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知识无比重要
由少女恩典送来阳光盒，光明之地装填阳光，地居人商行出售的模式逐渐趋于稳定。
因地居人商行的加入，陆离又拿出10%利益分给它们，总体变为6:3:1，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得到分成的地居人将与光明之地关系更加紧密，而且当收益与自身息息相关，它们便没理由联合怪异压制价格，还能为光明之地阻挡一些觊觎——以及不再用劣质物资糊弄维纳避难区。
尽管地居人商行可能是沼泽地吞没深夜城的凶手之一：它们捕猎地界守护者令沼泽地肆意生长。但目前为止，无论维纳避难区还是光明之地都必须与它合作。
而且地居人商行不知道陆离知道。
学校正在有条不紊地依照图纸快速建造，预计安德莉亚返回之日就是居民们搬进校舍学习的时间。
陆离回到光明之地的第十二天，也是抄写深夜城知识的第十天，他正式补全已知的所有知识。即将补全的前几个小时，陆离让商人安东尼从维纳避难区带来一台无需电力的凸版印刷机，以及一台打字机，能按照自己构思的顺序将知识编辑成册。
只是维纳不冻港居然不知道打字机，好在还能凑出工匠为陆离完成他需要的机器，只是需要两三天制作周期。
进度被迫延缓，陆离暂时将抄录的知识分类，以便打字机送来后能直接开始。
沼泽之母像是曾经的安娜，每天下午茶之前都会犹如游逛般在苏加德山背搜寻，带回被异神气息影响的猎物。
“若艾伦半岛皆是此种宵小，吾可让眷属与巨树径直迁徙而来。”沼泽之母期间提议。
“它们不是真正的危险。希姆法斯特、泽恩斯特、那些怪异盘踞的城镇才是。”陆离回答。
或许暗影沼泽那些树木不会让怪异产生太多贪婪，或许怪异不会被引至光明之地，或许树木迁徙数百里不会损失太多力量，或许不存在这么多或许。
三天后，陆离恢复为1份人性，并顺便净化十分之一区域的农田与沼泽之母的花园，然后他便被赶出庄园，理由是男士不该打扰两位女士的美妙下午茶时间。
打字机也在此时送来，按照陆离要求的功能与键位设计，以及正快马加鞭制作更多打字机——最好这些优秀工匠能作为第七批居民送过来。
陆离还没说，不过马特乌斯已经在这么准备了。正如马特乌斯之前说的，维纳避难区会不择余力帮助光明之地——维纳避难区像是一条四处漏水的船，离它彻底沉没还剩下些时间，想要救下更多的人只能在翻覆前让他们登上远方另一条完好的船。
这台泛着原木清香，或者说树木尸体味道的打字机放在书桌上，占据整张桌面三分之一的位置，不过它的重要性就和它占据的地方一样多。
沼泽之母和扭曲身影随即造访，祂们以为这是阳光盒那种小物件，但发现这台机器除了会发出清脆敲击声或在纸张上印下相同字体外没有任何特点，又返回庄园花圃继续“她”们的下午茶时间。
接下来几天外出狩猎换成扭曲身影，尽管祂相比沼泽之母弱小，但足以应对苏加德山背面的怪异。
比起人性的缓慢增长，按照陆离构思编辑的纸张厚度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它们会被装订成册、更具体地分为基础知识；神秘学1级到7级；炼金学1到3级；里世界学1到2级；怪异知识学1到2级；植物学1到2级；占卜学1到2级——所有这些都源于陆离在巨树学院学习的知识。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序列药剂配方大全。
等到第六批居民赶来，陆离会与那些学者商议如何将科学掺杂进炼金学之中——起码摆脱“潜意识的两勺半”，“大约小指长”这类模糊量词。
只要光明之地能熟练掌握序列药剂炼制工艺，居民们便不再只是平民。他们可以成为药剂师，可以使用药剂对抗许多低级怪异，甚至成为……驱魔人。
安德莉亚已经踏上返程，不日将回到光明之地。花园、湖心岛的植物蔓延，甚至每名居民都领到一盆栽着嫩芽的花盆——玛瑙湖营地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之时，一条坏消息被农夫带来。
农夫惶恐而拘谨地站在湖心岛，像是罹患佝偻症般蜷缩身躯，紧闭起双腿，唯恐肮脏的自己与鞋底亵渎这片空气和土地。
“领主……驱魔人大人……农作物……被诅咒了……”
农夫断断续续的说明营地面临的麻烦：农作物不再生长。
陆离净化过两次农田，第一次是在刚回光明之地时，第二次是六天前，农夫说六天前净化的农田仍在生长，但第一块农田前几天的生长就变得缓慢，昨天更是连叶片都变得逐渐枯黄。
农夫带领下陆离来到农田，无事可做的沼泽之母也跟着到来。
营地农田种植着豆薯这种产量极高的作物，陆离发现这些脚踝高的植株的单叶片耷拉着，边缘卷曲枯黄，临近枯萎。
望向相邻那块农田，幼小嫩芽仍在茁壮成长。
陆离有了一些猜测。
树语者祛除了这片土地的污染，但植物灾祸不曾消失，随时间推移，污染再次侵染农田。
想要祛除它们很容易，只要陆离再释放一遍树语者，但只要植物灾祸存在，污染就仍会出现。陆离不可能一直留在光明之地净化土地。
“将净化后的泥土与土地分离，隔起木板。”陆离安排道。
维纳避难区一直在这么做，他们拥有仍然纯净但所剩不多的泥土，种植着葡萄与作物。
农夫们按照陆离吩咐将农田划分成方格，挖出约半米的深坑，底部铺设一层木板，阻隔泥土与大地的联系。
这暂时足够持续到作物成熟了。
第二天，农夫发现植物不再枯萎，重新开始生长。
与此同时，安德莉亚载着五颗榕树守卫与九十四名第六批居民将抵海湾。
二十八.欢迎来到光明之地
瓦伦多回到阴暗、腐朽，铁锈犹如斑癣般蔓延墙壁与管道的餐厅。
几十名新居民聚集在分散餐厅的潮湿臃肿的圆桌边，用交谈度过难熬的旅程。另外三分之一新居民躲在同样恶劣的舱室。或者休息或者躺着缓解晕船。
踏着金属传荡声回来的瓦伦多引起些许注意，头发整洁衣着鲜艳，只是略有脏污的年轻贵族居多。
瓦罗多不喜欢他们。
在维纳不冻港时是，在维纳避难区时是，在前往光明之地时更是。
原因很简单，这些源于各家族、富翁和官员的子嗣是来“投资”光明之地。
他们足够年轻，足够有活力，足够博学，甚至足够吃苦耐劳，以及最关键的——他们够聪明。他们知道怎么变成驱魔人喜欢的形状，所以就连驱魔人和市长都没理由拒绝。
“我们都知道这些年轻人来自想要为家族留存血脉或投资光明之地的上层阶级，但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些从长相到能力都比常人优渥的年轻人？所以我们明知道真相却没法拒绝他们，你知道住在内环的居民识字率是多少吗？4%，外环可能只有这个数字的零头，我们不能把一群不认识字，什么也不会的贫民丢给陆离先生，我们不能……”
回想分别前马特乌斯市长无奈低诉，瓦伦多走过沿途圆桌，沿途的低语交谈钻进耳朵。
“可怜的文森特，晕船快要将他杀死，我们再到不了岸他要么死掉要么疯掉……”
“我已经让侄女申请成为第七批或第八批迁徙居民了……我没在说笑！为什么？当然因为我相信驱魔人……他甚至不屑把这条神奇的大船翻新得更有欺骗性。老伙计你真的快老糊涂了，阳光，还记得阳光吗？那是不会再让我们散发腐朽的年龄臭味，让我们不会再变得和吸血鬼一样惨白的东西。”
“字还是面？啧你又错了，你已经欠我15块光明之地面包了。好，接下来轮到你扔我猜了，准备好欠我更多面包了吗？”
“佐德那家伙不会再纠缠你了宝贝……我没在骗你，那种混球没资格登船，没有假如好吧，假如他真的来了，驱魔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瓦伦多坐在角落的空桌，尽管和那些榕树守卫待久应该聚集人堆恢复理智值，不过他觉得独自享受安静更能让自己恢复理智。
不过他的宁静很快被打扰，威纶凑近，拖动为数不多干净的木椅坐在对面。
“你好像不喜欢和他们走得太近。”
“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蠢货。”瓦伦多径直袒露想法，指责淘金者念头的那帮上层：“驱魔人不是旧体制的成员，他不会像贵族或官员一样重视他们，只因一层狗屎都不如的身份。”
威纶以朋友身份劝说：“这是种偏见，我们必须承认他们比平民能带来更多价值和用处。”
“包括自命不凡和骨子里的骄傲？如果真的能改掉我倒要高看他们一眼，可惜他们不能。”
瓦伦多在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那时他和这些贵族还没什么不同，甚至彼此都是朋友，但维纳的地名变为避难区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糟透了，恶心透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离他们越远越好，别让驱魔人厌恶他们的时候连你一起带上。”
“即使不是朋友我也会照做的，毕竟你是唯一接触过驱魔人的。”威纶带着微笑说，忽然因响起的口哨望向身后，那些年轻贵族们在呼喊他。
“他们又想知道你和我说什么了。”
瓦伦多靠着椅背：“随便你和他们说什么，我管不到。”
“放心吧。”威纶仍然带着微笑，腿弯顶开木椅，回到那些年轻人身边。
“市长助理先生又在说我们的坏话了？”
威纶不再保持他的笑容，冷漠靠着座椅，远观犹如他们在对峙：“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那个清高的家伙才不喜欢你们。”
“是我们。”一名金色卷发青年纠正道：“他不喜欢我们，所以我们没必要让他加进兄弟会。”
“但总要有人能和他交谈，他有我们都没有的优势。”威纶放在桌面的手掌摊开，手指朝着上面。
除了光明之地的领主不会再有其他人。
“我以为光明之地会没那么腐朽。”有人感慨。
“所有地方都一样，无非是糟糕与更糟糕。”
……
“所有地方都一样，无非是糟糕与更糟糕。”
头发像是草窝的肮脏男孩坐到瓦罗多对面威纶那张椅子上，叙述那边正在进行的对话。“所以我不喜欢他们。你除外。”
指节轻巧潮湿桌面的瓦伦多回神：“除外什么？”
影绰草窝头发下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不会用讨厌和假笑看着我们，你比他们真实。”
“那个词念真诚。”瓦伦多笑了笑：“如果没在市长先生身边接触驱魔人，我其实也会是他们的一员。”
“驱魔人真的那么厉害吗？”
“是的，我通常悲观我们人类的羸弱，但驱魔人真的不一样……”
“他比我们都强壮？”
“不……他不比我们强壮多少，但他总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做正确的事……”瓦伦多感慨着，追忆那道颀长的冷静身影：“以及能够感受到一切生命美好的气息和感染力……”
“商人来了。”
走廊外传出回荡喊声，餐厅随之变得热闹。
商人带来食物、药品、他们现缺的物资、以及每个人都期待的行程。
“光明之地就在前面，做好准备。”
没有意外，所有人就连舱室里休息的都跑出来，蜂拥挤上甲板远眺。
榕树守卫为他们腾出空间，然后人们看到，金色的光束从空洞洒下，像是明亮的纱幔飘荡在空中，波光粼粼的海面富有生机，旧贝尔法斯特废墟镀着圣洁的光芒。
站在幽暗海洋的甲板上眺望远方的光明，所有的愤慨与怨念，一切的阴谋与算计，都如同烟斗升起的烟雾般消散。
世间不再有如此绚美的景色。
二十九.第六批居民抵达
距离光束笼罩的海湾还有几十分钟航程，但所有人都不愿再回到逼仄阴冷的船舱，只为能够更久注视那片阳光下的城市，以及消化他们将成为此地居民的巨大喜悦。
“真正的蠢货是我们……”
瓦伦多听见身边的威纶呢喃，不再有虚假笑容与故作冷漠，倒映着远方光芒的眼睛只有镇海与向往。
许多东西能让人类抛弃彼此的隔阂：迫近的危机；无法独自取得的宝藏；还有震撼得让人难以维持思考的事物。
比如光明之地。
他们看到的那幅油画像是坨狗屎，与技艺无关，只因最优秀的画师也难以临摹它万分之一的美丽。
这真是我们能够拥有的东西？
巨大的喜悦与冲击之后，自我怀疑涌上他们内心。
前几批居民则通常会在这时伤害自己，只为证明这是虚假的美妙梦境。
这份患得患失持续到他们从幽暗海域进入光明之地，温暖、明亮的光芒沐浴着他们，所有人的幻梦感没有消失，反而因温暖浮现的微醺困倦更加浓郁。
某时，船底的轻颤让他们回神，安德莉亚正式抵达旧罗德斯特港。
甲板上的人们看见异教徒的憎恶形体伫立码头，穿着麻布衣的人影站在它们中，拉起清晰可见的横幅：欢迎来到光明之地。
嘎——吱——
安德莉亚船头渐渐下沉，甲板接近码头。
瓦伦多率先从甲板登陆光明之地的土地。光明与大地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其他第六批居民陆续踏上码头，被他们怀疑揣测的异教徒护送着前往隧洞，身后，甲板上的榕树守卫正在缓慢迈下大船。
走进隧洞前，瓦伦多望见海鸥般的黑影在天空盘旋。
“那是什么？”有人出声问。
“寂静山丘的怪物，像是不惧阳光的蝙蝠。”收起横幅的波特解释。
当新居民得知只有玛瑙湖营地归属人类，他们所望见的旧贝尔法斯特城区乃至海湾仍被怪异占据，失望与落差感产生。
光明之地并不属于人类……
但在幽暗深邃的隧洞拖着疲惫身躯行走两个小时后，从玛瑙湖营地钻出，这种失落又消失一空。
围绕着营地的木墙和延绵棚屋没有可表之处，远处眺望这边评头论足的居民让他们产生被注视的不适，远方破旧的独栋房屋与荒瘠的庄园宅邸诉说着往昔旧贝尔法斯特的荣誉。
第六批居民真正瞩目的是让农夫颤抖的长出沃土的嫩绿作物；让学者教授激动的二层校舍；以及让所有人沉浸的美丽玛瑙湖，还有湖心岛上被湖泊拱卫，被茂盛树木遮盖，被草坪围绕的木屋。
“领主大人稍候到来，我先带你们安排住处。”
米特拉领着他们来到早已造好的空棚屋边，让他们挑选自己的房屋，然后前往广场领取被褥。
新居民们潜意识倾向与熟悉的人相邻或远离外侧，踏入弥漫着温暖的新家。
阳光晒得木板散发出无法形容，但比香水更让人舒适与陶醉的气味
瓦伦多挑选的房屋在新棚屋边缘，它卧室的窗户可以望见湖心岛，客厅则能没有遮拦的俯视旧贝尔法斯特与海湾。
从卧室回到客厅，他看见阳光从窗外洒进房屋，灰尘飘荡游走。这个瞬间，瓦伦多忽然意识到：这是独属于他的阳光。
等到短暂逗留棚屋就已经爱上新家的居民回到外界，再次远眺木墙外的旧贝尔法斯特城区，他们终于明悟包围玛瑙湖营地的木墙为什么叫“不朽之墙”，以及不朽之墙所带来的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没有它，他们绝不敢在房屋熟睡，坦然地在营地生活。
尽管那只是一圈毫无用处的薄薄木墙。
他们暂时离开棚屋，跟随米特拉到广场领取被褥和衣服，因为提前知晓规矩，他们没有带着行李，只有穿在身上的衣物。
只是让新居民失望，直到领取完物资，他们也没看见驱魔人的身影。与波特、米特拉同行的盖尔向新居民宣讲规则：仁慈的领主准许他们休息整天缓解晕船症状，期间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不离开营地。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广场用餐，如果产生低理智值综合征迅速告知身边的人。低理智值者不会被赶出玛瑙湖营地，但知晓而隐瞒者会。
告诉他们接下来会根据每个人特长分配职业，盖尔等人将他们带回棚屋休息。
遵照传统，盖尔没有告诉他们“黑夜与星辰”这种让每批新居民看到都会恐惧得瑟瑟发抖的天文现象。
虽然这种传统纯粹因为前几批居民忘记提醒这点。
湖心岛，沼泽之母与陆离并肩伫立湖畔，眺望回到棚屋的第六批居民。
“汝不作为领主对新子民发表演讲吗？”
“没有必要。”
新居民的身份、特长都写在马特乌斯准备好的羊皮纸上。
“吾需要一条长裙。”
沼泽之母提出请求，祂还穿着营地的亚麻衬衣。尽管这不影响其美丽圣洁，但就连女仆都换上了女仆服，祂理应有一套符合身份的裙子——尽管祂早可以拥有，只是以“不想用旧物”的理由拒绝。
新居民名单上的确有一名裁缝，只是不是作为裁缝来到营地，而是学者。
陆离不打算让数量宝贵的居民转职为裁缝。需要衣物，光明之地随时可以从维纳避难区获取。
他来的意义不是教授知识，而是记录人类迄今为止的所有纺织技术。
光明之地可以不做，但不能没有。
“让女仆测量你的尺码，找商人安东尼拿到维纳避难区制作一套。”陆离眺望营地西南的深坑升起的枝杈。拥有宫廷裁缝师的维纳避难区可以做出满足沼泽之母需求的华丽长裙。
五颗到来的榕树守卫遵从沼泽之母的命令，缓慢向营地东部靠拢，扎根不朽之墙前，和另外五颗榕树守卫共同守卫营地东部的三分之二防线。
再有五颗榕树守卫，玛瑙湖营地正面将得到彻底庇护。
那时，巡逻的扭曲教徒撤回，拥有空闲力量的营地不再需要畏手畏脚。
三十.重建驱魔人
来自海湾的汽笛声回荡旧贝尔法斯特上空，安德莉亚拖着尾迹驶入幽暗海域。
这次启航会前往暗影沼泽装载五颗榕树守卫与部分扭曲树木。巨树快等不及了，只是在营地的扭曲树木形成树林前它还不适合迁徙过来——树木过少时它无法思考，甚至变成失去思维的植物。
而新居民名单尚未草拟，校舍也装不下那么多人，暂时不需要迁徙第七批居民。
陆离给予第六批居民一天休息时间。第二天清晨，藤蔓教徒带来他们的身体状况：有十几名新居民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年龄偏大的中年人居多，不过都很轻微，没有严重低理智值综合征或其他疾病。马特乌斯也不会允许这类病人作为精锐来到光明之地。
陆离没有立刻召见他们，而是令藤蔓教徒将《基础知识》及一份《神秘学1级》分给他们所有人。
下午，最先得到召见的是掌握学识的教授，医生，部分学者及一位驱魔人后裔。
沼泽之母伫立陆离身旁，作为玛瑙湖营地怪异势力的代表，祂认为自己有必要出现。
“我是陆离。”
“吾为沼泽之母·圣马克最美之花·罗兰·托亚拉贡。”
陆离没有浪费时间，径直交给他们任务：前两者领域从语言学到科学再到技术都有涉足，校舍将暂时分为语言学、植物学、科学、机械学、数学，从明天开始为居民授课，每周测验，统计在各学科表现优异的居民。
医生们得到炼金学1级、2级书籍，他们暂无需上课，只要学习如何炼制出普通药剂。
陆离最后看向那名与自己外表同龄的沉稳年轻人：“知识是毒药，你准备好接触它们了吗。”
“为了驱魔人的荣耀。”他说：“克莱亚家族早已准备好为世界奉献。”
记录着神秘学1级、2级的书籍和一瓶序列药剂被陆离交给驱魔人后裔：“服下镇静药剂再阅读《神秘学2级》，出现幻听幻觉立刻停下休息或来找我。”
他们离开玛瑙湖，陆离召集第二批新居民：科学家、工匠、另外一部分学者。
这些人几乎占据九十四名新居民的一半，那位裁缝师就在其中。
他们中一部分人将按照陆离要求，整理记录自己所在领域的知识，剩余一部分则需要尽快将光明之地科技水平推进至旧日时代，商人安东尼会帮他们收集图纸，以及无限量提供所需资源。
“吾看不到汝所形容的科学与神秘交融。”
他们离开后沼泽之母低语。
陆离只是让科学与神秘同时出现在光明之地。
“他们来自维纳不冻港，那里曾坚定反对神秘侧，即使躲入避难区让坚持变得松动，但大船已经难以掉头。将科学与神秘糅杂之前首先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神秘。”陆离回答。
深夜城幸存者在这点更有优势。比起毫不了解神秘的维纳不冻港人，并不排斥科学的深夜城知晓更多，科学家斯特林就是佐证。
只是他们并不不重视。
第二批陆离召见的新居民是精通律法的议员子嗣、律师与贵族。
“你怎么在这儿。”
陆离从几名年轻人中看到熟悉脸孔：马特乌斯市长的那位助理，瓦伦多。
名单上的确有一位瓦伦多，但让陆离没有联想的原因是还有三位迈克尔和五位乔治。
“马特乌斯先生偷偷安排的。”
瓦罗多情绪没有表现激动，但话多了起来，藏不住秘密跟想法：“市长先生认为光明之地应该有个您熟悉而能信任的人，所以派我过来。如您所见，您需要的人才都源自家族与官员……”
瓦罗多毫无隐藏地揭露身后失去微笑的同伴的最初目的。
“不重要，光明之地不会沿用旧人类制度。”陆离视线看向脸色变得苍白的年轻人们：“营地暂时不需要太多规则。目前只要禁止厮杀斗殴，保持所有居民的绝对平等，人类居民地位不会比怪异教徒更高，怪异教徒地位也不会比人类居民更低。”
人口只比村庄稍多一些玛瑙湖营地不需要过多律法。
他们将按照陆离要求完成法案，然后送至湖心岛木屋由陆离修改与删减。
瓦伦多被留了下来，不过他感到拘谨，与陆离无关——沼泽之母即使什么也不做，作为怪异神灵的祂伫立在那里也带来难言压迫。
陆离能因理智与宠爱做到忽视这些，瓦伦多不行。
“您是怎么做到的？”
最后一批新居民到来前，瓦伦多问道。
“做到什么。”
“让一群……不知法理的贫民像是平民般正常。”瓦伦多委婉形容他对那些人的偏见。
他厌恶贵族，也厌恶贫民，源于在避难区看到的肮脏丑陋的事。
“当生存无法保障，罪恶将会滋生。”陆离平静地说：“坏人不是生来是坏人，好人也是。”
“坏人不是……”瓦伦多呢喃重复，比起人性论，他更倾向是陆离的威望与光明之地的存在让所有居民不再作恶：“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安排那些什么也不会的居民？”
“让他们学习，根据表现加入自己擅长的职业。工匠、学者、炼金师，或是驱魔人。”
“驱魔人？！”
瓦伦多的惊愕塞得下几枚鸡蛋，如果有的话：“您让他们成为驱魔人会不会亵渎——”
“驱魔人从不以身份自贵，而是行为。”
陆离知晓怪异时代、黑暗时代的人们对驱魔人的神化，但正如之前所说——驱魔人也不是生来就是驱魔人。
“可他们适合吗？”瓦伦多陷入某种犹豫与期待。
“旧日时代的驱魔人条件更差，没有序列药剂，没有同源物，只有通灵枪或驱魔细剑，不能实时召唤商人。”
不过那时驱魔人还有休息的港湾，危险也没像现在遍地都是。
无论如何，陆离正在试图重建驱魔人规则。
瓦伦多因这条消息震撼地难以思考，随后发生的事也没注意，甚至忘记向陆离告别，浑浑噩噩离开湖心岛。
三十一.新校舍
《陆离准备重建驱魔人》
那位源于光明之地的消息让维纳避难区萎靡许久的报社唤来生机，得到陆离允许的爆炸性新闻在维纳避难区传开。
甚至传颂。
人们习惯怀念生命中已经消失、逝去的美好。比如驱魔人。对驱魔人念念不忘的上以代人加深了他们的记忆，又因黑暗中需要光明点缀，人们需要驱魔人的故事温暖他们冻得麻痹的内心。
而这个时代唯一的驱魔人所做的努力他们有目共睹。
许多人无法思考利害关系，但他们知道简单公式：驱魔人代表希望，陆离准备重建驱魔人，陆离代表希望。
虽然这种想法相当稚嫩，仿佛驱魔人出现将是人类发起反攻之时——但人们在黑暗中绝望，只因看不见点燃漆黑的火光。
陆离重建驱魔人的消息为维纳避难区点亮希望，不过对于昨天抵达光明之地的第六批居民来说，他们尚且需要时间与怪异共存。
他们暂时还不能像前五批居民般坦然面对扭曲与藤蔓教徒，比如从六脚怪背脊取下物品，向影绰人打招呼，甚至壮着胆子靠近叹息之墙偷偷投喂榕树守卫。
他们因知晓更多，灌输更多，反而可悲的不能像无知平民般轻易接受怪异。
不过……
瓦伦多僵硬地从停在面前的六脚怪背部取下餐盘，后者随即窸窣爬开。
以它们出现与接触的频率，他们迟早会像前几批居民一样适应甚至亲近。
广场上其他正在编写律法的律师、年轻贵族同样僵硬取下六脚怪送到面前，背部托着的餐盘。他们见到的怪异要么恐怖而憎恶，诡谲而凶残，要么是死掉的，绝无眼前这般温顺。
哗啦——哗啦——
一队扭曲身影带着潮汐水声从广场外游荡而过。眺望它们背影，瓦伦多想到离开维纳避难区前马特乌斯先生告诫的话语。
“如果你要享受世界的甜果，就得学会与邪恶和平共处。”
只是它们真的邪恶吗？
尽管来到营地时间尚短，但瓦伦多看到许多人类居民与怪异居民亲近的画面，他们尤其钟爱那些缠绕着藤蔓的藤蔓教徒或潮湿粘稠的扭曲教徒，只是后者从不主动回应，因它们不想污染他们。
“坏人不是生来是坏人……”
瓦伦多回想昨天陆离说的话，因脚步声停下思索，看向走近的威纶。
“和解吧。”他不再噙着虚假微笑，直接说道。
“代表兄弟会？”瓦伦多视线跃过他的肩膀，落向身后望向这边等待结果的那些人。
“也代表我自己，我此前并不认同你的想法……”威纶叹息一声：“看见光明之地，意识到驱魔人阁下的‘野心’，我们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行为何等幼稚，他正在努力改变这个糟透的世界……而我们还在内讧，过家家般争夺毫无意义的权力……”
阳光将他们洗涤得纯粹，而陆离为他们赋予新的意志。
从今开始，他们会遵照陆离阁下的意愿，在思想未经变质前。
“我们希望你能加入兄弟会。”威纶向瓦伦多伸出手掌。
片刻停顿，瓦伦多伸手握住：“加入兄弟会暂时算了，我得看到你们的确在改变。”
“你会看见的，不会太久。”
瓦伦多与兄弟会的隔阂正式消失，仅存的尴尬也在关于律法的交流中逐渐淡去。毕竟他们的一切行径终究只是年轻人模仿长辈的蹩脚行为，在崇高理想前，它脆弱的不堪一击。
比起接纳光明之地理念的兄弟会众人，以驱逐、消灭怪异为信条骑士小队在光明之地生活的更加矛盾。
五名骑士并未像马特乌斯的期望成为陆离的卫队。他们闲置家中，不被重视，被驱魔人忽略。只有不久前，学士莱娜被召见——在所有新居民得到召见后的第二天，并刚刚归来。
“驱魔人先生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棚屋里等候的骑士队长迈克尔与同伴望向回来的莱娜。
“……他说自己不需要卫队，希望我能和那些学者配合制造神赐装甲。”
“那我们呢？”侦查骑士问道。
莱娜学士不知该笑还是苦恼：“陆离先生让你们去校舍学习神秘学……”
“神秘学？”队长迈克尔蹙眉。
“他说一切偏见源于无知……”
“我们说服不了驱魔人阁下吗？”骑士扈从马特问道。
“你能说服自己的父亲？”侦查骑士的例子不那么恰当，但结果相同——他们不可能说动驱魔人就像孩子不可能说动父亲。
“好吧……总比被赶离光明之地要好。”
“如果你要享受世界的甜果，就得学会与邪恶和平共处……”队长迈克尔结束思考，念道离开前马特乌斯市长的告诫：“……我们遵照驱魔人先生的吩咐。”
尽管未被重视，但驱魔人也没针对他们——神赐装甲和装备都由他们保存。
此时正午将近，校舍离正式使用没剩多久了。队长迈克尔和三名队员和前往广场的莱娜学士分别，来到校舍前报名。
其他居民都已经完成报名，他们是最后一批。
“你们的识字程度。”伫立校舍门口的藤蔓教徒询问他们。
迈克尔队长忍耐对怪异的抵触，僵硬回答：“全都能够认字与写字。”
藤蔓教徒说道：“你们可以参加下午开设的语言学、植物学、科学、机械学、数学，明天增加的神秘学、炼金学。每周进行测验，成绩会决定你们的职业。”
登记草草结束，他们如释重负地远离藤蔓教徒与校舍，然后，从海湾遥遥传来的汽笛声将他们注意唤去。
安德莉亚载着榕树守卫与扭曲树木从暗影沼泽归来。
“我准备再去旧贝尔法斯特试炼。”
湖心岛，陆离和沼泽之母说。
“这么急。”
“我已经休息够多了。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只剩下收复光明之地和释放诅咒头衔。前者得在雨季前，得在我离开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后者则是我立刻能做的。”
“可吾等庇护会令汝难以处于濒死……”
“我会用知识冠冕忘记关于庇护的事。”陆离回答。
或许这也是深夜城让他得到知识冠冕的目的之一？
三十一.新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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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葛温街区的幽灵
作为贝尔法斯特最初几条街区之一，葛温街区久负盛名。
在这座城市前缀未加上旧的时候。
那时这里即是繁华热闹的商业区，也是富翁名流聚集之地。
如今，葛温街区与旧贝尔法斯特所有地方一样——化为废墟，倒塌崩颓的房屋随处可见。
服下显形药剂的陆离在破碎的青石板街道上行走，往昔繁华与如今破败分裂着他的记忆。
比起藏匿阴暗角落的怪异，这些摇摇欲坠，随时会因微小晃动坍塌的房屋杀死陆离的几率似乎更高
一座完整二层房屋前，陆离短暂驻足。周围房屋要么塌为废墟要么只剩残缺墙壁伫立，而它屹立不倒的原因相当清晰——这是一座石质房屋。
它比周围那些与怪异同样危险的危屋坚固，更关键的是，显形药剂让陆离感知到里世界气息弥漫于窗后。
陆离抬眸，望向似乎微风吹拂轻轻晃动的楼上窗帘。
感知中的气息远离了窗户。
气息并不强烈，甚至意料之外的稀薄。而这通常只存在两种可能：房屋里的怪异的确弱小，或它欺骗了显形药剂。
考虑葛温街区临近玛瑙湖营地与覆灭的爬虫巢穴，待在这里的怪异不会是后者，陆离迈步走入房屋。
忽略劫掠得空荡的楼下大厅，陆离径直踏上楼梯。
房屋完好意味着长廊幽暗透不进光亮。站在最后几层台阶前，陆离举起油灯。
哒——哒——
惊扰静寂地弹跳声突兀从前面房间传出，一枚玻璃珠骨碌从门缝下滚出，钻进对面房间。
忽略诡异现象的陆离迈入走廊。
哒哒哒哒哒——
十几枚玻璃珠吵闹着，争抢着滚过长廊，钻进门缝或撞上墙壁。
陆离略微停顿，靠近滚出玻璃珠的房间。
“咳咳咳咳……”
阴冷而苍老地咳嗽声忽然从门后传出，回荡在走廊。
忽略蹩脚的近乎可笑的把戏，陆离站在晦涩气息存在的房门前，握住门把。
被锁死的房门纹丝不动。
稍微后退，陆离准备踹开腐朽木门，房门这时缓缓拉开。
陈旧破败的房屋，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消瘦的燕尾服身影挂在天花板吊扇下，微微摇晃，杂乱发丝后的渗血眼眶怨毒盯着不速之客。
喀嚓——
回应它的是通灵枪击锤扳动声。
“等等，请等一下……我没想伤害你！”惊慌喊声响起，燕尾服幽灵高举双手。
所以它还活着。
“我认得这把枪……是驱魔人的武器！你怎么会有！”
“我是驱魔人。”
“你在讲笑话？这里？驱魔人？”燕尾服幽灵发出不合时宜地滑稽笑声，接触陆离的安静黑眸又连忙闭嘴：“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驱魔人。”
“你一直在这里？”
陆离没有吝啬与一位能交流的幽灵交谈。燕尾服幽灵形象是憔悴消瘦的中年人，面条般卷曲褐色长发耷拉长脸两旁。
“是的，一直……”
它的情绪变得沉寂：“那场暴风雨杀死了我……让我迷失在荒野，不知过去多久……我看到阳光洒落，以为曾经的世界回来了，但周围都是熟悉而陌生的景象，最后我回到这里，回到我的家中，但曾经的家人都已不再……”
陆离垂落手掌，视线落向角落柜子上腐蚀得模糊的相框，在燕尾服幽灵注视下走近，微微侧身对着它，拿起相框。
“你是洛金·米歇尔？”
没趁机袭击的燕尾服幽灵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没错我是米歇尔，那是我与妻子在结婚纪念日那天的合影——”
“我不知道。”陆离转身看向它，放下因摇晃内部照片混合成碎絮的相框：“是我随便编的名字。”
“呃……我说了谎，我只是忘掉过去无家可归的鬼魂。”
燕尾服幽灵袒露实情，或第二个谎言：“我猜我是和贝尔法斯特一起没的，然后因为恐惧躲到山背面，几个月前又跑了回来。我喜欢这里，喜欢阳光，会让我想起一切都没发生我还活着的时候。但这里太危险了，只有靠近山顶的地方没有那些怪物……”
“你为什么没成为怨灵。”陆离问。
“成为什么？”
“幽灵吸收过多里世界气息会成为怨灵。”
杀死人类或怪异也会，但显然燕尾服幽灵没这么做过。
“里世界是什么？”
“一种涌动在你周围，将你拖进深渊的晦涩气息。”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会在我心情波动的时候钻出来的东西……”燕尾服幽灵恍然。“我害怕它，所以我躲着它，我做对了！”
“你知道旧贝尔法斯特的情形吗。”陆离打断它的喜悦。
燕尾服幽灵摇头，他始终躲在房屋里不曾离开。
“我们在玛瑙湖周围建立营地，你可以过去避难。”
“避难……你不杀我？”它的喜悦更加浓郁。
“你攻击过人类么。”陆离在它注视下将通灵枪收入枪套。
“没有！我这就去！”燕尾服幽灵心思渐渐活跃，但与陆离无关：“我能不能拿走它们……”
它悄悄指向玻璃珠，这些工业化的副产物，但因其精致与廉价一直都很受欢迎。
陆离颔首允许，燕尾服幽灵连忙将滚到走廊和隔壁的玻璃珠装进口袋，跟着他回到楼下。
“您是驱魔人，那您知道这里形成的原因吗？”
燕尾服幽灵指向照进破损窗框的阳光。
“古老者献祭自己驱散云层。”
然后将这片土地交给了他。
踏上街道的陆离忽然停住，意识到一个关键：沼泽之母祂们真的安心自己出来历练？
但祂们的确允许并纵容、放弃保护，这是否说明……知识冠冕掩盖了什么。
“沼泽之母。”陆离低语。
“吾在，何事。”
脑海响起沼泽之母的话语。
“……只是猜到了事实。”
“我暂时不会离开，你可以直接去玛瑙湖旁的人类营地。”陆离对燕尾服幽灵说。
“当然，我在那儿等您。”
燕尾服幽灵堆笑，然后在飘向街道深处拐进看不见的街巷里后，燕尾服幽灵恶狠狠啐了一口：“我可不是蠢死的，想骗我聪明的帕克老板？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准备换个地方躲藏的燕尾服幽灵转身飘去，但某种无形力量此时降临，接管燕尾服幽灵的意识，麻木飘向玛瑙湖营地。
三十二.葛温街区的幽灵
三十三.旧日回忆
陆离不怀疑燕尾服幽灵会拒绝。即使它的确想这么做，沼泽之母也会把它带回营地。
沿着街道继续探索之前，知识冠冕的力量短暂笼罩陆离身躯，献祭“沼泽之母悄然庇护自己”的记忆。
氤氲消散，陆离抬头眺望清晨中的玛瑙湖营地，榕树守卫与不朽之墙不再起眼，燕尾服幽灵已经消失在建筑废墟之后。
尽管燕尾服幽灵可能借此逃离，但真正损失的是它自己。
思绪从那只幽灵离开，陆离依照预订线路，继续沿着外围街区由南向北。
光明之地让旧贝尔法斯特许多怪异出逃——一些被深海之神气息吓得逃窜，一些厌恶阳光向往幽暗，还有一些因光亮无法猎食离开。玛瑙湖营地的存在也让周围街区怪异避开，就像猛兽生活的区域生物都会远离。
它们能够感受异神的气息源源不断从山顶溢散，而且不久前变为两尊异神。
玛瑙湖营地暂时难以夺回光明之地，但也是近似沉船区、余烬区、漩涡之地、寂静山丘的势力。所以这条线路陆离不会遇见过多怪异，即使存在也是被迫躲来，他能轻易解决的弱小怪异。
陆离此行目标之一便是后者：旧日时代就被当地人称为闹鬼山丘，曾与望海崖相邻，黑暗时代苏醒的寂静山丘。
源自榆树森林深处寂静山丘的飞行怪物整日在光明之地上空盘旋，宛如巡视它们的地盘。地面当然不是，但天空的确是它们的领空——在这些拥有巨龙般庞大体型的蝙蝠怪清理了所有能够飞行的怪异之后。
沼泽之母与扭曲身影不惧怕它们，但降到低空前的确也无法伤害它们。好在这些蝙蝠怪无意靠近营地，它们更倾向在旧贝尔法斯特徘徊，避开强大怪异占据地，然后俯冲进废墟或是海湾，抓起犹如废弃街道上的蒸汽汽车般巨大的怪异飞回寂静山丘。
但随着远离玛瑙湖营地与旧贝尔法斯特中心，靠近城市北部，陆离不得不开始面对这些巡视领空的蝙蝠怪。
他藏身废墟形成的阴影躲避头顶飞掠的蝙蝠怪同时，还要避开盘踞于房屋或下水道的憎恶气息。
只是陆离仍不可避免地被它们发现。蝙蝠怪在他藏身的房屋高空徘徊萦绕，拍打翅膀声犹如火车启动的噪音，形成的阴影大片投影在地面。
陆离远离破碎的橱窗，在房间深处静待蝙蝠怪离去。
嘭——
一抹巨大阴影突然砸入街道，街道碎裂，掀起灰尘碎石哗啦砸入街边房屋，雨点般簌簌落下。
灰尘向外扩散，深处的阴影短暂停留，没有发现什么后带着震动离开。
不久后，躲藏在墙壁后的身影捂着口鼻迈出。
盘旋天空的它们能够很轻易发现地面上移动的存在，越靠近榆树森林，它们出现的越频繁与敏锐。
该回去了。
反正寂静山丘暂时不是营地的主要目标。
咔嚓——
靠近街道的陆离鞋底踩在破碎的玻璃碎片上。
无事发生，蝙蝠怪已经远离，陆离没有遭遇危险地离开房屋，原路返回。
经过空荡的爬虫巢穴，陆离向南边漩涡之地靠近。
和其他危险区不同，无论沉船区、余烬区或寂静山丘，它们都无明显向外扩展的趋势。余烬区与寂静山丘或许在向外蔓延，但速度缓慢，而沉船区始终游荡在竖船周围。
只有漩涡之地无时无刻不再迅速扩张。
比起最初只占据小部分橡树森林与半条橡树街区，几个月前占据一半橡树森林与整条橡树街区，如今的漩涡之地吞没近乎整片橡树森林与周围几条街区。
犹如吸入灵魂的巨型漩涡盘踞在光明之地西南，接近整片领土的十几分之一区域。
再不做些什么，迟早光明之地会成为漩涡之地。
而且即使解决漩涡之地，扭曲大地的漩涡污染也不知能否恢复原状。
唯一的好消息是漩涡之地离余烬区只剩下不到两条街区。换算成时间，会是在雨季到来前——无论如何，它们一方都会帮光明之地解决另一方。
沿途弱小怪异被陆离无视，若它们觊觎陆离，迎向它们扑袭的会是惊扰寂静的枪声。
通灵枪与序列药剂足够陆离应付这些不如怨灵、没有壮硕躯壳、又无仪式的怪异。
沿途踏进随旧贝尔法斯特落寞的辛普公园，公园名字锈迹斑斑掩埋在泥土之中，白色鹅卵石道路在烧焦树林里蜿蜒延伸，一片低矮的建筑坐落前方。
陆离放缓脚步，不止因为前方曾经鬼屋如今被比鬼魂还可怖的怪异盘踞，还因为这里埋藏着记忆。
一条虚幻、白皙手臂伸在眼前。陆离没有反应，于是那条手臂又着急地晃了晃。
陆离焦距从远方鬼屋回到身边，安娜从马车车厢探出头，朝他挥手：“快来扶我。”
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周围，打湿头发，将风衣浸染得更漆黑深邃。
略微停顿，陆离伸出手掌托起安娜的手。
伞尖探出车帘，随后是伞身，“嘭”的一声轻响伞面撑开，雨点砸落，伞面簌簌抖动。
匆忙行人从远处林间小径跑过。
陆离伸手接过安娜撑起的雨伞。
“我来就可以了。”
“你想让人们看到一只伞孤零零飘在空中？”
被搀扶的安娜飘落在地，没有溅起水泊里的一点水洼。
陆离为安娜撑着伞，她注意到陆离半边身子都在伞外，被雨水打湿。
“不用给我遮伞……”
安娜推动陆离手掌，但幽灵没有丝毫力量。小心翼翼向伞外朦胧细雨偷看一眼，她悄悄向陆离凑近了些。
忽然地微风吹进伞下，裹挟的冰冷雨丝唤醒陆离。
伞菇阴影遮蔽头顶，涌出的黏液滴落，打湿陆离的身躯也将其唤醒。
一条黏液毯从它身后延伸进鬼屋。
沼泽之母关键时刻控制了它，保护陆离不被吞掉。
“汝在想什么？”
她的疑问低语脑海响起。
“……没什么。”
陆离脱离仿若真实的触感，摸向口袋。
末日启示书带在身上没有丢失。
让自己陷入谵妄的是眼前的伞菇怪异吗？
三十三.旧日回忆
三十四.再次返回
“吾是否毁坏了汝之计划。”
沼泽之母以为陆离在故意这么做。
“没有，你救了我。”
如果沼泽之母没有降临，他此时已经成为一堆肥料。
退离伞菇与黏液笼罩范围，陆离观察意识已被篡夺的怪异：“它的谵妄影响了我。”
操纵幻觉的怪异向来难以应对，就像拥有种种诡谲仪式的恶灵。
鲜艳、邪恶的红黑斑点犹如瘤疣遍布伞盖，应当庆幸它的黏液没有毒性，不然沼泽之母也来不及救下陆离。
“谵妄？吾未从其诡躯察觉到力量……”
陆离蹙眉，再次观察伞菇：“你能得到它的记……感知到它的力量形式吗？”
“如果汝需要，吾能知晓它的记忆……其羸弱力量不会令吾迷失。”
沼泽之母当然知晓曾见过的幽灵少女的最后结局。
那种事不会发生在已是异神的祂的身上。
“交给你了。”
陆离又想起燕尾服幽灵，询问它的下落。沼泽之母回答说已经带去了玛瑙湖营地。
晦涩气息逐渐翻涌弥漫，陆离在沼泽之母告诫中远离沸腾的晦涩。
伞菇怪异褪去色彩，缓缓萎靡成不融于泥土的烂泥，于毫无知觉中被沼泽之母吞噬。
“一枚石头，能赐人美梦，就在房屋深处。”
沼泽之母低语重新响起，指出导致谵妄的另有凶手。
因为沼泽之母，陆离无需做一道“去与不去”的选择题，他只需要一盏能够照亮周围的油灯，踏入破败的鬼屋。
这里仍然维持曾经的熟悉布置，未曾改变甚至相当完好，似乎当初搜刮的幸存者下意识避开这座鬼屋，就像航海的选手们避开海啸或沉没的名词。
“幽灵……屋，为何此地名称与布置如此怪诞。”
数百年前的沼泽之母疑惑教室为什么会与病房相邻，房间里为什么有一座枯井。
“鬼屋是种生意，旧日时代的人们为了取乐和刺激会来鬼屋冒险。”
“汝等将怪异抓来取乐？”
“是人类假扮成鬼魂。”
陆离视线扫过覆盖厚厚灰尘的事物，眼前缓缓浮现灰尘褪去的景象。
画着不均匀的苍白妆容，披着白斗篷的工作人员在窗户后窥探扮鬼脸，只是吓不到陆离。
也吓不到旁边的安娜。
“为什么他们装扮得这么奇怪？”安娜好奇盯着惊吓来往游客的鬼屋工作人员。
“他们的装扮更符合人们概念的幽灵，而不是真实的幽灵。”
“真实的幽灵是不是……我这个样子！”安娜凌乱着短发，压低声音，澄澈的眼眸透过发丝凝视陆离。
陆离视线落在那张因发丝散乱而变得柔弱的脸颊：“你是真实的幽灵，但不符合人们对幽灵的概念。”
“总感觉你在说我坏话……”
“没有。”
“什么‘没有’？”
鲜活场景褪去色彩，大片脏布挂在窗框上，尘埃覆盖视线所及的所有事物。
温和低语继续在脑海响起：“汝又在发呆……”
“谵妄又出现了，你感觉到了吗。”
“此地什么也没有。”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这里的深处……”
陆离保持缄默，跟随沼泽之母的指引，穿过熟悉而陌生的阴森场景
“就在那里……赐予美梦的石头。”
沼泽之母示意鬼屋出口旁的办公室。然后陆离想到，他从外面就能直接绕进来而不是重走一遍鬼屋。
铺满尚未干涸黏液的办公室，一枚未被黏液覆盖的纯白石块安静躺在桌面。
这枚奇异石块外观呈现不规则多面体，横截面光滑的仿佛经过切割与打磨，犹如一件艺术作品或从某种事物上脱离。
随着观察，陆离发现它的颜色并非纯粹白色。不同于光谱上的任何色彩，其纯白更像是一种“光”，一种不会散发光芒的“光颜色”，仿佛它不属于这座世界，是来自星空之上的陨石。
“吾仍不能感知它的力量……但记忆告诉吾，触碰将陷进美梦。”
沼泽之母和陆离一样从纯白石块感受不到任何力量。
“只有接近和触碰才可以？”陆离意识到什么。
“是的。”
但陆离前两次谵妄都是距离尚远时出现。
安静注视纯白石块，犹如它在吸引陆离找到它。
在这座黑暗世界里，不要相信任何无端善意。
不过沼泽之母能帮陆离抵御任何敌意。
祂的力量降临，弥漫在陆离手掌，与他一起触碰桌上纯粹的洁白石块。
“你在想什么？”
虚幻白皙的手掌在眼前晃动。
“好像你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发呆，出什么事了吗？”
陆离微怔，焦距从桌面回到安娜精致脸颊，许多记忆被迷雾遮蔽，不再清晰。
“没什么。”
“好吧……”安娜狐疑歪头盯着陆离片刻，决定放过他：“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沙滩还是湖泊？我想看贝尔法斯特海岸和玛瑙湖很久了，还有那里的海鸥！”
“好。”
“好。”
陆离回答与脑海低语同时响起，然后惊醒了彼此。
手掌已经从纯白石块上移开。
“吾回到还是公主的时代……它居然能影响到吾。”
陆离和沼泽之母各自做了短暂的美梦。
“带它回来吧，掌握梦境的梦境之主或许知道什么。”
“嗯。”
陆离熄灭油灯，掀开灯罩，将纯白石块放进灯罩。只要不去触碰，似乎就不会被迫进入美梦——虽然陆离前两次谵妄成迷。
纯白石块的发现让第二次旧贝尔法斯特试炼被迫夭折，提着装着纯白石块的油灯，沼泽之母庇护着陆离回到玛瑙湖营地。
永梦者尚未醒来，陆离与跟随到来的沼泽之母真身和扭曲身影在藤蔓教会等待。
居民们在校舍学习，下午的营地里看不到太多走动的身影，在十五棵榕树守卫为玛瑙湖营地正面建起防护之后。
离傍晚还有两个小时，永梦者苏醒，呼唤陆离与祂们进入房间。
“你们带来了一块碎片……”永梦者注视油灯里的光色。
“你知道它吗。”陆离说道。
“嗯……我不能告诉你它是什么，但它能帮助你的入梦之人。而你所遭遇的困境……陆离，或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了。”
三十四.再次返回
三十五.失去的心灵支撑
永梦者犹如先知。
他提醒陆离需要心理医生便表示陆离已经出现了心理问题。
第六批居民有一位适合人选。
格林沃夫，熟悉的人称他老狼人。与性格无关，纯粹因为他蓬松茂密的体毛。
尽管这让他在内环邻居口中风评不佳，但格林沃夫引以为豪。起码当寒冷侵袭他会是最后冻毙的那个。
就是这位因外貌保守讥讽的老狼人在居民名单里的副职业写着心理医生，主职业是名精通律法的学者。
考虑到即便医生也在黑暗时代里不剩多少意义，心理医生当然早被扫进无用的垃圾堆。
暴风雨掀起的惊涛巨浪中，无人顾暇食物是否煮熟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
格林沃夫被藤蔓教徒带来时以为陆离要询问法律编写进度，知道陆离需要心理辅助后控制不住心里讶异：“驱魔人先生有心理疾病？”
“汝能否医治？”
沼泽之母对心理医生的怀疑犹如往昔调配令人作呕的药剂的宫廷医师。
“只要驱魔人罹患的是心理病症。”
被问及需要什么时，格林沃夫只要了一张纸与一支笔，还有一间能与陆离独处的空旷房间。
……
永梦者相邻房间，陆离坐进柔软沙发。
沼泽之母与扭曲身影被阻挡在外，同样被隔绝的还有祂们的意识。
格林沃夫站在陆离面前，握着双手：“介意一些闲聊帮助你放松情绪进入状态吗。”
陆离安静颔首。
心理疾病对陆离来说似乎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了，久到被焕新记忆遮盖——那是陆离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的经历。
“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比如我的茂盛体毛，其实这已经是收敛后的样子了。”格林沃夫捧起他的大胡子：“维纳不冻港时我的毛发旺盛到令人反感，不只是脸上。胸口，胳膊，脚掌，腿部，他们都说我像个穿着衣服的狼人，相信我，这绝不是一个褒义词。他们觉得狼人是异人，维纳不冻港人讨厌异人甚于怪异。”
可想而知格林沃夫在那里的境遇。
“如果不是马特乌斯先生还记得我并仁慈的将我送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我当做异人抓起来。不过担心吓到这里的人，我最后还是刮掉了毛发，钝刀片让我多了十几个伤口……”
闲谈之后，格林沃夫自然地将话题引回陆离身上：“接下来希望您能将所见的谵妄内容告诉我。放心，您不是病人，我们仍可以谈话的节奏进行……”
沼泽之母与扭曲身影今天的下午茶改在藤蔓教会庭院进行。
进行到半截时，陆离和格林沃夫从房间来到庭院。
“结果如何？”
格林沃夫询问陆离，得到允许后告诉两位异神结果：“陆离阁下罹患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他的精神接近崩溃边缘……”
沼泽之母俯视平静的陆离：“但吾从他的身躯心灵感受不到丝毫毁灭气息。”
“这就是问题所在，驱魔人的理智与冷静让他在忍受这种痛苦，但痛苦不会消失只会不停积累……就像不知疼痛的病人罹患重疾而毫无察觉，仍然每天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
“为何这一切会发生。”
“因为幽……安娜小姐。”
在那些流传的故事里，安娜是陆离的伙伴与助手。所有人、所有故事、所有传记都忽略了安娜对陆离的重要性。
“人类并不连续，我们由一个又一个故事组成，故事让我们成长，形成我们的记忆，催生我们的思想。总有一些故事让我们印象深刻，对我们留下深刻痕迹……这些故事越重要，留下的痕迹就越深刻，安娜小姐就是那个陆离先生留下许多痕迹的故事。”
“多少痕迹？”
“所有的。”
格林沃夫叹息：“所以驱魔人的美好梦境全部与安娜小姐相关。当安娜小姐消失，陆离先生就陷进了忍受的巨大苦痛之中。”
“我想深夜城也发现了问题，用重还记忆的方式唤回陆离先生的人性。”
悲观地想，陆离状况遭得不能再糟了；乐观地想，即使如此糟糕陆离仍然没有症状显现。
“告诉吾治愈他的药物。”
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光明之地的力量，祂不能让陆离倒下。
“药物不起作用，炼金药也不行。”格林沃夫小心翼翼对沼泽之母说：“驱魔人的心理情况像是失去墙壁的房屋，房屋里的事物撑起房盖但不能一直这样，想要不让情况恶化，我们得让驱魔人拥有新的支撑撑起心灵小屋。”
这需要陆离和祂们共同想办法。
格林沃夫本想在治疗后向陆离请求让他的侄女成为第七批居民，但驱魔人的糟糕状况让他难以提起，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后他返回校舍继续学习。
“你为何一点也不感到痛苦？”
扭曲身影这是询问陆离，他的表现与祂所见过得知灾祸降临的人完全相反。
陆离诉说事实：“他阐释的是已经存在的事实而不是预言。知道它不会改变它的存在。”
“汝比吾更适合作为神灵。”沼泽之母评价。
扭曲身影提议下陆离再次造访永梦者，询问他是否有解决方法。
“什么都不用做。”
让陆离询问心理医生的永梦者没有告诉他怎么做，不知其究竟在时间长河中窥见了什么。
洁白石块暂时由陆离保管。永梦者说它能帮助陆离掌握入梦之人就肯定可以。
视线落向油灯里的石块，陆离没有立刻拿起它。。
“汝怎么了。”
“虚假出现了太多次……”
犹如梦魇纠缠不清。
陆离低垂眼眸，还是伸手提起油灯。
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走出藤蔓教会，回到玛瑙湖畔时，陆离看见安娜坐在木桥边，白色长裙下的小腿在湖面上摇晃，倒映着黄昏的颜色。
“这里真美啊……如果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安娜神情温柔地偏头注视陆离。
撑起木桥的桩柱随陆离迈上，激起湖泊颤动涟漪，他站在安娜身后，和她一起注视着黄昏的玛瑙湖。
湖泊倒影让陆离和安娜挨在一起。
三十五.失去的心灵支撑
三十六.做个好梦
陆离逐渐熟悉安娜的出现。
这意味现实与梦境的边界正随时间推移消失——安娜不分昼夜地浮现身边，陆离也不再认为她真的存在。
纯白石块的意义除帮助陆离缅怀旧爱，不再需要睡眠，真正用处是让他掌握入梦之人。
永梦者未告诉陆离怎么做，但并不难猜：接触纯白碎片，使用入梦之人的力量。
陆离等待着居民进入梦乡，触碰纯白碎片，于安娜浮现安妮枝头摇晃着双腿歌唱中潜入梦乡。
无数光怪陆离的梦境从远方展开，他的意识飘过虚无笼罩的无梦之湖，造访甜美梦乡中的居民。
小艾米被恐怖怪物追逐，稚嫩脸庞浮满惊恐，似乎随时会从噩梦中惊醒。随陆离到来，怪物倏地膨胀炸裂，漫天糖果哗啦落下，艾米欢呼着捡拾糖果，边剥开糖衣放到嘴巴边塞进口袋；
侧身睡梦呼吸急促的小艾米渐渐平缓。
无名居民浸泡在腐烂淤泥中缓缓下沉，将要淹没口鼻溺毙，然后，粘稠淤泥消融成清澈热水，形成让人身心舒适的温暖热泉；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
不知名讳的居民蜷缩在冰冷黑夜，覆盖身躯的冰雪掠夺他的体温，但无法夺取他对光明之地的信仰。这个时候，一缕光束钻破乌云，撕裂云翳，冰雪消融，温暖阳光披洒他的身躯；
踢开被褥的居民安然入睡。
扭曲教徒披着荆棘，行走在尖刺之上，血液与碎肉铺满它走过的崎岖道路，只为山峰之巅王座之上的扭曲身影。它的动作愈发迟缓，它的伤口愈发严重。即将倒在山脚下时，山峰震颤着坍塌成平原，崎岖道路变得平坦，尖刺化为柔软草毯；
匍匐房间梦呓般祷告的扭曲教徒不再颤抖。
“求求你们不要将我赶走……”威纶苦苦哀求着架起他的扭曲教徒，“我从未出卖过营地，兄弟会也不再紧密，别让我离开求你……”湿漉粘稠的扭曲教徒无视他的祈求，带着他抵近木墙，走近一间房屋。“生日快乐！”兄弟会成员与瓦伦多欢呼着，扭曲教徒放下呆愣的威纶；
辗转反侧的威纶渐渐趋于平稳。
格林沃夫焦急奔跑着，在逼仄狭窄的地底通道。没有恐怖怪诡的怪物追逐他，他在追逐恐怖怪诡的怪物，或是它抗在肩膀的人影。“梅丽莎！不——”格林沃夫绝望看着怪物扛着侄女跃进深渊，痛苦扑在悬崖边。“狼人叔叔……”微弱喊声响起，抬起头的格林沃夫看到扒在悬崖边的侄女；
满脸泪痕打湿胡须的格林沃夫不再有眼泪涌出。
……
陆离脱离梦境，漂浮在只有光怪陆离的光团的虚空。
于虚无缥缈的梦境感受虚无缥缈的梦境，但陆离的确在逐渐熟悉入梦之人的力量。或许随时间推移，不需要情绪爆发与濒临死亡也能让入梦之人释放。
那时，陆离或许会掌握无需外力，属于自己的对抗怪异的力量——一把射程够远的火枪。
看向远处，永恒的虚无笼罩营地边。榕树守卫不会做梦。
向更远处眺望，旧贝尔法斯特方向也有无数掺杂缤纷与陈旧色彩的光团，形成诡谲奇幻的景色。
相比美梦代表的绚丽缤纷，噩梦梦境犹如打翻调色板糅杂一起的恶心色彩。
而在此之前，陆离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分辨何为美梦，何为噩梦。
收回视线，陆离转向棚屋之外的虚无。
如果棚屋代表旧日时代夜晚的贝尔法斯特，教徒们憩息之地则是原野里孤零矗立的农庄。
一片未被梦境围绕的褪色光团独自飘荡在边缘。那里是约瑟夫庄园。
……
厮杀与惨叫、哭喊与怒吼混合着金属碰撞，响彻在燃烧着血与火的城市。
板甲与罐头铠甲围成的防护在闯入者前节节败退，他们努力护卫着中心美丽而柔弱的罗兰公主。
但每时每刻都有护卫倒下，犹如被蚂蚁啃噬掉的面包。
当最后一人倒下，罗兰公主独自面对周围豺狼般的凶恶敌人。
“吾为罗兰·托亚拉贡，罗兰公主，托亚拉贡王族的最后子嗣。”
罗兰公主捡起染血长剑，高高举起。
“托亚拉贡王族永不屈服！”
当啷——
兵器跌落声忽然响起，敌人们的武器接连跌落，然后像是海浪，包围罗兰公主的人潮纷纷放下武器，臣服跪地。
只有双手紧握与单薄身躯不符的大剑的罗兰公主伫立着。
陆离准备此时悄然离开，但“沼泽之母”的明眸忽然落向他的意识存在之处：“汝为何闯入吾的梦境。”
陆离的身躯在她面前凝聚。
“你清醒着？”
大剑剑尖插入泥土，沼泽之母揭晓祂所作所为的意义。
“吾知晓梦境发生的一切……吾在铭记战争带给家族的惨痛，也在加深人类身份的记忆。”
“因为吾即是神灵，亦事人类。”
……
离开沼泽之母的梦境之时，陆离发现梦境的区分更加细致。美梦弥漫着美妙色彩，噩梦弥漫着腐肉般的气息。
强大生灵的梦境赋予的熟练更高？
陆离再次观察沼泽之母的梦境，甜美的粉色气息光团边缘溢散。
确认猜测是否正确，陆离再次返回沼泽之母的梦境。
梦境迅速融化坍塌，残余视线里的卧房转眼化为阳光明媚，花草芬芳的花园。
“出了什么事？”
罗兰公主形态的沼泽之母坐在阳伞下，避开陆离的注视。
“我改变你的梦境给予的熟练度更高。”
“吾为神灵，自是理所应当。”她眺望仙境般的花园溪流：“如果汝需要，吾可再将梦境变为噩梦。”
“明天吧。”
陆离已经感到疲惫——潜入普通人的梦境显然与潜入异神梦境不同。
“除此之外可能还要测试能否潜入异神梦境。”
如果能悄无声息潜入异神梦境，那代表陆离不需接触就能伤害祂们——前提是祂们拥有梦境，或陆离能将祂们拖入梦境。
告别沼泽之母，陆离结束入梦之旅，从湖心岛木屋醒来。
窗外的玛瑙湖倒映着满天星辰，安娜的身躯逐渐淡去。
今夜，玛瑙湖营地的每个人都拥有好梦。
三十六.做个好梦
三十七.玛瑙湖营地神秘课
第六批居民们来到玛瑙湖营地的第三天，有两名居民幸运地得到驱魔人的问候。
威纶与格林沃夫。前者得到陆离的生日祝福，后者陆离则询问了他的侄女是否想来光明之地。
尽管人们疑惑驱魔人为何知道格林沃夫的侄女，以及格林沃夫的侄女是谁，但他们的羡慕溢于言表——
玛瑙湖营地现存352名人类居民，足够每天都有人过生日，但他们从没得到过祝福，尽管前四批居民罕有知晓自己生日的人，甚至他们难以说清自己出生在怪异时代第三年还是第五年。
无论如何，威纶生日这天，营地居民当做了节日来庆祝。
一位历史学者说今天刚好是四百年前一位著名哲学家达芬奇的生日。居民们不想知道达芬奇是谁，他们只想庆祝，欢笑，赞美。
也是从这天开始，所有居民都不再被噩梦缠身：对被赶走的惶恐；对黑夜侵袭的恐惧；对光明不再的绝望。
他们偶尔像邻居或朋友谈论，然后惊异发现对方也做了印象深刻的美梦。
居民中的一些聪明人已经猜到没有噩梦的根源——住在湖心岛的驱魔人。他名字前那漫长诅咒头衔人们早已如数家珍。
居民们渐渐熟悉甜品般的美妙梦境，而陆离也渐渐熟悉安娜安娜的陪伴，仿佛她真的存在。
……
和煦温暖的午后阳光照进窗户，崭新墙壁与课桌散发木材的清香。
暖色的朦胧光束纱幔般飘荡在旧贝尔法斯特上空。
没有任何怪异打破这份美好，除了……
“米特拉……米特拉……米特拉先生！”
拍敲讲台和呼喊声让望向窗外的米特拉回神，看见讲台上的老学者文森特和教室学生纷纷扭头望来。
早已遗忘在末日里的学生时代的窘迫重新回到这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
“抱歉文森特先生，我刚才……在想问题想得入神。”
站起道歉的米特拉潜意识里习惯性狡辩，然后发现远处盖尔在窃笑。他当然会笑，这一幕在他们还是孩子时不知发生多少回。有时是他，有时是盖尔，有时是波特。
“那么你想到了吗米特拉先生？”
“呃还没有……”
“……请坐下吧。”
米特拉忍受着让人窘迫的注视坐下，在随后下课前剩余的十几分钟里摆出认真听讲的态度，至于脑袋里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那么炼金学就到这里，下节是机械学，记得换上你们的脏衣服，需要在校舍外实践。”过去快一周也没从晕船症状脱离的文森特拄着拐杖离开。
然后像是所有学院那样，教室氛围随教授离开变得轻松。
靠近的盖尔坐上书桌，被米特拉推开：“你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把你150磅的屁股从我的新课桌上挪开。”
“重病后我就只剩130磅了。”盖尔耸肩撑在书桌上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根本记不住……”米特拉将他乱糟糟的棕发揉成鸟巢般：“我不知道‘炼金药剂’这么复杂……二分之一捏的灰夜草粉末倒进发酵的土块容器蒸馏……”
“是混合发酵的土块放进容器里蒸馏。”
盖尔纠正他的错误，但同样深有体会：“承认年龄吧，我们不再年轻了，学习和记忆这种事不适合我们。还好营地没强迫我们必须掌握炼金学，我们大可以选择我们擅长的东西，或者……”
“或者像波特那样？”米特拉忽然说道。
“或者像波特那样。”盖尔感慨低语。
校舍启用开始，波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除了神秘课上。他们不再像以往聚在一起闲聊、演奏、谈论时政。他甚至放弃了包括炼金学在内的所有课程，把时间全都用在神秘学上。
他太想成为驱魔人了。
“说不定波特真能成为驱魔人。”盖尔说。
“怎么可能……”
驱魔人早已成为人们内心的荣耀与希望，而他们从未奢求自己会成为这份荣耀与希望。
但下意识反驳的米特拉忽然闭嘴，犹豫着化为感叹：“……希望吧。”
他们决定去看望好朋友，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里学神秘学。
放弃他们都不擅长的机械学课，米特拉与盖尔来找波特。当房门打开时，他们瞧见头发比米特拉还杂乱，神态憔悴的波特。
只过去几天，但他好像衰老了好几岁。
“你还好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他们没掩饰对好友的担忧。
“我知道，但明天下午就到第一次测试了，我需要在神秘学测试取得足够成绩才有机会成为驱魔人……结束后我会让自己休息一天的。”眼睛边缘攀上血丝的波特回到房间，帮他们拿开椅子，呵斥旁边的人：“闭嘴霍恩，客人来了。”
霍恩是波特的弟弟，他在几年前就变成异人被赶出维纳不冻港了。
跟随后面的米特拉和盖尔对视一眼，靠近桌边波特突然控制住他，扯进卧室按在卧室床上。
“什么……你们在做什么？”困倦让波特反应慢了半拍。
“让你休息。”盖尔给他盖上被子，像蝉蛹般包起。“再这样下去你身体和精神会崩溃的，你已经有了低理智值综合征前兆，一旦出现你的资格也会被剥夺！”
事实上不会，但为了让好友休息他只好说谎。
哗啦——
米特拉起窗帘阻挡晒着床铺的阳光。
“好吧……”
温暖与疲倦让波特放弃坚持，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沉入睡眠，响起鼾声。
“他睡着了。”
盖尔晃了晃波特，没将他唤醒，应该不是装睡。
留下熟睡的波特他们走出卧室，米特拉拿起波特在看的书：《神秘学观点》，商人从旧下水道带回的大量午夜城出版的书籍之一。
桌面还摆放着《神秘学1级》，《基础知识》等于神秘学相关的书籍。
“看来我们要出现一个驱魔人了。”
米特拉笑着帮波特夹起书签，整理好这些书本，然后与盖尔悄然离开波特的家。
希望他能做个好梦。
三十七.玛瑙湖营地神秘课
三十八.光明之地神秘学1级测验
【你正在阅览光明之地神秘学1级测试（初版）须知：】
【禁止任何作弊，除非你已准备好承受被发现的恶果；】
【如果测验过程中你产生包括但不限于幻听、幻觉、谵妄等异常状态请立即告知教授；】
【学生、教授不会变成怪异，这也不是测试一环。如果你产生类似幻象请确保你的尖叫能被所有人听见；】
【记得写上自己的名字，保持羊皮纸整洁，过于潦草的字迹与过多错字不会影响你的成绩，但会在测试结束后强制学习；】
【测试时间为1小时，你的成绩将取决于你是否有资格成为驱魔人，祝你好运。】
选择题：
你有个好朋友，好的不得了，为了保护你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这让你不寒而栗——你也不知道恐惧源于那里。一次共同外出时你们遭遇怪异，你的朋友选择拖延怪物让你逃跑，你做出了选择：
1.遵从恐惧抛弃朋友跑掉；2.和朋友一起面对怪异；3.去找能帮你们的人；
——
那只怪物有着塞满泥土的长长爪子，沾着肉丝的尖尖牙齿，像是皮革的坚硬表皮，黑夜里发光的绿色眼珠，你躲在单薄的经不起那怪物一爪的木屋里，从窗户窥视到一切。幸运的是小屋里有三个道具使用，但时间只来得及让你拿起其中一个，你会选择：
1.通灵枪；2.显形药剂；3.商人眼珠
——
你是一名考古学家的学生，你的老师在失踪多日后归来，带回一本无名文献，他召集他的学生们，声称里面的内容将改变人类历史，邀请你们一起见证伟大历史，这时你应该：
1.欣然接受；2.质疑或怒斥老师有问题；3.想办法通知守卫；
——
你死去的妻子（丈夫）在某天深夜回来，声称一位伟大的亡灵术士将其复活，她（他）希望你能与其一起信仰让死者复生的亡灵教派。
1.欣喜同意；2.痛斥其为异端；3.想办法通知守卫；
——
我们划分世界进入怪异时代源于：
1.耕地园沦陷；2.主眷大陆沦陷；3.列侬群岛破碎；4.全部
——
填空题：
请写下我们所遭受的所有灾厄的名称：____
——
“听到歌声，闭上眼睛；看到伸向光的影爪，将它踩掉；响起三声敲门声，对门外存在说请进；愚笨的大肉团走近，不用理睬它；美妙歌声飘来，闭眼倾听；”这段歌谣描绘的恶灵分别是：____。
——
写下旧日时代____四种及怪异时代____四种怪异划分。
——
一套标准序列药剂包括几种药剂及它们的种类____。
——
问答题：
你的避难所某天闯进一只受伤怪异，它熟练使用你的避难所的事物来治疗自己，倒在属于你的床铺上呼呼大睡。对你和你的斧头的到来一无所知，你准备怎么对付它。
——
教堂钟声在空中回荡，你躲在房屋里，和城镇里的其他人一样等待寂静时分离去，这个时候，你听见房门有节奏地响起三声敲门声，五秒后又响起三声。巨大恐惧将你攥住，你知道那是无邀之客。你只要邀请它进来就能避免它的意识，但让你绝望的是，你不能说话，你该怎么做？
——
对神秘学的研究从驱魔人时代就已开始，真正辉煌于午夜城，驱魔人将其从失落的深夜城带回，成为我们的知识，我们的力量。
我们需铭记那些创造它们的人。他们组成名为知识的基石，让我们不被深不见底深渊吞噬。
……
充裕时间足够居民们完成每一道题，包括最后的两道问答。
十几分钟，米特拉、盖尔、波特三人聚在米特拉家中。
三杯热气升腾的咖啡散发香味，这是他珍藏的最后一份咖啡。
“测试你们是怎么回答的？”米特拉捧着咖啡坐到窗边，感慨没什么比忙碌后的休闲更完美了。
“没有太难的题，选择和填空简单到我都想不出来会有谁出错。”盖尔回答：“只有后两个问答题要自己想，你们回答的什么？”
“杀死那个受伤怪异，无邀之客我的回答是写字条……应该也算是邀请？”米特拉犹豫说。
盖尔摇头：“这题你拿不到分了，你犯了个错，无邀之客从第一次敲门到第三次敲门只有十秒间隔，你怎么来得及写字条？”
“惨了……”
米特拉懊恼捂住脑袋，不再得意测验的简单。
尽管他们都不奢望自己有资格成为驱魔人……但谁又不抱着一丝期待？
“你回答的是什么？”他问盖尔。
“受伤怪异和你一样，无邀之客我想的是用手势示意它进来。”
“听起来比我的答案好。”
他们看向始终安静的波特：“你的回答是什么？”
“等待受伤怪异醒来尝试与它接触，后者向无邀之客攻击。”
“……为什么？”
“寂静时分和无邀之客的仪式冲突，选哪个都必然陷入另一个的仪式……怎么做都会死。”
所以问答题问的是怎么做，而非怎么活下去。
米特拉放下咖啡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接触受伤怪异？”
“因为这是驱魔人会做的。”波特理所当然地回答：“驱魔人不该尖锐自己的思想，激进自己的行为。接触一只懂得人类事物的怪异比杀死它的收获更大。”
某种程度上，波特的思维相当接近驱魔人的理念。
米特拉和盖尔相互对视一眼，彼此感慨朋友的巨大变化：“那你为什么又要攻击无邀之客？”
“因为几乎不可能逃出去……但如果攻击无邀之客能将他驱离，我们又掌握了新的避免恶灵仪式的手段。”
……
“正确答案是什么。”
湖心岛，沼泽之母阅读羊皮纸上的试题，询问陆离：“吾会选择等待受伤怪异，控制无邀之客。”
“告诉所有确保自身安全并尝试接触受伤怪异的居民，他们可以参加明天的驱魔人测试。”陆离和藤蔓教徒说，忽略沼泽之母具有特色的答案回答祂：“两道题没有正确答案。”
“没有？”
“所有答案都可以，只是你的答案决定是否适合成为驱魔人。”
三十八.光明之地神秘学1级测验
三十九.驱魔人入门试练
驱魔人也曾有过极端化。
驱魔人协会拆分成驱魔人、守夜人、调查员时。
但那是时代所迫，驱魔人协会无法在日益恶化的世界清理日渐增多的怪异，就像驱魔人、守夜人、调查员在怪异时代被瓦解一样。
光明之地不该极端。
驱魔人协会为他们示范过，维纳不冻港、深夜城也为他们示范过——以其存在作为代价。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光明之地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因为不再有机会让后人挽回了！”
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这个名字长得拗口的年轻人激烈讲述他的观点并持续了几十分钟，这种热闹连沼泽之母也忍不住投来注视。
只是承受他的观点的是植物般木讷，私下居民们会开玩笑说“你很难评判火灾来临时是怪异植物最先反应过来还是它们”的藤蔓教徒。
不过藤蔓教徒并非什么也没做，它们找来真正能做主的人，陆离。
“驱魔人先生！我是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德萨源于我的母亲，罗斯柴尔德源于我的父亲，他们希望我继承他们的所有优点。”
陆离出现后朗格尔开始他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
如果话痨是优点之一的话。
情况并不复杂，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是今天下午进行神秘学1级测验的学生之一。不久前他找到藤蔓教徒，只因驱魔人测试名单不包括他——
朗格尔私下询问了所有学生，对照出正确答案后认为自己没错，所以找到藤蔓教徒质问。
“最后两题你的答案是什么。”陆离问他。
“第一个将它控制并解剖部分身体组织，研究它是否是异人转化的，第二个是尝试把无邀之客拽进房间躲避仪式。”
“你父母是什么身份？”
“我父亲是个科学家，母亲是屠夫。”
陆离视线落向藤蔓教徒：“还有类似答案吗。”
“没有。”
“你可以参加明天的驱魔人测试。”陆离认可了朗格尔的答案，忽略他的絮叨离开。
不过很快，陆离被知晓此事的其他学生询问。汉·佐罗，马特乌斯标注的“兄弟会”一员，比起其他居民，这些第六批居民更敢和陆离接触。
“陆离先生，我想知道我没能通过测试的原因……”汉·佐罗诚恳地问。
“你的答案是什么。”
“表现得没有敌意等待它醒来和用动作邀请无邀之客进来。”
陆离知晓了他没能通过的原因：他什么也没做。
“不应将生的希望寄托于对面可能施舍的仁慈上。”
陆离回答他的选择。
“激进对抗怪异与温和面对怪异都是极端。”
……
正午，按照惯例处理来自维纳不冻港与旧下水道的信件。马特乌斯的建议随今日报纸和物流清单送来。
他认为陆离现在组建驱魔人并不明智，尽管他们都知晓时间紧迫，被绝望笼罩的人们需要更多希望，但一个星期选出驱魔人实在太快了。
“他们需要阶梯。”陆离在回信里写道。
“什么意思？”
“他们需要指引。”
驱魔人不以理论为基础。即使最博学的调查员也处于接触怪异的前线。比起让所有居民学习几个月开始他们的首次处理怪异事件，首先培养一些驱魔人或见习驱魔人再让他们教导其他人效率更高。就像陆离当初与特斯拉犹如老师犹如朋友的关系。
巨树学院的三年制不可借鉴。
马特乌斯的祝福随后送来：看来驱魔人已有想法，祝您好运，维纳不冻港会不择余力帮您。
稍晚些时候，藤蔓教徒带来明天参加驱魔人测试的人员名单。
包括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在内一共十名居民。
他们对受伤怪异的态度全都保持谨慎而不激进，第二题面对寂静时分和无邀之客的回答则体现他们的行事风格。
他们多数是用手势让恶灵进来或尝试逃出房屋，唯有选择攻击无邀之客的朗格尔特立独行。
午后，沼泽之母造访湖心岛。
祂关切着驱魔人的选拔：“汝可想好测试内容？”
“嗯。”
陆离正在按照惯例询问安德莉亚的位置：艾伦半岛中段。她会在深夜载着五颗榕树守卫与几十颗扭曲丛林归还。
“什么内容？”
沼泽之母不打算就此离去。
“说来话长。”
陆离也不是很想浪费几分钟讲述故事。
“这关系到吾能否保持人性……汝应帮我，汝承诺过。”
陆离只好简略讲述为十名还不是见习驱魔人的居民准备的试炼。
《调查员入门试炼》，这本最初的驱魔人制作的恶灵书籍拥有许多故事，尽管《调查员入门试炼》在进入怪异时代就已遗失，但陆离拥有其中一个故事，他所“经历”过的，蕾米吉米兄妹的故事。
陆离使用这个故事不止为考验居民。
吉米兄妹来源于《调查员入门试炼》，他们或许已经独立，但也许和恶灵书仍保持联系，现在的他们可能在永恒森林深处的天堂谷。这么做让陆离有可能联系上《调查员入门试炼》，或吉米兄妹。
说完原因，陆离又被迫给沼泽之母讲述吉米兄妹的故事。
也许祂在以保持人性为借口听故事。
陆离讲得尽量简洁让故事尽快结束，但在扭曲身影到来后他被迫放缓速度，直到祂们开始今天的下午茶。
返回木屋，陆离有条不紊地处理今天事物。
检查阳光盒利润、与盟友通讯、观察旧贝尔法斯特动态、查阅维纳避难区已有物资、检查营地储存食物数量。
这些会花费陆离一小时到两小时不等，他没将这件事交由其他人去做。
因为权利滋生私欲。
也许未来某一天玛瑙湖营地人口会膨胀到必须需要管理，但在此之前，维持现状就好。
营地正在壮大，储存的物资足够即使断绝与外界联系也能支撑数年，农田也在茁壮生长。
除非无法抵抗的灾难毫无征兆降临，不然什么也毁不了营地——
血红色的光束突然从天空倾洒，遮蔽大地的乌云深处，一只从主眷大陆到列侬群岛，荒芜之地到耕地园，挤满天空的猩红眼珠缓缓睁开。
三十九.驱魔人入门试练
四十.驱魔人模拟事件
海岸街道，酒馆般熙攘的老皮克洗衣店。
“我是迈克尔·特斯拉，你可以叫我迈克或者特斯拉。老皮克告诉我们你的事情了……”洗衣店角落，戴着礼帽，放下手杖的特斯拉向对面的陆离自我介绍。
圆桌对面的陆离交出乌鸦面具身影交给他的信物。
陆离的意识飘荡在回忆构成的梦境中，注视曾经的记忆——在熟悉入梦之人的力量后他能做到这点。
“给你它的人叫什么。”
“我们交流很少，我只知道它戴着鸟嘴面具。”
“是她么……听说她最近在暗影沼泽考核见习调查员，你是在那里遇到她的？”
“嗯。”
他们的交流还要进行一段时间才会讲到陆离需要的片段，陆离将注意放在周围，酒桌边发出无法辨认地噪音的客人们模糊得像是厚涂油画，街道上走过的轮廓更是简陋成移动的色块。
结束乌鸦面具身影话题，谈论回到“陆离”身上，特斯拉取出心灵之树的树枝检测“陆离”的理智值。
陆离观察那条枝杈，可以具现化理智值的心灵之树是好东西，可惜随驱魔人消逝其也一起消失。也许它还矗立在不为人知的未知之地，也许本体早已消失在漫漫永夜。
对那时的陆离受益良多的话题终于结束，特斯拉正式开始《调查员入门试练》的模拟事件：“你是一名新晋见习调查员……”
……
犹如从瓶口窥探瓶底的恐怖眼珠俯瞰着疮痍大地。
尽管人们知晓那是“虚假天空”但仍然在不安与惊醒中度过这个夜晚。陆离处理了许多噩梦，多数与眼珠或监视相关。
清晨，居民们在让人烦躁的猩红光芒中醒来，美梦维持的希冀让他们不因恐怖景象而压抑。
哗啦——
校舍办公室，女仆在沼泽之母的吩咐下拉起窗帘。
厚重窗帘阻隔许多光芒，在办公室点燃壁炉后那抹血色彻底消融。
早上9点，第一位要在驱魔人加上前缀见习、后备役的居民按时来到办公室。
“陆离先生……怎么是您？”
准备关门的波特呆立在门口。
“《驱魔人入门试炼》源于《调查员入门试炼》，用来考验准备加入驱魔人者，只有我知道流程。你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你是否适合加入驱魔人。”
“好的。”
波特在女仆示意中紧张坐进沙发。
沼泽之母和扭曲身影也知道《调查员入门试炼》，但祂们只知晓故事，不知道脉络。
而且不适合让营地仅有的两位神祇做这种事。
短暂安静，陆离开始他的讲述：“你是一名见习驱魔人，被派前往一处诡秘危险的遗迹，任务是调查遗迹里有什么。你身上什么也没有，营地可以提供的补给分为三种，你可任选其一：隐藏气息装备；伤害怪异装备；探查类装备。”
“请问能否告知装备内容？”波特难以抉择。
“都是对应的序列药剂。”
几乎成为驱魔人象征的通灵枪未被陆离加入，因为它真的只剩象征意义——在枪身蔷薇未绽之前。
“我选隐藏气息装备。”
知识这时产生作用，波特知晓隐藏气息的序列药剂部分具有探查效果，探查序列药剂则没有。
“你选择了隐藏气息装备。从营地到目标路程可以确保安全。你有三天的时间进行准备，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先……前往遗迹周围探索。”
“你花费半天抵达遗迹，在周围搜索时发现人类足印。”
“沿着人类足迹！”波特振奋地说，又连忙补充：“保持谨慎的。”
“保持谨慎的你在遗迹边缘发现一座村庄，抵达时已经傍晚，而你很疲惫，尽管村民接纳了你但陌生环境让你辗转难眠，获得了‘少量的疲惫’”
波特选择被迫更谨慎：“问村民遗迹的事。”
“他们对遗迹讳莫如深，不敢谈论。”
“那里有愿意开口的村民吗？”
“你继续询问村民，一个被认为疯了的村民告诉你一些关于遗迹的事，获得了‘少量的信息’，这时已经下午了。”
“再询问其他村民，然后休息一天。”
踏入遗迹前波特的选择与陆离曾经选择区别不大：在清晨离开村庄，谨慎踏入遗迹，听到呼救声选择接近。
分歧出现在呼救的混乱吉米追击波特。
波特使用序列药剂隐藏起来，错过与吉米产生接触，而信息缺失让他以为那是怪物，最终没能接取吉米拯救妹妹蕾米的委托。
尽管波特不需要拯救吉米兄妹，他的目的是调查遗迹里有什么。
在发现深处的黑暗遗迹与和追击他的怪异相仿的许多怪异后，他问陆离：“这算调查成功吗？”
“取决于你。”
波特犹豫着尝试接近黑暗遗迹，但同样因为没有接触吉米，没人为他引走盘踞黑暗遗迹入口的怪异，他被迫结束这次模拟事件。
“我……通过了吗？”
波特紧握出汗的手心。他对自己表现相当悲观，只能寄希望测试不会很严格。
“结果明天告诉你。”
波特注定要在煎熬中度过一天。
“他失败了？”
旁观的沼泽之母接过女仆煮好的咖啡。
“没有。”
“可他未接触吉米兄妹。”
“吉米兄妹不是主线。”陆离低头扫过名单里的下一位：“普兰特。”
……
临近下午，最后的试炼者瓦塔雷·埃里森离开办公室。
沼泽之母优雅地坐直身体，似乎舒展懒腰，评价十名试炼者的表现：“他们选择比汝相差甚远。”
“黑暗时代人”的习惯难以逆转。对他们来说，怪异已经到处都是，接触他们并不需要刨根问底。
即使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也不例外。他是唯一被吉米追击但仍选择与吉米交流的试炼者，可惜他认为吉米救妹妹的委托是场骗局，嘴上答应后便退出遗迹。
显而易见，他们的模拟事件能呼唤现实中的吉米兄妹的可能微乎其微。
“汝会让谁通过？”
陆离视线掠过名单上的十个名字。
“全部。”
四十.驱魔人模拟事件
四十一.十个见习驱魔人
“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德萨源于我的母亲，罗斯柴尔德源于我的父亲，他们希望我继承他们的所有优点。”
“波特，呃你告诉我们的不是真名吧？”
“当然不是。你呢伙计？”
“瓦塔雷·埃里森，你们可以叫我埃里森。”
“纳威恩。”
“约德尔，没姓，这应该不算真名？”
“只要不是陪伴你出生的名字。”
“六岁时候收养我的人家为我起的。”
“那就没关系。”
人们聚集在空旷教室，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在这里。
他们当然不认为10人全都通过。
那么是全部失败，还是会在这里揭晓答案。
十个人陷入比昨夜更煎熬的等待，而喋喋不休的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多少缓和急躁和血色光束带来的焦躁。
几分钟过去，他们听见交谈从教室外走廊上传来。
“汝真不需要贴身女仆吗……”
咔嚓。
崭新木门顺畅推开，陆离和沼泽之母被藤蔓教徒簇拥着出现门外。
“驱魔人，沼泽之母……”
他们离开座位或站直身体，向陆离和沼泽之母问候。
“贵安。”
沼泽之母的礼仪与遣词非常完美，唯有半人马般的披着裙摆的甲壳下身亵渎这份美丽。
“明天你们将前往旧贝尔法斯特试炼，物资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带上能带的一切。”
来自维纳避难区的美丽女仆托着堆砌胃袋与通灵枪的进入礁石。
十把驱魔人的象征通灵枪，十个装着五套包含侦测、隐藏、攻击在内的序列药剂。
就连巨树学院高年级学生也装备不起的豪华配置。
“我们真的有资格现在就拥有它吗……”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盯着通灵枪，视线里不再有他物。
“你们已经是见习驱魔人了。”
“我们……？”
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惊喜突兀降临，他们本以为这是驱魔人给予的第二次机会。
不过他们也注意到驱魔人的见习前缀。
无论如何，作为黑暗时代即将诞生的第一批驱魔人，职责足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荣耀也足够他们历史长存。
瓦塔雷·埃里森，十名见习驱魔人中唯一的“兄弟会”成员问：“请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探查漩涡之地外围，如果可以，弄清楚它向外蔓延的速度。”
十名见习驱魔人领取他们的胃袋，将装着珍贵的通灵枪的枪套挂在腰带上或腋下。
它们的确珍贵。与象征无关，这些通灵枪是维纳避难区从仓库里翻找出的，只有十几把，其中两把还因缺失零件与枪管弯曲无法使用。
不过剩下的已经经过检验与维护，不会出现卡壳或哑火的问题……也许。
弹药由哈德斯全部提供，作为对应，他分到阳光盒——的暂时使用权。
所有权归奥菲莉亚与普修斯。
在到处都是火烧云和岩浆的地狱里他们可以在封闭在无窗的地狱岩小屋享受阳光。只是不知阳光盒能否被岩浆补充。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火焰不行。
“营地准备了熟练通灵枪的场地，你们应当知晓通灵枪的污染。”
这些记录在神秘学1级知识中。
女仆领着他们前往正在施工中的地下避难区。
避难区建立玛瑙湖正下方，只有这里的岩层深处才能避免不被漫长雨季的积水淹没。
广袤地下空洞远方，数只蠕虫缓慢而悄然地吞噬深邃泥石，留下支撑的天然石柱。
见习驱魔人们的练习的区域在入口处，二十码外放置一排空木箱让他们射击，每人三次。
“会不会太近了？”
德萨·罗斯柴尔德·朗格尔连枪套一起举起，瞄准不远处木箱大小的木箱。
“这种距离我们也很难射中，我用过叔叔家的猎枪，那还是用两只手握的。”埃里森说。
“要不要打赌？”
没人理睬，他们不想让肮脏赌局破坏这神圣的一刻。
朗格尔不在意地耸肩，用枪套隔离通灵枪，生疏而流畅地检查枪膛，装填镀银子弹，瞄准20码外的木箱。
嘭——
让他们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巨响在广袤空洞回荡，女仆们吓得脸色苍白，就连蠕虫也停下啃噬，抬起绝不算友善的狰狞头颅转向这边。
萦绕的嗡鸣十几秒后彻底消失，这些见习驱魔人缓缓松开耳朵，终于知晓为何通灵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了——旧日时代稍好，黑暗时代，使用通灵枪就像对周围几里的怪异大喊我在这儿。
他们看向神情尴尬的朗格尔。通灵枪升腾硝烟，木箱完好无损。
很快朗格尔开了第二枪，仍然未中。他不得不暂时保留最后一次观摩其他人射击。
只是所有人的准头都差得离谱，木箱从始至终安静矗立在那儿。他们不得不将木箱搬到一起，形成墙壁般的木箱墙，然后才知道那些子弹射到了那儿。
要么太左，要么太右，不过大多数都飞到上边。
有意枪口下压后终于稍微满意的让子弹射向预想位置的……周围，朗格尔的最后一枪也成功射中木箱。
他们很快打光三次机会，离打中10码内目标仍有些差距，但驱魔人没再给更多子弹。
因为通灵枪消耗人性，也因为他们不需要熟练掌握。通灵枪不会是主要武器，它只是象征和在特定情况下有用。比如对付笼罩在旧贝尔法斯特头上的阴影。
虽然能否伤到它们未知。
带着各自胃袋与通灵枪，十名见习驱魔人解散，回到地面的棚屋。
猩红黄昏中波特走进家中，米特拉和盖尔等待着他。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也许对我们都差不多……”盖尔看见波特腰间的胃袋与通灵枪，欣喜的同时浮现一抹悲伤。
不知缘由，他们忽然感觉要失去这位老友了。
当天夜里，兴奋的睡不着的十名见习驱魔人被陆离拖进梦乡。
……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来到教室，提前到来让他们看到陆离罕见地在发呆。
他望着壁炉旁的空处，火焰舔舐着他的脸庞，黑色眼眸似乎也变得柔和。
“准备好了吗？”
幽静眼眸回到他们身上，得到并不整齐的回答后，陆离说道：
“出发吧。”
四十一.十个见习驱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