视队伍，发现基鲁艾特和玛格丽特他们站在边缘。
“轮到我们了。”
克莱尔身旁低语，陆离收回视线，踏上升降梯。
持续的幽暗下降结束，昏黄照进升降台。
俯瞰广袤的沼泽地，下方安全区空荡分布着黑点。
未曾谋面的院长不在，克莉丝副院长不在，九个阵营的领袖不在，九个阵营的选手也不在。
甚至下层学院也不在这里。
宁静与拥挤诡异地糅杂一起，降临在沉思的巨树学院学生眼中。
陆离在地面看到许多熟悉面孔。神秘学导师厄尼·汉弥尔顿·韦恩和海尔姆德，占卜学导师不死人，战斗技巧学导师莽狮雷，笼罩纱幔般的灰袍下的梦特米斯，用尊严衬托自己的格雷教授，还有更多尚未见过的教授导师。
“以前也是这样？”陆离偏头问身旁的克莱尔。
“不……”
升降梯降在沼泽地安全区，约尔根·莱特带领队伍离开升降台。
“踏入迷雾，你们会被随机传送到广袤的沼泽地深处。越快找到通往下一阶段的出口分数越高。”
厄尼·汉弥尔顿·韦恩踏前高喊，指向学生们接近的弥漫灰雾。
“击败其他阵营选手将会加分……”
厄尼·汉弥尔顿·韦恩的喊声随着陆离踏入涌动的迷雾，微不可闻。
学生们迷失于迷惘的雾霭中。
八十八.异乡人
“为什么不告诉陆离先生真相？”
枯林边缘，米尔德丽德·汉普里与布里茨·泰尔眺望雾霭吞噬学生们的轮廓。
“这是他的机会……你不是也没说吗。”
米尔德丽德·汉普里注视那道身影踏入迷雾，返身回向小屋。
……
融化奶酪般的粘稠灰雾拉扯着陆离，它们阻隔身旁的同伴，阻隔周围的声音，寂静无声地涌动。
在粘稠感即将拖累陆离脚步的时候，它们像是燃尽篝火最后升起的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陆离走出了雾霭。
宽广而阴森，昏黄而压抑，藤蔓缠绕、扭曲的枝条与远方延绵的死去的丛林凝固空中。
穹顶垂落的根须犹如贝壳内部的瑶柱，稍短根须钟乳石般垂在高空，空间刻度的变化仿佛意识被缩小。遗憾的是，陆离在周围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景象。
陆离取出内侧口袋的指南针，指针笔直朝向前方奇形扭曲的枯林。打开眼珠木盒，召唤商人安东尼确认位置。
指南针只能让陆离不至于迷失在广袤的沼泽地。商人安东尼可以让他找到出口，但厄尼·汉弥尔顿·韦恩所指“出口”和离开沼泽地的“出口”指向的可能不是同一目标。
商人安东尼很快感到，确认脚下是沼泽地北部，如果要回去只要往南边走，进入远方那座枯林。
环视周围，确认没有布置的线索遗留周围，陆离绕过泥沼水泊，向枯林靠近。
留在视野开阔的沼泽似乎比遮蔽感知的枯林更安全。但对于陆离，树林是他的天然盟友。
沼泽地。
作为同时靠近深夜城、旧下水道、巨树学院的禁地，沼泽地始终被开垦与削弱。某种程度来讲，地表或许也比这座昏黄世界危险。
但不代表这里安全，沼泽地终究是禁区，不为人知的区域与深处仍有可怖存在徘徊。
而这里就是沼泽地深处。
孤身一人的陆离似乎并不孤独。
与谁也不知藏有何物的死寂泥沼保持距离，前进几分钟的陆离只和远方枯林拉进一些距离。
那里比想象中远，所幸破碎泥沼显露通往枯林的破碎小径，周围足够开阔，不必担忧突然出现的袭击，只需提防身旁泥沼。
鞋子踏上松软泥土，边缘土块滑进泥沼，荡起涟漪，然后被突兀浮现的更剧烈涟漪推回岸边。
脚下深处传来震颤。周围模糊倒映昏黄穹顶的沼泽荡起粘稠涟漪，浑浊世界。
环视周围的陆离抬头望向东方，地底震动隐约从那边传来——
展开地图，地图标注东部为地居人挖掘矿区。
震动应该源自矿区。
震颤持续几十秒时间，留下尚未恢复平静的浑浊泥沼褪去。
陆离再次眺望向周围，许多破碎泥沼升腾气泡与模糊轮廓，仿佛某些存在浮出水面，又很快消失，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记下它们的方位并绕开，陆离迈过泥沼前进，步伐坚定不移。
接下来矿区传来的地底震颤又以接近固定的频率出现几次，每次都将泥沼浑浊，显露一条通往密林的安全小径，同时也将许多泥沼里的东西冲上岸边。
比如搁浅岸边，淤泥覆盖无法分辨颜色的衣服。
树枝挑开肮脏衣服，一截臂骨被包裹起，遍布不知崭新还是陈旧的咬痕。
扔掉树枝，陆离绕过这泊临近枯林边缘的沼泽。
踏入幽暗死寂的枯林，没有微风，响起的只有脚步声，它们已经死去。
行走于枯死森林的陆离犹如走在矗立墓碑的墓园，安宁而肃穆。
惊扰此地安宁的不是陆离的到来，而是细微、压低的呼喊声。
“驱魔人？这边，我在这边……”
循声望去，一株枯树的树根缠绕紧缚一只怪影。可厌，畸形的蜘蛛形体吞噬可怜的少女，腐蚀液体让只剩半个的少女身躯流脓、衰坏——
不过情形不像表象令人作呕和可憎。
蜘蛛形体和少女半身属于同一意识，只有腐蚀流脓真实作用在蜘蛛少女身躯。
“我来自巨树学院……”困在树根囚笼的蜘蛛少女向陆离求助，抛出一枚与陆离徽章相仿的学院徽章：“驱魔人，帮我出去。”
两枚徽章拼凑一起完整组成巨树的轮廓。这是下层学院徽章。
陆离视线落在紧缚蜘蛛少女，形成胃囊缓慢消化内部的树根。
“这些树是活的。别靠近，它们会袭击你。”囚牢中的蜘蛛少女提醒。她因此没有挣扎，忍受作为养分被消化的痛苦——
“我该怎么做。”
“试试用火。”
陆离没有采纳建议，凝聚心神感受这片树林。但就和踏入这座枯林的感觉一样，这里是座墓园，树木们为自己矗立墓碑，这里没有丝毫生机，灌输人性也可能只会让树干成为土壤，诞生新的植物。
“它和树林无关，不是这里的一部分。”
以及问题的关键：陆离从树根囚牢感知不到情绪。
友善、欢迎、排斥、仇恨……这些都没有。
对于作为【树语者】掌控者的陆离，真正答案清晰显现。
“什么意思？”
“可能是某种拟态成树根外表的怪异，你的脱离不会引起森林反抗。”
微怔的蜘蛛少女尝试抬起尖锐前肢刺入根须，囚牢轻轻蠕动，随收到伤害收缩，缩回地底，释放神情懊恼的蜘蛛少女。
没有意外，没有阴谋。
如果陆离没有出现，蜘蛛少女大概率会在被腐蚀得陷入重伤之前不得不反抗，然后发现真相——猎食者险些被弱小的猎物吃掉。
陆离站在旁边，安静等待蜘蛛少女处理伤势。
对于人类而言足以致命的严重伤势蜘蛛少女毫不在意，从腰间口袋取出碾碎草药，涂抹身躯表面，与消化形成的腐烂、浓汁混合，像是淤泥覆盖体表。
“我真幸运，居然遇到了驱魔人，进入前我们都在谈论有没有机会遇到您，我可以跟着您，成为您的同伴吗？”
灵动轻快，喋喋不休为“墓园”带来热闹的蜘蛛少女起誓。
“您剑锋所指，皆为道路！”
八十九.来自地表的迁徙队伍
蜘蛛少女体表融蜡般的可憎伤势转移，附着半人半蛛的躯体，具现出让人头皮发麻的丑陋疣瘤。
陆离询问蜘蛛少女下层学院加入比赛的时间。
“大概两个小时以前。”
和上层进入迷雾时间接近。
“你知道试炼出口吗。”
“出口？不是离开沼泽地的出口吗？”
这么理解也没问题。没有明确指向的答案时，寻找相仿答案通常不会出错。
脚下泥土忽然掀开，扭曲蟒蛇般根须缠绕陆离。形成囚困陆离的牢笼之前，蜘蛛少女的镰肢利刃般划过暗紫残影，两节根须断裂，流淌灰褐色黏液。
拟态怪异未因受伤退缩，甚至未理睬旁边的蜘蛛少女，全部被陆离气息吸引。
陆离取出胃袋的炼金药剂，拧开倾倒，涌出瓶口的液体奇异雾化成暗黄雾霭，笼罩陆离周身。
嘶嘶消融声响彻周围，但腐蚀对根须的伤害微末——被腐蚀消除前，根须足以形成囚牢。
“这边！”
蜘蛛少女声音响起，划断几乎闭合的囚牢。暗紫残影不断闪过，割断根须。
她也在被暗黄雾霭腐蚀，挂在体表的疣瘤虫卵般蠕动生长。
陆离沿着豁口冲出，和蜘蛛少女退往枯林之外。
站在松软、褐色土地上，纠缠根须边缘徘徊，最终因某种忌惮，不甘缩回枯林。
“谢谢。”
陆离视线落向蜘蛛少女被再次腐蚀的躯体，从胃袋取出恢复药剂。
“人类的药剂不适合我们。”
蜘蛛少女为自己涂抹巫医药剂：“如果想要感谢我……你好香……可以让我尝尝吗？唔一小块就行，血液也可以，那指甲呢？头发也不是不……”
唠叨中陆离展开地图，标注的最近出口在地居人挖掘矿区，让这片区域震颤的源头。
地居人是中立势力，它们同时与人类和怪异做生意。因为与地居人商行有些联系，陆离也许获得一定帮助——即使不行，总能用怪异货币或先令开路。
陆离与名叫伊达的蜘蛛少女结伴，向地居人挖掘矿区靠近。
伊达的六条节肢让她在淤泥地如履平地，为陆离探索伪装成泥土，蛰伏怪异不可通行的泥沼。
陆离跟在后面为伊达补充漏洞，不过她的感知比显形药剂更敏锐，绕开陆离发现与没发现的怪异泥沼。
于是远离枯林的速度比接近枯林时快了很多。某个时刻，蜘蛛少女忽然退回陆离身边，匍匐身躯蜷缩节肢，尖端远离地面。
大地深处的震颤再次波及这片沼泽地。
“震动会让我不舒服，感知钝化。”伊达解释。
几十秒之后，褪去的震动留下浑浊而狼藉的沼泽。伊达重新站起，微醺般窸窣摇晃爬行，重新掌握平衡。
恢复赶路一段时间后，几里外隐约浮现地居人挖掘矿区的轮廓。这时，陆离眼眸落在淤泥上。
几行杂乱密集的模糊脚印向前延伸。
伊达抬起前肢，比划脚印轮廓：“都是人类脚印，会是其他选手吗？”
沿着前面的人的足迹向前，他们显然与陆离目的地一致，朝向地居人挖掘矿区。
逐渐明显清晰的杂乱脚印说明陆离正接近前面的人，但眼前仍只有平坦沼泽地与远方矿区轮廓。以及，脚印消失在前面。谷
残余淤泥里的脚印呈现混乱与徘徊，不再蔓延，犹如与世隔绝的孤岛。
地居人挖掘矿区的震颤此时出现。伊达蜷缩肢体躲避因临近矿区而更明显的震动。等待震颤消失，杂乱足迹已经模糊不清。
再一次震颤，脚印将会被完全掩盖。
陆离的黑色眼眸微抬，看向前方空地，平静地说：“你们是参赛选手吗。”
没有任何回应的寂静中，陆离展示巨树学院徽章。
“我们来自巨树学院。”
寂静化为死寂之时，伊达捞起一块碎石抛掷出去。
石块划过弧度，突兀“啪”地拍打在空处，迸溅的湿泥显露模糊轮廓。
“……我们是普通人。”
颤抖畏惧地喊声迟迟响起。
某种隐形屏障消失，显露衣着褴褛，神情疲惫的平民。
“它……您身旁的……异人……是您的仆从吗？”
让他们畏惧的源头是陆离身旁的蜘蛛少女。
蜘蛛少女眼眸微眯，节肢危险地弓起。
“我的同伴，来自下层学院。”
身边驱魔人使人平静的话语响起，感受治愈心灵净化灵魂的气息，她的肢体缓缓舒展放松。
“下层学院……？我们没听过但是……”队伍领队，一名中年男人视线落在徽章上：“我知道巨树学院。”
中年男人只能选择相信陆离，而这份迫于无奈的相信在接近陆离之时，迅速蜕变成信任。
“您是牧师吗？”中年男人忍不住问。
“不是。”
他们来自棉花镇，曾经拱卫午夜城的城镇之一。午夜城陨落后棉花镇失去庇护，状况迅速恶劣同化，许多居民选择迁徙。
与其他境遇糟糕的神灵小镇比，他们起码还有选择，还有机会前往“新午夜城”。
中年男人就是迁移队伍之一。
七天前，四十四名居民组成的迁徙队伍进入旧下水道，前往深夜城。而结果呈现眼前：迁徙队伍现在还剩下五名男人、两名妇人，一名病重小男孩。
通往午夜城总站的地居人挖掘矿区就在几里外，但迁徙队伍不得不停下：矿区震颤让泥沼形成湖泊沼泽，阻挡道路。
他们等待，希望震颤能让道路再次显现。
陆离眺望前方，处于震颤间隙的泥泞沼泽正在恢复寂静。表面平静的淤泥下无人知晓是松软泥土还是噬人沼泽。
他们可以绕过这里，总有道路能进入矿区，但病重的男孩可能活不下去了。
小男孩额头烧得几乎烫手。即便退烧也可能烧坏脑袋变成傻子，而他的父母也早已死在路上。
蓬头垢面的幸存者也不知能否顺利进入矿区，走完最后路途。
他们缺少食物，缺少水源，还有药品。
“我只有一块怪物肉……”蜘蛛少女翻找出口袋里手掌大小的肉干，并且不愿给这些恐惧厌恶自己的家伙。
不过这对于陆离不是问题。
九十.地居人挖掘矿区
商人安东尼回应呼唤，带来迁徙队伍稀缺的食物药品。
感激的男人让同伴分配食物，将药品给男孩服下，情绪随逐渐恢复的气息稳定。
“你想带上他们？我们速度会被拖累，拿不到高分。”
蜘蛛少女凑近伫立旁边安静等待修整的陆离。
没有遮掩的话语传入迁徙队伍耳中，正因幸免于难庆幸地享用食物的人们缓下咀嚼，等待他们的结局宣判。
“没事。”陆离说。
“你说了算。”
蜘蛛少女不喜欢不喜欢她，冒犯她的家伙，不过现在她是陆离的骑士。
“两位阁下，感谢你们的帮助……”
疲乏的男人撑起身去来到陆离面前，再一次表示感激，并带上脸孔精致躯体狰狞的的伊达。
“伙计们，我们该出发了。”
人们按捺对剩余食物的渴望，纷纷站起，跟随陆离沿着地居人挖掘矿区侧边的沼泽湖泊绕过。
“你和其他人不同……陆离。”伊达低语身旁响起。“没有偏见，尊重生命，这也是我们选择你的原因……”
“可惜……”
伊达为某种不存在的未来惋惜，窸窣迈动蜘蛛节肢，离开陆离身边去前面探路。
地居人理应保障它们的挖掘矿区的安全。
于是随着靠近挖掘矿区，沼泽地的危险也随之远离，除了噬人沼泽本身。甚至矿区轮廓周围分散着徘徊的身影。
“伊达。”
陆离唤回前方探路的蜘蛛少女，和她摘掉学院徽章，换上迁徙队伍要来的破旧衣服。
伊达抱怨着套上散发酸臭的衣服，在不久之后意识到陆离这么做的原因。
涌动的淤泥浮出路边泥沼，形成模糊泥偶。
“诉明来意，平民。”
即使烂泥组成，仍能感受到背后的高傲。
事先得到陆离提示的领队谦恭回答：“阁下，我们来自棉花镇……想——”
哗啦——
淤泥落入泥沼，无意听完的泥偶重新融入沼泽。
靠近挖掘矿区的路途他们遭遇几波搜查。迁徙队伍的伪装一次次保护他们通过阻拦。
无论这些家伙的身份还是他们的搜寻目标都清晰明确：参赛选手。
“禁地出口”的信息与“离开禁地的出口”意思相近，选手因此到来并不意外。于是，一些选手如鬣狗般游荡出口周围，捕猎其他选手获取学分。
地居人掌控的挖掘矿区禁止争斗，鬣狗们只能在外围徘徊。
狼狈的迁徙队伍的伪装让他们顺利进入矿区。
陆离庇护迁徙队伍的同时，迁徙队伍也庇护了他们。
通往挖掘矿区深处的道路被木墙阻挡，外围被这些如同传闻中喜好财富的妖精般的地居人改造成一条商业街道。
让伊达和疲惫不堪的迁徙队伍留在原地休息，陆离沿着随处可见的木牌路引来到商业街的核心。
【午夜城总站通道】
通往地底的螺旋通道被栅栏围起，身材矮小的地居人等候陆离走近。谷
“去总站的门票10先令，可以以物抵钱，都没有需要打工三日，提供食物住处。”穴居人扁平脸孔上的厌光眼膜落向陆离。
“出口在这里吗。”
地居人前倾闻嗅：“当然不在，不过我们知道出口的信息。”
“你需要什么。”陆离问。
“需要为我们做一件事。”地居人咧开嘴角，露出污黄牙齿。“找到蛋白石矿，蛋白石归我们，消息归你。”
沼泽地特产，尽管蛋白石原矿不需提纯但矿产分散。
“多少先令可以买到出口信息。”
陆离没有时间浪费，或完成种种前置条件。
“你能掏出多少？”地居人狰狞牙床几乎显露，笑容让陆离想到哈德斯。
“1万先令。”
“沼泽地北部，那里许多蛋白石矿尚未发掘。”
“1万怪异货币。”
“成交！”
……
回到迁徙队伍的路上，有人跟着陆离。
他没有伪装行踪，即使陆离转身面对也坦然靠近。
“无意冒犯，陆离阁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这名胸前佩戴【神灵小镇联合】徽章的教徒尊敬俯身。
陆离平静注视，等待他诉说来意。
十强争霸赛的10个阵营随机落在沼泽地深处。这意味着两件事实：越早进入沼泽地与同伴汇合几率越大，以及必然存在某个区域某个阵营数量更多。
巨树学院因倒数排名而靠前进入沼泽地，可惜地居人挖掘矿区不属于巨树学院的地盘。
血脉家族联盟统治周围。尽管他们不屑也没意义杀戮其他阵营选手，但他们不会吝啬淘汰选手获取学分的行径。
地居人挖掘矿区因此成为陷阱。靠近选手被周围徘徊的血脉家族联盟淘汰，侥幸与使用秘术进入挖掘矿区的选手也面对无可奈何的事实：他们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于是，一些被困的选手联合，想要摆脱封锁。
“神灵小镇联合，五大骑士团，贵族议会还有您的巨树学院都在脱困联盟。”
“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陆离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神灵小镇教徒遗憾地说：“我们无法信任彼此……骑士团与贵族议会存在矛盾，贵族议会瞧不起神灵小镇联合，巨树学院与骑士团私下结盟……攥在一起的湿沙子轻轻触碰就会碎散。只有您能让它们成为石块，因为您无可比拟，让人信服的声望。”
“我会考虑的。”
陆离只是回答。他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
神灵小镇教徒误会了什么，坦然补充说。
“如果您要完成地居人的委托，不要相信。它们只会给予占卜般意义不明的箴言。您无法从箴言获取任何帮助，它唯一意义就是当您找到答案时再想起箴言会觉得它是对的。”
街道远处的迁徙队伍已经看到返回的陆离，伊达窸窸窣窣迈动节肢，靠近过来。
“我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犹如下定某种决心，神灵小镇教徒低语：“沼泽地诅咒头衔的线索。”
伊达抵近身边，戒备盯着披着黑袍的神灵小镇教徒。
陆离短暂思考，轻轻颔首。
“跟我来吧。”
九十一.第二个驱魔人
低矮简陋棚屋像是贫民窟，但没有贫民窟的拥挤肮脏。
随处可见游逛的地居人矿工，因为争霸赛而出现的人类其次，以及少数此地修整的怪异。
“无论他说了什么，你不该相信他……”
回去路上，伊达没有掩饰对教徒的戒备。
“但我们的确被困在这里。”陆离视线落向眺望这边的迁徙队伍。
这是他们终要面对的问题。除非出口就在挖掘矿区，除非巨树学院或骑士团占据此地。
陆离将购买到的午夜城总站门票与深夜城门票交给迁徙队伍，甚至还有先令，这些足够他们进入外城并落脚直到开始新生活。
“请告诉我们您的名字……”
感激的迁徙队伍向陆离祈求。
“你们会知道的。”
教徒这时缓缓低语：“铭记此刻吧，这将是你们所剩无几的余生唯一真实的记忆……”
“你在说什么？”
幸存者们怔愕，伊达前肢弓起，浮现明显攻击意图。
“这是事实……”教徒斗篷下的阴影传出感慨：“即使在深夜城，市民也很难活过四十岁。这些人污染已深……”
“我们会在那时候离开深夜城。”
男人低语。
气氛从喜悦变得伤感，最后男人向陆离和伊达告别，带领迁徙队伍进入螺旋地洞。
“我忽然理解你的行为了，这种救赎后的喜悦……”伊达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说。
好在教徒没再说煞风景的话。
收回目光，陆离与伊达跟随教徒前往他们的藏匿处，一栋他们租下的杂货店二层。
地居人的好处之一：你能用钱财和它们交换一切。通常被更大利益诱惑之前，它们不会出卖你。
杂乱踏上楼梯的脚步声让教徒到来后撞见三道充满戒备的身影。
“你带了其他人过来？我们不是说过——”
暗金烫发，穿着灰色西服马甲的年轻贵族愤然站起。
跟随努内斯到来的陆离，尤其是伊达让他感到不安。异人选手通常只在旧下水道战线或下城巨树学院。前者不会被努内斯带来，后者则会让已经结盟的骑士团和巨树学院继续增加话语权——
“这是能带领我们脱困的人。”教徒神秘低笑，偏头询问陆离：“可以吗？”
陆离轻轻颔首，抚下兜帽，显露黑色头发与一双黑色眼眸。
充斥愕然的三道视线里，教徒声音继续响起：“没人再反对结盟和对结果悲观了，对吗？”
“那么正式为您介绍。”教徒面对陆离，摘掉兜帽，显露苍白普通的脸庞，介绍松散联盟的成员：“我是努内斯，神灵小镇联合；帕夏·里瓦斯，五大骑士团；托瓦尼，和您来自同个地方。”
托瓦尼是名雀斑青年，属于进入迷雾前陆离看到的许多面孔之一。
信仰骑士精神的帕夏·里瓦斯笔直站立，低垂头颅。
“来自贵族议会的海茵茨·艾利斯向您问候。”
暗金烫发的年轻贵族拒绝努内斯的介绍，主动抚胸行贵族礼。谷
“陆离，伊达，来自巨树学院，他们将加入脱困联盟。”努内斯向惊喜的盟友们介绍。
陆离的到来让脱困联盟无比凝聚——即使海茵茨·艾利斯也抛去所有质疑。
虽然传闻驱魔人和贵族们关系不太融洽，但谁也不认为驱魔人会因此针对海茵茨·艾利斯。
“陆离阁下。”
努内斯示意陆离，领着他暂时离开房间。
“沼泽地诅咒头衔的线索不在我手里……确切说，原本不属于我。”
沿着楼梯回到一层，努内斯缓缓讲述他的遭遇。
“那是一卷羊皮纸，我不知道该称它污染物还是同源物或者两者都不是……开始，我以为它是污染物或同源物，但很快发现问题所在：羊皮纸没有任何污染气息，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只是普通羊皮纸。”
显而易见，没有问题本身就是问题。
经过杂货店柜台后的地居人，努内斯暂时闭嘴，等到来到街道上继续说：“我在出现的泥沼旁的破烂背包里发现它。时间与环境腐蚀一切，只有这卷羊皮纸完好无损。它自我介绍说叫威尔·肯，曾是传奇驱魔人。”
“威尔·肯……”陆离因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因为某种担忧，努内斯将羊皮纸藏匿在废弃小屋。同样因为某种担忧，羊皮纸透露它知道诅咒头衔的信息换取不被摧毁。
钻进无人的幽暗小巷，努内斯推开符合地居人体型的低矮木门，钻入废弃小屋。
低矮逼仄的房屋犹如囚牢，微低脑袋才不会让发丝触碰天花板。落着厚重灰尘的小屋里唯一没有蒙尘的是搁置在木箱的羊皮纸。
“你履行了承诺，努内斯……那个人是谁？”
沧桑沙哑的低语在小屋响起。
就像努内斯所说，陆离感受不到任何污染，任何恶意。
“真正对诅咒头衔感兴趣的人。”努内斯审视着它：“同时也是一名驱魔人。”
还有什么比一名真正驱魔人更好证实它言语的真伪。
“不是所有人都叫做驱魔人，孩子，那是一种传承，一种信念，一种我们无法看见与触摸，却真实存在的力量。”
苍老感慨的低语涌现名为荣誉的力量。
“他的确是驱魔人，从旧日时代存在至今的驱魔人。”努内斯偏头看向陆离。
陆离取出眼珠木盒，召唤商人安东尼出现。
“商人的承认能证明我的身份。”陆离注视陷入沉寂的羊皮纸。“现在该你了。”
“它是驱魔人吗。”
“是。”商人安东尼的回答一贯冷漠，哪怕羊皮纸也许是这个时代唯二的驱魔人。
“曾经还是现在？”
“一直都是。”
陆离已有答案，努内斯彻底放下对羊皮纸的警惕。
威尔·肯犹如一位老人，缓缓讲述说：“谢谢你，年轻的驱魔人，时隔二十年还能被承认我很高兴……还有商人，很高兴能看到你们仍然行走在大地上，作为驱魔人的伙伴。”
“我叫威尔·肯，曾是一名调查员。你呢？年轻的驱魔人。”
“我是陆离。”
九十二.脱困联盟
“陆离……是的……我记得这个名字……消灭了寂静之时，传说中的驱魔人……”
附身羊皮纸的威尔·肯回忆着低语。
而陆离也同样记得他：旧日时代，驱魔人协会、调查员、守夜人处于联盟时期的广播节目，退休的传奇探员威尔·肯。
“寂静之时没被消灭。”
“但它变成了寂静时分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变成这样。”陆离无意谈论自身往事，询问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无论在记忆还是时间刻度。”
威尔·肯缓缓讲述他的经历。
仅存的次子史蒂芬死于无底深渊后，威尔·肯受邀参与联盟广播。征伐寂静之时的远征军全军覆没时，陆离踏上被降神之绳蛊惑的道路之前，威尔·肯离开联盟广播，前往荒芜之地的无底深渊。
他想要为孩子复仇。即使失败，也能与儿子埋葬一起。
荒芜大地的远行已经耗尽这位曾经拥有荣誉的老人所有力量，没有为人期待复仇成功的戏码，威尔·肯不出意外地坠入无底深渊。
当威尔·肯的意识再次清醒，它成为一卷羊皮纸，躺在曾经背包中浸泡于泥沼里。
背包里的“同伴”逐渐腐朽烂掉，只有他附身的羊皮纸除了肮脏完好无损。
“无法死亡，无法移动的漫长时光让我逐渐迷失……我究竟是威尔·肯，还是获得一个叫做威尔·肯的驱魔人意识的羊皮纸？”
叹息声为这个故事收尾
“无底深渊连通沼泽地？”陆离问。
“我不知道……进入无底深渊之后我听到许多耳畔边的呢喃低语，好像它们围绕着我，藏在周围岩层里，最后失去力气的我听见了史蒂芬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实的。”
“年轻而伟大的驱魔人，你为诅咒头衔而来对吗？我会将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我们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努内斯忽然出声打断他们，瞥向低矮门外：“血脉家族那帮选手察觉到我们了，先离开这里。”
努内斯拿起羊皮纸，和陆离离开小屋，返回杂货店二楼。
沉闷房间无声，四名选手分出明显界限。
贵族议会的海茵茨·艾利斯靠着墙壁，与所有人保持最远距离。骑士帕夏·里瓦斯护卫般伫立托瓦尼身旁，伊达留在离门最近的衣架旁。
“你带陆离阁下去哪了？”海茵茨·艾利斯不喜努内斯抛下他们的举动。
“一些私事。”
“继续我们先前的讨论吧。”骑士帕夏·里瓦斯向陆离行骑士礼：“陆离阁下加入让联盟接受更多选手。”
而无须担心内讧叛变。
“等一等。”
发起联合的努内斯制止讨论，将羊皮纸递给陆离。
短暂停顿，陆离伸出左手接住羊皮纸。
“矿区有一条隐藏出口……”
威尔·肯苍老声线脑海深处响起。
“你怎么知道这些。”陆离想到。
“我的意识可以延伸……能像空气一样铺开，像水一样渗透，像枝杈一样伸展，也许是羊皮纸赋予的，也许是我觉醒的微不足道的能力……”
“这很有用。”谷
“谢谢……你们能从隐藏出口离开矿区避免争斗……相信威尔。”
其他人目光投向没有特别的羊皮纸时，陆离维持平静开口：“挖掘矿区底部有条通往外界的矿洞，可以不惊动血脉家族联盟离开矿区范围。”
“逃离？但我们现在没必要那么做。”海茵茨·艾利斯蹙眉。
与他对立的骑士帕夏·里瓦斯难得附和：“我们组成的力量足以击溃他们，夺取分数。”
巨树学院的托瓦尼只会遵从陆离决定，而伊达因蜘蛛天性擅长蛰伏与谋划阴谋。
“各位，别忽略一点。”努内斯轻轻摇头：“挖掘矿区的选手数量是可以被统计的，而我们不清楚外面血脉家族联盟的人有多少。只以逻辑估计：也许他们足以对付所有人。”
“你想说联盟从开始就毫无意义？”骑士帕夏·里瓦斯沉声说。
“不……联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努内斯回答。
“血脉家族联盟会因为陆离放过我们吗？”伊达说道，体表摇曳的疣瘤快要成熟。
“可能性很小。”
他们都听说过血脉家族联盟进入深夜城那天与陆离产生的矛盾。
“那群固执，自恃高贵的家伙会为他们所谓‘家族荣耀’做任何事。”海茵茨·艾利斯清楚这群比他们更高傲的讨厌家伙。
“确认真实吗？”努内斯问向陆离，得到回应后他轻轻拍手：“我赞成从矿洞离开。”
“我没有意见。”托瓦尼立即附和。
不出意外，没人反对。
陆离和伊达会前往矿洞探索，其他人暂时留在矿区寻找愿意跟他们离开的队友。
“他们同意在透露陆离先生的存在，在此之前不要泄露任何关于陆离的信息。”
海茵茨·艾利斯提醒众人。
显然，作为矿区核心的挖掘地属于禁止接近区域，因此地居人喜欢钱财的性格突显——只需付出一笔合适价格，地居人能交易它们能付出的任何东西，包括生命。
因为无法理解的某些原因，对钱财的重视深入它们灵魂。
提着矿灯从升降梯降入幽暗矿洞，按照威尔·肯的指引，陆离和伊达逐渐偏离地居人与矿工走动的主矿道。
“就是这条矿道，我感到它通往外界……”
得到确认，陆离退回升降梯等待。
……
“你们会后悔拒绝结盟的……”
海茵茨·艾利斯冷笑低语，转身离去，结束前往矿区之前的最后一场演出。
血脉家族年轻成员们高傲而冷漠地注视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深处。
“搞定了？”
街道拐角，等候的努内斯询问。
除了帕夏·里瓦斯和托瓦尼，答应加入联盟的三名选手也在旁边。
“那些自大蠢货暂时不会注意我们了。”海茵茨·艾利斯自信地说。
“很好，该和陆离先生汇合了。”
血脉家族联盟不会理解不同阵营选手为何能组成联盟。
只要陆离存在，他们就不可能背叛彼此。
九十三.包围与反包围
“……多……人类……到处都是……”
含糊，沉默嘟囔低语的矿工经过，进入主矿道。
“阁下，所有人都到了。”避免隔墙有耳，努内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介绍彼此的话语稍候再谈，他们时间不多，血脉家族联盟随时会发现矿区街道少了一半的人。
提着矿灯的陆离带路，走入一条远离矿工与地居人的废弃矿道。
沉闷队伍逐渐变化队形，海茵茨·艾利斯落在所有人身后，遮掩他们留下的痕迹。骑士帕夏·里瓦斯和他招揽的来自荣耀骑士团的同伴追赶到陆离身旁守护，油灯照耀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盔甲让他们难以忽略的扎眼。
沿着威尔·肯指引的矿道前进，陆离想到：“你知道沼泽地的诅咒头衔是吗。”
“是的。源于几年前的巧合……几名像是伊达一样的异人从背包不远处经过。我本能喊住他们，但不知原因让我犹豫……”
那些可能来自下层学院的学生向北方行进，毫无察觉相距几百米外，藏身泥沼中的背包里的威尔·肯。
它们胜券在握地朝着诅咒头衔所在地进发，直到远去。重归死寂的威尔·肯为迟疑感到悔恨，等待这些学生归来。
这份期待持续十几天，逐渐淡去。
也不知道它们最终选择另外的路回归，还是没能走出沼泽地。
能够知道的是，几年前的沼泽地还会被称作禁地，不像现在这么名不副实。
“这里的诅咒头衔叫什么？”
“我不知道，只能记住它们的方向：朝着相互依靠的石柱。”
“努内斯在哪见到的你。”
“一片沼泽地里。左边像是沙丘微弱起伏的陆地，上面是未曾被砍伐过的密林，远方有一座倒塌，剩余尖端矗立的石柱。”
陆离回忆矿区周围景象，没有威尔·肯形容的地貌。
“努内斯，你在哪里找到的羊皮纸。”
陆离平静话语让沉闷赶路的众人提起注意，不过只有努内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挖掘矿区东侧。”
努内斯出现地点和陆离隔着挖掘矿区，难怪陆离没有关于形容地貌的印象。
“我还记得那些未曾归来的异人……深处很危险。”威尔·肯说。他也曾看到许多遥远进入沼泽地深处的轮廓，那些轮廓大都没再回来。
努内斯看法相同：“陆离阁下，沼泽地危机四伏，位于深处的诅咒头衔难以获得，而且或许不如争霸赛奖励的诅咒头衔。”
“它们不是同一种诅咒头衔？”
“当然不是。每个禁地都拥有独特的诅咒头衔。”
陆离对争霸赛名列奖励一无所知。
今年三月争霸赛奖励仍然简单：分数前三名选手径直得到诅咒头衔，前十名会被送到诅咒头衔试炼区，只需面对考验本身。
按照正常流程，需要积攒足够学分，申请并得到许可，然后出发穿越危险弥漫的禁地，面对诅咒头衔弱化后的考验。
许可本身异常重要。若缺乏许可凭证，即使抵达诅咒头衔试炼区也无法通过不经弱化的考验。”
“虽然对您来说。诅咒头衔试炼不是麻烦，但耽误的时间将让您难以取得争霸赛前十的成绩。”
尽管努内斯用诅咒头衔吸引陆离加入，但他不希望陆离由此放弃争霸赛：“所以您大可以在争霸赛夺得前十，然后再获取沼泽地的诅咒头衔。”
一加一大于一。
陆离安静思考。谷
散开的思绪似乎影响到周围人，感知某种情绪的伊达又一次起誓曾说过的话：“您剑锋所指，皆为道路。”
“如果您想争取前十，我会帮您。”盔甲摩擦声消失，帕夏·里瓦斯停滞脚步。
“我们也会。”
身旁更多盟友附和。
走在最后的海茵茨·艾利斯最后说道：“也许将驱魔人送上王座比获得争霸赛名次更有荣誉。”
“那么，回去，击败那些老贵族？”来自贵族议会的新盟友巴德·林肯低语。
“从外面袭击更让他们猝不及防。”努内斯意有所指地隐晦投向陆离注视。
这也是测试威尔·肯的最好机会。
“右边，沿着往前五百米会到达通往外界的出口。”
威尔·肯的指引在废弃矿道的岔路前最后一次响起。
沿着右侧矿道前进五百米，一片流动泥沼形成的水幕阻挡他们。
流动泥沼像是固体，奇异的没有像周围弥漫流淌。
“这就是你说的出口吗。”
但它仍然阻挡了他们的路。
“这种奇异泥沼与我一样特殊……它们不会因为重量改变性质，仿佛与世隔绝。我能看到……路就在上面。”
“这是流泥，应该通往地表。”帕夏·里瓦斯开始卸掉他沉重的盔甲。“我先上去，监察和守护力量施加给我。”
巴德·林肯为帕夏·里瓦斯施加一层祝福，陆离给予他一瓶守护药剂与鱼鳃药剂，托瓦尼分裂眼珠，抠出分裂出的稍小眼珠递给帕夏·里瓦斯，在他接过后，黏连血管如触须迈动，爬上脖颈刺入表层皮肤寄生。
服下药剂，穿着内衬的帕夏·里瓦斯接近流泥，抬起手臂触碰。
泥浆犹如倾倒过量的咖啡粘稠流淌，逐渐吞噬手臂与肩膀，然后是那道轮廓。
持续安静的等待，威尔·肯忽然低语：“他出去了。”
托瓦尼的话语紧随其后响起：“帕夏·里瓦斯到地表了，周围安全。”
帕夏·里瓦斯的同伴帮他收起盔甲，他们服下屏吸或鱼鳃药剂，陆续踏入泥沼。
“我来断后。”海茵茨·艾利斯和仍然留在矿道的陆离说。
陆离轻轻颔首，从胃袋取出药剂。
克莉丝副院长给予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奇妙药剂。它们没资格挤进序列药剂行列，但在特殊性与针对性上通常效果更好。
服下不需呼吸的甜点味屏吸药剂和阻挡污染的水果口味阻隔药剂，陆离迈入泥沼。
……
远离挖掘矿区的沼泽。
泥泞可怖的手臂淤泥里伸出，流泥滑落，显露一道道身影。
肮脏淤泥并未留在身上，随着爬出流泥，这些淤泥重新滑回泥沼——除非抓着它们或吞下它们。
抓住伊达伸出的前肢，陆离站在岸边，回头看向与周围泥沼融为一体的流泥。
时间缓缓流逝，流泥仍然平静的不起波澜。
“艾利斯呢？”
九十四.暴露与避战
随后爬出流泥的海茵茨·艾利斯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不过他带回一个坏消息。
“行踪暴露了，地居人在跟着我们。”
地居人通常被动交易，但也有主动交易的可能。为避免地居人将行踪卖给血脉家族联盟，他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无论离开还是进攻。
“会有人因此丧命吗。”陆离问道。
必须承认，陆离对这个时代的战斗了解途经只有书籍与巨树学院收敛战斗的决斗场，他没有任何经验。
“如果我们足够突然，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做。”努内斯回答。
像是旧日时代的火铳决斗——最先装填好弹药的一方是绝对胜者。
帕夏·里瓦斯穿回盔甲：“我和托特会保护你们。”
“你们笨重显眼的盔甲我在主眷大陆都能看到。”海茵茨·艾利斯讽刺。
平坦泥沼无法掩盖任何轮廓，不止两名骑士，也包括他们。
不过陆离拥有解决办法：商人安东尼带来隐形药剂，所有人服下隐藏轮廓。尽管足迹仍然存在，但那是靠近后的问题。
沿着与泥沼混淆的道路靠近挖掘矿区。当血脉家族联盟选手轮廓远方浮现，努内斯低语声周围微弱响起。
“被发现前靠得越近越好，然后毫不犹豫地攻击，因为他们也不会留情。”
四名血脉家族联盟选手分散矿区外围，对他们接近一无所知。
间隔十几分钟的地颤恰从矿区深处传来，混淆沼泽的同时模糊他们接近的痕迹。
等到震颤消失，已经能够目视他们绣在衣服或斗篷上的族徽。
“我感觉许多视线在周围……注视着你们。”威尔·肯忽然在此刻低语。
“是评委吗。”
陆离想到至今未见的十个阵营的领袖。
“我不知道评委是谁……但陆离，他们不会关注这处什么都没有的矿区外围。”威尔·肯结合传奇探员的经验：“这是陷阱，相信威尔。”
陆离视线落向几十米外。
驻守矿区外围的血脉家族联盟选手环视沼泽地，似乎没有发现隐身药剂下的众人。
但他们相互离得太近了……
“我们也许被发现了，暂时后退。”
潜行中的众人因陆离声音停顿，然后选择后退。
“动手！”
血脉家族联盟选手的喊声同时响起。
两旁沼泽涌起，浪潮般席卷隐身状态下的众人。
“吾为庇护之盾！”
帕夏·里瓦斯与托特的吼声同时响起，掀起泥浪跃过其他人，将他们吞没。
啪——啪——
两道残影窜进吞噬帕夏·里瓦斯和托特的泥浪，浮现轮廓的伊达节肢深陷泥土，吃力将裹满泥浆的两个家伙拖出，拉开距离。
更多轮廓从挖掘矿区里赶来，只是因为威尔·肯的提醒，血脉家族联盟的反伏击以失败告终。
他们与血脉家族联盟保持足够的距离：无法争斗，又能注视彼此。
“我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驱魔人就在这里。”披着纱幔斗篷的轮廓立在远方，认出陆离身份：“如果你需要合作，为什么不找我们呢？”
“如果你们真诚想要合作。”
“我们当然无意与你对抗。有兴趣做一项交易吗？将他们交给我，我会告诉你出口位置，也不会遵守蒙斯克家族抓住你的盟约……”
“没有兴趣。”
“真令人遗憾……”斗篷身影轻轻摇头：“四处寻找你的蒙斯克家族很快就会到来，我们马上就会看到传奇的驱魔人连第一场锦标赛都没渡过。”
泥偶般滴淌淤泥的海茵茨·艾利斯抿起嘴唇：“如果您想惩戒这帮血脉家族子嗣……”
“我们离开。”陆离平静说道。
玩味目光中，他们消失沼泽地北地深处。
……
哗啦——
生长着密林的起伏丘陵的边缘，帕夏·里瓦斯和托特冲刷内衬与盔甲残留的泥污。
他们从不这么奢侈，坚韧承受是骑士信条之一。不过有商人安东尼这名无限后援，他们也不会吝啬摆脱不舒服的机会。
“如果您执意想要解决那些傲慢的贵族，我们可以做到。”
尽管代价是伤势与死亡，无论敌人还是他们。
海茵茨·艾利斯对陆离的选择感到不甘。贵族议会和血脉家族联盟某种程度相近：同样注重荣誉。比起死亡，更痛苦的是让背后家族为之蒙羞。
如果他们的领袖不是陆离，海茵茨·艾利斯不会退缩。
“我不喜欢争斗。”
陆离只是这么回答。
就像之前说的，陆离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自我消耗力量的行为。
无论学院、家族、势力还是什么阵营，对于陆离而言它们的地位都不会高于人类本身。
所以陆离的故事至今仍在流传——
环视周围，起伏丘陵上的密林仍是一片死地。歪斜尸体挨着彼此紧紧相拥，为自己矗立无名墓碑。
陆离，努内斯还有威尔·肯都辨认出了这里：曾经威尔·肯滞留二十几年的区域。
东北方向一座残余石柱矗立昏黄的沼泽之上。
计划绕了一圈，似乎又回到陆离最初的目标：沼泽地的诅咒头衔。
“我知道之前的锦标赛第一关。”
无论何时都抱着一杆红色脱漆火枪，与努内斯同样来自神灵小镇联合的凯瑟回忆出发前哥哥和他讲述的内容：“他们经历的是【新世界】，所有选手被放进没有纷争没有污染的净土，任务是找到污染源头。每天环境都会恶化，第二天比第一天严重，第三天比第二天严重……”
等到污染足够严重，开始有怪异从里世界浮现，侵蚀这片不断恶化的净土。
选手们与怪异对抗的同时寻找线索。最后，他们寻到污染的真正源头——
他们本身。
“窃取禁果的人类遭受诅咒……”伊达低声呢喃陆离不知出处，但让他铭记的箴言。
“你觉得和我们这次有共通性？”努内斯问。
“嗯，比如……出口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们理解的物质上的出口？”
“我能帮到你吗……”
此时，威尔·肯沧桑的声音脑海响起。
听着凯瑟他们的分析，陆离整理思绪，告诉传奇探员第一关规则与他的怀疑。
“地居人的箴言……它说了什么？”
九十五.卷土重来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离于爱者，无忧无怖。”
“这会让你想到什么……？”
“你的方向是错的，往届争霸赛毫无价值。”“为什么这么说？”“争霸赛每个关卡的本质核心都不同，因为从来不是某个人布置的。”“但我们仍能找到规律。比如第一场难度更低。”“七年前五强争霸赛，第一关筛掉80%选手。”
“情感。”
“所以你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一直这样。”
“再往北端我们会靠近诅咒头衔试炼区，也许我们可以碰碰运气？”“蠢主意。你们这些外人并不明白禁地的恐怖。下层每年有30人死在沼泽地。”“30人？”“我想她说的是30%，无论如何这的确不是个好主意。托瓦尼，你怎么觉得？”“我不知道……呃也许陆离阁下有办法了？”
谈论无果的众人重新将注意放在陆离身上。
“血脉家族联盟知道出口是什么。”陆离回忆与他对话的年轻人的口吻。“他们留在挖掘矿区为了狩猎。”
“他们本身也是猎物。”海茵茨·艾利斯不含掩饰对比他更傲慢者的嘲讽：“您打算趁他们没有防备再回去吗？”
“沼泽地到处是他们的眼睛，想接近我们得想办法更隐蔽。”帕夏·里瓦斯陷入思索。
“等等各位，我有更好主意！”凯瑟忽然叫喊，激动地涨红了脸，像是青涩的男孩：“我们可以从流泥回到矿区，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能突然出现在里面！”
“前提是地居人没有告密。”
“可以确认。”
商人安东尼因召唤而至，通过地居人商会联系挖掘矿区，得到益于他们的信息：废弃矿洞尚未暴露。
考虑近几个月通过商人运往维纳不冻港地下城与光明之地产生的贸易额，它们值得信任。
杀回挖掘矿区给那些傲慢家伙些颜色瞧瞧之前，陆离让商人安东尼联系克莱尔和基鲁艾特、玛格丽特他们。
克莱尔最先回应，陆离询问出口的信息，可惜她一无所知。
“但我淘汰了二十三个家伙，其中一个是那个讨厌的蒙斯克家族子嗣。”
比起结盟仍东躲xz的陆离，克莱尔像是骑士小说里未尝败绩的主人翁。
而基鲁艾特，玛格丽特，甚至芙朵特、耶格、纳西都无法联系上。
这意味他们或是都没携带定位的眼珠，或是出现意外。
希望不是后者。
……
血脉家族联盟的选手不会想到他们去而复返。
即使回来也不在意——两名阿兹特克家族的血脉力量是沼泽的无冕之王。
尽管对于本在囚牢的努内斯等人如何离开挖掘矿区仍然困扰着他们。
沿着只有海茵茨·艾利斯察觉的痕迹回到流泥旁，帕夏·里瓦斯仍然率先进入，这次没再脱去盔甲。
随后凯瑟，伊达，托瓦尼，陆离陆续重回淤泥，出现在废弃坑道。
等到最后的海茵茨·艾利斯迈出流泥水幕，他们沿着矿道返回。
矿灯摇晃带来的光影交错间，帕夏·里瓦斯忽然停下脚步，捏住一团从内衬和盔甲缝隙蠕动出的淤泥。
“我被标记了。托特，你呢？”捏着如同活物的淤泥，帕夏·里瓦斯看向同伴。
托特皱眉解开肩甲嵌合处，一条淤泥蚯蚓般沿着内衬攀爬。
“我也是。”
托特反转肩甲，欲将淤泥消抹。
“会被察觉。”帕夏·里瓦斯摇头阻止。
避免意外，同时节省时间，陆离等人不会停留，帕夏·里瓦斯和托特退回流泥旁，感知之外处理完标记再来汇合。
留下一盏矿灯一盏萤石灯，陆离继续前进。
失去盔甲的金属摩擦声废弃矿洞变得沉寂，矿灯光芒只游离身边，随他们到来明亮，随他们远去沉寂。
经过岔路，离矿坑核心区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再次遭遇地颤。悠远震颤从大地深处传荡而至，碎石沙砾簌簌落下，蓬起灰尘蒙蔽眼睛，呛入鼻腔，无法继续向前。
和在地表感受不同，他们位于矿区地底，离得更近，逼仄矿道回荡嗡鸣，仿佛某种源于地底某处的悲鸣。
几十秒后，震颤逐渐减弱，碎石不再落下，弥漫灰尘逐渐稀薄。
陆离环视四名同伴，他们也因那仿若响起的悲鸣陷入某种思索。
仔细想想，每隔十几分钟响起的震颤的确不像某种破岩方式。
它过于频繁以及……漫长。
不管是地居人弄的还是沼泽地的隐情，这些与他们无关。略微加快速度，他们几分钟后赶到废弃矿洞出口。
已经能够听见矿区地下大厅回荡响起，地居人和它们相貌同样独特的刺耳争吵——
“……只可能从矿洞逃离。”
“说没见到就没见到！”
“……人类……进来……”
“该死的矿奴！你今天的食物没了！”
委屈的矿奴钻入主矿道。
旁边无人理会的废弃矿洞，阴影中黑暗蠕动。
“还不承认吗？”德里克·麦卡利瑟冷漠地说。
“没见到就是没见到！”矿工头地居人摆出拒不承认的态度。
“麦卡利瑟家族和地居人商行一直保持合作，作为深潜级……”
阴影蠕动，陆离退回等候的同伴身边。
“伊达，你的蛛网能束缚敌人吗。”
“会弄得到处都是，而且揭不下来。”
“没关系。这是矿洞，那是敌人。”
……
搬出家族也没能让地居人松口，德里克·麦卡利瑟意识到这事关那位“传奇”。
传闻中那位“传奇”可是富可敌国，整个深夜城的贵族加在一起也没有他富有……
身后突然出现的冲击力让麦卡利瑟向前扑倒，等恢复意识，他被黏在地面，几道身影缓缓走来。
“地居人领地禁止——”
“我是陆离，地核级客户。”
刺耳尖叫倏然转变成谄媚殷勤：“需要绳索吗尊贵的客人。”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陆离停在德里克·麦卡利瑟面前，低垂眼眸，平静地注视他：“告诉我们出口位置。”
“家族不会屈从任何人，哪怕是‘传奇’。”德里克·麦卡利瑟嘲弄地盯着陆离。
情绪占据上风的伊达跃跃欲试。
“如果审问呢？”
九十六.审问
地居人慷慨地提供审问场地。显而易见它们的中立并不绝对。
散落镣铐，弥漫恶臭的地牢。粘着黏稠蛛网的德里克·麦卡利瑟被绑缚石柱。
努内斯扣起脚镣，退回陆离身旁。
“你的名字。”
德里克·麦卡利瑟拒绝回答，认为被审问出名字会为家族带来耻辱。
“第一关出口在哪。”
德里克·麦卡利瑟继续保持沉默。
“让我来吧。”
伊达取代陆离，窸窣迈动节肢接近德里克·麦卡利瑟。
“怪——”
如镰刀锐利的弯曲节肢刺穿空气，扎进德里克·麦卡利瑟的长袍，刺入血肉。
“你可以试试说出那个词……”
伊达凑近德里克·麦卡利瑟脸庞，恶意耳语，犹如人格替换，或是说这才是她原本本性，狂妄而残忍。
“怪物……啊！！！”
刺入肩膀的节肢转动，长袍被拧出褶皱，德里克·麦卡利瑟的惨叫地牢回荡。
“啧……我以为血脉家族的子嗣都会很聪明，还是说……你们并不惧怕痛苦？”
拥有倒刺的前肢折磨般一点点深入德里克·麦卡利瑟的血肉，伊达享受着他的痛苦，他的惨叫，
海茵茨·艾利斯复杂地看着一切。他能感受德里克·麦卡利瑟的骄傲。大众眼里，血脉家族一直是深夜城贵族的上位存在。无论地位还是神秘度。
可惜他们天然对立。无论锦标赛还是现实。
6厘米前肢完整没入德里克·麦卡利瑟肩膀，血液沿着前肢，流淌到后节滴落，汇聚污泥里。
“我不知道驱魔人是个卑劣的行刑者。”德里克·麦卡利瑟喘息着，忽视真正行刑者伊达死死凝视陆离。
“占据挖掘矿区杀戮选手的你们也有资格这么说吗？”
被忽略的伊达感到挑衅，缓慢、给予折磨与痛苦地拔出节肢。
倒刺割裂血肉，德里克·麦卡利瑟浑身剧烈颤抖，痛苦化为愤怒，嘶叫道：“背叛让家族蒙羞，死亡会成为荣耀！”
其对家族的忠诚犹如狂信徒。
“你这么想只是因为……我们才刚开始。”
藏在额头发丝下的复眼闪烁着蜘蛛般的怨毒。伊达挪动身躯，显露丑陋，恶毒的蜘蛛腹部花纹，尾部纺器临近血肉模糊伤口。
“比如……当我成千上万的孩子们在你的身体孵化，释放毒液腐蚀你的血肉，在你清醒时，血肉骨骼融化成汁液，你能感受到自己变成睡袋，能够聆听到仿佛灵魂被吸取的声音……”
德里克·麦卡利瑟苍白脸颊抖动着腮帮，仍然紧抿嘴唇保持沉默。
“停下吧。”
伊达腹部纺器即将触碰德里克·麦卡利瑟的时候，陆离制止了她。
刑讯不会让他开口，而且他们不该成为敌人。
但他们剩余时间不多了。
德里克·麦卡利瑟上面的同伴随时会因等待太久而怀疑，不过他们可以提前布置好陷阱。
伊达缩起腹部，退到陆离身旁重回乖巧忠诚：“骗他的，我还是单身。”
“帕夏·里瓦斯和托特还没过来。”陆离偏头努内斯看向说道。
“……我去找他们。”
蹙眉的努内斯离开时被陆离叫住，给予两枚商人眼珠。
等到努内斯离开地牢，陆离看向享受难得平静的德里克·麦卡利瑟。谷
“告诉我们第一关出口信息，我会放了你。”
“驱魔人，你敢相信吗？”德里克·麦卡利瑟讽刺说，但深处隐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或许还有微末感激。
“那是我的事。”
震颤恰好在这时到来，暂停陆离的询问。
仿佛让心脏与灵魂跟随跳动的震颤持续着。在它消失的短暂沉寂里，德里克·麦卡利说出谚语般的长句：“‘它像是一直在我们身边，像是随手放下的物件，像是到处可见的东西’……这是我知道的提示，信不信随你。”
德里克·麦卡利陷入不再开口的沉默。
“你会暂时留在这里，直到同伴来救你。”
陆离取出贴心贴着【不要喝哦】的止血药剂，靠近德里克·麦卡利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我叫德里克·麦卡利瑟……”
只有陆离能听见的低语响起。
陆离仍然平静，和盟友们离开地牢。
“这家伙说的话能相信吗？”伊达开始扯掉挂在身上的成熟囊瘤。
“最好的情况是和地居人一样的箴言，其次是一半真实一半虚假。”陆离回答。
“如果是假消息呢？”
“没人会对驱魔人说谎。”抱着火枪的凯瑟插话道，莫名坚定。
“可我们怎么分辨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
“再抓一个。”
对于地居人来说，陆离“客户等级”更好，再加上一笔丰厚报酬，它们没有犹豫就答应“前往地表引诱血脉家族联盟选手来到矿洞”的委托。
但在这时，陆离望向那条通往外界的废弃矿洞。
回去找帕夏·里瓦斯和托特的努内斯也没有回来。
召唤商人安东尼出现在托瓦尼身边，商人安东尼很快从里世界归来，带回一个坏消息。
托瓦尼也失去了联系。
“你们知道那条矿洞吗。”
陆离问跟在身旁的地居人。
“没有价值，只有石头！”地居人显然不知道废弃矿洞被流泥腐蚀出通往地表的出口。
因为三名同伴失踪，陆离暂时停止计划，和其他人进入废弃矿洞原路返回。
经过那条岔路，陆离偏头望向海茵茨·艾利斯。
“他们没进去这里。”海茵茨·艾利斯回答。
继续往前，感知里快要抵达尽头的前往，流泥形成的幕墙显现。
而他们没看到努内斯，帕夏·里瓦斯和托特。
临近干涸的泥点散落脚下，矿灯和萤石灯不在周围。
“他们回到地面了？”
伊达自言自语声中，地底深处的震颤浮现。
碎石灰尘簌簌落下之时，奇异现象忽然降临此地。
阻挡矿洞的流泥荡起涟漪，犹如被遮挡的水幕，缓缓滑向两边。显露其后被遮挡，通往废弃矿洞深处的幽深矿道。
遥远的震颤悠悠传来，形成难以言喻的召唤。
“里面有什么在呼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