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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耳言十     踏歌少年行txt下载     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三)

    胖子挥手示意,那金发武士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便在胖子盛怒的呵斥下慌忙打开高大的木栅栏门,其他兵卫也是哗啦啦放下弓箭涌下箭楼,出郭相迎。

    “这……”夜无仇等人面面相觑,远古光明族这般热情好客的吗?当真受宠若惊。

    ……

    庄重典雅的宫殿颇有贵族气派,长方形的宫殿四周均用柱廊环绕起来,华贵的毛毯,辉煌的琉璃,以及价值连城的壁画,锵金切玉的壁橱,通通将这豪奢的宫殿的艺术感与尊崇感推向极致。

    夜无仇与众位将领以及白虎镖局成员信步流连其间,这珠光宝气的殿堂里种种值得注意的细节让他们深觉这个远古种族的优秀传统与机警的艺术自觉。

    云小蝉不在这个队列,因为这个姑娘要留在别馆照顾霍杰,远古光明族派来的医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贤淑自然好像个贤者,衣着“无形之形”,红白相间的袍子借助于饰针和绳带,将矩形的面料固定在其的肩部、胸部、腰部等关键结构部位,使宽大的面料收缩,形成自然下垂的褶裥,她的身体在自然的服装中若隐若现,这种服装被赋予了一种生动的神采。

    其余百人则安然被安顿下来,很多人得到充足的美食与美酒,在悠然的拉琴曲调中,仿佛慵懒地躺在神仙梦境般,身心得到无比的愉悦。

    “只有作为审美现象,世界在人的精神里才自证了它的生存意义。欢迎我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伟大的远古种族之一的光明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闻得嘹亮的嗓音响起,那话语中涌动着的热切的意味让众人倍感亲近。

    自内门转出一位光脚的老者,这老者长满卷曲浓密的棕色头发的脑袋上带着桂冠,他的服装主要依赖面料在他的身体上的围裹,形成延续不断、自由流动的褶裥线条,形成灵动的仙气。

    夜无仇当仁不让地走出来,微微欠身施礼道:“尊敬的阁下,我叫夜无仇,来自大陆煌境。因误入这古战场遗迹而流离至此,幸得光明族收留,实在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此间地域该如何抵达外界呢?还请您指点一二。”

    夜无仇的心中满是对这里的欣赏,俗话说,时尚会改道易径,可风格却永垂不朽。的确如此,他思衬着,就算单独攫取此地的一副油画、一段窗帘的锦绣,一名雍容舒畅的女性,他都会极其确定乃至断定,这就是光明族的产物。文化符号的代表性,统摄着点点滴滴的异域元素,在行走在此间的几人心中熠熠生辉。

    老者眉毛微微扬起,他自细盯着夜无仇,随后若有所思道:“余生漫长,何必慌张?每个人的一生不过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罢了。”

    老者打了个响指,各个身着轻纱绸缎,宛如裹着白云的佣女退下,她们的**在这样的衣物间若隐若现,惹人无限遐想,从而将人体性灵的本质美无限的放大。

    紧接着她们又列队出来,每个人手中执着葡萄美酒,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此话怎讲?”夜无仇扭过目光问道。

    “争取命运最后的抉择权利和跨越这道对立鸿沟的一切奋斗,便是作为悲剧的灵魂个体必然得走向。除此之外,灵魂要么在路上,要么,便已然枯中道崩殂。”老者笑吟吟道。

    “这样说来,我们都只有一条绝路可走了?”夜无仇顿时来了兴致。

    “不然呢?”老者初次见面便不吝口舌,微笑地看着夜无仇的眼睛,“沉湎于我们悲剧性的精神世界,披襟岸帻,长啸抒心之风,便是人生永恒的话题吧。”

    夜无仇闻言顿时眯起眼睛,他并非因为老者说话的内容而有所感悟,他紧紧因为“披襟岸帻”这个字眼,而感到了老者打不同寻常。

    这个词汇来自东方大陆远古先民的典故中,老者此刻说出来,鲜明的暗示不言而喻。

    或者说根本不能算得上是暗示,更像是一种文字游戏的明示。

    老者看着夜无仇奇怪地目光顿时哈哈大笑:“不用拿这种眼光来看我,为人一世,多学点总没错。你想得很对,我曾出过这在外界口中所谓的’古战场遗迹’,对外界的文化还是有所了解的。”

    “哦?你都了解到了什么?愿闻其详。”

    老者此时愈发笑容可掬,他连忙道:“用酒招待客人的传统我想你们可以理解吧,在这点上光明族与外界倒是有交集的点。”说着,老者做了个请的动作。

    夜无仇也不推辞,而是落拓地拿起酒杯斟满,轻轻嗅了嗅,而后小闷了一口。

    顿时,芬芳馥郁的果酒香气袭人不散,他只觉香气似乎顺着他的口腔神经攀援而上,旋即犹如井喷,炽烈的酒香于他的天庭汇集,那股子盎然的醉意伴随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沉迷弥漫开来。

    然而,这股子醉意并非让他真正的醉了,恰恰相反,夜无仇耳聪目明,百会菁菁。让他醉了的,倒是对这酒中蕴含着的浓烈的人文气息以及不存在的悲观厌世的情绪。

    “一缕青丝两地愁,谁知少年思何由”。曾亲手写下这句话后悄然落泪,心中的难过更像在烈火中拨一捧油,猛然燎在心原之上。曾经的画面,昔时的欢笑声言,仿佛就在昨天,回荡耳边,跳跃眼前。

    三月,春归。春风吹醒溪水,带着未消残的冰块,一路高歌欢唱,向远方流去。它是春的精灵,带着春的使命,绿色远方大地。不知在你身旁,遍地春花是否已逐次睡醒,艳阳是否普照天地。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的情谊,像是这鸟儿,跳跃在树新发嫩芽的枝条上,欢快着永不泯灭的情趣。像是这拂面清风拨撩着春意,覆盖住今晨新生的雨滴,是那么曼妙,那么狠狠地触动心弦!山间清泉恢复了往日它应有的艳丽,涓涓泄流,偶遇一岩石,便飞溅出晶莹的玑珠,煞是美丽。不知你在那遥远的地方是否也欣赏到这般风景。想起曾经尘封已久的记忆,轻轻掸掉上面的尘泥,聆听尘土落地的空灵温馨。你会发现,那般年华就像昨天那般新,春天那般妙趣横生,沁人心脾。

    六月,立夏。轻轻合上书,缓缓叹了口气,他挽起滑落的雪白衣袖,回想起那些年的夏季风景,哪一位已经遥远的背影,哪一位已经远去的笑颜,在突然之间让人耳目一新?丝丝怀念缕心间,弱弱惆怅缠不绝。那些最快乐的夏季,是谁在谁的身边。

    独自走在相识的地点,如今的桃树一如既往,绿荫遍布堂前,独坐树下,感受绿意清凉,仿佛回到了从前。时光的利刃无人可挡,命运的安排无可否决,这么多年,这么多个夏季晃过天边,一去不反。你是否也会怀念那段最清纯,最精致的童年。

    轻轻掬起一捧清水,泼向脸颊,洗去汗迹,感受舒爽;悄悄提毫挥千篇,书写流年,书生意气,少年风发。 不知如今的你是否还是当年模样……

    九月,初秋。每次秋来的都很突然。

    当门前的树梢飘落如红蝴蝶的枫叶,当一出门便感到吹进心中的清凉。心都会猛地一颤,喃喃道了一句:秋来了。

    仰天长叹一句世事无常,浓烈感伤宣泄在不舍难忘,那段年华不仅仅在回忆中辉煌,更在心里源远流长。总是在用心领悟那回忆中的温享暖,然后落笔风华,纪念那火热的思想。

    秋的缠绵情殇,秋的想念徜徉,秋的泪盈心头,秋的心绪悠长,难以释怀的念想!

    “血泪浸韵灵微曳,一曲颤魂曲终行。”

    但却又有千言万语,难以宣泄.....

    十二月,冬至,漫天白雪如幻烟般卓越了世人,心灵絮舞纷纷飞过冰封的沟痕,那是你是我最美妙的踪迹,那一刻,想念掷地有声。玉雪如花,映在双瞳最美泪上,风吹冷冽,盈满两袖清灵风华。雪的肌骨,冬的风纱,成就多少文人墨客不朽篇章。万丈豪情融入在那美到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苍穹之巅,对人生的感慨,对轻曼流苏的赞扬,堆积在胸口,徒然成悲伤。一道滚烫的泪珠轻划冷冷泛白的脸颊,划破人间红尘同时,也划破了迦南寺内的焚香!爱恨能有几多长,你又在何方!十指想念,皆冻得微微颤抖摇晃,一缕怆绝,早已瑟缩在心里面不知去向。独面人世繁华,你又在哪呢?

    默默走向远方,襟角烈烈作响,雪依旧那么曼舞飞翔,痛依旧那么完满狂放!

    暮然回首,雪地之上,一串孤寂的脚印来自天际那方!

    时光如从罅隙而过的白马,落辉悠长安详。时光的激荡,让我心充满淡淡哀伤。大自然的灵性,赐予我满腔哀怨爆发的力量。我提,笔书写,落笔成泪,泪被风干了,那情又有多长!

    多少个春秋冬夏,多少个物宝天华,都付于命运微微一笑,一切消亡!心中的哀怨奏鸣,心中的感伤无尽藏。遥遥望向那天上的明月,如玉如萤,如镜如霜,那是逸然的风骨,思念的精华。月光如实质般涟漪荡漾,呼吸回绵着彻心的痛。吸在肺里的月光慢慢沉淀积累,成苦成泪,慢慢渗出眼眶,不是谁不坚强,不是男儿的泪就必须往心里流淌,  为情所动,真挚无双,谁又能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

    移步堂前,惊起鹧鸪清怨,风吹鬓发,诉说夜的凄凉。举杯对月,攫住一缕月光,杯中寒月如雪,杯酒早已冰凉。一饮而尽,饮下冰凉,饮下月光。对月大笑,投杯豪放。如今,逐渐步入一瓢江湖,沉浮自知,再大风雨,也难以匹敌今夜凄凉。而今夜,回忆中有你,心中便有一种陌生的信仰。

    “好酒!”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于此同时,眨眼流年的杂陈五味缠绕心间不绝如缕。

    他身后几人起先也如夜无仇这般豪迈,而后经过仔细思索慢慢回味,也都是有着莫名的感触荡漾在胸腔之内。

    “如何?”老者摆摆手,众女峨眉粉黛,悠然褪退去。

    “此间乐,不思蜀矣。”夜无仇突然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气氛一度很融洽。

第181章(四)

    老者眼中噙着笑意,他不动声色道:“几位贵客,请问你们是怎样进入这古战场遗迹的呢?”

    夜无仇放下酒杯,也不见得他心中多么凛然,只是多年来形成的谨慎让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仅仅说他们是通商路过,而后走到寂静的村子中,因人生地不熟而误入禁区。其中,他着重将那层结界前后的变化详细描述,并不断留意老者的面部表情变化。

    可很快,夜无仇便失望了,这老者就好似云中歌般,脸上永远洋溢着微笑地神情,这种情绪并非单纯的面部肌肉构成的表情,而是发自灵魂涌现的情感。

    夜无仇深深受到浓郁的扑面而来对豁达乐观的气质的感染。

    “然后呢?”老者笑道:“你们进入古战场遗迹,是如何翻越那座山峰抵达我们光明族部落的呢?”

    “人间炼狱,天地奥区。”夜无仇心有余悸地看着老者,将路途中的千辛万苦磨难踏尽的艰辛慷慨激昂地道来,最后用颇为忌惮的语气道:“我们百人,差点全军覆没在那鬼天气中。”

    静静地观摩着夜无仇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笔画着沙尘暴的威力,以及鬼风的神出鬼没无从察觉,仿佛时情景再现,那一行孤独得行走在无尽苍穹下的生命线上的长长队伍身上被洒满开拓者的勇士光辉。老者并没有急于打断,而是将手探向走廊,夜无仇领会其意,率领众人紧跟老者。

    悠长的长廊显得有些狭小,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恰恰相反,长廊的甬道宽阔而平坦,之所以能给人促狭的感觉不过是它的穹顶实在是太高了。

    左拐右绕,鲜明的元素所构筑的风格在闪闪发光,那种闪耀着精神文明的个性色彩轻易摄住夜无仇的目光。因为这种风格并不完全等同于迈恩瑞圣骑士之殿的那种大杂烩的杂糅风格,这里的更加单一而纯粹,从而这里也就可以让他专注而不觉审美疲惫。

    文明不能用好坏来形容,就像他不能用优秀卑劣来形容一样,每个文明都有其独特的赖以自成一家的东西,能够领会欣赏,那便是崇拜。夜无仇可以负责任地说,他崇拜这里的文明,因为这文明里每一个符号都好似包含着落拓者的不羁,吟咏者的疏狂。他自赏自酬赓,满心满肺的欢喜沛然盈溢。

    就这样,很快,前方的光明只在近迩。

    夜无仇细细打量过去,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此时他们身处的位置高高在上,前方是断崖,而这条长廊的尽头乃硕大的、突兀出来的亭子。

    “贵客,你们再没有遇到其他什么生物吗?”匆忙行走的老者突然说话,因其说得突然,夜无仇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哦?生物?”夜无仇听闻此言在短暂的惊愕后顿觉有些不对劲,就好像看见生物是必然,没看见就是极度反常的情况。而恰恰,他们遇到的便是这堪称诡异到不可思议的情况。

    “莫不要说生物,我们除却我们队伍的人以外,连个带生命的东西都没看见。哪怕是点绿色的植被,啊,或许说绿色植物过于奢求,我们就连植物都没遇见。”夜无仇为了将状况描摹得贴近真实,他口若悬河故作对比道。

    “好吧。你们的运气来得堪称诡异。”老者语气破天荒地充斥着一丝无奈,旋即,他停住脚步,笑容满面地转过身。

    他们此时身处硕大亭子于宫殿主体相连接的交界处,夜无仇四下打量着,眼前的景色便是那端石壁,石壁因为管中窥豹的视角,不能得其全貌便难以知道其真容到底如何。他接着左右环顾,走到石栏边向下眺望,不望还好,这一望顿时胆寒不已,因为他们的脚底乃万丈深渊。

    怎么这么高!夜无仇思考着,脑海中检索信息,旋即明白过来,他们爬山时,山虽说高耸入云,可终归是可以接受的。他们站在山顶观摩远古光明族,因为高度与遥远的距离,所以某些具体的状况便被自动忽略,毕竟与那座通天金塔比起来,其他种种都是渺小的沙尘而已。

    “知道我为何说你们深得命运女神的眷顾吗?你们真的应该好好感谢雅典娜的垂怜。”老者双手结印,显得十分尊敬。

    夜无仇决定不再被动地接受问话,他忽然觉得某些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他便所答非所问,另辟道路道:“说起命运的安排,我相信有一人您很乐意接见。”

    老者浑然不在意自己的话茬被打断,他对夜无仇的话似乎很感兴趣道:“哦?贵客初来乍到,如何得知我乐意与否呢?”

    夜无仇神秘一笑,扭头递过去个眼神。维德斯欣然向前走去,他心中早已在这里的一切上,找到了故国的感觉。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这种久违的情思,这种阔别多年心心念念并伴随着余音绕梁心驰神往迸发般的爱慕,大底如此吧。

    随着维德斯步履坚定地走上前,老者的眼中由起先的浑然不在意,逐渐变得凝重,最后又惊疑不定,犹豫到首鼠两端。

    “这位是……”老者终于不再是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了,夜无仇微微得意,看来他和云中歌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啊。相由心生,表情是心境的直接体现,云中歌心境万古不变自然不悲不喜,但老者似乎更属于强颜欢笑的倔强着,哪怕生活再苦再累,也不忘记快乐的活着。

    “维德斯,做个自我介绍吧。”夜无仇微微点头。

    维德斯颤颤巍巍地自怀中取出他视之如命的徽章,也不知道是因为身劳体伐还是悸激动地无以言表,总之随着老者走过来的脚步愈发接近,他低着头浑身抖得愈发剧烈。

    “这……”老者看着徽章,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下一枚恐龙蛋。

    “嘶”倒吸一口凉气,老者整个人都表情都凝滞成石像。

    夜无仇心中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听说了维德斯的自我介绍,以及前后因果的发展,他便对此间事情自以为了然于胸。在他看来,老者此刻震惊的表情无外乎就是,知道了维德斯回来,也就意味着有希望带着他们部落中的大预言师口中“救世主”一同归来,那么整个远古光明族便能化解危机安然无虞。

    可是,老者接下来的动作足以证明夜无仇的想法大错特错。只见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如水银泻地,如此这般倒让维德斯受惊不小,他受惊跳起来,连忙试图扶起老者道:“您这是干嘛,我的担当不起啊,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老者却自顾自地跪伏于地,老泪纵横,石砖被滴答滴答地打湿,逐渐聚成一摊。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如此突兀的情况手足无措,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者为何突然这般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维德斯不知所措,只能焦急的干搓手。

    “老人家太动情,或许他哭一会儿便会收敛情绪,适时我们再问吧。”格雷米插嘴到。

    这期间,夜无仇踱步至硕大的亭子边缘向外望去。费力地将视线由下及上,至于那些因为角度问题而不得目睹的部分则全凭想象,夜无仇知道了他们身处在何处。

    他们此时正是处在被绳索缚住的巨人石像的正前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者的哭声时而高亢时而沉郁,时而嚎啕时而啜泣,总之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充满的浓烈的爱恨纠葛,随着哭声,仿佛有着某些隐秘的什么东西脉脉流动。

    终于等到老者哭声收敛,由强烈的啜泣变为嗫嚅,像极了聚沙之年的孩童。

    “您到底是怎么了?”夜无仇疑虑中夹杂着关切,试探性问道。

    老者并未理会夜无仇的关心,而是擦了擦脸上的泪渍,问向维德斯道:“你的父亲叫什么。”

    维德斯不假思索道:“德尔普雷特。”

    “参见殿下!我光明族的王子殿下!”老者声音中透露着肃穆,拱起的拳头间充斥着强大的力量。

    什么!王子殿下!维德斯吗?一连串的震惊让众人无所适从,就连维德斯自己也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而就在这时,一对佣人悠闲地端着果盘走过来,恰巧撞见此幕,老者眼中顿时划过狠历的神色,变化之快令人咋舌。他掌间力量如火焰般煊赫,指如弹丸,刹那来去无影的刃气飞速划过那二人的喉咙,二人表情遽然痛苦,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颓然倒地而亡!

    鲜血,汩汩流出,漫作一摊。略有些刺激的血腥味盈溢在众人鼻孔,尤其是维德斯,表情都变得极为丰富。他们此刻都尚觉得云山雾罩,事情太过离奇。

    “您不会认错人了吧。”维德斯支吾道,“那二人犯了何罪?”

    老者肯定道:“老臣绝对不会认错,您父亲是德尔普雷特,绝对不会错的。至于那二人,他们看了不该看的,自然留不得的。”

第182章(五)

    老者突如其来的恸哭让众人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随后紧跟着的话,又愈发使大家目眩神迷。直到老者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将佣人灭口,猩红的鲜血才将他们刺激得略微清醒。

    维德斯摇身一变成为远古光明族的王子?野鸡跃上枝头变凤凰的戏码当真泛滥成灾啊。

    浓烈的不可置信感如黄钟大吕般响彻心扉,所有人盯着维德斯,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王子殿下,或许您有所不知,但老臣总得告诉您实情。”老者净纵横的老泪,眼中焕发出希望与坚毅,“您知道您的身世,对于您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

    “如何?”维德斯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可笑至极,因此两手一摊,不知所谓地笑道,“首先,我不觉得这是真的,其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认为是什么轻松的事。”

    这样说着,他扭头看向夜无仇笑道:“我见过最沉重的职位,便是领袖。所谓高处不胜寒,他们的寂寞又是作为部下的所能了解多少呢?”

    老者顺着维德斯的目光看去,最后他的眼神停留在夜无仇的脸上,他清了清喉咙道:“年少有为,贵客龙凤之姿,明明流浪剑客的装扮确从头到脚透露出帝王之仪,当真是后生可畏。”

    “不敢当。”夜无仇见话锋引到自己这边未免不随他心意,当下以三寸不烂之舌欲以转移话题,“维德斯说他不相信您的话,但我却对您告知我们的事实乐见其成。为何维德斯知道了他的身份并非好事呢?泱泱光明族,岿岿通天塔,无上的尊荣与殊宠,都将荫庇维德斯以及他的血脉!”

    老者满目深意地看着夜无仇道:“在说这些之前请容许我作自我介绍。我名叫帕尔默,光明族幕僚府总使,兼部族长老。”

    简短的自我介绍字字玑珠,每一个字都共同指向它们所指帕默尔身份尊崇,地位优渥。

    “说及王子殿下的身世,这其中涉及到族内政权更迭有关的种种乱象,在此之前,无数的纷乱伴随着牺牲,不断地在这方仓皇的天地间上演。”帕尔默叹息着,接着道:“但所有的努力终究是付之东流,离经叛道者的僭越让善良的人们无所适从,节节败退的同时也焕发热血中最迫切的力量,炽热与嘶吼在每个人心中澎湃。”

    “但是,唯有忍受,方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冲动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将事情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志士同仁尽心知肚明,便暂且忍下屈辱,设计将火种名正言顺地遣送出去。”

    维德斯问道:“我便是那火种吗?”

    “不错,殿下。”帕尔默又扭头对夜无仇道:“不知王子殿下有没有将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你,我亲爱的客人。”

    夜无仇略加思索道:“维德斯的父亲层说是因为大预言师的话,他们才去驻虎城找寻救世主。”

    帕尔默笑意盎然道:“那就不错了,我族的大预言师,便是我计划中将火种派送出去的一部分。”

    夜无仇闻之愕然道:“如此说来,那大预言师的话岂不是骗人的无稽之谈?”

    帕尔默踱步走在亭子栏杆的半途,他抬头看着硕大的依壁建造的石雕,讳莫如深道:“虽说是无稽之谈,可那人确无比的相信。”

    “那人?”

    “现在光明族的王阿巴瑞斯。”

    夜无仇听完心中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雏形,数十年前,正是这阿巴瑞斯王推翻统治,犯上作乱,从而摄政为王,掌控远古光明族。而作为先王手底下忠心耿耿的臣子,帕尔默并没有彻底丧失光复的希望,而是将维德斯这皇室血脉以奇妙的计策运送出去。

    “所以说,您并不是光明族的’救世主’,我光明族只有一位救世主,那便是维德斯王子殿下。”这样毫不客气说着,帕尔默右手捂住胸口,向维德斯行礼。

    夜无仇与维德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迟疑地盯着帕尔默,严重怀疑乃至仔细思考线索证明他所说的属实而不是疯人疯语。

    “此事容后再聊,既然您已经说了我并非救世主,那么我们此来想问的疑问便只剩其一。那便是,这个古战场遗迹到底是以何种形态存在着的,山峰那边为何沙尘漫天,而这边却河清海晏寰宇绥靖?”

    帕尔默轻轻摇了摇头,他对夜无仇的问题浑然不在意,此刻的他显示出溢于言表的兴奋,“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此刻,我们光明族的希望火炬即将重燃,我们先王党羽这些年暗中积蓄力量,等的便是今天!光明族内外大一统,分散的力量重新凝聚,那鸟形畜牲又能猖狂得了几天呢?哈哈哈。”

    维德斯皱了皱眉,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以使人信服,说实在的,触手可及的权势让他心旌摇曳,可人若无道义,那纵使活着也等同于死亡,那种致使灵魂缺失的感觉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因此他的心虽然痒痒的,但仍然道:“帕尔默,我想不能承担这份责任了。”

    帕尔默大惊失色忙问为何。

    “我乃圣骑士大人麾下的马前卒,若无大人的命令,我私自接受责任便是对大人的背叛,又岂能妄自私自占据这般有权势的位置?”维德斯一字一句诚恳道。

    帕尔默一愣,旋即不可置信,语调不可抑制地上扬道:“我堂堂光明族王子,竟沦为别人的马前卒?”紧接着,他仿佛失了神碎碎念道:“不行,绝对不行。王子殿下此事不能容许您任性,毕竟您的血脉所负担的责任是无法磨灭的。”

    夜无仇也没料到维德斯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论,当下深切的感动于心间蔓延。

    “除非,你也能像我尊敬我的领袖这般尊敬他,那样我便可以毫无忌惮地去承担我的责任,迎接我的宿命了。”维德斯接着道。

    夜无仇突然明白了维德斯的用意,他这不正是利用帕尔默苦苦诉求的心里,来为自己提供可靠的信息来源与武力支撑吗?

    虽然武力支撑未必能够用到,但终归了胜于无,更何况凡事不总得高屋建瓴未雨绸缪,为日后的种种夯实基础吗?

    重中之重的还要数信息来源,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走出这白面书生口中所谓“死局”的古战场遗迹。

    如此贤明豁达的属下,想当初却被生活逼迫到那种地步,如何不令人唏嘘?

    帕尔默静下心来,夜无仇能够明白的他自然也明白,当下他便笑道:“也好,先莫论尊卑,王子殿下既然能够为了您付出如此多,那么想必也是极好的朋友。对待殿下的朋友,我等自然不能亏待。”

    “回答您的问题,之所以山峰那边会沙尘滚滚,那是因为那里住着众多洪荒异兽。”帕尔默道,但他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异兽凶猛异常,残暴至极切领域意识极强,一般他们都有各自的领地,面对入侵者,唯有将其碎尸万段才会罢休。”

    夜无仇刷的一声脑门子冒出些许汗珠,他如何不能体会到帕尔默看似轻飘飘的语气中蕴含着怎样的危险?若是百余人队伍一个不小心走到异兽的领地中,那么斗气枯竭的队伍就是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鲶鱼,唯有覆灭一途可以选择。

    原来白面书生的意思是这样!如此说来一切倒可以圆滑贯通。

    “那么该如何走出古战场遗迹呢?”夜无仇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告诉你也无妨,毕竟在部落高层之中无人不晓。猎杀一头异兽,取其晶核捏爆,便可走出这个荒古空间。”

    这个方法倒是奇特,夜无仇忽然想起白面书生最后的时刻便是在怀中摸索着什么,必定是异兽的晶核。

    夜无仇问清楚这两点,心满意足地不再说话,其他次要的问题,还是留得日后有机会再问吧。此时,帕尔默似乎也在琢磨着什么事情,眉头紧皱眼神游离,一时之间场面沉寂下来。

    良久,就在帕尔默似乎思衬出苗头的时候,维德斯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让他很有芥蒂的问题:“既然我父亲为先王,那么怎么会伙同我定居驻虎城?”

    帕尔默叹了口气,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令人忧伤的事情,他的眼中写满了壮烈与悲哀,他说道:“您的亲生父亲被鸩酒毒害,您名义上的父亲带领您定居驻虎城。恰逢此机,我也正想说此话您应当已经察觉出来什么,除却一些知道内幕的人以外,光明族绝大部分人对于您的身份是不知情的,您既然已经归来,那么便暂且仍需要隐瞒身份,待老臣的计划彻底形成窠臼,适时便是光明族伟大的光复时刻!”

    维德斯听着这个如雷贯耳的消息,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以至于帕尔默的后半段话丝毫没有听进去。

    任谁在得知朝夕相处几十年的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心里的冲击都是巨大的吧。

第183章(六)

    维德斯登时瞠目结舌,令人震惊的消息接踵而至,当真有种应接不暇的仓促感。

    他嘴巴张得老大。德尔普雷特乃他的父亲,这个认知伴随着他自呱呱坠地直至将近而立的漫长岁月,而且养育教育的恩情亦未曾易辙,在这两点相辅相成的作用下,亲情便愈发弥足珍贵,他对于亲情的感知便愈发根深蒂固。

    可以说,帕尔默的一语看似轻飘飘的,但对于维德斯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怎么可能!”维德斯的神情有些接受不了,可以看得出他内心遭受的遽然冲击。

    “没什么不可能,王子殿下,您的亲生父亲,我们光明族伟大的王,被背叛者毒害,而您的养父,也就是尊敬的德尔普雷特,他也为了您的生命,为了王族血脉的延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帕尔默道,“尽管,我们都对这样的代价抱着沉重的愧疚与痛苦,可为了大业我们义无反顾。如今您得以全然归来,我想德尔普雷特也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帕尔默字字如雷霆,轰击在维德斯的心上。

    维德斯震聋发聩,起先由最初的不敢相信,到后来痛苦地捂住脑袋,夜无仇依稀可见他的如潮水般淹溺的悲哀。

    帕尔默单膝跪地,似乎还想接着说下去,可现实情况打扰了这里的安静的氛围,只闻得嘹亮的响声响彻云霄。这响声似乎是一种哨子,略微刺耳,显然是对紧急情况的一种通知。

    果不其然,帕尔默的话立马梗在喉咙里,他登时起身跑到庞大的亭子中央四处望了望,旋即扭头道:“快,你们带着王子殿下跟我来。”

    夜无仇等人面面相觑,但还是遵循他的话,维德斯此时实在不适合过度的折腾,他需要安静与慰问。因此,弗克洛施法用斗气将维德斯拖起,强行将整痴痴陷入那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的痛苦中的维德斯带走。

    “发生了什么事!”夜无仇看着帕尔默行色匆匆的模样,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说来此事还和我召见你们的目的有关。”帕尔默头也不回,他的语气略显焦躁,“山峰那边是荒古异兽的领地,你们不觉得你们一头异兽都未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吗?”

    经此提醒,夜无仇也是心中凛然,他仔细一想也深感过于恰巧,以至于整件事都透露出蹊跷。况且就算白面书生见到这种情况也会大呼不可能吧,在他看来,此时自己的队伍已经尽数丧命在荒古异兽的残暴巨口中尸骨无存吧,可谁能想到自己等人竟然稀里糊涂的翻越山峰一路闯到远古光明族的部落内?

    这中间定然存在什么隐情。夜无仇暗暗想着。

    “那么您的意思是什么。”夜无仇跟着帕尔默匆匆走出这座豪华的宫殿,顺着螺旋的阶梯逐级而下,数人的脚步行成“哒哒”的富于节奏的响声。

    “天罡古凰族,怕是又来了!但是不对啊,他们没理由放过你们啊!”帕尔默似乎自言自语,而后又自我否定,他接着满脸慎重地扭过头对夜无仇道:“一会便会见到阿巴瑞斯王,你记住千万千万别让他知道王子殿下的真实身份,其余的,他问什么如实回答便是。”

    夜无仇点了点头,嘴上刨根问底道:“你还没解释,什么是天罡古凰族啊?”

    “来不及了,今日就此作罢,日后待有时间,我自当对贵客详细解释。”帕尔默大步流星走至另一处色调略显暗沉规模逊色的殿宇中,他将身上的衣物褪去,而后披挂铠甲行云流水。

    转瞬间,帕尔默便由慈祥的老者变为英姿飒爽的将军,夜无仇等人看的暗暗咋舌。

    “对了,贵客,王子殿下的安全还就拜托您了。”帕尔默自架子上取下暗红色的大刀,将刀锷别在腰间,顿时血蒙蒙的疆场的肃杀气质笼罩在整个人都四周。

    夜无仇点了点头。

    帕尔默的居所依旧是处于颇高的地势上,伫立在他宫殿的门口向下望去,只见峰峦如聚,武士林立,原本耕作在外的农夫,叮叮当当打铁的铁匠,以及商人、学者、游吟诗人等等各行各业百无一废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在短暂的响哨后立即消失不见,他们尽皆经验深厚闭户不出,显然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状况。

    帕尔默递给夜无仇一个慰问的眼神,便自己凌空而行飞向离此处最近的山头上,那里有层层叠叠的旌旗似云嶂密布,为首之人宛如被群星拱月,众多将士簇拥着他一个人,气势磅礴,直冲云霄。

    “想必那便是阿巴瑞斯王,只是他胯下的什么坐骑?”夜无仇仔细觑去,依稀可见猛兽雄据,骇人可怖。

    “有荒古的血脉,应该是紫极啸月狼。”格雷米凶恶的眼神闪烁出灵智,他眼睛一亮似乎想起来什么道。

    “紫极啸月狼?”夜无仇的语调不可抑制地提高,他对着名字再熟悉不过,荒古十大神兽血统之一,想当初狼王殿下便为守卫远古法阵而遭受亡灵的冲击。

    “殿下,您听说过这个异兽种族?”格雷米诧异道,“我还是自迈恩瑞的古籍中读到的,这些都是上古年间的事,我也是只听闻这个名字,见过插图,确从来没有见过**。”

    夜无仇苦笑道:“何止是听过。我说我见过紫极啸月狼族的狼王殿下,你们会信吗?”

    格雷米发出难以置信的语调。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益,我们先顾好眼下。帕尔默与阿巴瑞斯王的党羽之争定然凶险,做不好我们便深陷其中那万事皆休,所以我们要擦亮眼睛明哲保身,在保证维德斯安全的情况下争取早日离开这古战场遗迹!”

    这样说着,夜无仇拍了拍维德斯的肩膀,语气充满安慰道:“别太难过,毕竟很多事情皆成往事,现在凭吊不过空发牢骚而已。何不化悲愤为力量,将注意力集中于眼下,去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我想这点无论是对于你的亲生父亲还是养父,都是抱以热切期盼的。”

    “大人,您也觉得我该承担这里的责任吗?”维德斯抬起头泪眼迷糊问道。

    “这里所谓的责任不是单指复仇亦或其他,我所说的承担责任不过是承担起生而为人的职责,为亲人为朋友为众多在意你的人的压力承重,更是为了对自己灵魂的高度无愧。其实岁月时刻都静好,我们都在为别人负重前行同时,便获得了弥足珍贵的意义。”夜无仇说得有些累,叹了口气。

    维德斯若有所思,静默不语。

    山峰那边,帕尔默已经单膝跪地俯首参拜道:“帕尔默参见吾王。”

    阿巴瑞斯王策动紫极啸月狼微微上前,这也就使的夜无仇看清了他的模样。只见其金冠堂皇,璀璨生辉,宽袍阔带,气派威严,尤其是再加上荒古异兽紫极啸月狼的威风凛凛的体魄以及凶神恶煞的目光,愈发将其霸气彰显无疑。

    阿巴瑞斯王微微颔首道:“爱卿请起,天罡古凰族此次大举进犯,你有何看法。”

    帕尔默暗地四下扫了眼,只见远古光明族的勇士大部分擐甲执兵雄赳赳的傲然挺立,显然平日里的厉兵秣马卓有成效,他心中了然阿巴瑞斯王的战意坚定,便回禀道:“天罡古凰族屡次进犯,当真可恶,虽说无关痛痒,可终究令人厌烦。陛下此次与天罡古凰族决一死战,臣觉得十分有必要。”

    “哦?有必要吗?”阿巴瑞斯王盯着帕尔默忽然笑道:“那么那批自上峰那边过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帕尔默听闻此话心脏猛然犹如被攥紧,但旋即想明白阿巴瑞斯王不过是好奇那些人的来历,就像自己最初听闻这个消息也觉得十分震惊一样。

    此事须得回答周虑才可以。帕尔默暗暗想着,嘴上回禀道:“属下亦觉得万分奇怪,正盘诘间,便传来警笛声。”

    “那你盘问出什么了?”阿巴瑞斯王遥遥望去,夜无仇等人回以欠身。

    “陛下,恕臣愚鲁,并未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至于他们为何而来,在他们的嘴里不过是有着简单的起因经过,不值一提。”

    阿巴瑞斯王眼睛半眯,正待说些什么,他座下的紫极啸月狼却蓦然犹如惊弦遽颤,矫健的身子在空中划过靓丽的弧线。紧随其后的是漫天的大部队,他们尽皆胯下坐骑,擐甲执兵,严阵以待。

    帕尔默面露惊恐地看向天际,只闻得刺破云霄般的嘶吼,天际蓦然涌现出浓厚的滚滚沙尘暴。那雷鸣般的嘶吼好似夹杂着对灵魂的撕裂,夜无仇隔着这般遥远的距离仍旧觉得精神识海受到严重的撞击!

    飓风怒卷云,平沙铺天起。这般宏大的场景饶算见惯阵仗的夜无仇仍旧心旌摇曳,手掌握紧不禁为之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而反观阿巴瑞斯王这边,个个手执锋锐尖兵,座下凶猛异兽,一看便知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大战,即将开启。

第184章

    天罡古凰族尚未显露真容,夜无仇便感觉到强大的压迫伴随着滚滚尘烟澎湃在苍穹之巅。

    夜无仇闻其嘶鸣,再加上帕尔默话语的细枝末节的暗示,一副凶神恶煞的隼类的形象在他的心中生成。

    他紧紧盯着天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阿巴瑞斯王座下的紫极啸月狼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这头有着斗皇实力的异兽凶煞直逼狼王,就算在某些方面素质稍逊,可依旧不遑多让。阿巴瑞斯王金刀赫流淳,煌煌炫目,流离的光焰四溢散漫,呈现出烧红半边天的错觉。

    再观阿巴瑞斯王的部队,各个军团旌旗鲜明,衣甲精良,他们单个实力或许并不十分出众,可千千众所形成的整体却浑然无罅隙,好似一尊无懈可击的陨石,夹杂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向滚滚沙尘。

    这样的气质让人触目惊心,因为这让夜无仇联想起另外一支部队,虽说光明族部队远远不能企及那支部队的名号与军威,可二者在精神领域所散发的多少有些共通处。那支部队便是云中歌手底下的,黄印统领率领的御龙军!

    御龙军已经出世,可江湖上依旧未流传出有关其的消息,早在桃醴山庄,夜无仇便做好了江湖风起云涌的消息,如今依旧的风平浪静让他深感奇怪。御龙军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但眼下显然并非琢磨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下一秒夜无仇紧眯着的眼睛遽然睁大,眼前的所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为天罡古凰族的真容,完全颠覆了他的预设印象。

    只见其毛羽焕天彩,步履生辉光,九苞应灵瑞,五色成文章。巨大的翅膀铺天盖地,每扇动一下便犹如怒号的飓风在狂飙突进,这样骇人心魄的场景与它轻灵的身姿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优柔的飞舞携带着某种似刚似柔的古典劲气的倒影遗留在它每一处前行的路线下。

    凤凰的意象自古便存在诗歌词赋之中,那种象征吉祥的形象每每出现当是衔瑞拾彩,浴火涅,正所谓“龙尊为其贵,麟尊为其祥;凤尊为其德,涅火中长。”这样于绝望中诞生的希望,寄托着人们不畏艰难险阻的精神同时,也承载着崇高藻雪灵魂旨趣的寄托,正如文人墨客UU小说的“举翥几千里,出没不寻常。其志尚高洁,其德非几响。非梧树不栖,非竹食不遑。非明誓不出,非俦矢不降。”

    这样代表着文化符号的生灵,竟然就这样自浓烟中冲出,以绚丽多姿的尾羽腾空翱翔,与阿巴瑞斯王的部队相抗争?

    夜无仇呀然咋舌,他意料中的锐利的宛如尖刀般鹰隼形的鸟类形象被席卷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肺的倾慕。

    “竟然是凤凰!”夜无仇喃喃道,“这样血脉极度尊贵的远古异兽图腾般的异兽竟然在这里出现。”夜无仇的话说到半截,便停顿下来,他发眼中有一点光亮在摇曳闪动,他接着说道:“此行不虚,此行不虚,白面书生看似让我们深陷绝境,可实际上却是祸兮福所倚啊!”

    格雷米亦诧异道:“殿下,这天罡古凰竟然能有与黄金飞龙等同的尊昂血脉,这样的血脉可以说纯粹中蕴含着风云雷同的力量!”

    弗克洛接过话茬道:“这样的血脉与其说是种族的牵衍,不如说是鸿蒙溟的蕴藉。天地本源的奥义便存在这些远古血脉中。”

    “哦?你是如何得知的?”夜无仇奇怪问道,毕竟弗克洛这样的大老粗能明白这样的道理,着实让人心生惊讶。

    “回大人,迈恩瑞的文化氛围可是很浓郁的,我耳濡目染,便是了解了许多。”弗克洛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就比如格雷米的圣殿骑士团,每月都需要安排考试来发放俸禄。学习,是迈恩瑞自古以来的传统,哪怕武备修缮得再精良,世局混乱得再分不出条理。”

    夜无仇点了点头,暗暗赞叹,便将注意力集中于眼下。

    话说当头凤凰冲出来,跳动的火焰宛如具有灵智,呼啦啦地露出其巨大的身影。“吱”响彻天宇的嘶鸣令乾坤为之色变,激荡的云蒸霞蔚好似四合的海洋般笼罩着双方一经见面连叫阵寒暄这个环节都直接跳过,双方阵营中的强者各逞其能狠历地冲进敌阵。

    双方就像两柄绝世神兵,摆出了不决出雌雄誓不罢休的架势。

    天空刹那间乱作一锅粥,凤羽飘零,血珠如雨,光明族将士逞勇无畏,手中利刃大开大合,招招往天罡古凰的薄弱处招呼,而凤凰铁喙如勾,翅羽锋锐,强横的气流是它可以凭借的利器,直打的光明族人仰马翻。

    一时之间,光明族将士落下的数量远比天罡古凰多,可就在滚滚的烟尘消散的时候,夜无仇才发现,天罡古凰族此次仅前来千余凤凰。

    “呼”炽热的圣火如剧毒的强腐蚀龙涎,在领头的天罡古凰口中喷出,阿巴瑞斯王怒吼一声,手中金刀高高扬起,于此同时紫极啸月狼于嘶吼中潜藏在空气的波动蓦然浮现,淡紫色的光波圈圈扩散,圣火顿时遇到阻碍而减缓侵蚀速度,阿巴瑞斯王的攻击即刻如切开分引般将圣火一分为二,强劲的斩击以硕大的金色光刃的形势逼近天罡古凰。

    天罡古凰接连不断的反转腾挪,以那灵活的腰肢采取多变的路线,轻松避开阿巴瑞斯王的攻势。金色光刃狠狠地射进云海中,激荡起无数云纹。

    天罡古凰尖啸不已杀心大起,它与阿巴瑞斯王缠绕一团,愈战愈远,最后脱离了大部队鏖战于空中。

    说实话,夜无仇此时此刻心中是有些慌的,不为其他,只因为看着两位大能在自己头顶上方不远处撕扯纠缠,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比如刚刚到圣火落在自己头顶上,那岂不是尸骨无存,冤屈到无处说理?

    “大人莫慌,有我弗克洛在,谅他们也伤不到您。”弗克洛一本正经地戳穿夜无仇的心虚,惹的夜无仇尴尬不已。

    “行了,就你这样榆木疙瘩还想保护殿下。”格雷米被伤疤波及到的眼睛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手中顿时缭绕着强烈的斗气涌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争斗的双方,以防不测。

    “我怎么就榆木疙瘩了。”弗克洛满脸迷惑,但间格雷米没有搭理自己,自讨没趣,当下也是集中注意力。

    漫山遍野的光明族武士手执兵刃静默地观看天空中的厮杀,这样保卫家园的壮举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充斥着悲烈的色彩。除了战鼓轰鸣地擂响,以及战斗所发出的噪音以外,再无其他半点声音。

    “大人您快看!”弗克洛大叫。

    夜无仇顺着他的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队人马鏖战的地方,天罡古凰以雷霆之势侵袭骚扰,每一只天罡古凰之间乍然浮现鎏金光线彼此连接。

    浓郁的奥义风气四散开来,萧瑟的风中涌动着莫名的意味。

    这是……夜无仇目瞪口呆,因为仅仅局限于一部分或许很难发现什么,可若放眼宏观,那神奇的图案便历历在目!

    天罡古凰在苍穹之下绘制出耐人寻味的符合图画!

    当然,身陷鏖战的光明族管中窥豹难见全部,他们并没有充分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从而与之相应的理所应当便难以上位。

    千余天罡古凰不断调整位置,最后仰头齐齐嘶鸣,璀璨不朽的光辉照耀众生,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尚处于惊愕中的远古光明族战士弹出很远。

    阿巴瑞斯王一刀劈开,他与紫极啸月狼心意相通,他们跳出战圈,面露惊恐地看着苍穹。

    凤凰首领也不追击,仿佛拥有足够的自信,它傲然扇动着銮金古翅,睥睨捭阖的眼神流露出不屑。

    “投降吧,臣服于我天罡古凰族的统治。”凤凰首领口吐人言。

    阿巴瑞斯王深深呼吸了口气,口气中不见丝毫的畏惧,反而有些许揶揄道:“为了此次的战争,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百凤卷霜雪,千凰覆乾坤。你还要负隅顽抗吗,阿巴瑞斯?”凤凰首领语气平淡,不参杂感情,仿佛在他看来远让古光明族覆灭他势在必得。

    “我光明族诚心修身,立德立言,无惧无畏。要战便战,何来那么多废话?我光明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阿巴瑞斯死死盯着凤凰怒吼,他座下的紫极啸月狼眼中流露出阴森的神情。

    凤凰高翥而起,冲天之势携带着凌厉的劲风四下吹袭。于此同时,嘹亮的尖戾好似传达信号,千余天罡古凰气势迎风高涨节节攀升,强大的威压令云低雾徊,不可名状。

    阿巴瑞斯王见事不妙,轻轻拍了拍紫极啸月狼的鬣毛,腾身而起,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狠狠地射向凤凰首领。

    于此同时,紫极啸月狼眼中流露出精明的灵智,喉咙里若熔岩混沸,登时亦化作另一道光影与阿巴瑞斯王分道扬镳!

    凤凰首领的眼中,强盛的好似陨石坠落般的阿巴瑞斯王的身影不断放大,金色光刃一马当先而来!

第185章(二)

    光明族的战士连同他们胯下雷火升腾的坐骑尽皆被朝四面八方弹开,强悍的冲击力让他们骂骂咧咧的同时拼命稳住身形,刹那间昏冥的苍穹帷幕犹如绽放了一朵巨大的烟花,极壮观绚丽之能事。

    “怎么回事!”

    本就处于下风的光明族战士在凤凰的攻击下捉襟见肘,哪怕己方的数量是天罡古凰族的十数倍,可凤凰之所以能成为上古异兽且流传无尽岁月未被历史淘汰,更是成为当今之世众多家族势力的图腾信仰,自然有其原因的。就比如,他们那得天独厚的血脉赋予的机警的本能与强悍的素质,再以种种诸如庞大身躯、鳌掷鲸的战技等等辅以裨益,当真铸就了这样战斗力极强的移动堡垒。

    本就苦不堪言,更何况此时的异变?天罡古凰族甫一开战便倾力而为,其吞并之意昭然若揭。然而能为之何?光明族将士本就心中打怵,此时无异于雪上加霜,除了强提战意,为了部落血肉诚聚之外,又能怎么办?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阿巴瑞斯王以期下一步的指示,可当他们看到他们的王被凤凰首领纠缠得紧的时候,热情再度凉半截。

    而就于此危难之际,帕尔默如流星赶月般飞身而起,扬声大喝道:“全军听令,退一箭之地重新结阵!”

    滚滚的声音在斗气的加持下洪亮而长久,这让光明族战士心中稍稍安定。漫天的战士迅速归拢,以极高的效率稳稳结成大阵。

    天罡古凰的千余名凤凰稳据不慌,他们任由着七零八落猝不及防的光明族将士重新凝聚而不为所动,他们各自身上的光辉皎皎如白月之煌,彼此气息牵引,最后整个阵仗宛如合整为一般雄据彼端。

    浩瀚的气势直冲霄汉,四野嗡嗡铮鸣,光明族将士面面相觑,他们面对的仿佛不是单纯的荒古异兽,而是上古之神的低语。

    就连帕尔默,亦是眉头皱成结,脸色惨白而煞是阴沉。

    “阿巴瑞斯,你们绝非我族敌手,莫在负隅顽抗了。”凤凰首领眼见着极速扩大的金光,扇动的翅膀悠闲道。

    虽然阿巴瑞斯王的攻击惊天动地,可说实在的,凤凰首领不怕,他对自己身负何种实力了如指掌。此刻,对于他而言,能够将其抵挡,那么光明族的最后挣扎都将为之失败而沦为阶下囚。

    “金陨星辰杀!”阿巴瑞斯王怒吼,雕缋绚烂的金刀顿时焕发出无比强烈的强光,一往无前孤注一掷的架势令人不胜胆寒。

    天罡古凰首领长啸一声,有如灵魂出窍般自其身上涌现出体型相同的凤凰,为其本体嵌这雾蒙蒙的光边,随后光圈幻影好似蜕壳,自凤凰的体型上乍然长明,而后,其充斥着湮灭之气的幻影俯身而去,携带着蔚为壮观的尾焰。

    “轰!”光华若火树银花,将苍穹帷幕装点是有如星光繁盛的夜空!

    激烈的动荡好似狂风骤雨管弦繁奏,弗克洛手掌全张,于近前展开一道斗气壁,方才如浪潮中的礁石,将冲击波分做两边从而护住他的身后那方空间。

    “好恐怖。”夜无仇讪笑道,“强者如林啊。自迈恩瑞出来,我们便屡次遇见这般在修炼世界登堂入室的强者,难道强者如此不值钱?”

    “殿下,您的经历确实丰富,平常人想经历其中一件便已然算得上见多识广了。”格雷米道:“但是您想,若不是您有着什么摇光玉玺,又怎会追随命运的脚步一路早到这里?您能接触到这些风云激荡的事情,不过是合该如此罢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夜无仇苦笑地盯着那对峙着的双方,翘首以盼,到底是凤凰首领,还是阿巴瑞斯王率先落败。

    不止是他,众位将领亦目不转睛表现出十足的兴趣,毕竟这般层次的战斗还是可以让他们从中学到些东西的。

    “凤凰首领当真强悍啊。”格雷米专注盯着某件东西的时候眼睛的模样颇为骇人。

    “怎么说?”夜无仇仔细盯着半空,确啥也没看出来。

    “殿下,修为未能达到足够的层次很难看出他们之间隐形的交手。”格雷米语气中充满赞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妙的东西,“凤凰首领血脉威压雄浑无比,他的天赋技能以及身体素质绝非人类可以媲美的。”

    “嗯?那这么说阿巴瑞斯王绝非那头凤凰的敌手?”

    “这么说倒显得有些片面。”格雷米摇了摇头道,“阿巴瑞斯王的对于奥理的理解,对于’意’的理解,绝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他也以此具备了与凤凰叫板的本领。”

    “意?”夜无仇重复这个字。

    “殿下,剑有剑意,刀有刀意,意乃心眼通透的崇高境界,那种形而上玄妙的感觉相必您也有所体会,因为其会作为提纲挈领的宗旨贯穿我们的武学概念。我们几人中,刑严对’意’的理解最为精深,待他苏醒过来您可以问问他。”

    夜无仇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意”的含义,就拿天玄绝手举例子,修为境界的起始便是“怒鳞黑铁手”,但意境却五境平行,分别取诸五象,各有各的风格理念,因此,便形成了阴柔、刚烈、雄浑、浩瀚等等的风格气场。

    而就在夜无仇思索间,却闻得弗克洛低沉的声音提示道:“你们快看!”

    夜无仇四下扫视,当即便找到了让弗克洛惊呼的来源!

    紫极啸月狼!它化作一道流光,在流动的气流中隐匿而去,若是稍加不注意当真就将其忽略了。此时此刻,它好似箭矢般悄无声息地绕道凤凰的身后。

    “他要干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但是下一秒,紫极啸月狼用行动证明的它的意图!

    惊天长虹带着血红色的绽放自天上狠狠砸下,紫极啸月狼惊天动地的嘶吼刹那响遍天宇,同为上古异兽的威压如雷霆般贯穿下来。

    “什么!”凤凰首领此时才意识到中计了。他先前只耽于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喜悦中,从而便没有关注紫极啸月狼的踪迹,此时却是正中阿巴瑞斯王的声东击西之计!

    怎么办?躲是来不及了。凤凰首领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狠历,能怎么办?唯有硬抗!

    前后夹击,内外交困的凤凰首领硬生生地接下紫极啸月狼的蓄势一击!

    数些凤羽零零散散地在风中来去飘荡,凤凰首领硕大的体型朝下坠落,从他颓靡气息来看,他受到了重创。

    凤凰首领确实有些托大,若是随便分出另外一头凤凰援助,那便全然无眼下这般时局。

    万籁俱静,不断坠落的凤凰首领吸引了另一边即将对碰的双方军队的注意力。光明族将士沉寂片刻,旋即发出山呼海啸的欢腾声。

    “杀!”他们的士气当即被提到极点,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而于此同时,天罡古凰族亦精神奋作,更盛之前的士气焕发而出,双方竭尽所能抨击在一处!

    夜无仇惊愕地呆在原地,他并非因为外界的场景而失神,而是因为手中捧着的一枚硕大的蛋?

    就在方才,凤凰首领坠落的同时,这枚黝黑的夹杂着鎏金祥云纹路的蛋朝这边飘落,夜无仇本无意去接,可那蛋实在是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夜无仇平举的双手上。

    “这是什么。”夜无仇呆滞地伫立原地,他的手掌能感受到其中有“砰砰砰”的跳动感。

    煞是惊诧的不仅仅是夜无仇,其他所有人都不知所谓地凑过来。

    “大人,这……似乎是一枚蛋!”弗克洛支吾道。

    “凤凰……是卵生的吗?”夜无仇有些胆怯,试探性问道。

    如此一问,瞬间所有人便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惹祸上身吗!人家凤凰首领的儿子,岂是能够随便动的!

    “……”夜无仇张口结舌,他猛然将目光扭转,试图寻找凤凰首领的身影,可天空中除却阿巴瑞斯王与紫极啸月狼以外,全然无凤凰的身影。

    “咕嘟……”夜无仇咽着口水,他感受到了很严重的事态。因为他身前的影子,清清楚楚将一头巨大的凤凰身影映射在地面上。

    “殿下小心!”

    夜无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形便遽然移动,他被格雷米带着堪堪躲过攻击,飞速抵达稍微安全的地方。

    夜无仇心中简直要骂娘,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啊,我招谁惹谁了。

    可惜谁让人家儿子在自己手上呢?也怨不得人家。

    讪笑着,夜无仇小心翼翼举起手中的蛋,面对不远处的凤凰首领试探性道:“您好,我无意冒犯,您的蛋给您便是。”

    他瞅着凤凰首领胸口简直要被贯个对穿的可怖伤口,心下不免慎得慌,这头凤凰可是处于暴走边缘啊,他本就是被人阴了心情很不爽,再加上儿子落入人手,任谁谁也得怒火焚身啊。

    “休要给他!”天边突然传来如炸雷般的暴喝。

    只见阿巴瑞斯王悬浮在半空,拄着金刀威严道。

第186章(三)

    强横的气焰映射了半边天,阿巴瑞斯王与紫极啸月狼相靠而立,仿佛撑起了万古长夜。

    阿巴瑞斯王的语气不容置疑,强大的气场登时让夜无仇愣在原地。

    凤凰首领顿时圣火熊熊燃烧,应和着他此时此刻的冲天怒火,目含凶煞地朝阿巴瑞斯王看去:“你成功惹怒我了,人类。”

    阿巴瑞斯王并没有因为这是头受伤的凤凰而掉以轻心,反而愈发如临大敌般横刀架在胸前道:“你是罪有应得,同为远古流传下来的种族,却整天思兼并之意,可恶的入侵者岂有脸面在此大放阙词?不嫌臊的慌!”

    凤凰缓缓扇动硕大的翅膀,强劲有力的风吹袭着几人眯起眼睛,凤凰可怖的伤口不断冒出汩汩鲜血,肉芽狰狞地暴露在外。凤凰道:“何人都敢顶着’远古’这顶堂皇的金冕了吗!再者说天道奥义,又岂能是尔等渺小的人类可以理解的,倒不如为我天罡古凰族贡献伟大的力量。”

    “物竞天择,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么我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那都是正义所驱,良心所迫,师出需有名,像尔等鸟类畜牲兴无名之争,无谓之战,天理难容,正道所戕!”

    凤凰突然静默下来,但没人会天真地以为他会思索自己所行所为的必要性,更不会以为凤凰反省自己是否遵循正义,战争即是离弦之箭,岂有回头之理?

    果不其然,凤凰冷冷道:“是否是正义,你们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天地之间自有公论,万古长河自是明鉴。何必在此妄自议论?”

    紧接着,尚未等阿巴瑞斯王说什么,凤凰又抢着道:“舆论纷纷,流言不止,固然可畏,又于我何干?心存仪,便即真理。”

    言讫,凤鸣四起,悲戚的力量仿佛四合的夜幕笼罩在众人心头。

    “小子,将蛋还给我,我兴许还会饶你一命。否则,我便要光明族顷刻间化为废墟!”凤凰冷冷道。

    夜无仇心中莫名生出怒火,想他也是堂堂圣骑士,执掌万余名圣殿骑士,百余飞龙骑士。这等强大的力量最直接的、最切实际的作用便是化作强大的底气存在于他的心间,傲然风物,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君临天下。何人敢如此不敬地对他说话?

    夜无仇承认,凤凰很强大,强大到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心里。可那又如何?不要忘记自己是位领袖,是这身后的人的中流砥柱!

    这样想着,夜无仇摆袖而立,前衽烈烈,雄姿英发,气度非凡,他说道:“本来我是想给您的,可您若是觉得我是呼来喝去的奴才,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样不卑不亢地说完,也不理会稍显呆滞地凤凰,扭头对阿巴瑞斯王道:“我并非光明族臣民,想必您的心中比谁都清楚,因为我们的突然造访显得那样不可思议。说实话,我也对我们为何会除却恶劣的气候之外畅通无阻地翻越山峰到达光明族感到诧异,我从贵族长老帕尔默的口中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有义务听从您的命令。”

    这样说完,夜无仇眼神示意,弗克洛与格雷米掌间风云变幻,斗皇巅峰的翻云覆雨的力量犹如滚滚雷霆不断蕴藉衍生。

    “我部下的衣食住行以及医疗费用,我自会担理,您也就大可不必去追寻这等无关紧要的责任。说到底,我与贵族,萍水相逢两不相欠,我所作所为还轮不到您来管。”

    一口气呛了两位大佬,夜无仇心中过足了瘾,他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承受所有后果的准备,但他不后悔,人生乾坤之间为了什么,不就为一口气吗?

    阿巴瑞斯王和凤凰首领什么模样他不知道,因为他高傲地扭过头看向别处,他无比地坚信他此时此刻的作派像极了曾经叱诧风云的皇吉大帝。

    但说到底,夜无仇心中还是有所怙恃的,毕竟两位巅峰斗皇以及三位中期斗皇的阵容,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心理压力。

    良久不见动静,夜无仇偷瞄过去,只见阿巴瑞斯王静默在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紫极啸月狼呲着獠牙满脸凶相地盯着凤凰。凤凰首领亦逐渐收敛气势,似乎想要暂且偃旗消鼓。

    这边的情形便被夜无仇毅然决然的强硬的态度镇住,可主战场却又是呈现出另外一番气象。

    光明族战士,丢盔弃甲,几近溃不成军!天罡古凰族的大阵压境,逢者披靡,无人可挡,这种充分将千头凤凰的远古血脉激发的奥义大阵,又岂能如想象那样简单?

    因此,主战场的情形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

    帕尔默的脑门子冒出豆大的汗珠,天罡古凰族太过强大了,或许只有光明族的真正处于远古时代的那些祖先才可以真正意义上将其战胜吧!这样想着,他目光瞟向阿巴瑞斯王。

    “陛下,该怎么办。”

    “……”

    “陛下事态紧急,您就别出神了。

    “……”

    帕尔默内心火焦火燎,可阿巴瑞斯王无动于衷。帕尔默内心早已破口大骂,可无奈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以及旧王党羽纵然再对阿巴瑞斯王恨之入骨,可却在这等种族前途攸关之际,不得不遵循阿巴瑞斯王的意志。说到底,他们缺少一个能真正挑起大梁的主心骨。

    咬咬牙,帕尔默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他提起大刀冲上去,与战士同进退,硬生生地将天罡古凰族的冲击遏制住。

    这边的三方依旧陷入冷漠中,谁也不率先打破沉默。就在夜无仇疲于这样的场面而刚想有所动作之际,阿巴瑞斯王与凤凰首领异口同声道:“等等!”

    他们双方愕然对视,旋即阿巴瑞斯王语气缓和道:“贵客,刚刚是我过于担忧种族前途而心急如焚,也就没有关注到您的感受,还请见谅。”

    夜无仇心中一惊,暗道,身为部落之王,竟然开诚布公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何等的魄力!

    “我想恳请您不要将那枚蛋归还,因为光明族的命运,都寄托在这枚蛋上。”无怪于阿巴瑞斯王在短暂的时间内便洞幽阐微认清了局势的细节处,着实是光明族与天罡古凰族的武力水准差距过大,阿巴瑞斯王出于万般无奈便孤注一掷地准确抓住突发意外的这根救命稻草。

    而事实证明,这对于光明族来说的救命稻草,恰恰是天罡古凰族的命脉!

    “我天罡古凰族任由你穿过我们的地界抵达光明族领地,你们百余人的队伍之所以得以安全无恙,也全仰仗我族的管理。你们既然受惠,按照人类的思想,岂不是应该知恩图报?”凤凰首领亦没有澎湃的气焰,而是压抑隐隐的怒火用平常的语气道。

    怪不得创通无阻,不见荒古异兽,原来症结在这里!只是他出于什么目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伍堂而皇之招摇过市呢?

    夜无仇掩盖住心中的疑惑大笑道:“我不得不说,您这感情牌打得的确不如阿巴瑞斯王的好。”

    “此话怎讲?”

    “请您摆清自己的位置。在这点上您全然没有阿巴瑞斯王的自知之明,现在是您有求于我,而不是谋求最大利益的平等谈判。”

    凤凰首领勃然大怒,怒卷的狂风刹那间便充斥四野,耀眼的圣火若爆炸般蓦然浮现在他庞大的身躯表面。

    夜无仇皱着眉头高高举起了凤凰蛋。他外表有恃无恐,可内心实则慌的一批,毕竟这等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存在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凤凰首领属于冲动型,为了脸面不顾蛋的安危,那么自己和光明族一起玩完,而若反之,则万事还留有回旋的余地。

    夜无仇高举黝黑嵌金的凤凰蛋,死死地盯着凤凰首领,这种赌徒式的行为着实让他为了后果捏了把汗。

    “不!”凤凰首领奋力吼道。

    夜无仇如释重负连忙将蛋收回怀中道:“如何?想好了?你的儿子重要是吧。”

    凤凰首领透露着血丝的眼睛愤恨地看了阿巴瑞斯王一眼,紧接着颓败道:“我听你的,但请你不要伤害我的骨肉。”

    夜无仇长长吁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可却突然感受到胸口怦然悸动。

    怎么回事?难道是心脏跳动太快了?夜无仇对这样的感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毕竟突然的感知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显得突兀且异常。

    紧接着,他又霍然感受到悸动的再次传来。这回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全然察觉到这样的触动并非他自己的心跳,而是来源于外界。

    自己的怀中仅有一枚凤凰蛋,难道是这枚蛋的缘故?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蛋,手掌轻轻抚摸,旋即砰砰的低沉的声音再度清晰可闻地传来。

    这蛋……

    夜无仇满面惊容,他急忙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凤凰首领,而巨大的凤凰似乎也是感受到这样情况的发生,顿时发出高亢的鸣叫,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第187章(四)

    奇妙的感觉如水波荡漾,夜无仇痴痴地盯着凤凰蛋,那种对待生命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凤凰首领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暴戾恣睢之气,他被冉冉升起的新生之崇高与出尘,涤净了心灵。

    他的眼中竟然流露出欣喜异常的友好与热情,脸色保持着惊喜的笑意,那种来源于灵魂的关切,无形之中将他与夜无仇之间的嫌隙悄然冰释。

    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可为人父的柔情万丈不再容许战争这等事大煞风景,他的气质显得温顺平和,翘首以盼向夜无仇手中的蛋。

    见到凤凰首领突然这等神情,以及前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凤凰蛋竟然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要孵化了?

    夜无仇手中捧着这沉甸甸的蛋心中蓦然感慨万千,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他遽然自云谲波诡瞬息万变的战场跳进这等碧波荡漾的柔波中,乍然的变化使其心灵格外地感受到能摒弃炮火的力量,能将刀光剑影扼杀于摇篮中的动因。

    知其所以才能懂其珍贵,夜无仇在这样惊喜的氛围里感觉心都要被浓郁的亲情融化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阿巴瑞斯王由于隔的距离较远,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心中却是万分焦急的,或许对面二位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自己不能,因为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光明族将士,绝不容许他们的首领置他们于不顾。

    二位充耳不闻。

    阿巴瑞斯王纵使焦心难捱,可束手无策,以他与紫极啸月狼同心戮力的水准,施偷袭之阴谋方才给凤凰首领造成伤势,若正面对抗绝无太大的胜算。

    而这仅仅是一方面,从另一方面来讲,惹恼了夜无仇的队伍,两位巅峰斗皇的敌人不得不让他仔细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

    此时的夜无仇不是不想回应阿巴瑞斯王,而是他真的进入一种通灵的状态,万籁俱静,五官五识皆沉浸在悠扬的筝调中。

    他的手中,凤凰蛋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波纹,空间的震荡如静水投石,触碰到人的肌肤便犹如被温和的泉水浸润着。

    “彭!”夜无仇的手指轻轻在其上点了一下,于此同时,那厚重的蛋壳内调皮地予以回应。

    “咦?”夜无仇露出的笑容纯净至极,他接连用两根手指在蛋壳模拟人的走路,而后蛋壳内的小生命仍然顺着他的手指触碰蛋壳的另一侧,发出青翠欲滴的砰砰声。

    而且,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响,好似马上便可破壳畜出生!

    但是他和这个未降世的小家伙的游戏并未维持多久,便在凤凰首领的沉凝的声音中戛然而止,“还望你能归还与我,此恩我天罡古凰族没齿难忘。”

    夜无仇清楚这是个逃避不了的问题,毕竟天罡古凰族兴师动众浩浩荡荡杀将而来,若小觑他们的决心显然会换来极大的失望。

    正犹豫间,阿巴瑞斯王再次以极其诚恳的语气道:“贵客,我想我们之间可以再多一些信任,我光明族是您的朋友。若您可以将这蛋交付于我,我也不害其性命,只求用其换来光明族暂且的安宁,便足以感恩戴德。”

    夜无仇再度被夹在二者中间不知如何选择。

    他瞥了眼天际,光明族战士仓皇落败,天罡古凰族的攻势如山洪狂泻,将捉襟见肘的光明族冲得七零八落。

    用来抉择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吧。”夜无仇咬咬牙当机立断,他的视线不断从二者之间徘徊,“天罡古凰族暂且停下侵略的脚步,我们先心平气和坐上谈判桌,如何?”

    夜无仇的话音刚落,阿巴瑞斯王暗地里松了口气,可凤凰首领却像被踩了尾巴登时嚷嚷道:“这明显不公平,我天罡古凰族凭借自己的实力让光明族无法抵御,你这样的要求未免有失公允,偏向性不言而喻。”

    夜无仇笑道:“您即是入侵者,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驾驭在他族的痛苦之上,又可有谈论’公平’?”

    凤凰首领的气质明显黯淡下来,他沉默数息,似乎是思考了些什么,随后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无名之师必自毙,这样的道理我又岂能不懂?”

    “哦?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夜无仇诧异道。

    “有些东西我既然选择不说,那自然有我不得不这样的道理,汝自不必多问,我是不会透露出来的。”

    凤凰首领此时显得通情达理,全然没有刚开始的霸气高冷,或许是即将孵化的蛋触碰到他的心弦了吧。

    “既然不说,那只能当没有处理喽。”夜无仇表情稍显戏谑道。

    凤凰首领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肉芽滋生的场景令人叹为观止,他紧紧盯着夜无仇,随即仰天长啸,那天际正热火朝天忙于追逐厮杀的天罡古凰齐刷刷地抬起头,旋即收拢翅膀,降落到一座山头上。

    此时被杀得心惊肉跳的帕尔默见此简直热泪盈眶,他自然不敢追击,唯一能做到就是收拢残军败将,整饬伤残之编。

    “如你所愿。”凤凰首领冷冷地注视着夜无仇,在此基础上又偷瞄蛋的状况。

    由战场走上了谈判桌的过程或许注定是坎坷的,就在三人达成默契的时候,一件事情让众人瞠目结舌。

    夜无仇仿佛置身于永恒的寂夜中,四周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墨,只有嘀嗒是滴水声仿佛心弦乱颤般彰显着他心迹的变化。

    但是夜无仇并非像以往那般不知道自己神游梦境,恰恰相反,这次夜无仇的意识非但不模糊,他还清楚地感受到意识思维的活跃在条流纷糅的周身境界里脉脉生辉。

    怎么回事?

    夜无仇试图寻找出路,因为他心中清楚没有特殊状况是不可能出现眼前之景的。他用手向前探索,在微弱的仅有的几缕光线下,他“叮”的一声仿佛触碰到柔软的水镜壁。

    圈圈涟漪四下扩散,将夜无仇的绰约的面孔击碎。

    “叮”又是一声脆响,淙淙的流水声若银铃悦耳,紧接着“叮,叮,叮”这样的声音愈演愈繁,到最后竟然如针脚密布的衣衽袖口,颇有战鼓雷鸣的气魄。

    “爸爸”

    一声亲切的问候犹如自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几分似梦似幻的朦胧,让夜无仇心中砰砰直跳。

    “你是谁?”夜无仇仰起头寻找着声音道来源。

    “我是你的孩子呀。”纯洁无暇的声音透露出几分通灵感,忽遥忽迩,说不出的诡异。

    哪怕再惊诧,但仍然需得稳住心神,夜无仇咕嘟咽了口唾沫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将我带到这个空间里!”

    “哈哈哈。”清脆的带有重音的童声大笑迷蒙传来,夜无仇忽觉后脖颈有些异样,当即扭头看去,他差点没被吓死!

    只见一张惨白的孩童的脸,面无表情间透露出无尽的诡异,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在熹微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可怕。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夜无仇差点没瘫坐在地上,额角渗出一丝冷汗,意识猛然如醍醐灌顶般回到现实中来。

    “呼,呼。”他大喘着气道:“发生了什么!”

    这话是问向几位将领的,可未能得到回答,他大感诧异急忙觑去,只见他们正神色各异地盯着自己怀里。

    夜无仇这才发觉自己怀中捧着凤凰蛋,他赶忙勘察是否有缺损,可事实却让他如雷灌顶。

    一个没长毛的小家伙,正嬉皮笑脸地站在壳中盯着夜无仇。

    夜无仇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凤凰蛋的壳破了,而是瞪大眼睛心想,这个小家伙长得可真丑!光秃秃的小脑袋只有拇指大小,身子以肉膜包裹,像一条蠕动的丑陋虫子。

    “蛋壳破了,小凤凰呢?”夜无仇迅速将小家伙忽视,将注意力投入寻找凤凰之子中。

    “爸爸,你在找什么呢!”夜无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话,在夜无仇万分惊疑的情况下接二连三地发声。

    “爸爸,你是不是在找我啊?我刚刚跟您开玩笑呢,没想到你这样胆小,被吓成那样。”童声继续在他的脑海中语气略带嘲讽道。

    夜无仇横看竖找,依旧未能看见半个儿童,最后他在童声的提示下,眼睛终于落到了丑陋小鸟的身上。

    “爸爸,你不会生我气了吧。”小鸟蹦哒两下,显得愚蠢至极。

    夜无仇的嘴巴登时结巴,甚至难以说出话,因为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你……你不会……会是头凤凰吧!”

    小鸟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叫凤凰,良久无果,随即滴溜溜地转动他那灵动的眼睛,噌的一下钻进夜无仇的衣袖中不出来。

    夜无仇瞪着眼睛不敢眨一下,他愕然地看着凤凰首领的模样,心中忽然对世界都产生怀疑。

    “凤凰小时候这么丑的吗?”夜无仇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因为他觉得自己任何一次回忆都是对童年印象中凤凰无限的光辉形象都玷污。

第188章(五)

    但最主要的、殊为奇特的就是,那句“爸爸”来得是暖意十足。

    是在叫我吗?夜无仇愕然想着,他静静地感受着手臂上的蠕动的小东西,温润的像个团子,惬意地安营扎寨。

    夜无仇看了眼凤凰首领,这头英姿勃发的凤凰满脸的不可思议无处安放,他眼中充斥着良多的意味,死死地盯着夜无仇手臂出微微蠕动的地方。

    良久,他悠然长叹道:“天意啊天意。”

    “如何便归结为天意了。”夜无仇不解道。

    凤凰首领意味深长地看着夜无仇道:“小子,你得到了天大的幸运,风云际会的契机便于你身上交集。”

    “此话怎讲?”

    “你无需过多的知道,你所要知道的,不过就是要清楚自己将面临怎样的机遇。”

    夜无仇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他刚想再问,却听闻脑海中浮现出童真的声音再度响起:“爸爸,这头鸟是谁呀,我怎么对他感到了丝亲近感?”

    夜无仇非常的不习惯这样的交流,更何况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无所适从。

    “你是谁?”夜无仇如临大敌心里嘟囔着。

    “我是你的儿子呀。”

    夜无仇的手臂传来啮齿的微痛,显然是小家伙不安分所致。

    “你就是那灰不溜秋的小不点?”

    “我的名字叫灰不溜秋的小不点吗?”童真的声音无邪的问着。

    夜无仇满脸黑线,又由于心中多有疑虑而懒得和他闲扯,他敷衍道:“你把那灰不溜秋去掉,便是你的名字。”

    “好嘞,爸爸,我有名字啦,我叫小不点。”小生命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笑。

    夜无仇不再理会这小东西了,他将注意力放到凤凰首领的身上,他满脸疑惑不解道:“这个蛋孵化的小生命,为什么会和我这样亲。”

    凤凰首领自顾自地转过身,他喟然长叹道:“命该如此,他自然会对你亲,又何须多问?”

    夜无仇听着这等看似故弄玄虚的话,索性也不畏惧凤凰首领的地位与身手,他语气中颇有不耐:“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人的命运都是自己掌握的,何以执迷至此!”

    “到底是谁执迷还有待剖析,可每个观念的形成定然有其道理之所在。”凤凰首领顿了顿,扭头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夜无仇道,“你想知道我赖以维持我的观念的滥觞吗?”

    “愿闻其详。”

    夜无仇轻轻弹了下小不点的脑袋,惹的他万分不乐意,发出支支的抗议声。虽说小家伙刚刚降生面临这个世界,就把夜无仇拉入幻境并用幻想给了其一些苦头,可说到底还是弱小的新生体而已,更何况小不点误以为夜无仇便是他的父亲,亲情的维系更不会容许他对再夜无仇乱来。

    夜无仇犹豫片刻,随即踏步而上,来到与凤凰首领并肩的位置。这显得夜无仇的身材渺小至极。

    “你不会要在这谈论你的前尘往事吧。我觉得这里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没有合不合适的环境,只有适不适合的对象。”凤凰首领说道:“只要谈论的事足以探讨大道,对思维定势发出挑战,我便会觉得这足够有意义。哪怕再不合时宜。”

    “思维定势?”夜无仇眉头挑了挑,抬头望向凤凰首领的脑袋,这让他暗自唾骂,因为这个高度差多少会使心灵笼罩上压力的阴影。“你不会想让我按部就班地顺从万宗教流,屈心抑志在这迢递的关山寒月间踽踽前行?”

    凤凰首领意味深长地俯视,虽说距离相隔不近,可夜无仇依旧能感受到凤凰首领所散发出来的沧桑。这种气质在这条踏歌之路上很多人都具备。

    “现实所最擅长的,便是扼杀疏狂者的落拓,人间之至理如此,我等活在天纲地宗下的渺小臣子,若是螳臂当车,徒自取其辱尔!”

    夜无仇忽然笑了,笑得轻蔑而决绝,他说道:“想不到堂堂天罡古凰族的首领,竟有这般高妙的言论。”

    “看来我无法试图说服你,毕竟当初的我也做足了叛逆者的姿态。”凤凰首领笑道:“好吧,话休繁到,在开始我的感慨之前,还得留意一下伟大的阿巴瑞斯王吧。”

    夜无仇转过头,阿巴瑞斯王早已等得不耐烦,满脸不悦地盯着这边。

    “你们谈得倒相谈甚欢。”阿巴瑞斯王的身形缓缓降落,脚尖甫一落地便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只是不知,还有何事能比种族的安危混乱更为重要的。”

    这样说着,阿巴瑞斯王对凤凰首领语气稍有不善道:“光明族虽不敌贵军,可拼死撕下你们一块肉,还是能够做到的。你们可是未将我堂堂光明族放在眼里?”

    按理说阿巴瑞斯王感受到蔑视而怒火中烧,语气自然暗流涌动,可凤凰首领却置若罔闻,他平心静气淡淡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的焦心完全是多余的。”

    “怎讲?”

    “我既然已经让我天罡古凰族的战士退出战圈,自然是不会再兴杀伐之事。”

    “真的?”阿巴瑞斯王满眼怀疑问道。

    “身为领袖,可曾打过诳语?既然你不信,那我便下令我的军队撤退,随后高堂欢聚,高谈阔论如何?”

    化干戈为玉帛?就连夜无仇对凤凰首领的决策都感到不可置信,更遑论阿巴瑞斯王。

    “不用那么麻烦,既然已无吞并之意,那么贵族远来是客,我光明族自古便有好客的传统,有又怎么能冷落了贵客?”虽说满腹狐疑,可面子上依旧得过得去,阿巴瑞斯王微微欠身探手,示意着。

    就这样,三人结伴而行,来到阿巴瑞斯王的宫殿之中。

    弗克洛与格雷米本想护在夜无仇左右,可却被制止,并非什么机密需要瞒着二位,只是在夜无仇看来,气虚者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样反而会将自己推上危险的境地,而相反的若虚化若谷气定神闲,玩一套玄玄神奇的空城计,既显得真诚,而又不失气度,反而更容易臻于建功。

    金碧辉煌的大堂中珠光宝气豪奢至极,屏风以及墙壁的油画多数为女子裸露而又曼妙的**,加之朦胧的雾气,营造出轻盈的性灵美与强烈的美感摄取,这反而可以将人们心中的邪恶污秽的欲念摒除在外。

    艺术不愧是艺术,夜无仇暗暗竖起大拇指,不争才是争,信奉这条守则的艺术充分将人类的本质美发扬光大,肯定了人欲,那么扭曲的灵魂所产生的怨念邪欲也就荡然无存。

    思及此,他不禁想起来某段历史的为女子确立的“贞节牌坊”之事,那样对女子心灵的束缚,就是重压在她们灵魂上的泰山,力有千钧,无从透气,又是怎样的时代的悲哀与女性的不幸?

    夜无仇纵览而后收回目光,自下首位置坐了下来。凤凰首领化身人形,一副中年男子的形象展现在两人面前,他刚毅的面庞总是噙着肃杀之气,让人不胜胆寒。

    他亦自觉在下首方坐下。

    阿巴瑞斯王大红披风扬起,霸气地扭身坐在属于他的宝座上,他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说道:“我们所来之事便是为了谈判和平解决的方案,可尊敬的天罡古凰族首领已放出尊言说不会再兴此侵犯之师,我想我们此会的目的便提前达到了。”

    阿巴瑞斯王看了眼两位的脸色,继续道:“二位还有何想说的吗?”

    凤凰首领靠着柔软的靠背,姿势颇为惬意,他静静地等着阿巴瑞斯王的话音落下,对其道:“你想知道,为何这位小兄弟的队伍会毫发无损地翻越山峰抵达你的地界吗?”

    阿巴瑞斯王瞳孔微缩道:“这正是我的疑惑。按理说你们天罡古凰族并不会为了人类而压制那片广袤区域的荒古异兽,而据我了解,这位小兄弟连最低等的地皇蚓都没有遇到,这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凤凰首领微微笑着道:“无论愿不愿意相信,这都是事实,是我天罡古凰族刻意护送这位小兄弟的队伍至此。”

    盯着苍髯如戟的凤凰首领,无论是阿巴瑞斯王还是夜无仇,都感到胸腔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阿巴瑞斯王由犹豫开口问道:“这到底为何?这小兄弟与你们什么关系。”

    “在之前的我看来,关系谈不上,只是一纸契约罢了。可现在再看,却是感到了世界观的颠覆,那种被人支配的无奈,便是我此刻唯一所能体会到的心情。”

    “到底怎么回事。”

    凤凰首领突然站起身,在堂前来回负手而行,他边走边说道,语气颇有些神秘:“早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有一个黑衣人找到了我。他要求我自那以后保护每一位进入这里空间的人类,并且留下预言道,日后天罡古凰族的兴衰,皆蕴含在这个行为之间。”

    “我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从而在这无数年间我对陆续进入此地的人类也并非恪尽职守地护卫他们的安全。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着,直至最近,我感受到了亡灵族的气息!”

第189章(六)

    “亡灵族!”阿巴瑞斯王发出失态的惊呼,很显然,这个种族所意味着的是相比于大陆人民更能激起远古种族的神经的。

    凤凰首领深深地看了眼阿巴瑞斯王,语气中透露出冷冽的峻峭道:“我想事态的严重性不用谁多费口舌,疮痍未愈,痛楚回响,亡灵当初给我等造成的被沉重灾难覆盖的血淋淋的历史,如今只会徒增不减,我们没理由认为亡灵能够破开皇吉大帝联袂众大能所设的封印的实力是我等可以抵挡的。”

    凤凰首领喘口气,咽了口唾沫,鼓出的喉结上下滑动,看得出来这个汉子喉咙干得很,不知是因为话说的过多还是情绪有些激动。夜无仇适时递过去灌好的水囊,凤凰首领抱以感激的目光。

    “到了那时,我想起了那黑衣人的话,忽然发觉他的字句之中具有对未来的启示意义。”

    “也就是说,那个黑衣人可以预知未来?掌握了你们天罡古凰族的命运?”阿巴瑞斯王语气不知为何充斥着惊疑不定。

    “你且听我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凤凰首领视线在夜无仇脸上来回扫视,像是想从其上看出点什么,紧接着他说道:“那个黑衣人说出了一句话彻底让我崩溃。”

    “什么?”

    “他说,要想保住法阵,需要于今日发兵吞并光明族!”

    “什么!”

    “暂且不提他是如何在无数岁月前果敢指出今天这个日子,光我族同十方神兽守护法阵这个秘辛除却皇吉大帝以及十个神兽单传首领之外,绝无其他人知晓。或许你们要说,那个黑衣人是从其他神兽口中得知的消息,可是你们不知道我所处的位置全貌如何,但这都不重要,你们要对于我的话付出绝对的信任毕竟我的思维亦或各方面能力并不比你们差,祖上传下来的清规铁律,是融入骨髓中的,妄自透露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在皇吉大帝已驾鹤的世间,竟然还有第十一个知道此秘辛,毕竟这个秘辛牵扯重大。”

    “在这段令我受到猛烈冲击的话的前半句后,我直至今日才意识到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何等的意味良多。”

    凤凰首领长叹着,他满眼苦涩地看着夜无仇道:“少年,你可曾感受过自己未来的轨迹纤毫毕露地呈现在别人的眼底是何种恐惧吗?就好像你的命运牢牢地被人攥着,早已设定好,无法改变。你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值得依靠的,可到最后才发现,故事的结局早已在时间的另一端同时上演。相比于未知的神秘,这难道不更令人窒息吗?”

    夜无仇静默着,脑海中涌现万千,他的思维自老者百炎援渊溯流地追寻到潇洒出尘的云中歌,杂陈的五味盈溢在其心头,他最后勉强启齿道:“别这么消极,说不定事情还有新的转机。”

    “你倒是看的开。”凤凰首领显得有些焦灼,他来回走动说道:“或许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细思极恐而徒费心神。我们不过是体制下的蝼蚁,朝生暮死,碌碌而不自知,最可悲的是身心不一,被瞒得久了,连本质都看不清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我催眠。”夜无仇脸上忽然露出温柔的微笑道:“知其白守其黑,天理昭彰,心所化焉,何不改变自己的心呢,天地也就随之有无穷尽之变化?”

    凤凰首领一怔,旋即连连摆手道:“若是及此境界,又是得经历千辛万苦的潜修,毕竟朝夕相伴的观念并非刹那可易的。我接着说吧。”

    “且慢,天罡古凰族是因为那位黑袍人的话,才大举进犯不死不休?”阿巴瑞斯王此时突然插嘴道。

    “此话完全在理。”

    阿巴瑞斯王彻底沉默下来,他隐约中透露出觳觫之感,王座的上沿遮挡下的阴影将其面孔笼罩在黑暗之中。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凤凰首领看出阿巴瑞斯王的异常,不解道。

    三人维持了这种岑寂的场面良久,就在夜无仇脑海中仔细捋着事件脉络之时,阿巴瑞斯王忽然开口道:“我族曾经有位大预言师,也是以黑袍示人!”

    夜无仇闻言腾地站立起来,脸上的表情惊诧到无以言喻。一部崭新的画卷在他的眼前缓缓铺开。

    “也就是说,那位黑袍人知道天罡古凰族于今日要大举来犯,故用我来化解光明族的危难!”夜无仇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显得有些尖锐。

    “若是我们两族所见的黑衣人为同一人,那么所有的假设都将水到渠成地圆滑通透。”

    夜无仇踉踉跄跄地跌进椅子中,整个人被颓唐的滋味笼罩,他脑海中仔细地捋清每一条线。

    凤凰首领因为感受到亡灵序曲的压力而开始注意无数年前黑衣人的话,从而守卫夜无仇的部队安全抵达远古光明族的地界。在光明族中,根据帕尔默所提供的维德斯的身世来看,维德斯的外出寻找“救世主”便是黑衣人授意的,目的便是让夜无仇到来从而化解掉光明族的危机。

    一切的一切完全符合黑衣人所言,有条不紊地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这是何等的远见与预感能达到这般过于巧合的局面?亦或者说,这是全凭占卜所能达到的吗?

    “黑衣人的目的是什么?”阿巴瑞斯王突然发话,“他完全不是为了光明族的安危。与其说是预言,更像是一场计划好的阴谋。”

    “阴谋”这个词的出现,让三人无端打了个冷战。因为它恰当的过分。

    细细思索,黑衣人的行为似乎完全多此一举,因为他并未让某一方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因为没有他的示意,光明族与天罡古凰族相安无事,他导演这出戏之后,光明族依旧未能覆灭,天罡古凰族也未能扩充领域。

    有何意义?但换个角度,存在即合理,经此搅和,某些事情终究变得不一样了。因为原本不想干的两个种族首领,今日却于此相聚一堂……

    夜无仇幡然醒悟打了个响指道:“或许黑衣人的目的不难理解,无外乎就是将你们两个种族的命运牵扯到一起了。”

    “如此揣测倒并非没有道理,”阿巴瑞斯王凝眉道:“救世主殿下。”

    夜无仇适逢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救世主”这个称呼显得过于沉重。

    凤凰首领此时终于安分下来,他瞑目端坐,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黑袍人也是命理的一部分,他的出现说明我们命该如此。既然无从反抗,那么便认真地活在当下,眼不见心不烦,忧患意识在此刻显得过于苍白。”凤凰首领闭着眼睛嘴角挂着苦笑说,他还是很在意自己感切最深的恐惧。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夜无仇问出了推动性的问题。

    “作为维系我们两个种族的枢纽,你便是处于风潮浪尖的天选之子。”阿巴瑞斯王站起身走下来,他的表情肃穆庄重,“其实,黑袍人看似是将我们两大种族糅合到一起,但作为枢纽的你却在这过程中担起了权衡的职责。没有必将你万业俱废,想必黑袍人也正因为此才会不惜大动干戈耗费这么久远的计划来谋布此局面。”

    夜无仇听闻此话心中微动,阿巴瑞斯王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果然有更新奇合理的解释。他刚刚还在想两大种族联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难道可以让亡灵兵败身死?显然不切实际啊。若是将命运的漩涡栽种到所谓“救世主”的身上,那便是最能让人信服的说法了,无论这个“救世主”是谁。

    而现实是,这位“救世主”的花,落到了自己家。

    “黑袍人可还曾说过什么吗?”夜无仇看了眼阿巴瑞斯王,从他那里得到了否定答案,便扭头问向凤凰首领道:“你想接着说什么?”

    凤凰首领此时那骇人的伤口已经凝结成痂,强大的自愈能力令人瞠目结舌,他轻轻拍了拍胸口道:“剩下的内容,则是关于我的儿子的。这也是最重要的细节促使我彻底相信了黑袍人所言不虚。”

    夜无仇闻言一愣,旋即想起胳膊上的小家伙,他似乎已经入睡,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他为何会喊我为父亲?”夜无仇哭笑不得地扬了扬胳膊道,“这小家伙一出生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天罡古凰族一出生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非常亲近的人。而之所以会称你为爸爸,则怕是尚在蛋壳的时候,你与他的互动有关。”凤凰首领刚毅的脸色露出柔情的笑容,果然亲情恩似海,亲生父亲提及孩子总是掩饰不住宠溺。

    “那你不会感到失望吗?亦或者对我的仇视?是我抢了你的儿子。”夜无仇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时势所趋半点不由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如果仇视有用的话,我倒宁愿尝试。”凤凰首领苦笑着说道。

第190章

    当天罡古凰族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在天际化作一道黑线,夜无仇不断眺望直至再也看不见,便收回目光,以一颗充满震惊的心,与阿巴瑞斯王对视。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落幕。

    “不可置信啊,到现在还有如身处梦幻的境地。”夜无仇笑道,他轻轻地将袖口掀起,小不点灰不溜秋的模样暴露在空气中,此刻他正安详地睡眠,黑溜溜的小眼睛好似笑眯般紧紧闭合,他的尚呈现褐色的短喙微微张开,隐约露出里面粉嫩的丁点舌头。

    “这小家伙可是天罡古凰族首领的血脉,拥有上古异兽的纯正血统,日后有他相伴,自是极大的助力。”阿巴瑞斯王淡笑道,天罡古凰族的撤退让抱着玉石俱焚心态的他彻底放松下来,紧绷的弦放松下来自然会得到极大的惬意感。

    “只是可惜,在此之前,还需要培养这小家伙啊。”夜无仇嘴角看似挂着无奈的笑,可实际上语气中却透露出宠溺的感情,“但谁让他叫我这一声爸爸呢?”

    阿巴瑞斯王哈哈大笑。

    “但说到底,我还是想不明白所谓大预言师的用意。”夜无仇眼光柔和地注视阿巴瑞斯王道:“你不觉得大预言师将局势的着重点放在我的身上,这种行为有种将古战场遗迹空间孤立起来了吗。”

    “此言差矣,我等虽说不会背井离乡,可是身处秉轴执均的位置的你却有漫漫征途有待征服,对未来的联系自然会自你的身上铺枝散叶,枝河涌流,因果颉颃,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那全看造化了。”阿巴瑞斯王叹道,这样说着,他瞟了眼夜无仇身后的高手,眼里颇为忌惮的同时也是充满感慨。

    “那与你们两族何干?”夜无仇摇了摇脑袋,苦笑道:“总感觉雷声大雨点小,大预言师谋篇布局的成果称不上他的初心。”

    “高人自然有高人的道理,我们谨慎前行即可,切勿眼高手低。”

    夜无仇闻言微微一笑,目光再度眺望向万里江天,那如画卷般的景色在通天塔的映照下古韵盎然,令人心醉神迷。

    “对了,您族中这座塔是?”

    “三生造化塔,洞天并福地,集乾坤之福泽,孕灵修之万机。”阿巴瑞斯王笑道。

    “怎讲?”

    夜无仇好奇心起,待细细问清时,却被一人打断。

    此人是旧党帕尔默。

    夜无仇心中一凛,他蓦地想起阿巴瑞斯王乃离经叛道之辈,靠以下犯上屠戮旧王上位的枭雄,此时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旧党与新贵的矛盾,用最直观的表述来看,就是维德斯与阿巴瑞斯的冲突!

    该怎么办?夜无仇心中暗作计较,维德斯乃一直追随自己的堪称元老的班底,他的权利自然需要维护。可经过刚刚发生的种种,他对阿巴瑞斯王的印象亦大有改观,更何况帕尔默自以为荒诞可笑的大预言师的语言,在阿巴瑞斯王那里却笃信无比,从某种程度上讲,自己多少受到大预言师的惠及,而作为这中间的枢纽,夜无仇对阿巴瑞斯王多少会有些惺惺相惜。

    取舍如何?夜无仇暗暗皱了下眉头,计上心来。

    帕尔默面色有些不善,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维德斯,后者的身躯被这样的眼神笼罩不自觉地颤抖几分。

    山顶旭风拂面,将众人的头发微微撩动。

    “参见吾王。”帕尔默单膝下跪朗声道。

    “爱卿平身。伤亡如何,统计出来了吗?”阿巴瑞斯王面色遽然冷了下来。

    “禀报吾王,我族战士亡三千余人,伤五千余人,可谓伤亡惨重。”

    “天罡古凰族的战斗力恐怖如斯,若没有救世主,我族怕是已沦为阶下囚了。”阿巴瑞斯王淡淡道,“爱卿不是从来都不相信大预言师的预言吗?今日可曾还有异议?”

    帕尔默心中大惊,可表面上强装镇定语气努力克制平稳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见识短浅鼠目寸光了。”

    “爱卿不是纠结朋党暗中操作,将先王遗孤遣送出去,来一手暗度陈仓吗?今日可曾还有想法?”

    帕尔默闻言刷的一下,豆大的汗珠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顿时便浃肌沦肤,绫罗绸缎的衣物刹那便被汗浸透。

    怎么会这样!毫无预兆,阿巴瑞斯王竟然突如其来地说出内幕!

    极端的恐吓让帕尔默差点晕过去,他恶狠狠地盯着夜无仇,因为在他看来,除了夜无仇泄密之外,别无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得通。

    夜无仇闻言亦深感诧异,他瞥向阿巴瑞斯王,显然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解到底消息以及遽然发难的用意。

    “不用仇视我们都救命恩人救世主殿下,”阿巴瑞斯王睥睨道:“你不是不相信大预言师的预言吗?我相信啊,早在几十年前,他便预言出来你种种的不臣之举。”

    阿巴瑞斯王的冷言冷语平静的像温度降至临界点的湖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帕尔米从中听出了压抑着的杀意。

    “陛……陛下。”帕尔默慌乱地抹了把汗,汗水打湿了地面。

    夜无仇与维德斯对视,眼神交流间是十足的鼓励。维德斯走上前去,扬声道:“帕尔默没有做错,他为了我的安危奉献许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便是有恩与我,我自然不愿意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阿巴瑞斯王静静地看着维德斯良久,旋即道:“很好,真不愧是先王的儿子,有我光明族由来已久的传统魄力!我想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见阿巴瑞斯王竟然非但没有掩饰,反而大大咧咧地主动提及,饶算夜无仇也深感奇怪。

    “弑君贼子还好意思说!我的亲生父亲死于你手,你还有何面目面对光明族的列祖列宗!离经叛道丧失信义猪狗之辈合该碎尸万段!”维德斯一上来毫不留情面便开始咒骂,也无怪于他情绪起伏无常,毕竟得知这么多年来的身世北背景完全是谬误,谁都难以自持。再加上若没有阿巴瑞斯王犯上作乱,他的亲生父亲便可免于死难,他的养父亦可享受生活颐养天年,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漂泊无依举目无亲?

    面对维德斯的怒火,阿巴瑞斯王神情却出奇的平静。夜无仇面对此幕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似乎阿巴瑞斯王早就知道了事情内幕,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有大预言师相助,自然没有什么能瞒得住。

    帕尔默见自家翊戴的王子挺身而出,这些做臣子的还有何道理潜伏庙堂?当即他血灌双瞳振臂高呼道:“旧党何在?先王遗孤在此,何人敢不服从。”

    只闻得呼啦啦的一片响声,苍穹中顿时聚集起大队人马。粗略看过去,唯能感叹帕尔默纠结积蓄的力量之强大,原本与天罡古凰族战斗的战士中,硬生生奋力出一小部分精英。

    眼见旧党新贵剑拔弩张就差一颗火星子的热度,双方便能大打出手!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在夜无仇准备出面说些什么的时候,阿巴瑞斯王再度启齿道:“王族中的关系过于复杂,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未必能够明白,你们只要知道,先王并非是死于我手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放屁!”帕尔默扬声后破口大骂,既然撕破脸了,那么便再没有什么顾忌。“你率领军队闯入皇宫,逼死先王,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现在狡辩起来了!心虚了?”

    帕尔默强撑着自己吼完这些话,心中犹如被淤泥梗塞,令他呼吸不畅,极其难受。毕竟他在阿巴瑞斯王手底下做事已经好多年,尽管这些年他不遗余力地拉拢人马甄选战士,可朝堂之上的感情还是亲切如故的,突然之间撕破脸,当真让人深感无地自容。

    “其实,你也没必要如此激动。”阿巴瑞斯王气淡神闲悠哉游哉道:“事实胜于雄辩,我有先王驾鹤前赐予我的诏书,可以作证我的清白。”

    “先王诏书?”帕尔默愣住了。

    “那是自然。为了不负先王重托,我夙兴夜寐枵腹从公,将光明族上下虽然不能说夜不闭户路不遗拾,但也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些政绩,我想尔等不会视若无睹吧。”阿巴瑞斯王噙着笑意问道。

    周围不明其中纠葛的人群分开,满腹狐疑地听着,他们对这个本族秘辛皆抱有强烈的感叹。

    为了证实自己看似天方夜谭的话的可信度,他当众自怀中取出卷轴模样的诏书。

    “帕尔默,你想要看一看写着是什么吗?”

    帕尔默余汗未消,再度被惊出一身冷汗,他犹豫片刻,颤颤巍巍的手端着绸缎密织卷轴,缓缓铺开来,豆大的字清晰可见地展露在他的眼前。

    “这……这怎么可能!”

    帕尔默瞠目结舌地看着内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面写着:我命数将近,以此诏传为信物,若我遇不测,阿巴瑞斯变为光明族的王!

第191章(二)

    先王字迹历历在目,虽说在岁月的侵蚀下稍有斑驳,可仍能从某些细节看出阿巴瑞斯王对其照料倍至。

    这龙飞凤翥的字尾,包含着多少共樽把盏对弈似当年的情怀?依稀的音容笑貌,声朗气清,朦胧间隔着几重山水迢递,近似会晤。

    只是君臣二人已经天人永隔人鬼殊途了。恩重十余年,爱恨情仇纵似海深,更与何人说?

    “真的是先王的笔迹。”帕尔默热泪盈眶,就好似见到维德斯那种久违的热切,他此时加倍付出之已命归黄土的光明族先王,他的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诏书遗嘱,而是往生臣对君恩追忆与盼望。“不可能,你伪造诏书!”帕尔默忽而怒吼道,“你为了替自己开脱,竟不惜干此伤天害理之事!先王以命丧你手,你却还要以他的名义欺世盗名,罪不容诛!”

    帕尔默竟然激动地唾沫横飞,但众人皆知他的失态不过于蓦然想起先王的种种,受到了今时不同往日的刺激,也就没有以其为怪。

    倒是维德斯呆滞不语,他本就与先王没有什么感情,唯一的联系也就是血脉属于同源罢了,因此他倒是怀有几分理性,他脑海中心念电转,挺身而出道:“若是说这份诏书是真的,那么先王之死内幕如何?定然另有隐情吧。”

    阿巴瑞斯王静静地看着维德斯道:“隐情是自然有的,只不过却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应对的。”

    “此话怎讲?”

    维德斯报之以平静,他有足够的理性来面对光明族的种种秘辛,哪怕他的血脉最直接的沿承光明族先王的热血喷张的气概。

    “此事说起来倒还和这三生造化塔塔有关。”阿巴瑞斯王的下巴向前探了探,维德斯的视线随之移动。

    “三生造化塔?这能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我都说了现在的你还不足以解开谜团,待你修为登堂入室,达到斗皇的时候,便可亲自一探究竟。至那时,想必光明族的族长之位,也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权势之座。”

    “呵,斗皇?这海口夸得也不经过大脑,当真贻笑大方。若我到达斗皇的境界,那得猴年马月,若你是真凶,那岂不是白容你逍遥自在作威作福这些年?”维德斯原本还觉得阿巴瑞斯的诏书可靠,光明族内部另有隐情,可听闻阿巴瑞斯王的这般牵强附会的解释,未免疑心大起。

    确实,若维德斯修炼至斗皇之境,那岂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适时物是人非,很多事情易径改辙,便不容易追究了。

    难道阿巴瑞斯王在打太极?夜无仇顿觉需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你可以这样怀疑我,但是你不能怀疑这份诏书的真假。我小心翼翼将其保存至今,便是期望有一天能靠它雪我冤屈,又怎会如你所说,为贪图荣华富贵享乐权势而出卖良心呢?”阿巴瑞斯王施施然道,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帕尔默的情绪失控,变得危险至极,他狂吼着,丝毫没有夜无仇刚见其时候都气度。夜无仇肃然地观察着变化中的帕尔默,他以敏锐的眼光准确无误地把握住其中纤细的龃龉。试想,若帕尔默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又怎能忍气吞声卧薪尝胆为光复先王大业努力积攒力量?他这种胸藏万兵,韬略详备之人,万万不会在关键时刻如此歇斯底里,唯有帕尔默打心底里认同了阿巴瑞斯王的话,这让他明白多年来苦心孤诣的念头被推翻,他自然得放肆发泄。

    恨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化身激励他无尽动力的形象一夕间被推翻,这让他茫然失措百无聊赖。

    “那按你说来,先王是被谁灌鸩所杀?”帕尔默眼中血丝密布,神情煞是可怖。

    阿巴瑞斯王眼睛浏览着旧党羽毛,这些将士在他的目光下皆垂下头不敢与之接触,毕竟那里有很多受到阿巴瑞斯王恩惠的臣子如今站在了反对他的立场上。

    阿巴瑞斯王脸色意味良多,他又扭头看向夜无仇道:“救世主,你怎么以为的呢?”

    夜无仇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索性苦笑道:“这是光明族家族内部的事,虽说维德斯乃我的部下,可是我只负责他的个人安全,其他的我也不好过多插手。”

    阿巴瑞斯王微微笑道:“当初大预言师跟我说道,救世主不仅仅以武力解黎元于汪洋水火,更以灵魂将这颠倒世间拨乱反正。我笃信斯术,您的意见便是纲常。”

    “我何德何能便成经典了。”夜无仇万般无奈,被这样如影随形地盯着,就仿佛他的周围虚空中总有双眼睛盯着他般,他深感淹没心扉的恐惧,他继续说道:“若想捧杀我,那便请继续,我虽说不知道所谓的大预言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可目前的我确实对其没有任何的好感。”

    夜无仇双手合十,向斜上方的虚空中拜了两拜道:“他若是能离我远点,我便烧高香了。”

    “何以畏之如虎?”阿巴瑞斯王诧异笑道:“就像我光明族的危机悄然便被化解,他的预言至少让我们知道部分结局从而免去提心吊胆的过程。”

    “那人生岂不只剩下混吃等死?”夜无仇摇了摇头很不认同他的观点,索性不耐接着道:“与其在这里空耗着,倒不如去三生造化塔中一探究竟,也好省去我白虎镖局的无谓的时间消耗。”

    其实提出这个建议的另一层原因也出于他自己对三生造化塔的好奇。

    阿巴瑞斯王耸了耸肩,无奈道:“若是能进去,那便依您又如何。”

    维德斯稳住了暴动的帕尔默,旧王党羽默默跟在后头,毕竟新王恩宠没有半点可挑剔的,这让他们每个人心中多少有些惭愧与不安。

    夜无仇紧跟着阿巴瑞斯王,他的身后跟着几位将领以及白虎镖局的成员,霍杰与刑严已经在独特的医术下醒来,且精神充沛,活力四射,他们起初好奇自己身处的环境,刚刚醒来的时候因为触目所及皆是陌生的景色还有些攻击性,但旋即便在伙伴的解释下掌握了详情,急匆匆便寻夜无仇而来。

    云小蝉握着霍杰的胳膊笑得春光灿烂,显然这个姑娘对霍杰的伤势极为上心。

    在前往三生造化塔的路途中,夜无仇简略地将大致经过描述出来,刑严此时黑纱斗篷被褪去,露出俊朗刚毅的容貌,他的注意力没有像霍杰那般被古战场遗迹里的神奇所吸引,而是敏感地抓住某些细节道:“大人,也就是说紫夜城皇宫发生内乱,随后便逼出玉衡国国君卢麟钰大展身手?”

    “对的,皇宫的内乱似乎维持了不久,动荡便弥,应该是被明月铛等皇宫禁卫军所制服。”夜无仇点点头道,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什么语气急促道:“哦对了,你到底遇见了什么,身负重伤血淋淋地跑过来后晕倒了?能将你打成重伤的人并不多吧。”

    听到此言,刑严出人意料地沉默下来,他似乎是在酝酿着措辞,良久说道:“影阁的人,整整一队影阁的人,他们后面跟着比蒙巨兽。”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甚至整个队伍登时停住脚步,就连光明族将士亦是如此。

    “比……比蒙巨兽?”

    这种臭名昭著的战争机器虽说产于西方可在流动日益密络的世界里,可在这古老而神秘的东方依旧闻名遐迩。

    这种巨兽饕餮无厌,而西方的《创始神典》中有所记载:“在第五日,汝对那七分之一有水聚集的部分说,应有动物、飞禽和鱼类:事儿就这么成了。对于毫无生命的死水依照神的诫命产生生命这件事,所有人都得赞颂您的伟绩。而后汝挑选两只动物,其一汝称作贝希摩斯,另一称作利维坦。并且将它们彼此分开:对那七分之一,即是,有水聚集的那部分,或许容它们不下。对于贝希摩斯汝给一部分,就是在第三天里被弄干的那部分,它就住在那里,那里有一千座山。而对于利维坦汝给那七分之一部分,即是,那潮湿之处;并命它吞噬汝所厌弃的,在恰当时候。”

    可以说比蒙巨兽便是凶悍与残暴的象征,力大无穷,破坏力极强,由于多次出现在东西方交战的激烈碰撞的时刻,无论是军事领域还是文化领域,都让古老的东方铭记这种体格庞大的生物!

    “怎么会这样!影阁与比蒙巨兽又有何关系。”夜无仇喃喃道。

    “大人,我正是看到比蒙巨兽才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亟待溜走,可被数名影阁武士追杀,最后拼个两败俱伤负伤而遁。”

    “也就是说紫夜城中出现比蒙巨兽,外加众多影阁武士?紫夜城的处境内外交困,形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眼中得多?”夜无仇失声道。

    “大人,若是没有援兵,恐怕紫夜城真的毁于一旦。”刑严慎重道。

第192章(三)

    历史悠久的紫夜城,难道真的在劫难逃吗?比蒙巨兽那是在传奇战场上凭借撕天裂地的战力以及近乎无敌的防御杀出赫赫凶威的种族啊!但所幸上天是公平的,在赋予比蒙巨兽所向披靡的嗜血狂暴以外,也节制了他们的生殖能力,因此比蒙巨兽的数量是极其稀有的。

    但这种情况也就造成了另一个问题,比蒙巨兽这般珍贵稀有,为何会被影阁所利用?

    夜无仇与刑严以及众将领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难以描摹的意味,影阁的背后,怕啥更牵扯重大。于玉衡国的利害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霍杰屡次被影阁袭击,这方面尚未浮出水面的因果不得不让人如履深渊。

    霍杰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他顿时明白过来其中的纠葛大感尴尬,他说道:“说来也确实难以服众,但我确实不知道为何影阁盯着我不放。说起来,我的两条命已经丢在影阁手中了。”

    霍杰的表情露出思索的模样,他继而说道:“第一次在福来客栈中的影阁杀手修为不高,大致在斗易水准,但对于当时手无束鸡之力的我来说确实难以撄其锋芒,若不是无仇及时解救,我定然难以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说到此,夜无仇打趣道:“福来客栈中,我也被歹人偷袭,若不是空间灵符的庇佑,咱哥俩就只能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难兄难弟了。”

    霍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跟大家分享:“第二次,也就是紫夜城中,那可是斗皇强者啊。”霍杰语气略显夸张,众人听了都是面带会心的笑容,他环顾继续说道:“我区区斗婴的渣滓竟然劳烦他斗皇老人家动手,还偷得性命逍遥自在,这要是让影阁知道了那我们岂不是拍了老虎的屁股?”

    闻言众人哄堂大笑,夜无仇倍感欣慰,如此甚好,兄弟相亲,温情洋溢,每个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后背交给对方,身处于这样的团队又怎一个“愉悦”了得!

    走在前头的阿巴瑞斯王朝这边望过来,眼中透露出些赞许外加几缕怀念的神情,他微微侧这脑袋道:“能有这样的队伍,光凭气质便可让人体会到军旅气息,当真是领袖的福泽。但话说回来,首脑决定着队伍的凝聚力,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大抵如此。”

    整个队伍蜿蜒而下,顺着螺旋的盘山路,渐渐走到了谷底。当众人脚踏在平坦的地面时,抬头一望,只见耀极的金光普照四方,整个画面犹如能够以肉眼捕捉光线般,古韵板荡葳蕤繁茂,将他们的视线尽皆紧紧攥住。

    金光的内里,是庞大的过分的塔,塔身雄浑苍劲,有古朴的梵音落拓之风。

    众人在这样的三生造化塔之下,犹如尘微扬,蜉蝣飘游,渺小地好像洪荒大陆上的一粒补天遗漏的顽石,两相对比的视觉差距动人心魄。

    “这便是三生造化塔吗?”夜无仇的视线自下而上,直入云霄,视野所及几乎尽被庞大的塔身所占据。

    视觉的震撼倒还在其次,心灵上涌动的圣谟卓绝,稽古穷思的洪荒质朴气息更让灵识通明透彻。

    “真乃奇迹,鬼斧神工,匠心独运!非人力所能及!”霍杰亦赞叹,他兴奋的同时不免咳嗽两声,显然虽然苏醒可身体的伤势并未痊愈彻底,牵扯之下自然让其难以承受。

    “此等场景虽说百年难遇,可也得注重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夜无仇扶着霍杰虚弱枯槁的身躯继续往前走。

    阿巴瑞斯王的神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与三生造化塔共同存在此地数十年,自然对其了如指掌。

    “此塔据记载,还真非人类建造的。”阿巴瑞斯王哪怕曾无数次的打量这座雄伟的三生造化塔,此刻再看仍旧可以从中汲取截然不同的感受,“人类纵然欲壑难填,可面对力所不逮的还是会知难而退的,尔观此塔耸立九霄云外,稳据大地,刺破苍穹,其势岿岿然如擎天之柱,万方四裔无不被其福泽,这种境界如何是渺小卑劣的人类所能触及?”

    此话不虚!夜无仇目光透露着敬仰,那种宛如面对天地师君亲般的质朴淳实,这就好比远圣先贤的智慧结晶,远非当今奢靡乖乱的风气可以媲美。

    人心不古兮,时结愁肠,茕茕孑立兮,剑指八荒。

    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这个为一己私欲便可以将别的宗派屠灭满门的时代,我终必以只剑,拨乱反正,复古立纲!

    此时的帕尔默也多少恢复了些理智,面对这样令人望洋兴叹的三生造化塔,还有什么负面情结值得存于心间?

    他默默地注视着大荒之中的塔的基座,那鎏光四溢的韵致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与先王有关?

    他对先王忠心耿耿。记得那年自己偶感风寒,先王将他自己御用的银花熬粥遣人送给自己,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举措自然无足轻重,但要知道那年庄稼收成不好,大旱洪涝,整个光明族紧衣缩食,为此先王勉精励操,夜夜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改革体制,颁布法令,并大力肃清尸位素餐之徒。这样一心为公的先王与民同甘共苦,留给自己的也就艰苦的一份,在这种情况下那一碗银花熬粥显得弥足珍贵。

    他的印象中总有这样的画面,先王点灯熬油据案翻阅奏折,夜凉如水的风拂过,便惹得他微咳一阵;与邻族十年苦战,先王身先士卒事必躬亲,指点江山勤勤恳恳,带领本衰败的光明族度过坎坷磨难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才有今日这般辉煌的成就。

    试问,光明族此刻开辟出的土地,那一块没有先王的汗与血?帕尔默目光杳然,魂归过去,那个温情脉脉的年代。

    “这里就是三生造化塔,我自不必多说。”阿巴瑞斯王回头扫视众人,接着语气中充满无奈道:“先王之陨并非我所造成的,其中牵扯复杂,关乎光明族王族血脉的命运,还需维德斯王子来亲自开启这扇秘密之门。当初我将计就计遣送出王子的目的不仅仅是带来救世主,更是对王族血脉的保存。这些计策来自大预言师,屡屡的灵验不容许我对他的话产生怀疑,尽管有些事听起来再荒诞不经。”

    “如何得进?”维德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紧盯着三生造化塔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实在的,我并非虚以委蛇,而是事实恰是如此,三生造化塔之门需要两件物件加以开启,失却其一,便不得进入。”

    看着阿巴瑞斯王坚毅的目光不似说谎,维德斯犹豫地问道:“需要斗皇的实力?”

    “不错。”阿巴瑞斯王点了点头又道:“其二便是,王族的鲜血。这些条件乃先王陨落之际,亲口告诉我的。”

    “这样说来,你看见了先王陨落的场景,那你又说先王并非被你鸩杀,那么到底是谁害死了先王!”帕尔默的眼球再度布满血丝。

    夜无仇与维德斯见此对视一眼,帕尔默此刻过于冲动,若是掌握不好反而容易碍事,维德斯在夜无仇眼神中得到认可,便对帕尔默道:“既然阿巴瑞斯王已经如此自证了,也取出先王遗诏,同时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那么他依旧是伟大的王,我们依旧是臣子!”

    话语说道后面愈加严厉。

    帕尔默怔了怔,顿时萎靡下来颓丧着走到旁边。

    维德斯超阿巴瑞斯王歉意笑着,而这位光明族的王却不以为意,他只是摸着他的络腮胡笑道:“我这个王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很不容易。想当初帕尔默还卑躬屈膝尊我为君主,可如今朝令夕改岂不让人深觉梦幻?”

    这样说着,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此行的重点上,他叹道:“王子殿下,三生造化塔的大门即在前方,我们前去便可,可否打开,一试便知。只是需得万事小心,容不得差错,你要是有半点闪失我也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先王。”

    维德斯恭敬地施礼,而后大踏步走向三生造化塔。话说这塔由于过大,看似近在眼前,可实际上却有段不短的距离,他们足足迅疾行进了个把时辰,才抵达三生造化塔的跟前。

    金门,似水波流动,宛如液态的光晕闪烁着粼粼波光,拾级而上,三生造化塔的主门便近在咫尺,抬头望去,只见高达百丈的门楣横亘如岭,遮天蔽日的牌匾镶金嵌玉刻着几个游龙走蛇的大字“鸿蒙发韧,万灵蒙生。”

    “这该怎样打开……”维德斯喃喃道,他此时此刻方才明白阿巴瑞斯王的话,很明显如此庞大厚重的金门哪怕不上门栓,亦绝非此时的他可以推动的。

    “我来试试这门到底有多难开!”弗克洛大叫一声,凌身跃起就要扑上去。可就在他刚准备动手施展招式之时,阿巴瑞斯王蓦然大喊:“住手!危险!没有王族血脉,任何擅自攻打三生造化塔者皆会被碾为齑粉!”

第193章(四)

    强劲的斗气波动去势戛然而止,御龙灿银枪造型精致的锋利枪尖离三生造化塔的鎏金门区区几寸的距离,其上渗透的波动由于惯性使然在流动的金光上造成圈圈涟漪的动荡。

    长枪已住,其势不止,只见漩涡蓦地于枪尖前端形成,璀璨的金光酝酿着绞杀的毁灭之气,鎏金门哪怕是受到轻微的波及,也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反应。

    豆大的汗遽然在弗克洛的脑门上涌现,他惊恐万分的模样印在众人的眼底,所有人暗暗心惊。

    “不!”弗克洛大叫,凄厉的声音中充满绝望。

    只见御龙灿银枪如金蟒缠身,迅速乘势而上的金光扭曲缠绕攀爬过来,那种要将人撕的粉碎的架势让这位迈恩瑞的巅峰斗皇都招架不住,打心底感受到灭顶之灾的恐惧。

    “快搭把手!”格雷米面红耳赤,大声吼道,只见其双臂绽放这沆砀的斗气光晕,弓步上前,掌抵于弗克洛肩胛骨处。在他的后面,除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刑严,其他三位斗皇皆如串糖葫芦般以掌抵在前一个人的肩胛骨,刹那间整排人一气呵成,前后贯通,阴阳调燮犹如无罅隙的整体,层层过滤,平均分摊,最后由末尾之人将残余的棘手的力量称势排出去。

    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四两拨千斤方才是王道。若与这等强悍的乾坤本源力量相抗衡,选择分毫不让的霸道,那么可以说是自取死耳。

    弗克洛的惨声不绝,他的瞳仁刹那间缩成针尖麦芒,于此同时,他的胳膊上的袖子“嘭”的炸裂,淡淡的血气洋溢于四周的空气中。

    紧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不断作响,处在最后身位的乃火焰法师爱德拉,他胳膊上熊熊升腾的火焰顿时被爆震的力道震得几近熄灭明灭得好似风吹残烛,可仍然有庞大驳杂的能量肆虐着。

    “不行,我要撑不住了!”阿德拉嘶吼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颤抖的胳膊不可抑制地变粗变大,恐怖骇人的力量犹如填充气球般狂涌注入他的手臂中。

    “我的胳膊要炸裂了!力量过于庞大,我不能将之派排出去!”爱德拉绝望地大喊。

    情势过于紧急,夜无仇不假思索赶忙箭步冲上去,意图解救爱德拉,可他刚抬起脚,只感到影徂而逝,一甲胄亮丽的王公贵族悍然顶了上去。

    阿巴瑞斯王!

    阿巴瑞斯王的手掌刚刚触碰到爱德拉的身体,脸色遽然凝滞,睚眦尽裂,形容可怖,而反观爱德拉则是山洪狂泻,沿渠汹涌,他的神情也逐渐趋于平静。

    夜无仇的视线紧紧定在阿巴瑞斯王的身上,这般紧急的时刻他甚至都来不及感激阿巴瑞斯王的见义勇为舍生忘死,他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的神经所能做事的唯有下意识替阿巴瑞斯王祈祷。

    “好兄弟,紫极啸月狼!”阿巴瑞斯王凄厉地吼道。

    紫极啸月狼仰天哀嚎,回绵的声响荡气回肠,只见其猛扑过去,尚跃在空中,他整个身躯由头至尾逐次化作浓郁紫色的雾岚,将阿巴瑞斯王的身体完全笼罩。

    紧接着,是让人极为震撼的一幕,阿巴瑞斯王眼神犀利,一副崭新的铠甲横空降世穿着于他的身上!这副铠甲造型古朴大气,绚烂的护心镜处有狼头狰狞,其肩甲上犹有獠牙参差,就仿佛是张牙舞爪的嗜血巨狼!

    还有这般技能,人与魔兽合二为一?

    夜无仇看得有些痴了,但饶算这般恐怖的实力依旧不能阻遏三生造化塔的力量的侵蚀,铠甲刚刚凝结成型,只听闻细密的“咔咔”声清脆悦耳,阿巴瑞斯王的手臂光泽可鉴造型狂放的铠甲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阿巴瑞斯王咬碎钢牙,极度的痛苦让他血灌双瞳,超负荷的运作对潜力都是一种透支亏耗。

    怎么办?夜无仇大脑一片空白,并非他关键时刻掉链子,而是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是没有办法破解的死局!若是举止无措,阿巴瑞斯王的陨落便存于几息之间。

    就于此时,一抹猩红的液体跃在空中,天降甘霖,虽说只有几滴,可仍足以完成很多事情。

    激射的鲜血被准确无误地喷到阿巴瑞斯王是身上,顿时那血液无孔不入悄然间化作养分,澍濡干涸皲裂的体内状况。阿巴瑞斯王惊奇地感受到原本肆虐的狂暴之力安分不少,这暴躁的如无头苍蝇般穿来穿去且所向披靡的力量终于像老鼠见到猫般安分守己,不再行破坏之能事。

    阿巴瑞斯王大喜过望,亟待觑去,发现维德斯申请严肃地盯着这边,他右手握匕首,左手手腕处血痕清晰可见。

    “王族血脉果然名不虚传,在这样的天地奥区中都能用认可,当真有着天眷之福啊。”阿巴瑞斯王感叹不已,接着也不小觑颓靡的能量,毕竟基数在此,排遣终究需要时间,他仔细调动自己的如臂使指的斗气,指挥这条安静的长河涓涓而流。

    大难已去,众人皆安全下来。

    夜无仇朝维德斯的急中生智比了大拇指,维德斯腼腆笑道:“我也是情急之下忽然想起阿巴瑞斯王所说的,唯有拥有斗皇实力的王族后裔才可以打开三生造化塔,所以我感觉我的血脉定然对三生造化塔的一切有着不小的亲和力。这不,让我赌对了。”

    “维德斯你功不可没,不仅救下了我的诸员大将,而且还让弗克洛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夜无仇见大势已稳,开玩笑道。

    顾弗克洛等人汗津津地坐在地面上气喘吁吁,刚刚三生造化塔的反噬不仅仅是对**的摧残,更是灵魂的折磨。

    “维德斯,是你让弗克洛有命去知道他自己所犯的错位。”夜无仇瞥了眼弗克洛的神情,见其颇为颓废,便接着道:“任何事情需要三思后行,冲动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将事态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可知罪?”夜无仇冷冷道。

    弗克洛原本狂傲的神情有丝落寞,他强撑着起身单膝跪地对夜无仇道:“圣骑士大人,请您降罪。”

    夜无仇闻言心中暗叹的同时颇为欣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当他看到弗克洛神情里的落寞的时候稍微有些于心不忍,不愿意用什么实际行动去让他长记性,但若是不降罪,又何以严法纪,明纲目?

    他看了看情势非常稳定的阿巴瑞斯王,沉吟半晌道:“原本于迈恩瑞我许尔等加封爵位,可历来时间匆忙无缝隙可趁,此事便暂且搁置。而今重提,主谪降弗克洛!众将听令!”

    “末将在!”

    夜无仇环顾这些亲逾骨肉的兄弟,心中感慨万千,他朗声道:“封格雷米为京畿大将军,统三军,御万旆。爵位一品!”

    “末将遵命。”格雷米得令,幸灾乐祸地看了弗克洛一眼,眼中满是傲然的神色。

    弗克洛则一脸沮丧,他与格雷米一路攀比过来,如今却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让他心何以甘?

    “封火焰法师爱德拉为威西将军,爵位二品。”

    “封矮人德鲁为震东将军,爵位二品。”

    “封剑客刑严为绥南将军,爵位二品。”

    “封精灵艾尔为靖北将军,爵位二品。”

    封赏接连下来,众人欢喜领命,虽说这种爵位封号顶多只是个名声,而且在目前看来有游戏之嫌,可了胜于无,若是日后夜无仇大军飞黄腾达,执掌乾坤,那自己等地位自然水涨船高,适时受益无穷。

    他们仿佛看到自己率领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八面的模样。

    “鉴于弗克洛此次的鲁莽险些酿成大祸,我综合各方面考虑,觉得弗克洛难做全军表率,暂且不适合率领部众,故暂且封他个随军参议,爵位……”

    夜无仇故意卖了个关子,朝弗克洛眨眨眼。

    弗克洛哀嚎道:“圣骑士大人,您给我给二品爵位吧,咱不比他们差。咱低格雷米老小儿一等也就足以正名军纪了。”

    “想的美,还二品。”夜无仇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弗克洛的爵位乃,九品!”

    “噗”众将领扑哧笑出声,给堂堂悍勇无畏的作战先锋弗克洛一个随军参议的文职职位也就罢了,这九品芝麻官是怎么回事!

    众人越想越觉得可笑,当下肆无忌惮地对弗克洛施以嘲笑戏谑,那臊得他是面如紫猪肝。

    在阿巴瑞斯王大义凛然舍生忘死的情怀下,在维德斯灵机一动的机警下,众人终是化险为夷,队伍里没有人因为弗克洛的错而横加指责,但夜无仇如此调和的举措却是让大家心底埋藏的怨言尽数烟消云散。

    夜无仇欣慰的神情中充满有温度的祥和。

    阿巴瑞斯王盘坐良久,换缓缓地吐了口气,体内的异己的力量尽数排净,有王族血脉的压制,排遣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并未废什么周章便还自己体内一个清明。

    当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受惊不小,只见一排人整整齐齐列队,于他面前九十度鞠躬!

第194章(五)

    真切的感动扑面而来,阿巴瑞斯王怔了怔,旋即脸上涌现会心的微笑。

    “如何,我可是神人共愤的离经叛道者,怎值得你们如此。”阿巴瑞斯王揶揄道,但其中包含的则是满满的善意。

    夜无仇亦笑道:“人伦纲常决定森严的阶级差距,礼教所然,哪怕是摊上这样的名声,亦是万分麻烦的事情。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人人都是小心翼翼趋福避祸,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人嫌忌,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您这般坦坦荡荡胸襟清朗?”

    阿巴瑞斯王反驳道:“我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不能让你们死于这荒古的土壤里。年少英杰,大有作为,就这样埋葬年华前景,化作黄土枯骨,我于心不忍罢了。然而,这于我的过去又有何干?你不过是见我救下你的人对我心存感激,不知如何报答便随口奉承罢了。”

    夜无仇满脸轻松道:“此言差矣,俗话说见心见性,内心的气质皆表达在脸上。您出手相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更何况情形那样的危急?试问普天之下,又有何人置生命于不顾只为自己的于心不忍?若您再不值得新信任,那么故园知何处,茕茕存飘渺矣。”

    “言重了。”阿巴瑞斯王拍打袍子站起身道,“临危受命,不得以揽下这重活。这三生造化塔绝不可率意而为,别打它的主意了,当初先王夜语遗志,便嘱托过此间的错综复杂。先前之所以不说,不过是我们之间有欠信任,纵然舌灿如花,不过越描越黑适得其反。”

    阿巴瑞斯王静静地看着维德斯,眼神中酝酿着某种特殊的感情,他忽而叹道:“三生造化塔的秘密,还需王子亲自开启,先王所述,需你奋发图强,秉青云之志,奋虎之威,肩挑凡世,拳握光明,逮及功晋斗皇,则风云激荡,万事可期。”

    阿巴瑞斯语气平和,可语义中跌宕着愤慨随着语速的急促而澎湃,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刹那便让众人领会到了其之烈烈哀思。

    维德斯呆住,不知所言。

    阿巴瑞斯王缓缓吐了口气,随后大步走至维德斯的面前,其魁梧拔俊的身材与后者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微微仰起头。

    阿巴瑞斯王的手掌泛起乳白色光,炽烈盛极,夹杂着条流纷糅的无尽的毫光宗法归一,于维德斯额头轻轻一点,顿时,精巧的昙花幻像悄然绽放,梦回千年,斜阳苑囿,日月交织,机杼蹉跎,往尽千年之事,如梭般阅目,走马灯的画面接连闪逝,如梦幻泡影,如霜亦如电,纵然是身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时间的缓慢与空间的扭曲。

    维德斯双臂平展,沉浸于神奇的神识之海,经纬大易,禹汤武王,圣谟贤哲,鞭辟入里地阐发性灵。

    身为旁人的夜无仇,在这种意趣的影响下,顿觉思绪盘亘,如白鸟,瓦釜雷鸣,铮铮若钟鼐!那种引发无尽遐想的***,当真精妙绝伦。

    “这是怎么回事。”夜无仇诧异道。

    “大人,此乃传承仪式。”精灵艾尔凑近道,“我当初也经历过此等状况,只是具体传承内容以及形式不尽相同。”

    “传承……”夜无仇反应过来连忙道:“王族血脉需要传承?也就是说你的血脉,和生命之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你也是精灵的王族后裔?”

    仿佛发现新大陆,夜无仇惊讶地差点跳起来,自己的队伍都聚集着何等的妖孽呀!

    艾尔苦笑道:“大人,我并非直系王族后裔。先不说我的家族乃王族旁系,光是我这私生子的身份,便再度将我的树祖血脉冲淡不少。除却和树祖那微弱的联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树祖抛弃了。”

    夜无仇闻言深深地看了眼艾尔,敏锐地抓住些什么,若有所思道:“你这个身份有些特殊啊,日后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靠你这从迈恩瑞学来的一身啸吒风云的本领,扮猪吃老虎,归田卸甲剑在手,屠得犬豕尽低头,逆袭之路堪称完美啊。”

    “大人,您就别用这些老套的剧情调笑我了,若日后能够回到家乡,定然为母亲安葬守丧,以聊补当年哺育恩情,木已成舟,其他的都让其随风而去吧。”艾尔眼中透露出苦涩。

    夜无仇扭过头沉默不言,旋即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家又在哪呢?”

    正于此时,霍杰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仇,我加冕星主之日,倒亦与此场面异曲同工。”

    “大抵所有的传承尽数同一模式吧。”

    “哈哈,那对,既然用相同名词加以概述,则纵算有细微差距,可内在联系却是具有同一性。这根最本质都线,便是纲领,即这个名词之所以成为此名词的纲领。”

    夜无仇微微笑着,如此剖析倒可以说庖丁解牛。

    日影倾斜,三生造化塔的鎏金门口,维德斯的传承接近尾声,帕尔默目光飘浮,不知在想些什么。

    乳白色的光芒遽然膨胀,而后荟萃收缩,造成不小的动静后化作眉心一点,“叮”维德斯如梦初醒,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

    只见其狼顾鸢视,双目含电,极为强大的气场铺散开来,天翻地覆的改变表现出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气质。

    众人明显感到维德斯的变化,皆大感不可思议。

    “王子,你已经完成光明族的传承,作为王族的至亲后裔,你的肩膀上负担着不仅仅是光明族的繁茂昌盛,更担负着弑父之仇,今日便随救世主而去,勤于修炼,养得深根,切要以光明族族训为铭勒墙宇崇峻,吐纳自深,铜鼐尊威,勒文无言,造化由命,我自为己。”

    阿巴瑞斯王此话言讫,也不由维德斯反应,便将视线投向了夜无仇道:“散宴匆匆,阔别在即,此地可以探索的不值得浪费精力,值得探索的又条件不允许,与其做无谓的逗留倒不如激流勇进。”

    夜无仇闻言上前半步笑道:“逐客令既然下得如此决绝,我等再恬不知耻地赖在这里倒有些不礼貌,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夜无仇也是归心似箭不愿多逗留,阿巴瑞斯王的话倒如他所愿。

    阿巴瑞斯王道:“光明族将是您永远的后盾。”

    若不是此话说得意味深长,夜无仇不禁要将其当做客套话了,他凝重的皱了下眉,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全知全能的造物者,唯有自己如昏如瞽,这种被人时刻掌握着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就好比夜晚入睡,时刻有把刀子吊着对准你的颈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子会掉下来,就像你不知道何时会驾鹤西去一样,谲诡的命运联合众人欺负你一个。

    夜无仇的百余人大部队被光明族侍者引领至此地,在阿巴瑞斯王挥洒的大片光辉之下,笼罩在此区域的夜无仇方成员皆身形虚幻,旋即悄无声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巴瑞斯王半眯着的眼睛笑意盎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陛下,臣等告老归田。”

    阿巴瑞斯王的背后,帕尔默联众旧党人士拜伏于地。这位光明族的王不为所动,连头都不转,唯有稍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光明族正值用人之际,尔等为各方面骨干,若有心为光明族尽点自己的余晖,便去戍守边关吧。”

    “臣等遵命。”帕尔默面无表情地起立转身,默默走开。

    在无比巨大的三生造化塔的映衬下,数些如蝼蚁般的人顿成沧海一粟。

    场景的转化让众人皆处于懵的状态,毕竟大部分人不知自己即将返回现实中来,这前后的突兀让他们十分错愕。

    待他们看清四周的环境时发现他们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此地何处?在经历了古战场遗迹的插曲后,大家伙开阔了眼界的同时服用不少光明族的丹药,整体得到了休息,作战能力有所攀升。

    “九品芝麻官”弗克洛跃身而起,悬浮半空纵目浏览,随后惊喜道:“那边有城池!”

    夜无仇乍听城池,加上心中的揣测,一个名字便涌上心头卜端良起义军的城!

    既然行程继续,那么便不能再琢磨无燃眉之急的插曲,夜无仇此刻在斟酌着到底要不要从卜端良起义军地界穿越,可事实却容不得他再犹豫抉择,时间的紧促赶着队伍打起十二分精神,直挺挺地向弗克洛所指的城池进发!

    穿越卜端良地界,那么便接近凌野城,任务适时也就可以竣工。这期间每当他想起阎老九委派白面书生坑害自己等人,便深感好笑,这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等人因祸得福,与古战场遗迹中获得大量有用的消息。

    自己既然已经无恙归来,那还有轻饶了他之理?

    夜无仇嘴角挂着冷笑,将手指关节按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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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踏歌征途,草木芊芊,少年蹁跹。看廖阔苍天,暮云连卷。顾首路遥,血光无绝。八极九野,战图横推,指点江山前挥剑。届风云,会廉隅九士,倥偬袭歼!犹忆故里曾眠,寻深情往事索归雁。降万方四裔,太平旭日,虎豹熊罴,弭耳伏地!星目烟眉,红锦花袍,展袂诸王皆朝见。尚不忘,侯光明佳音,那时岁月。踏歌少年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歌少年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