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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寂弦音     驰骋昭和txt下载     驰骋昭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代课教练

    -喂,冈本,翻译稿里写的‘利用人群练****’,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喂,冈本,给我解释一下‘越位’下面的那段内容吗?好像是讲应对的策略。

    -啊,那段专业术语太多我直译的。自己也一知半解。下周拿来我看看吧。

    -喂,冈本,‘绷带’射门法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那个内容缺页了,我也不知道。

    -冈本,冈本……

    每到下班,中岛与冈本合租屋楼下,“鲑鱼”杂货铺里的红色电话机便响个不停。见冈本电话接得手忙脚乱,中岛还不嫌事多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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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九、代课教练

    随着薮那一栏内“传控”技能的填补完全,原本散布在场上的个人技自然地融为了一个整体。射门、传带和抢断等如同交响乐中的音符般交织在一起,由指挥为这支队伍注入独有的灵魂。薮作为教练以外的第一协调人,比起让他为我们填补阵型上的漏洞,我们更应该学着去配合他的指挥。早在找到新的教练以前,薮就多次在紧急情况下为我们的阵型做出临时的调整。定位明确以后,才能得到了更大的发挥。这样的进步,让所有人对于联赛充满信心。

    经过了几个月的转接教学,在秋季联赛即将到来的时候,除我们三人以外的其他队友,也终于在关工大的操场上见到了新的教练。

    “初次见面,请随意相处。就把我当作代课教练看待。hahaha”

    正合我们意。

    “所以,不用刻意思考怎样磨合,赶紧着,把‘考纲’拿给我看看吧!”

    翻开昭和25年第30届全国联赛的秩序册,几十支球队跃然纸上——除了与我们交过手的京都、神户、仙台,知名学府应庆、早稻香、关西公学等,更多的新面孔也出现在了其中。他们或许来自战前热闹繁华却从未跟足球比赛沾上边的大都市,又或许是曾经闻名足坛但战后销声匿迹的小渔村,有大学生的校园足球,有像我们这样的毕业生球队,甚至还有高中生,以及让人一言难尽的企业球队。

    “你们的第一场比赛,球员年龄差不多是大学新生。从过去的资料看,”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并没有特别傲人的战绩,传闻特长是短传突破,究竟如何,赛场上见分晓了。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因为是单败淘汰制的缘故,你们不知道第二场的对手是谁,那么不如看看其他比赛中的双方,基本上也能推出一个大概……”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kekeke为我们做赛前准备的时光。虽然他带队的那会儿,我们预赛加初赛,一共就踢了三场,还输了一场。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辛劳。这个“代课教练”比kekeke的话多好多,我们偷偷瞄他的笔记本,竟是贴满了有关足球的剪报,下面密密麻麻写着分析与感想。恐怕是好久以前就在为此做准备了。

    “讲礼貌的好学生是不会偷看老师的备课本的哦,”他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要不要看看你们被诬陷踢假球的报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连忙摆手。

    “……该有的阵型训练如果之前几个月里有跟着山田、薮,还有、”

    “高木!”我举手提醒他,他好像连我们三人的名字都没记全过。

    “对,小高,如果有跟着他们好好练的话应该不成问题。有之前两位帮你们打基本功,我也非常放心。”

    哦吼,这消息搜集得可认真,连我们有过两任教练都知道。

    “如果个人有问题的话,不妨现在告诉我?要是没有,我们下周赛场上见?”

    他倒还真是放心交给我们自己练。其实所谓的阵型训练不过是薮自己的安排。除了给过‘好’和‘再改改’这两种回答以外,他几乎就没有给过任何提议了。

    好轻松的代课教练。

    “呃,我以前看过一本想您这样的名选手写的足球笔记,有些看不懂的内容,能问吗?”

    冈本这一问,问醒了所有人。我们这几个住在横滨的飞速跑去住所拿来翻译稿。待我回来的时候,知念好像已经第一个赶到,把翻译稿交到了教练手中。

    “利用人群练****?嗯,很不错的练习方法,也值得我学习。”教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什么意思?”知念睁大眼睛。

    教练看看他身上的球服,7号。

    “你踢中前场?”

    “是,我担任影锋!”

    “对盘带有一定要求的位置,那确实是非常实用的训练方法了。”他弯下腰,拉近和知念之间的距离,“这个平时上下班的路上也能练。在那些人流密集的地方,朝路人做假动作,用最快的速度从街头窜到街尾,不断把用时缩短,把假动作做得更快更精。在横滨这样的人口大城,条件应该也是得天独厚的吧?”

    知念,甚至是我们周围其他的球员,在听到他的一番解答后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惊叹于他的解答能力,惊叹于前辈选手们为自己创造训练条件的心意,又或许是两者兼有吧!

    “也请您看看我的!”有冈气喘吁吁赶到,还没意识到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绷带射门法什么意思?”

    原本想把他扔到最后去的,但他说出的内容实在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凑过去围观。

    “绷带射门法?从来没听说过。”

    “蒙着眼睛踢球?”

    “是要反复地练习射门,练到流血缠绷带的地步?”

    “那……那也应该叫绷带治疗法吧。”众人扶额。

    “那是把足球系着提在手里,来来回回地荡着踢?”刚说出口,我就觉得很傻了。

    “小学生倒是有可能。”果然很快也被大家驳回。

    “会不会是踢绷带,来做力量训练……”

    就在我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教练已经解下手腕上的绷带,走到球门前,“有志于射门的都过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向球门,把本该在球门里的中岛都差点挤出框。

    “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但以前我们国家队里的前辈确实有用过这个办法,”说着,他已经把绷带系在了球框上梁,垂下来细细的一条,与左侧门柱之间只有一个球的距离。

    随后,他控住足球,轻跳着退到禁区外的罚球位点。我们站去球门两边,几个踢前场的球员已经隐约猜到了意图,相互嚷嚷着“真的假的?”

    他后退半步,抬脚直击球侧,随着一声脆响,高速运动的球体朝球门边角的位置飞刺而去——一发死角球。气流瞬袭,球掠过垂下的绷带,轻擦左侧的门柱,从绷带与门柱的缝隙中穿梭而过!“咚”的一声,直击球网,而垂下的绷带不过是随着振动的球框小幅抖动……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惊叹,看到这一幕的我们只想真心诚意地为他送上掌声!“怎么做到的?”

    “我只负责告诉你们,做得到。怎么做到,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hahaha”

    “那也来看看我的吧!”

    “还有我的……”

    当川流不息的人群幻化为绿茵场上屈指可数的对手,当绷带与球门柱的距离扩大成守门员的防守漏洞,球入网窝,终哨声响,看台上支持我们的观众,先人一步爆发出了欢呼与呐喊!我们奔向对方,与队友击掌,对替补尖叫,向教练挥手。赶在散场之前,朝各个方向的看台鞠躬致敬,感谢球迷新一年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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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得差不多就可以回来了,我们来讨论讨论下场比赛怎么打。”率先走进休息室的教练刚准备让替补去叫人,想想开局连胜三场,也不算与他太过相关,便将话咽回了喉咙。静静望着这群由前两任教练交到他手中的球员们,不觉缓缓道出一声,

    “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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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章里面的“利用人群训练假动作”和“绑带射门法”,最早源于日本一位名叫釜本邦茂的球员。他上过hey say jump的节目,示范了人群的那个方法,也在现场踢出了那种死角求。六七十岁的爷爷了,非常了不起。

    也是jump团史的一部分吧。这章是以这部分内容为原型的,也作为干货分享给大家。

    其实现在应该有了更先进的训练方式,但当时日本人在落后条件下拼命为自己创造练球条件的那份心情,是主要想表达的东西。

    下一章:老兵小将

    (最近比较忙,可能先周更,存稿还是有的,改得差不多了会连更的,请谅解!)

第九十章 老兵小将

    “中岛选手你好,本届联赛开始以来,一场3-0,一场1-0,一场2-1,力压对手,恭喜你们呐。能不能简单评价一下山田选手在比赛中的表现?”双马尾女孩一口气念完采访,随即害羞一笑,“随便说两句就好,我会把关的。”

    “好的好的,”山田急着回休息室,也不跟女孩深究语序的错误,“你是要‘山田’选手来评价一下‘中岛’选手?”

    “……好吧,也行,”双马尾女孩可算是发现哪里不对了,“请讲。”

    “过去两场比赛状态极佳,反应迅速,身高占优,完全不比对方逊色,是我们球队值得信赖的‘门神’。正是后方有他,我才能安心射门。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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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老兵小将

    “选手们,下一场的对手是,新河电工。”

    “哇——”我们的惨叫差点惊扰了外面的路人。“又是企业球队!”“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了!”“我发现只要我们想进决赛就一定会遇到这一类。”“还有没有换的余地……”众人的兴致说没就没了。

    “有那么可怕吗?”代课教练看着我们一个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解说不都不让带扬声器了吗?实在不行,这两天先叫唤着适应起来?你们是怕‘1号新河’,还是怕‘1号电工’?”

    都怕,总之是不太好的回忆。

    “虽然关于他们的资料不多,你们简单翻一翻吧。”他拿出备课本中的剪报——虽然未在联赛中崭露过头角,但在县城中已经极富盛名。建成不到两年,已打败多支大学球队。球员中一部分是资深的工人,一部分是中学刚毕业的学徒,是年龄相差极大的队伍。

    “原来是年龄上互补呐。”

    “边路安排小将,中路安排老兵?”

    “既然建成不到两年,应该有机会在经验上赢过他们?”

    “企业球队的经验可能确实不及大学球队。”

    ……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瞅瞅代课教练。

    “看我干什么嘛,我又没跟他们交过手。”

    甩的一手好锅。

    于是,到了比赛的那一天。

    哨声一响,球员分散。他们的布阵,竟与我们想象中截然不同。小将大多安排在了中路,而老兵处在边翼。是对边路的速度没有要求?还是想把火力集中在中路?我们看了看薮的脸色,又看了看他给我们的手势——果然也是在见招拆招。

    对方中路传球,知念巧劲夺球。眼见边路有冈被对手牵制,就近分球给山田。偶有小将拦截,山田轻松躲避,不出意外,这球能有射门的机会。即将临门一脚,对方边后卫一下猛铲将球铲飞!不光速度惊人,被铲开的足球立即被后腰接盘,一发远传,跳过中场,直冲我鼻尖飞来!

    凭借身高优势,我在球第二次反弹前勉强接住,前脚还未站定,右边锋后脚火速杀来。对方两度抢球未遂,但也没留给我喘息的机会。因体力消耗而稍有瑕疵的假动作一经出手,当即被对手拦截,腿法很是老辣!就在球脱脚的一刹那,冈本滑铲救场——相似的画面在我眼前重演,但这一次我们处在下风。b君携球逃窜,对手狂奔围抢,争夺过程中,b君球起过高,伊野尾接应失误,对方左边锋45度角射门,皮球穿过禁区前的大片空白,横掠中岛扑出框线的身躯,径直滑进球门……

    “中岛,站起来!你又没受什么伤。”输球后,八乙女坏脾气地过去拉人。见迟迟不起,我们其余的球员也跑去安慰,全员聚拢在了球门前。

    “有哪里受伤了吗?”薮社长双手撑膝,低头问道。

    “教练让我等会儿再起来。”中岛一脸委屈。

    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瞥见裁判正要走来,加快语速小声问道:“刚才让你们吃苦头的球员是哪几位,趁现在告诉我!”

    “2号”“5号”“11号”……

    中岛起身,众人散开。

    薮社长发出了几个指令,原先横向延伸的中场改为两个一排纵向展开,前场也只撤剩山田和有冈两名前锋,后场则几乎保持不变。

    虽然并不明白薮的用意,也不明白这阵势是不是打算放弃边路,但作为一个边后卫,我没想放弃我自己。对方新一轮的进攻中,再次带球朝我靠近。比起前一位,有过之而无不及,过人技术甚至更加娴熟。方才冈本间接导致了失球,这一次恐怕不敢再大幅度地离位。对手换脚踩球,步调扑朔迷离,一摇三晃间,我早已错放了重心——

    “小高其实是天赋派的选手。”

    在我拿着足球笔记想向代课教练提问的时候,他就自言自语地说道。

    凭什么说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凭我在他放了水的扣球中扳回一城?还是凭一句“慢了”,就能解释我的一切败因?

    “但小高又是少有的极度缺乏上进心的球员,不到走投无路绝不会奋起反击、”

    “既然是这样,也不用太逼迫自己,大不了不做那见球就抢的边后卫……”

    ——就着错放的重心,顺势后退;微仰的架势,吸引了对方进一步逼近!捕捉他放下戒备的瞬间,精准抢断,让骨子里的狂野,在之前所作的缓冲下顷刻释放!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我已将球干脆利落地传给队友!球从边路移进了中路。

    后腰八乙女接到足球,上前插进。对方边路察觉后,拦腰截断,八乙女一脚传球给b君。b君带球跑动不出三米,再将球传出,回传给八乙女,此刻,两人已经沿中轴交换了站位!一连数个来回,穿越大半个球场,对方中路早已按奈不住,再度上前围抢。薮左脚控球,先后甩开两名对手,在遭遇第三人的猛攻时,向后扣球,后方八乙女轻松稳接,再次把球牢牢掌控在了我们的队伍之中……

    “2号”“5号”“11号”

    几个熟悉的号码在我面前一晃而过,这一次我看清了他们是谁。上一场进攻中,让我们栽跟头的,都是这些位于边路的老兵,而中路的小将,在薮带领的中场中几乎连球都拿不到。

    ——纵然这支球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外强中干”,但这些既具体能又有经验的老兵,哪怕站在对立面上,都让我心生敬佩。他们用短短两年时间,打造出一支称霸县城的企业足球队,实在是……

    实在是叫人惭愧。我在心里默默地嘲笑后知后觉的自己。只怕这些老兵,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兵”。若果真如此,他们跑步速度惊人,比我们这些在学校待了七八年的学生快出一截,也就不奇怪了。原来这并不是什么老少球员体能经验上的互补战术,这纯粹是前辈带后辈的“亲子活动”。中路渗透的背水一战,还真亏薮社长那么早便想到了!

    “哗——”

    看台上的掌声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山田的一记助攻和一记射门,为我方赢得两球,在比赛最后5分钟,稳固了胜局。

    “学生果然不一样,让我们刮目相看了。”赛后握手的时候,对方边锋不甘心地赞叹道。

    “不是的,”我们的边锋,有冈,笑着回应,“你们让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学生重新找到了对手,我们无比感激。”

    “下回败给我们以后,你们恐怕就说不出这样漂亮的话了!”对方咧开嘴角,抚了抚还在哭泣的小将的后脑勺,与我们再会。

    兵役废除的将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选手汇入到这片陌生的,抑或是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绿色“战场”中。令我们倍感压力的同时,也让我们备受鼓舞。在战后第一场联赛中,除了假球风波本身的负面影响,“球场已无选手”、“日本除名世界足坛”的境遇也在击垮每一个人的内心。就算在这样少有竞争对手的联赛中夺得桂冠又怎样?只靠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的足球又能走多远?我们退役之后,日本足球又将何去何从?

    但这场比赛,我们意外地看到了日本足球或将奔向何方。哪怕重心已稍许偏离校园,哪怕内核已有所改变。工作是日本人一辈子追求的事业,同事间相处的时间,甚至能久过校园里的光阴。今天老工人带新学徒败北比赛,明天或许便是青壮年为退休工争夺奖杯。

    我们关工大学子,我们这群毕业生,未来取代我们的晚辈,以及我们晚辈的晚辈,仍将面临对手!仍能遭遇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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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选手你好,本届联赛开始以来,一场3-0,一场1-0,两场2-1,力压对手,恭喜你们呐。能不能简单评价一下中岛选手在比赛中的表现……又说反了。”双马尾女孩扶额。

    中岛笑到不能自已,“你可真有趣!去年可怎么写的报道啊?”

    忽然想起去年他们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知念替他们解决了一切差事。只是今年情况已经不同了,赶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扯回话题,“是要‘中岛’选手来评价一下‘山田’选手对吧?好说,兢兢业业的中锋,待人友善的王牌。吸引了无数女粉丝,连我都有被吸引哦!他足能担得起我们球队的门面!以上。”

    女孩苦笑着记了两笔,小声自言自语,“这两人怎么像商业互吹似的?还不如自己写了……关系那么一般,我竟然还连续说反两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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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上一次写企业球队,是在八十章。

    新河电工,原型:古河电工。很有名的企业。在天.皇.杯的历史上中多次获得冠军和亚军。

    赢球不一定是欢乐的事,输球也未必凄凄惨惨。大概也是两度对阵企业球队的感悟吧。

    实话实说,日本的足球、娱乐很强,跟日本没有军队也是有点关系的。国内参加军队的都是身体素质极好的人,若是走入体坛,也会成为实力选手。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下一章:“劲敌”

第九十一章 “劲敌”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竟然是他们?!应该很有经验吧……”代课教练看着刚发到手的秩序册,招呼薮过来。

    薮倒着看了一眼球队的名字,又皱着眉头绕到正面,反复确认没看错字以后,咬咬下唇,

    “……还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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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一、“劲敌”

    “嗖——”

    一阵劲风从我脸颊旁划过。

    虽然在开始之前,我也觉得过于乱来,而且大家还坏心眼地把我安排在了最边上。但当皮球宛如彗星在我面前留下残影时,就像沙子落进眼睛一般,兴奋到让人暖了眼眶!

    九人组成的“超级”人墙分散开来,望着震荡球网的任意球,纷纷为山田送来掌声。

    “不愧是王牌!”

    “漂亮!”

    “我们的中锋简直太棒啦!”

    ……

    除了扑倒在门线上的中岛。

    “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刚才,中岛好像碰到了球,是吗?”知念举手示意教练。

    “确实,”代课教练微微点头,朝我们走来,“山田的这一球确实是有效进球,但是被门将扑了一下,照刚才的角度看,要是没有门将的这记‘助攻’,很有可能球打横梁。”

    “诶,真是多亏中岛了。”山田笑着上来扶起门将。

    中岛抢先站起身,“诶,不小心扫你兴致了。”

    “诶,哪里哪里。”

    “诶,见谅见谅!”

    “诶~戾气可真够重的!”伊野尾一语中的,引得所有人忍俊不禁。

    伊野尾近期所训练的,也格外有趣,自带叮铃哐啷的声响,和汽水味的成就感。

    “比起其他球员,你好像不是速度型后卫?”观察过之前几场比赛,代课教练点了伊野尾的名。

    伊野尾认命地点点头。

    “你的远传很有杀伤力,但距离杀手锏还很远。”听起来很绕的句式。

    “你需要更多与前场之间的配合,至少得踢出队友控制范围内的第二落点。在让前场配合你之前,先做到指哪打哪……”

    于是,一排错落有致的未开封弹珠汽水被摆在了场地前方。据说,这是代课教练的提议,踢不中,还能退回店里。教练还把训练体能的选手安排在中场,营造出目标若隐若现的视觉效果。一个又一个球从我身体上飞过,看着也是让人够胆战心惊的。而小小的汽水瓶却依然屹立不倒,颇似儿时玩几把就要闹脾气的游戏。

    “教练也真会开玩笑,玻璃瓶若是打碎了,岂不会很麻烦?”做俯卧撑的时候,我抬头问面前帮伊野尾捡球的替补队友。

    他还没听完我的问题,就骂骂咧咧地追去捡球了。

    “那种问题,等击中以后再说吧。”捡了无数次球的替补,一边摇头,一边开大脚把球传了回去。伴随着伊野尾慌张的叫喊,我甚至觉得替补踢得更准一些。

    难怪教练会用这么“昂贵”的饮料作靶子~想想也是呢,学生时代,只有“帽子戏法”这样的奇迹,才会一人一瓶弹珠汽水地碰杯庆祝。可惜伊野尾当年都没喝上……

    “咣当”一声,球影掠过,瓶子仍未倒下,但卡在瓶口的弹珠落了下来!被搅动的碳酸瞬间争先恐后地冒出气泡,隔着包装纸都能听见“滋滋”的声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开瓶方式!

    此情此景,与电台里循环播放的、温柔而励志的美国乡村音乐格外般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能配上此刻的激动,大张着嘴巴,朝伊野尾比起了拇指。

    “诶?真的吗!”伊野尾表情迷茫地尖叫道。

    原来这家伙踢的还是盲球?

    不过要说盲踢,他可能还不如这位。

    “后腰先生,你所处的位置敌手密集,有的时候,眼睛真的看不过来。你们生活的县城不及横滨这么繁华,条件不是很优越。个人认为,可能需要更多其他感官上的协助……”

    记得此前还真有猜绷带是用来蒙眼的,看来那道题真是个双解。只见那人踉踉跄跄地晃到了中场,众人又只顾他滑稽的模样,努力在俯卧撑中屏住呼吸不提醒。下一秒,没被伊野尾的盲球击中的我,与蒙着眼睛的八乙女成功来了一发“过肩摔”……

    如此欢脱的训练氛围,或许只是为了缓和内心的悸动,缓和得知了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后的悸动。

    1/4决赛,对阵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对手——关西公学。

    人员充足的前后阵营,宛如一只头小底大的沙漏,正对我方球门。纵使不谙阵型,关西足球的长传冲吊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自从日本足球淡出国际视野之后,大家研究外来战术的热情冷却了很多,就连关东关西也执拗地将目光锁在自己那片方寸之地。但毕竟交手过神户、京都等球队,哪里的锋可能伺机射门,哪里的卫可能远传突破,我们也不至于脑中一片空白。

    但就是不知怎么的,本该拦截的时机,脚步不觉迟疑;哪怕占得上风,内心依旧惶惶不安。有八成把握的传球,会失误传给敌方;从后场逆袭到球门的进攻,竟在禁区内射空!?

    我们碌碌无为的近传走位中,对方已经绘出了若干条直逼球门的弧线。那大刀阔斧的进攻方式,好似在嘲笑我们的谨小慎微……既已踏上球场,又怎能抱有这种想法?但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

    “是出了什么事?对手有那么强吗?还是昨天训练结束以后没有休息好?别进了决赛就受宠若惊到不会踢球了啊!”

    中场休息的时候,代课教练也试图弄明白这些。他没有问责具体哪一名球员,因为大家的状态好像都差到让他找不出一个典型。他的语气算是不错了。记分牌上1-0的数字还不难看,但就冲着我们消沉的模样,我猜测此刻要是kekeke还在的话,一巴掌朝我们呼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面面相觑。总不能说,因为对手是间接让我们背上假球嫌疑的球队,所以即便到现在也仍然无法释怀吧。

    那一年,保证能在小组赛中出线的我们,为了避开强大的应庆,有意输给关西公学,结果被毫无小组赛经验的主办方在舆论的压力下扣上了“假球”的帽子。事情过去三年了,别说释怀,就连再次遇上他们后能够扬眉吐气的好梦都做了无数回。怎么真遇上,却反而怂了呢?

    再次失手放过一球后,我也放弃了思索。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从我侧边带球突破,放低重心,抬脚击球。不出半秒,2-0的字样又会刷新比分……

    “嘭!”

    一声巨响!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们射进我方球门的画面,忽略耳边的叫喊,垂头盯着地面。

    ——球从我身后滚来,悠悠滑向边界。一回头,冈本正就着滑铲的姿势,倾斜着摔倒下来,拦截在对手原本将要起球的右脚前!

    “队友们,我没有经历过你们口中的那场假球风波,没能与你们一起度过被舆论诋毁的日子,对不起!但也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那场假球,我冈本圭人一点也不害怕他们,他们与之前我们遇到的对手没有什么两样!可别因为踢了假球,硬生生地把自己也骗了啊!”

    在球即将出界之前,伊野尾一个跨步,把球挡回了赛场!散在分布的选手顿时崩紧了弦,朝这处边界涌来。伊野尾眼见人多势众,一脚把球分给了我,勉强接住后,见他朝中轴走位。我与对手周旋了数秒,将球回传给他。伊野尾伸腿拨过,目视前方,触击球底,打出一记属于我们队的长弧——

    冈本带着哭腔的发言,没有说错,我们确实被自己踢过的假球骗了。就好比即便是奔着挂科的目的去迎考,落榜的成绩单也会反复暗示试题有多难。即便是人为的退让,对手势如破竹的身影也成为了多年来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

    ——知念在a君的掩护下,抢得第二落点,在对方众多后卫的围抢中传球给有冈。有冈边侧疾走,抵至禁区前,一脚递给中路山田!

    “冲啊!加油!”我身后的中岛也朝着前方呐喊。

    一记急转而下的劲射,朝球门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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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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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弹珠汽水,不知大家喝过没有。开瓶以后,是要用力按一下,把弹珠顶进瓶子里才能喝的。然后伊野尾的这一球,相当于靠蛮力把弹珠顶下去了。应该挺有画面感的~

    假球,有的时候真的会把自己唬住的。

    与关西公学的恩怨,详见第三卷·假球风波。那时候刚好冈本缺席,就有了文中的这一幕。

第九十二章 午夜急电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代课教练也可以对我说点什么!”

    中岛在昨天的训练结束以后,朝代课教练深鞠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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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足球击中横梁,反弹回球场,跳跃着平静下来……

    比赛结束。

    关工大乙队0-1,负于关西公学。

    《十七岁的女孩》报刊上,一篇名为“关西宝刀未老,工大还需努力”的报道,描绘了比赛的经过。一个“还”字,悄然洗清了假球的嫌疑。真是多亏双马尾女孩关照了。

    “同学们,之后就是排位赛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赛后的反省大会一开完,代课教练就背上了行李。

    “山田也别哭丧着脸了,大赛上击中框柱可是值得吹一辈子的事。只是我觉得你的电梯球,在反应上需要再改进。定点任意球已经能绕过那么厚的人墙,但你还需要在奔跑中达到这个要求。”

    “是!”山田抽抽鼻子。

    “哦,还有那位冈本选手,”又计上心来,“滑铲功夫非常扎实,那就安心做自由人吧。中后卫的事,挪一位中场的选手出来。你很擅长盯人。”b君被叫到名字后,点头领命。

    “还有,你,对……”代课教练大概也没记住伊野尾的名字。正说着,伊野尾也拿着自己的翻译稿迎了上来。代课教练扫着文稿上的字,“‘越位’呐,答应我别滥用,我就告诉你们。”他仰头思考了片刻,随即露出微笑,“谁是这支队伍里,除门将以外的倒数第二条防线?”

    我作为左后卫,可能是我,便举了手。伊野尾作为右后卫,也举了手。“自由人”冈本,以及刚被要求担当中后卫的b君,也上前一步。

    “那我们假设,最后一名是你。”代课教练指着面前的伊野尾,“听说你特别擅长理科,请问你在身后没有水源只有干草的情况下遭遇大火,你是打算迎着火跑,还是背着火跑?”

    “当然是迎着火跑,我怎么可能跑得过风?”这种理科题在伊野尾眼中简直小菜一碟。

    “没错,这就是‘造越位’。在绝对的优势面前,要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

    休息室里,顿时哄堂大笑。难怪要拿他当例子。伊野尾好像被内涵到了什么,脸红得像在发烧。

    “那,那怎么反造越位呢?”大家想趁热打铁。

    “那是前场的课题了。”代课教练轻笑着,“下次联赛的时候再告诉你们。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小岛上去啦。”

    “真不愧是国家队。”伊野尾瞅着教练惺惺道。

    “hahaha,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因为进了国家队,再不济,也能去小岛上做个孤家寡人……”

    伊野尾话还没说完,便被代课教练追出了休息室,他蘑菇头上的“菌丝”都跑得扬了起来,过道里满是他大呼小叫的回音。惹得靠在休息室的门框上的我们,直朝他俩的背影苦笑摇头。

    如今的这位教练,是迄今为止指导我们时间最短的教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但那仅有的点拨,都有效地协助我们度过了无数次瓶颈。这与他在足球上的造诣是分不开的,但更为重要的,或许是一路走来的我们,渐渐领悟到了教练之于球队的真正含义。

    最初的教练,是jonny高中的女教练。很多人对其评价不高,嫌她管得太多,又缺乏实力。这些都是实话,但现在想来,她反倒更像是吃力不讨好的小学教师。虽然在经验上有所缺乏,却也是在竭尽全力地培养我们这支成型过早的校队。唠叨也罢,干涉也罢,她始终在做着一切她认为能给我们带来最大帮助的事。说起来,她似乎还是唯一能叫出我们所有人名字的教练。单凭这样的一份在乎,也足以成为最负责的启蒙老师。

    后来,是广受大家爱戴的kekeke。遇到他时,我们还没有从师资不够强大的困境中清醒过来,一边自顾自地摸爬滚打,一边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因而,无视了每次都在短会上坐在一旁的他。因而,在觉察到他的才干时,会有那样相知恨晚的心情。在那以后,我们接受了很多来自他的帮助,任何事情,都像听从中学教师安排那样听从他的指令。以为有他为我们制定的各种训练计划,1号该练什么、2号该练什么,就可以安心地度过足球生涯。

    在他离开以后,失落中,还夹杂着几分空虚,那种过分依赖后的空虚。他的离开已成定局,但我们还得继续朝全国联赛的顶峰迈进,为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也为了那句“说不定我也有希望教出能达到这个目标的学生”。我们想把这个“希望”变成现实,即便他没有目睹这一天的到来。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渐渐学会了借助我们的力量。

    再之后,便是现在的这位教练,我们连哄带骗找来的教练。他对我们的关照,远远不如先前两位。他叫不出多少人的名字,甚至有时还会搞混大家的球员号;他很少会给出每个问题的详细解答,往往只给出大致的方向和建议。如同大学里遇到的教授一样。而相对的,我们也没有了往日的叛逆盲目,没有了往日的按部就班,取而代之的,是更成熟的认识。如同大学往往是个人发展最长远的阶段一样,这位教练的指导,使几乎所有人的个人球技都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但大学里,总存在着完全在自学的人。

    比如中岛。

    早在年前拜访的时候,我们就有考虑过门将的事。我们耍赖三人组因为恰好有前锋、有中场、有后卫,便计划着在教练指导联赛之前,把前中后场的技巧带给各个位置的队友。门将明显不在其中,我们向教练提出过这个问题,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关注场上十人的事宜。

    等到中岛和教练见面的那一刻,教练更是相当直截了当地当着大家的面,向中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门将,不需要教。他给中岛的任务只有一个,凭借自己站在队伍最后的优势,在每一次训练结束时,向他汇报场上的情况。就连这个任务,似乎也只是起到了安慰的作用。

    听到这样表态的中岛,愣了许久,没再多加计较。回到球门里,接受了那个带有安慰性质的任务。此后的训练和正式比赛中,他都按教练说的那样,观察场上动静,从教练来的第一天开始,到那一年我们最后一场晋级赛结束。

    教练在的日子里,确实没有教给过他任何东西。并且由于大家球技的提升,对阵过程中,球似乎都很难接近我方球门,要依靠中岛救起的球变得很少。留下深刻印象的,反倒是晋级赛中输掉的那场比赛。那枚球确实难防,教练也没有指责他。

    如此看来,大学期间,有些人自学,或许不是出于自愿,也有可能是被迫所致。

    ·

    我并不知道我所提及的这些,与那天晚上的紧急事态是否相关。可能只是我自己的胡乱猜测。只是在换位思考以后,我觉得倘若自己处在中岛的位置上,看着其他职务的队友受关照、在提升,我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所谓的紧急事态,是午夜宫城县队友的一通急电,告诉了我们中岛醉酒闹事被警局逮捕的消息。

    这不是中岛第一次醉酒了,自从去了郊县,冈本作为与他合租一套房的室友,偷偷向我们抱怨过这件事。就连我们休息室里的招财猫,都是中岛哪回喝酒后不依不饶讨来的。

    如此差的酒量,还喝得那么起劲,实在是辛苦了冈本,需要时常照顾这样一个醉汉。

    据冈本所说,当时与往常一样,在十一点以后没有等到中岛回家,猜测他八成又是在哪里酗酒一通。可能冈本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太过焦虑,就如怨妇般,静静坐在客厅。没过多久,被窗外的喧哗吵醒,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瞌睡以后,中岛依旧没有回家!

    冈本挨个打电话喊醒了伊野尾、八乙女和b君,终于在警局附近打听到了消息。正打算进去领人,发现警局门外的人群中有报社的记者。细想也是,在联赛中屡屡崭露头角的我们,已经算得上是公众人物,难免会被报社盯上。要是贸然进去领人,队友的模样可能也会被拍到,只怕将引起更多的负面效应。在这样的困境下,他们喊醒了留在大城的我们。

    毕竟是发生在正式组内的破事,留在大城的六人,薮、山田、知念、有冈、a君和我,深夜聚集到了关工大体院的休息室。

    出了这样的事故,可能会影响到还未结束的名次赛。jonny凌晨的一发问责电报,更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试图寻找一个把损失降到最低的对策。若是伤了人,自有伤了人的说法;若是砸了店,也有破坏公物的处理方式。只可惜宫城县的那几位,因为没进到警局里,完全不了解情况。

    眼看天都要亮了,有冈上街买了一份《文秋》报刊。说起来,这家报社消息相当灵通,当年大臣到访我们县城,他们报社就是最先一个发刊的,比其他任何报刊都快。

    我们努力翻阅着,但有关宫城县的报道寥寥无几,只有一则“犯罪团伙深夜强入民宅,酒后猥亵女性未遂”的案件。这种穷凶极恶的案件显然与中岛没半毛钱关系,报纸上透露的信息极少,我们也把报纸放在了一边。相互安慰着,混在警局门口人群中的报社,或许也没得到什么情报,与我们一样一无所知。就在我们紧锣密鼓地构思对策时,山田拿起报纸,翻到了犯罪团伙的那一页。

    “山田,请不要浪费时间做可有可无的事。”薮顶着黑眼圈提醒他,“中岛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跟他有过节,这点信任总该有吧。”我们跟着点点头。

    “但总得做一个最坏的打算,不是吗?”山田回应我们,“我也想消除这种可能。”

    只见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径直走向了电话座机的角落。我也不知道凌晨三四点钟,他准备打给谁。

    “中页右上角的文章,麻烦透露给我所有的详细信息。”他对着电话说道。也许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他压低嗓门。很多话没能听清,但我能感觉到他面色愈加沉重。

    ……

    “行,把传真发我一份。还有我刚才说的,请务必仔细考虑……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了。把这件事办好,小城月台的事我权当不知道。”即将结束电话的缘故,音量无意识抬高了几分。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实在遗憾,但那篇真的跟他有关。”

    “开什么玩笑?”

    暂且不说之前考虑的伤人、搞破坏的方案完全无用,这种事故凭我们的能力,完全处理不了!而且比起华而不实的名誉问题,我们更担心中岛会在法律层面遭遇些什么,焦躁到差点冲出去赶前往宫城县的头班列车。

    就在这时,传真的“嘟”音响起。我们跟山田一同围了上去,内容不多,但却是报刊尚未透露的详细信息:有多名目击者声称认出了中岛。拍到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身形上看,真的大差不离。

    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

    “我说,冈本他们的住址,你们有谁知道吗?”在我们心灰意冷的时候,山田提了疑问。

    “鲑鱼街,2号楼601室。”知念失神地答道,眼神空洞地扫着资料上的内容。

    接着,知念又念叨了两遍住址,在资料上一整涂写,然后拽住山田的手臂,招呼我们过来。

    两秒钟后,山田把资料往桌上一摔,怒极反笑,“中岛,你可真是我们欢乐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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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开门!”叩打声经久不息,门却迟迟不开。

    取而代之的,是门背后主人惊慌的叫喊,“救命!救命!”喊亮了整条鲑鱼街的窗户,喊破了郊县安宁的夜晚。“救命!门要被砸开了!要被砸开了!”

    “吧嗒——”

    从瞌睡中惊醒的冈本,推开铁门。门外一片寂静……

第九十三章 ☆中岛篇☆(一)

    本篇为中岛篇,四篇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

    (警局)

    当我神志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

    昨晚的事,听他们的描述,我也回忆起了大概。

    下班之后,又去了工厂楼下那家服务生都快跟我成了熟人的居酒屋。我也像往常那样,点了过量的酒,试图依靠酒精,再度过一个失落的夜晚。

    喝到七八瓶的时候,发现工厂的同事也在,他们邀我一起喝。不知意识模糊的我,有没有扒着人肩膀诉说自己的心事,只知道喝着喝着,就没了节制……

    朦朦胧胧间,有人问我家住哪里。我也就迷迷糊糊地应答,鲑鱼街,2号楼,601。

    他们估计绕了个大圈子,走得我那叫一个腰酸腿疼,以至于上楼的时候都感觉不到累了。我同事敲敲门,无人应答。再用力地敲了敲,有了很轻的应答声。当时的我们大概是相当吵闹的,我都没怎么听清那句应答。

    敲了很久,房间里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开门。兴许是我同事听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便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唤起来,嬉笑着让她先开门放我进去,等我清醒了以后再给她赔罪。

    我的天呐,哪来什么嫂子?我也跟着乐呵。却全然没意识到敲的根本不是自家的门。

    “你们再‘嫂子’‘嫂子’的~嘿嘿~冈本可要生气咯~”只可惜我醉得连冈本的名字都没说全。要是说全了,好歹他们能意识到性别的出入。

    屋里人不肯开门,又哭又闹地大喊救命,声称要报警。我却似乎还纠结于“嫂子”这个充满歧义的称呼,跟我的同事纠正。而我的同事又将这当作是醉酒后夫妻间的赌气,一边嬉笑着做和事老,一边尽责地敲门。

    后面的事我就完全没印象了,据说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女主人也足足呼救了几十分钟。家家户户的灯都打开了,围观也好,恐吓也好,我们这伙人都“理直气壮”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倒是某个手劲儿特别大的同事,把门给砸开了!女主人吓得从窗台跳下,受了轻伤。

    听完这个故事,我也吓得不轻。还好被害人只是受了轻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2楼跳下去能有什么事嘛?”我听几个闲人在外头议论,只见审讯室的写字板上白底黑字地写着被害人的基本信息:x女士,单身,家住鲑鱼街,6号楼201……

    鲑鱼街,6号楼201 ?

    鲑鱼街,2号楼601 !

    鬼知道我在报自家住址时,口误了些什么。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乐得碰翻了一杯茶。我这个当事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感叹我可真是自己欢乐的源泉。

    猥亵罪算是免了,很少有民众恐吓下依旧执著于敲门的猥亵犯,警察没把这当作刑事案件处理。过了一会儿,被害人来与我交涉。看到她手上的纱布时,我惭愧到始终不敢抬眼看她,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认得出我。“你好像是关工大球队的球吧?我看过你们的球赛……”她对我们球队还有些好感,最终没有告我。只索取了一部分的医药费和防盗门的维修费,其他则一概没有追究。

    就在刚才,我写好了悔改书,安好了手印。警察说,再坐一会儿,便能放我们离开了。

    已经是够好的结局了。只是……

    “你好像是关工大球队的球员吧。”

    被扭送过来的路上,就有了穷追不舍的记者,或许他们已经或多或少得知了我的身份。审讯桌的一角,是刊登了昨晚新闻的报刊——《犯罪团伙深夜强入民宅,酒后猥亵女性未遂》的标题,好像一束强光,直刺我的眼睛。虽然报纸上还没有登出名字和照片,但铁窗外已满是嘈杂的人声。记者们可能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消息,等着我走出警署、或是被转交到拘留所的一刻。

    这样的案子,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不过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个引人入胜的乌龙。但放在我身上,真的好沉。足球运动员深夜酗酒,私闯民宅……足以毁掉我之前一切的名誉,以及,我的足球生涯。

    从初一开始踢足球,一踢就是十多年。突然就被要求离开绿茵场,我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去接受。眼看着球队在全国联赛上渐渐走向了顶峰,我却输在了这样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去想象,上周踢的比赛,会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场球。

    那场排位赛,虽然胜了,但我也没有认真对待。

    准确地说,我都没有机会认真对待。

    那场球的对手很弱,球都很少到达过后半场,更别说有机会接近球门。我就站在球门里远远地看着他们把球往对方的球门里送,再在进球时为他们鼓掌。是的,进球欢庆这种事,守门员都不太参与,毕竟隔得距离太过遥远。我就这样看着皮球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来回滚动,怎么也达到不了我这里。

    实在太闲了,我甚至玩起了草地上的蚱蜢。玩了十来分钟,都快变成昆虫学家了呢,想当初,我也是会在同学包里塞小虫子的调皮鬼呐!在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队已经大比分领先。不用再踢点球了。也轮不到我出场了。

    类似的戏码比比皆是。因为我队实力提升得很快,很少再需要我一刻不停地守门、扑球。只需静静地看着他们,就能安稳地拿下整场比赛。“关工大球队三比零轻松入围复赛”、“前后两球猛朝对手施压”,诸如这样的报道,充斥了联赛的大半个赛季。

    媒体如何吹捧,与我们无关,毕竟这种偏小众的赛事,外人图个开心便好。我们则仍然会在每个周六,准时开始严肃的短会。一同分析,怎么赢的球,一同检讨,怎么丢的分。所谓荣辱与共,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然而,即便没人说,每个人都清楚:进球总有前锋的功,失球总有门将的过。

    小学生都懂的道理,我不会不明白。早在下定决心担任门将的时候,就做好了觉悟。不至于到现在,才为这样的事情而难过。

    既然要靠我救的球寥寥无几,那么在需要我的时候,守住门就是了。场上的队友都在努力,中岛裕翔继续努力就是了。可是,我发现哪里好像出了错……

    最早,是冈本带回的厚厚的手稿。当大家兴高采烈地领取自己职务的篇章,准备专心研读的时候,我发现关于门将的内容,居然只有薄薄三页。还得和伊野尾的右后卫共享一张纸。仅有的三页纸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通篇都是“积累经验”这样假大空的措辞。我又去看了其他职位的部分,没有谁的是像我这样的。冈本也仔细地为我找了一遍,没有更多的收获。他说,自己当初在翻译时,似乎就对门将这块的内容没有印象。

    没有就算了,我不再执着于这件事。冈本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翻译这些内容的,不能再让他自责了。

    再后来,留在大城的那几位,竟找到了一名代课教练!正想着让新教练教给我守门的技巧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他说,“门将,不需要教。”

    他指导我们球队的日子里,愣是没有给过我半点建议和辅导,只是让我站在球门里观察场上的情况,然后再汇报给他。说到底,还是为了场上的那些球员,让我充当一个辅助的角色罢了。刚开始的几周,我还抱有过一些幻想,以为他只是看我不顺眼。我多顺从他一点,他哪天就会乐意教我了。因而尽职地完成他交给我的观察场上的任务。他对我的辅助工作感到满意,但门将的技巧,依旧毫无着落。

    终于有一天,我去找了他,

    “我到底还要打多少回下手,您才可以不要把我区别对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也可以对我说点什么!”我很少对人鞠躬。

    他倒也直截了当地回应我,“该教的,先前那位教练应该已经教得差不多了,我没有可以教给你的东西,我能力有限。”

    他想骗谁?他把别人都教得那么好。他是即使道歉,也不乐意教我吗?

    被抛弃了啊。

    想来,还真不是第一次被抛弃。

    原本我还是能凑活着做个后卫的。

    女教练下了那么大决心给了我后卫的位置,但那时的我只顾着发脾气,没有好好珍惜。在我提出想做门将的时候,她答应得那么干脆利落。我心里还是有点希望她能劝阻我的啊,谁知她竟那么乐意让我去担当门将!

    那一刻的失败感,是席卷而来的。她如此支持我去做门将,才不是因为我守门守得有多好,而是因为我前锋做得有多糟。无论如何,我都是第二前锋选拔赛中的失败者,难道不是吗?

    她或许早就想放弃我了,只是不好意思下那么直接的命令,连“后卫”,都是犹豫再三。我主动申请做门将,简直是正中她下怀。对她,我已经无言以对。要不是运气足够好地成了全团的海拔,在守门上有了公认的优势,我可能都没脸在球门里站上十多年。

    同样的抛弃,不过是时隔多年,再次降临到了我头上。习惯了。

    本就不是命中注定的门将,哪会有什么守得云开的结局?

    我以为自己释然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通过喝酒来麻痹自己。每天下班,都试图劝自己早点回家;每天醒来,都试图让自己去随便期待点什么。却还是落得一个自我放纵的下场。

    就此断送足球生涯,或许,也不全然是件坏事。一副好牌打得稀烂,也该收场了。

    姑且当作一种解脱吧,就此离开了球场,便可以不用再频繁地依靠酒精糊弄自己,时间久了,也会忘记其中的是非。后卫也好,门将也好,来之却不能安之,又有谁像我这样呢?

    唯独可惜了我的队友。

    我承认我一直都是球队的惹事精,没少给他们添过麻烦。成校队前就是,被换掉前锋的日子里也是,吵着闹着要来郊县时更是。这次的丑闻曝光以后,绝对会给球队带来很大的伤害。因为我的缘故,整个团队都要背负非议,还没结束的排位赛该怎么办?明年的参赛会不会受影响?为什么每次喝酒,只顾着自己消愁,不想想会连累别人呢?

    就算队友不逼着我退团,关工大和jonny也有可能施压的吧。再者,喜欢我们球队但对我没有好感的球迷,也会叫嚣着让我滚开的吧。与其那么被动,不如自己递上辞呈。

    尽可能地撇清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吧,他们也好应对媒体的质问。

    ……

    “中岛先生,你可以走了。”警察打开审讯室的门。

    最糟糕的一刻来了。我也是时候去面对门外的记者和摄像机了。

    与足球,做一个了断吧。

    也与球队的大家,好聚好散。

    ###

    警署的后门开启,中岛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低下头,等待灾难的到来。

    ——却并没有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和摄像机所包围。就连看热闹的闲人,也不过三三两两。

    经过一夜的拘留、笔录和反思,临近中午的阳光,显得格外晃眼,使得这恬静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与想象存在太大的出入,以至于中岛完全不敢接受这样近乎完美的现实。踟蹰之间,一件大衣罩上他的头,遮住他的脸。他被人飞快地带离警署,直到深入人迹罕见的树林,才慢下步伐。

    腹部受到的突如其来的一击,终于让他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要是敢再喝酒,你就试试看!”

    熟悉的八乙女的恶言恶语,在耳边响起。中岛终于安心地顺势蜷缩起来,落下劫后余生的热泪……

第九十四章 ☆中岛篇☆(二)

    本篇为中岛篇,四篇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

    (树林)

    就像任何一个因急于教训孩子、结果下手没了分寸的妈妈一样,八乙女看着中岛突如其来的蜷缩和落泪,以为他吃痛得厉害,立即停下了手。

    “是被打疼了吗?”八乙女蹲下身,隔着大衣环住中岛哭得发颤的身子,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后悔,“是打到胃了是吗?我怎么能伤到那儿,你以前经常胃疼来着的……”八乙女自责道。

    “没有。”中岛摇摇头,八乙女也任凭其发丝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我的胃早就没事了。刚才不是被打疼的,是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害怕有记者……”中岛努力调整气息,“真的不是被打疼的,”小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八乙女,看看他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如果气还没消的话,要不继续?”

    “这可是你说的!”八乙女瞪了他一眼后,又在他背上敲打了几下。但那一下轻过一下的力度,仿佛也是在趁着这个机会搂紧怀里被吓坏了的人一般。要说吓坏了,又有谁是不害怕的?外面人担心里面人会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惧程度,远远胜过里面人担心牵连外面人的自怨自艾。

    伊野尾、冈本和b君,也从树干后走出,朝两人聚拢过来。八乙女有意关照过,“必须给点教训,谁都不准求情!”。说这句话的人看起来明明那么着急,但大家心照不宣地决定给足他这个面子。

    伊野尾递上了最新的《文秋》号外。

    有醉酒事件的后续,但没有相关人员的信息。连“中岛”二字,都未有提及。但真正出乎中岛预料的,是报纸已经大差不离地解释了敲错房门的误会。发刊的时间,甚至在出警署之前。理应没有走漏风声。

    “短短半天,就把我的住址打听得一清二楚。真亏报社能猜到这一层呢。”中岛感叹道。

    b君点头赞同,“《文秋》作为一所、以曝光非传统体育公众人物丑闻为乐的报社,竟然以这一事件的喜剧效果作为卖点,忽略肇事者的身份,确实不同于其一贯的风格。”

    “我还担心会被记者纠缠不休呢。”中岛心有余悸。

    “结果担心落空了?中岛的光芒,被闹剧本身的‘魅力’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伊野尾没心没肺的接话,把中岛逗得哭笑不得。

    自己的光芒被遮盖?感觉像是在说第二前锋选拔赛之后发生的事,让中岛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棘手的男人。不过此“遮盖”非彼“遮盖”,中岛便没有在脑内继续串戏。

    “没事了就回家!”不满于“醉汉”的“怨妇”终于觉醒,冈本拉起中岛就走,“住址都让媒体扒干净了,鲑鱼街 6号楼,201。呸,鲑鱼街2号楼,601,你还住得下去吗?两个人,五只猫,够你忙活得呢!”

    “我舍不得鲑鱼街……”被拽远的中岛的小声抗议,在树林中渐渐显得不再分明……

    ·

    以下,是中岛的日记。

    ###

    跟着冈本回到了真正的鲑鱼街2号楼601,请了一天假,赶在任何好事者前来一探究竟前搬离了那里。等忙活得差不多了,周六也到了。

    这周没有排位赛,我们宫城小分队返回大城,参加普通训练以及短会。

    火车有节奏的轰鸣在耳边作响,我和伊野尾在桌前面对面地坐下。我想再听他讲讲那套“伊野尾建模门将法”。

    既然有幸留在球队,门就得继续守下去。伊野尾的那一套,对我来说已是有关门将技巧的唯一参考来源。

    我把最近的得失球数量说给他听,以及每一个球的具体情况。然后看着他,在平时用来写《伊野尾物语》的笔记本上记下各种需要的数据,然后像往常那样,建模,计算,讲解。

    我有点心不在焉。对于听了十多年没能听懂的东西,早已不再抱有兴趣。也不是很在意结果。专业文献都讲不出个所以然,伊野尾又怎么可能靠计算得出结论?我只是想找一个有可能懂得做门将的苦的人陪我罢了。

    “有点难理解吧。”伊野尾那么问,我也就随口嗯了一声,继续开小差。竟意外地发现伊野尾停下了手中的笔。

    “很困难的话,就不讲了。”伊野尾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不是你的问题,确实,它没什么用,不要多想了。”

    “没有的事,不是伊野尾的问题,是我没认真听。我的锅,我的锅。”我试图劝说。

    过去,他给我讲这个守门法时,即便我嚷嚷着听不懂,也会被他拽着再分析一通。师生间的拉锯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他突然说让我不要多想了,我还真有些诧异。在我的劝说下,他重新打开笔记本,但写下几个数据以后,还是选择了停笔。

    “抱歉,我真的扯不下去了。”好像也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

    “才不是扯的呢!”

    我总是在一些别人看来很没意义的事情上较真。有了几年理工科的基础后,可以理解其中的一部分。虽然大家都觉得伊野尾经常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学术上,我觉得他一直都是靠谱的人。

    “但即便是一步一步算出来的,真正到了球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呢?终究是没用的东西。”伊野尾垂头说道,前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对不起啊,中岛,是我讲的不够好,没能让你从中收获什么幸福的东西。看到因为做了门将而变得苦恼的你,我真的讲不下去了。”

    “不用为我感到那么难过的,没能成为出色的门将,不是伊野尾的责任。”可能是还没完全从退团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划清界限。

    “怎么可能没关系?绿茵场上哪还有其他两人,有过互换球衣的交情?我从你手上得到了后卫,而你,也从我这边继承了门将。”伊野尾撕下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一个足球场,几条简笔勾画出我和他,一双箭头直指我们之间颇有联系的过去。“不过说起来,好像我俩都没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呢,中岛那么有活力,却做着门将,我慢吞吞地像个老爷爷,还满后场地转……”说着,他还在代表自己的火柴人那儿,画下许多个凌乱的脚印。

    “但伊野尾即使不擅长跑步,也把后卫的工作做得很好啊。”我拿起自己的笔,在他的小人面前画出一条光滑的弧线,“你的远传,是被很多支球队公认的、我们队的绝技。能够接受自己的职务,还能享受其中,真的很令人钦佩的。哪像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迷茫。”一边自嘲,一边不忘在代表自己的小人旁,补了好几个漫画里常有的暴躁“井”号。

    我向他示意,该轮到他了,内心期待着下一个来回的涂鸦。却见他没有再胡闹的意愿,默默地重复着我刚才说过的话,“自己的选择?什么意思?难道说门将,是你自己所选的吗?”

    “自己选的。”我不假思索地回应。

    “不是女教练的‘瞎指挥’?真的只是你自己想做门将!”他似乎还要确认。

    “当然。只是她答应得很轻易。”我如实回答,“那个暑假,伊野尾你回家备考了,所以你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伊野尾长叹一口气,无意识游走于纸面的指尖,蹭到了几条笔墨。“如果我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你这样胡来。至少,该会给你些过来人的建议。”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我姑且现在补问一句,过来人,会怎么说?”

    “过来人啊,他会说,门将从来都不是件好差事。至少在过来人的印象中,门将从来只有清闲的快乐,没有来自足球的快乐。那个时候,你还没来足球社,没见过那个时候的社团,跟现在还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似。双方那叫‘势均力敌’,球基本不会偏向任何一侧的球场,一场球下来,门将都用不着洗澡;那个时候,大家对足球的理解跟外行没什么两样,手脚并用还拦不住球的门将,从来都不可能成为球队的骄傲。好在那时我没打算把足球当作一辈子侍奉的职业,所以没在意。只是我知道,如果要我十年如一日地做门将,我很难下这个决心。

    我真以为这是女教练的安排,心安理得地去做了后卫。作为一个过来人,不告诉你这个职务的真相,还整天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建模门将法。我这个前任,真的失格……”握笔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动。

    但我在听到这席话的时候,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放松。

    原来,对担任门将而感到迷茫的,不止我一人!原来,我体会到的那些苦楚,都不过是门将的日常!

    既然我所希望得到的、与其他队友一样的幸福感,对于门将这个职务来说,本就是一种奢望,那么参考文献寥寥无几也好,教练不理不睬也罢,赢球输球是谁的功谁的过统统不重要了,放低期望就是了。都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为什么要介意再多坚持那么一小会儿呢。虽然也不是什么积极的心理,但至少给自己找到了继续做门将的理由。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只是我没意识到,我这样的举动,在伊野尾眼中,仿佛是深受打击的模样。

    “说到底,你这就像填高考志愿的小孩子一样,凭自己意愿地乱来,难免还是会后悔的。”伊野尾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听。

    我也不甘示弱,“你说谁乱来?”我在空白的地方花了几节车厢,“当年是谁在没有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情况下,踏上了前往关工大的火车?如果那封录取通知书,拆开以后,不是关工大的理工系。你会中途跳火车吗?”

    “跳火车?”窗外的风景正被飞驰的火车地一帧一帧向后抛去,“不可能不可能,你就别难为伊野尾爷爷了。”吓得他转飞了手上的笔。

    “看吧,终究还是自己的选择。不管怎么样,门将这件事上,我没有后悔过。不管你有没有给什么‘过来人’的建议,我都会这样选择。就算真的是个错误,只要不是被剥夺资格,我还是有可能把球门守到最后的吧。”毕竟,这已经是我所剩无几的东西了……

    也许是对我的执着而感到无奈,抑或是招架不住我死缠烂打的功力,伊野尾终于还是在我的劝说下,翻回了数据的那一页。

    “讲解是没问题,但你在那种场合,来不及想这些。”伊野尾一边写着,一边喃喃自语。

    “那怎么办呢?脑子不好使。”

    “果然是头脑简单的家伙,那也只能用四肢来记了咯。”

    还真是不负责任的回答。但伊野尾却也有意把步骤写得详细了些,偷瞄我一眼,“一直缠着我讲题,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兴趣吧?”

    其实伊野尾未必知道,我特别享受他给我讲题的过程。也许是我性格里的那份较真,没来由的,喜欢他身上的随性。而凭借这个讲题的机会,我可以与他相处很长的时间。因为我知道他曾经被人疯狂‘追求’过,以免他产生误会,这种微妙的吸引力,我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是对伊野尾酱的手有兴趣,毕竟长得那么好看!”

    “啊,关注点原来在这儿?”

    不知为何,我好像看到了几分失望的神情。

    他敲敲笔尖,把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建模上来。

    火车上的服务生提着货篮从我们身边经过,“酒水、饮料,有需要的吗?”

    曾经沉溺于酒精的我,在出了那样的事以后,自然不敢再碰。那不自然的神情落入伊野尾的眼中,让他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坏笑。

    “那就来两听椰奶代替吧。”伊野尾叫住了即将从我们身边离开的服务生。

第九十五章 ☆中岛篇☆(三)

    本篇为中岛篇,四篇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抵达了关工大。

    到场的,只有正式组的球员。替补组的,我一个都没见着。倒是还处在晋级赛中的甲队,正占着一半的场地,在进行热身训练。他们请求我们担当陪练。而我们也刚好因为替补缺席,便同意一起训练。

    正式组的同伴没有多提我的事,我提及的时候,他们平淡地接受,没有过多的责难,好像兴趣不大的样子。但能看得出,他们比平时憔悴了很多。从甲队的闲话中我隐约得知,前几日,jonny和关工大都有朝我们留在大城的队友们施压。

    我知道,多少句道歉,都难以弥补。唯一能做的,是别再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一如我目前在足球赛上的处境。既然对我来说,得分无望,那么尽可能地少丢分,是我的职责所在。

    能再一次地回到关工大的操场上,再一次地回到熟悉的球门边,看着队友们在我面前四处奔跑着接球传射,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忽然便涌上了胸口。做个门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能够将所有同伴的身影一览无余,大概也是全队独我一份的特权。

    一声哨响。对面的球网被足球刺中,我们进了一球。刚才那一球,是5号(有冈)边路掩护,7号(知念)和9号(山田)交叉换位,7号带球射门受阻,9号补位,最终完成有效射门——

    拜那代课教练所赐,我已经下意识地会去记录球场上的情况。哪怕他今天不在场,我也习惯性地这么想。如果这些信息能给队友做日后的参考,我就当自己富有价值吧。

    因为是普通的训练,没有太多庆贺的环节,只有相互之间的点头示意。我和那个人,有了一次很短的目光交流。

    这是他入队以来,进的第一千个球。

    很有意思,在教练没有要求我关注场上情况以前,我也会去关注他。优秀的前锋,总是教人移不开眼的。我发现即便自己从来没有在私下(相对于公开的访谈)表现过一丝称赞他的意味,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欣赏他的。他确实像我在人前所描述的那样,踏踏实实的努力家,平易近人的好队友。纵使存在个人恩怨,我也承认,事到如今,我不质疑他在球队里的地位,他确实有远胜过我的地方。并且,不仅是实力。

    他是心里装着球队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时常被个人的情绪和想法所左右。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在场上,而我,只能来守门。这并不是宿醉以后悲观的想法,早在进市队的那场球上,我就有了更加真切的体会。

    记得那场球,对方的进攻非常猛烈,我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守门。比赛结束的一刹那,真的感觉自己像条缺氧的鱼,虚脱地靠在门框上,从来没有那么累过。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全队进入市队的消息。

    因为曾经有过要进市队的梦想,我对“市队”这个词,是特别敏感的。但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种听错了的恍惚。因为在那之前,市队有意选拔山田,他都没有答应。再次诚心拜访时,依旧没有结果。但直到全队进入市队的消息一出,我好像知道了山田与市队所谈成的条件——想到这一层时,我懵了很久。不是被突如其来进市队的消息惊得一时做不出反应,也不是因为以这种方式进入市队而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而是我知道,如果担任leader的是我,不可能会有这样全员晋级市队的场面……

    市队,是个新的开始。

    我也想和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度过那个苦涩的夏天后,我也以较为平和的心态,接受了职位变更这件事。从互不理睬到了能相互掐架的地步,但我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不指望能变回初见时的我们,至少,还应当更亲近一些。

    但我和他,好像是真的八字不合。几乎从进关工大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有意识地讨好我们体院的院长——一个几乎与我们都没有太多交集的老师。我这性子,又让我天生对这种奉承的行为深恶痛绝。虽然不明白他想得到点什么,但又故作高冷地不屑于知道。现在想来我真是闲得发慌,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何必那么在意他的行为?

    后来,终于知道了他讨好院长的原因——是为了拜托院长,把我们缺一人的球队凑齐!

    在明治竞技场看球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跟他翻脸,回去以后,也继续争吵。我真不懂,当初“失去了龙太郎,22个人也要一起走下去”的约定,他怎么随随便便就这样打破!缺一名球员的小小漏洞,教练尚且不在意,不影响参赛,他为什么非执着于补上这个空位!是担心我们缺了一个替补就实力不够,还是觉得缺了一个门将,心里不踏实?我曾向jonny信誓旦旦地承诺过,即便门将只有我和替补两人,也能守好球队最后的防线。jonny都信,他凭什么不信!?

    好在最后也没让哪个不知名的外人玷污了龙太郎的6号球员服。不过他也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伊野尾的借口,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失恋,没有人会比我这个做室友的更加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伊野尾告诉了我他在办公室里所看到的场景。

    那天夜里,山田回来得很晚,过了熄灯的点才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我等他回来,就一直没就寝。在他准备摸黑进来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寝室早已熄灯,只有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但也足以让我看清他的模样。

    第一次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瘦。整个人有点恍惚,看我的眼神,也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作为时常会受伤的门将,药膏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缺。原本是想丢给他的,见他那么痴痴傻傻的模样,干脆好人做到底。抹上一点,就着月光,涂在他被打肿的脸颊上。他也就任由我帮他敷药,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很久没有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了。

    洒落进来的月光,把我的指尖照得雪亮,好像多年前,在电车站台上,纷飞的雪花一样。

    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好的。眼见他在人际上失意,便把平时听来的、自己所想的关于他球技的正面评价,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所以我说你,别再花那么大力气去讨好那个院长了。薮也好,教练也好,大家都那么赏识你,你就知足吧。凭你的实力,需要特意去攀附谁吗?”

    这其中有我的私心,也有我为他的考量。讨好了那么久,却落到这样一个结局,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他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少答应我,别再重蹈覆辙了!好吗?”当时我就不该这么执着。

    他没有正面回应我,只说了一句“呐,裕翔。我的事请你别掺和了好吗?”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不领情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在生气些什么,生气到摔门而出,一晚上再没回寝室。第一次放弃了与他交流。但也完完全全地无视了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完完全全地无视了那声多少年再没听他说出口的“裕翔”。如果,我没那么冲动的话,他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学年很快就步入了尾声,所有人都搬离了体院的宿舍,我和他的二人世界也就此结束。要是薮和八乙女得知,他们花下“血本”制造的机会都没能让我俩和好,他们会不会更加气到晕厥?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虽有过缓和,但再也没有了想与他和好的意愿。他不说,我也不问。我猜测,恐怕是我俩已经过了能够坦诚相待的年龄。但我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让我别掺和进他的人生,他还真说到做到。

    明明是年轻气盛的小伙,非得像个退役运动员似的走入官场,在我鄙视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不惜以辞掉自己的主业(工业大学分配的工作)为代价。在这个急需理工生的时代,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他这样做,真的对吗?他怎么就那么迷恋这些蒙着阴影的东西呢?被院长欺负了,就要获得一个比院长更高的身份地位,就跟报复一样,越发醉心于权力。

    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最初认识的时候,聊得那么投机。

    在我情商基本是个负值的中学时代,我,中岛裕翔,是万万不可能委屈了自己,邀请一个情不投意不合的山田凉介一起回家的呀!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曾经那个飘雪的季节。

    去见见那个单纯的、立志于成为一名前锋的凉介。

    去好好安慰,我当时没能察觉的、你努力了却没能得到回报的挫伤。

    直到现在,我都时常会怀念我们一起乘电车回家的日子。有精神的时候,可以相互聊各自班里的事,我在理科班,你在文科班,对彼此来说都是颇具新鲜感的话题,即便聊到下车还没聊完,也可以在结雾的玻璃窗上涂涂写写,可以在人潮拥挤的站台手语作别;累的时候,可以相互靠在一起,一路睡到下车,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我们会不会乘过站,乘过站了便可以为害怕独自走夜路的你充当私人保镖,走在你身侧,陪同你逐梦……

第九十六章 薄发!中岛赌上尊严的第二反应

    本篇为中岛篇,与之前三篇一样,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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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恶作剧一般,每回对他的情感有所缓和的时候,都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

    ——只是发生在前场的一个细小失误,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球势可能发生逆转,必须做好防守的准备。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它与记忆中观察到的千百次实战中某个紧急救球的场景,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果不其然,甲队一发远传,直接跳过我们两道防线,高速运动的球体直扑我所处的位置!就像伊野尾说的那样,短短几秒内,不可能想清楚该用什么动作去扑球。而且,方才长时间的走神,更是让我没有办法马上集中起注意来,判断出对方前锋的射门方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

    被球队需要的次数已经少之又少,难得的机会又无法抓住,到底还成得了什么事!

    本应全神贯注的时刻,脑子又被各种杂念所充斥,只能依靠本能去扑球。任凭躯体带动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的脑壳,就着脚步,无意识地倒数对方可能会射门的时机:

    3、2、1.

    落定最后一步。

    竟对上了甲队中锋抬脚射门的瞬间!而我,也正处在防守的最佳位点!

    这不是凭脑中记忆做出的判断,这是身体肌肉自行的判断!

    “果然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啊,那就只能用四肢来记了咯。”

    或许,那并不只是一句玩笑话。

    虽然猜中了位置,但能否接下球,对我来说依旧不是定数。就在中锋抬脚击出的刹那,b君和冈本同时到位,合力滑铲,打飞了他即将射门的足球!

    场上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会给门将带来过多压力。虽然也从某种意义上说,失去了一次证明自我实力的良机。但对球队来说,亦不是坏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如是想着,紧绷的心弦有了片刻的放松,轻跳几下,自我缓解。

    但我没有意识到,片刻的掉以轻心,足以让我忽视掉下一场迅猛的袭击——

    冈本他们的铲球,是阻拦射门的紧急举措。这一目的确实达到,但没能彻底截下此球的主权。不到两次传射,球再次落入对方阵营,在距禁区六码开外的位置,对方边锋凌空抽球!

    前后的突变,无法以分计数。这样的节奏,是我始料未及的。尽力一搏地扑向我所认为球会飞来的方向……

    扑出去的瞬间,

    我便知道错了。

    至少有25度的偏差,不可能扑中。

    门将本就是依靠运气的职位。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只能坐以待毙。我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却总是未能避免。无奈地仰望着球一点一点飞向球门,随后在我照顾不周的地方趁虚而入……这种时候,才会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再敏捷的身手,再高超的弹跳,从判断出错的那一刻起,对门将来说,几乎就是不可挽回的失误。此时的我,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残兵败将,横尸在球门中央,空有这一米八的躯壳。

    ——在扑倒的瞬间,无意识地选择用手撑地,尽可能地快速摆脚……

    我也无法清楚地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身体就是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不知是视角的偏低,还是时间的紧凑,我一时间无法分辨场上的情形。直到队友尖叫着向我跑来,接二连三地围上来庆祝,我才意识到,应对这种球,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笔记文献的空白,代课教练的缄默,谁也无法告诉我刚才的那一下,究竟是对是错。但脚尖击中物体的质感,足球飞出框外的残影,告诉我,那就是我可能驾驭的绝技——

    第二反应!

    偶然间擦出的火花,我不会让它转瞬即逝。

    代表着我的吸铁石,连同其他队友的,一起被取下,收进了抽屉,本周的短会结束了。收拾好行李,准备与宫城县的大家一起回去时,被薮搭了肩膀。

    “不着急的话,可以耽误几分钟吗?”

    大概会关于些什么,我心里清楚。薮作为社长,确实会多叮嘱几句。我打过招呼后,跟上薮的步伐,内心悄悄酝酿起了各种道歉和保证的说辞。

    “有一样东西,我觉得是时候给你看看了。”他避开旁人,递给了我一张对折好的纸张。

    这样的开场白出乎我的意料。

    “你放心,我没有看过。”薮还向我补充道。

    我接过一看,是一张病例单。右下角盖着jonny中学医护室的章,最醒目的地方写着我的名字。字里行间,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胃”这个字眼。

    哈,确实有这么件事。被第二前锋选拔赛气出的胃病,我自然记得。

    但当我仔细看了一眼病历,差点没相信自己的眼睛:

    “胃部形变所导致的不适,系生长发育……”

    ###

    那一日,中岛坐在诊室里,百无聊赖地瞟着医护老师在其病历单上的潦草字迹。那时还太年轻,辨认不出几个字来。

    “老师,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他一边捂着翻江倒海的胃,一边病恹恹地问。

    “怎么解释呢,不是什么大病。”医护老师斟酌着措辞。

    就在这时,诊室响起敲门声,女教练一脸焦虑地走进来,“果真在这儿。”

    医护老师掩嘴轻笑,“这么快就来抓翘课的学生了?”

    “我、我没有……”

    在中岛愁眉苦脸的辩解中,医护老师和女教练走出了诊室,声称要沟通些许。

    “我听其他选手说,中岛君好像胃疼有段时间了,我很担心。”

    医护老师拿着病历单,与女教练一一道来:“其实是小事,没有检查出任何溃疡或梗阻。只是这孩子体型偏瘦,最近个子又蹿得太快,胃变成了长形胃,有点胃轻瘫,简单调理之后会自愈的。而且,就目前的变形程度来看,这孩子能长得很高,成为全队的海拔都有可能。”

    “这么说,还不完全是坏事呢。”女教练焦虑的脸上有了笑容,“要是他愿意,说不定能成为优秀的门将。”

    “是啊,注意休息就好。”

    “但是,”女教练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第二前锋选拔赛以后,他心态有点崩坏,可能会加重病情的吧。”

    “要不这样……”

    几分钟后,医护老师回到诊室中。

    “教练不来抓你了,你就好好待在这儿休息吧。不过小鬼,你也听着,你的胃虽不是什么大病,但很大程度上是由你的情绪造成的。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嫉妒心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该放下的,就好好地放下哦,再气下去,你的胃可就要破个窟窿给你看咯……”

    把中岛吓得一愣一愣的。

    ###

    我不知道我看到这张折痕斑驳的病历单时,是怎样喜极而泣的表情。只是从薮安慰的手势中,我知道我已经失态了。

    “别激动,”薮轻轻笑道,“所以说,关于这个门将,应该是女教练在得知你有长高的潜力以后,才做出的决定。她嘱咐过我,倘若日后,你对于自己的职务产生了困扰,我就该把这件事告诉你。”说着,他长叹一口气,“如果我们没有分居两城,或许我能更早地察觉到你内心的不安。自从大家的实力整体提升上来以后,你确实有些魂不守舍。害你难过了那么长时间,甚至抑郁到连日酗酒,我真的非常抱歉……”

    “不,没有的事,是我自己太敏感了。”看着向我道歉的薮,我更是愧疚到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个人觉得,教练都是偏爱你的。不论哪个教练。还记得kekeke对你的关照吗,我们第一次参加联赛的时候,他让替补帮你踢了半场球,害我们丢了两分,还不是他担心你身体受不了吗?真正韧带受伤的高木,可是几次三番向我抱怨来着呢!”说出这些的时候,连薮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的教练,可能只是更在意场上罢了,不想把赌注押在最后一道防线,没有要把你区别对待的意思,请务必好好反思呐。

    “还有啊,我个人觉得,像你这样的门将,和我这样以组织为主要战术的球员,都是厚积薄发的类型。你想,教练现在让你关注球场,除了给我们场上提供情况以外,你自己也能从中收获很多;冈本给的笔记,我和山田(薮有意声音轻了一些,可能是考虑到我和山田之间的不合)把你们所有的职务都看了一遍,对于门将的描述也同样强调经验。总之,好事多磨吧,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我除了不住地点头,已经再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我真的太傻了,自怨自艾了那么久。就算经历过第二前锋选拔赛那样的挫折,比起球队里的大多数,我一直是被呵护着的。在意我的人,明明就在我的身边,却愣是没有发现,把自己束缚在牢笼里,用“无病呻吟”形容都不为过了。

    我小心地把这张对我来说太过珍贵的病历单放进口袋,忽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这才想起,是今天火车上,与伊野尾的涂鸦。我费了好大的劲讨来的。

    这张纸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无比。

    再也不能因为无聊的小事折磨自己了啊,我看了一眼自己画的,代表自己的小人。没记错的话,当时很难过地在这个小人的周围,画了好几个表现发泄心理的“井”字。

    诶!?

    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被伊野尾用笔将“小井字”的顶端封闭了起来。变成了一颗颗十字星。キラキラな。(是闪闪发光的模样啊。)

    写于返程火车

    昭和25年年末

    ·

    ###

    几公里开外的公用电话亭里,穿着大衣的小个子男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次的处理结果我很满意,我会遵守约定,就当月台事件没有发生过,以后不会再有往来了。这个电话,权当道谢。”

    “真是场不错的买卖呢,山田君。”电话那头,是文秋副主编的声音。“只是这样的把柄,被你用来遮盖队友的丑闻,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该拿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吗?可惜了啊。”

    “如果一个既有潜力又受爱戴的球员,因为区区花边新闻,而断送了将来被选入国家队的前程,岂不是更加可惜?”

    “行,我知道你保他的理由了。”副主编无意再听下去。“但我个人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应当保持联系,你总会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不想欠报社人情。”

    “欠人情?”电话那边的女人笑了起来,“官场之人,竟说不想欠人情?那你做官图什么?”

    “……”

    电话里只剩一片忙音。

    文秋副主编挂下电话,挽了挽过肩的长发。

    她原以为山田的弱点是队友,但方才的谈话中,对方不假思索地无脑吹捧球员,那夸张的修饰,简直堪比教科书。到底是自己副编辑的身份容易给人造成采访中的错觉,还是山田官员的身份容易对外人虚情假意?在未知对方死穴的情况下贸然合作,不是资深媒体人的明智之举。也罢,拉拢官场本就是男人间的博弈,女人扶好眼镜,重新埋首于稿件之中。

    山田放下电话后,在玻璃门上依靠了些许。

    什么时候起,在他的问题上,不管对象是谁,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商业吹捧?竟然把文秋都给恶心到了。这样的作风,都配不“队友”这样的称呼了吧。也罢,让外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也不是件坏事。自我安慰地微微点头后,山田推门走出电话亭。

第九十七章 老去的时代(上)

    满月般的弧线擦过球门框柱,白色的网窝霎时被拽得凸往一处!

    高速旋转的球体在将网格摩擦得滚烫之后,终于堪堪坠下。落地的声响,被淹没在周围稚嫩的欢呼声中……

    “有冈前辈!”

    “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成为像您这样的名选手!”

    “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勺子点球。我见证了时代呜呜……”

    “……也没那么夸张吧。”有冈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

    ************************************************************************************************

    九十七、老去的时代

    今天,又是一个与jonny学生共同度过的周末。

    昭和26年的球队生涯,不再是休赛季每周固定的短会,也不再是九月开始雷打不动的联赛。每个周末,都会有选手轮流返回jonny,辅导我们的晚辈。

    时隔十八年,又一支足球校队在jonny诞生,兴许也是载着能在毕业前被市队选拔的美好愿望,校方要求我们这些前辈返校授课。曾经喜闻乐见的“亲子活动”,终于也发生在了我们自己身上。

    相比我们做学生的那会儿,jonny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小选手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教练也换成了两名男性教师,其中一位,日语讲得不太流利。貌似是高薪聘请的海外球员,jonny还试图说服他长居日本。用小选手的话说,叫啥“归化”来着?尽是些年轻人的词汇哦。

    场地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翻新,塑胶跑道踩上去有弹性了很多。崭新的两架球框,则是我们队集资送给母校的,不知能不能给小选手们带来进球的好运。

    “是真的呢,高木前辈,我上周就靠它进了两个球!”

    “很了不起啊!”我还想再夸夸他,另一个小选手跑来,“你那是在室内进的,那边场子小,容易进球……”

    jonny是出息了呐,连曾经想象中的室内足球场都有了。想当年,我们可被台风季耽搁了大半个学期。“那也意味着你们没有机会偷懒啦。”我目送他们打闹着返回球场。

    这支球队的感情相当不错。可能是时隔多年再次成立的足球队,得到了校方格外的重视;亦或是有了经验,成队以来再没发生过辞退球员的事。而且,据说是以职位为基准进行的招募,队内没有进行过位置的更替。就连小选手们对足球的认识,也是当时那个年纪的我们所无可比拟的,没有选手再为一个中锋争得死去活来,成为了后卫和门将的选手,也引以为豪,一心把好自己的关口。这样的观念,恐怕是我们那一代人临到退役都未必能企及的吧。

    “刚才,高木前辈夸我‘了不起’哦!”

    “就是那位,出场费很高的高木先生吗?”

    “好像说踢一场球要几万?”

    “不对,是十几万?”

    “不要聊天!”外籍教练可能也没听懂他们在聊什么,只管催促他们抓紧练习。

    “抱歉呐,小孩子们还不太懂‘身价’的概念,校方至今都没跟他们提过,见笑了。”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娓娓道来。也是啊,出场费十几万还了得。再说,这钱跟我的关系也不大。正笑着,转过头,望见了记忆里熟悉的面孔。

    依旧是身穿白袍的大和抚子,举手投足间,满满的都是温柔。即便眼角有了几道浅浅皱纹,那杏仁般的眼眸,还是教我梦萦魂绕。

    “好久不见……”我慌乱地鞠躬寒暄。

    “好久不见,高木君。”医护老师欠身回应。

    教练换了又换,但队医,从来只有她一个。我们校队刚建成的时候,她才二十出头,一晃十八年,她也在与我一起接受岁月的洗礼。

    “不用纠结称呼,叫我以前的姓氏就可以了。”她微笑着,融化了我的紧张,“明年就要毕业的选手了,对于‘身价’的概念还那么模糊,有点叫人着急呢……”继而,轻轻蹙眉,颇似操碎心的家庭主妇。

    其实,不在意身价也并非什么坏事。

    来jonny来得最勤的球员,换句话说最受小选手们爱戴的,是山田和八乙女。山田那样坐拥最高身价和最帅球技的明星选手,受欢迎那是自然。但八乙女这样身价平平的选手,则是在“亲子活动”方面很有一手。以往短会上的八乙女,就是用心照顾选手的副社长。这样的人格魅力,很能博得孩子们的信任。孩子们不像成天刷战绩、拼人气的俱乐部,张口闭口只有身价流量,他们更在意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对身价一知半解,也至少说明jonny还未曾把他们派遣给其他的校队,没做过贩卖球员来“贴补家用”之类的荒唐事。不过以jonny现在的条件来说,似乎也是用不着了啊。

    忽然想起,刚进关工大的时候,其他的选手嘲笑我们,是依靠前辈而成功上位的球队。当时就无力反驳,现在想来,也许确实不是坏事。我们依靠jonny的名声,在体坛获得一席之地,而jonny也因我们的战绩,成长为更有影响力的中学,晚辈们则再在jonny的庇护下,成为能够自由闯荡的球手。骨子里刻下的传承感,久存于绿茵场,甚至是更辽阔的远方。

    “……没身价常识不说,他们好像真的不及你们认真,早训比你们晚,放学也比你们早,一个个安逸成性的,真是在培养精英吗?就连长得都不及你们帅……”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当年我可是出了名的没上进心,即便现在也是。但听了医护老师的话,又看到小选手向我投来的崇拜的目光,我不难想象jonny在他们面前吹捧我们时的模样。每一个过去的时代,仿佛都在迫不及待地否定接替自己的明天。被海水打湿的浅滩,还总嫌弃后浪的势头不及前浪有力。原以为自己已经是令教练最头疼的问题球员了,没想到只要在行业里混得够久,迟早能遇上“更糟糕的”……

    “高木叔叔,请给我们做一个过人的示范吧,我们防你,拜托了。”

    哈,上进心说来就来。我朝医护老师打了声招呼,踏上草坪。

    控住足球,无暇分神,小选手们已如一群小狼狗般猛扑过来,瞬间激起了我的兴趣,“示范可以,但不可以叫叔叔!”

第九十九章 老去的时代(下)

    基本的假动作,才让我甩掉区区一个对手,年纪轻轻就已兵不厌诈,可真有两下子!

    紧密的联防阵势,及时的补位措施,一时无从下脚。三两回扣球,终于让我摸到一丝漏洞,正想突围,瞥见突破口上的对手被他自己的友军误伤,不由得慢下脚步。只听“噗”的一声,竟有人借机偷袭?一脚重踩,球跳跃着翻滚数周,对手膝挑球底,竟还是个惯用左脚的小伙!不顺脚的回勾,依仗身高的触碰,猛然变速,一举破出重围——不过也是够呛啊。

    “再来一次!刚才大意了。”不服气的“小狼狗们”嗷嗷直叫。

    “……让你高木叔叔喘口气。”

    把球重新放下,摩擦几下草皮,继续投入到孩子们的反击战中——

    脚下的触感,还是记忆里的滋味。jonny的绿茵,见证了我不情不愿加入足球社的模样,见证了我因为区区一个饼而决定留下的模样,见证了几番逃课的我被骗回来训练的模样……那个时候,总觉得踢球的时间无比漫长,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一周一次的团队训练,会是那样的短暂而宝贵。

    ——一记控球失手,冈本补位接住皮球。

    “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一下!”

    不记得这是休赛期间的哪一场邀请赛。自从中岛的醉酒事件之后,替补一直没有在队伍中露面。就连之后几场排位赛,都是在没有替补的情况下踢完的。电话打过去,多半是忙音。堵上人家门口,也是推说加班出差,连请假条都递交得十分吝啬。不是一个两个如此,整个替补组都在闹失踪,搞得我们正式组人心惶惶。虽然新年过后没多久,他们便毫无征兆地一起回来了,但等待他们的日子里,关工大安排我们参加了比赛。

    对方的团队,也是这样一群年龄比我们小很多的选手。面对他们时,再一次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崭新的一代。

    从未见过的新颖阵型,遍地开花的个人球技,不拘泥于关东关西的传统腿法,甚至还有些许十多年前柏林奥运上的狂潮——边路的速度,如同不知疲惫的活鱼,轻快利落地钻出我们布下的网;中路的定力,堪比汹涌波涛里的礁石,几番进攻,都未乱阵脚。若不是他们还未发育完全,让我们在制空权上有机可乘,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比分。

    伊野尾一记大脚,把球朝前场开去——伴随着轻狂的哼声,小选手们飞也似地追赶远传投下的点影,最终,皮球贴着我们影锋知念的身躯坠落,引得敌手气急败坏地把他团团包围!小选手们不夺球权不罢休的气势,差点吓到了球龄十多年的我们。一边担心着前场的知念,一边又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个反转,直逼自家后院。

    “砰”!

    一听便知的猛烈撞击,刚要落下的球在人群中再一次被高高顶起。对方一名小选手伺机夺球,只见知念全力相撞,高跳着以肩抵球,继而避过斜后方敌手的强逼,匆匆将球递给山田!

    眼看球门附近还有a君和有冈把守,小选手们突然调转风头,转身弃门而去——倘若不是先前他们攻势过于凶猛,突如其来的撤退还不至于这般清晰明了!我们其余人跟着后退,前场几人则交换眼神。山田调整脚步,迂回带球,被对手转身一招“回马枪”,球权落空。始终紧咬对方最后一名后卫的知念,突然前插,抬脚射门!球门附近的a君和有冈光速躲闪,突然敞亮的视野中,静止的网窝被冲击得波澜四起,我们终于在这场越位的诡计中侥幸获胜!

    “我是不会客气的。”

    知念在庆祝环节中告诉我们。果然符合他小恶魔式的做派。作为队内的团宠,他是被我们宠大的,对别人客气不来,哪怕是年龄很小的晚辈。“你们也要拿出实力来啊。”

    “明白。”我们相互拍拍对方的肩膀。

    嘴上说着明白,但我们也知道,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拿出实力,而是实在是力不从心。知念方才的一球,不过是让我们在落后两分的境遇中追回一球。而小选手们,在越位碰壁以后,索性摆起了大巴。

    有过很多次徒劳的进攻,有过很多次无用的联防。就像记忆里那些败局已定的比赛一样,大家按照策略组织进攻,紧守底线,偶然间抬眼看看彼此,有意挺直腰杆,把最精神的一面展现给队友,继而又奔赴于自己的战场。即便是抱着无法取胜的残念,也会将沙漏里的坚持,一分一秒地挥向终场的哨音……

    外籍教练的哨声响起,jonny的“小狼狗”们气喘吁吁地跑去集合。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提醒我来日再战。

    我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瘫坐在操场的边角,歇息在医护老师白大褂的阴影下。

    “也许,是我们老了吧。”

    内心的感想,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让我一时有点羞愧。

    “也许,也不是坏事呢。”

    她蹲坐下来,把晚风中飞扬的发丝,轻轻捋向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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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动的足球,已越过底线稳稳落定;呐喊与热泪,已响彻看台归于无声。

    终是一发点球,拉平比分;一记劲射,锤定胜局!

    关工大甲队的中锋与边锋,在第25届全国足球联赛半决赛的绿茵上,紧紧相拥。最高记录——第三名的荣誉头衔,从此镌刻于关东工业大学的校史之上。

    一个单枪匹马,独自优胜获选;一个梦断职棒,携队投奔足坛。

    初试中,陨石坠落般的剧烈碰撞;成队后,乌龙点将下的盛情邀约。

    他首成一队之主;他再次一战成名。

    一同征战绿茵,一同扛起体院赛绩的顶梁,一同抵制假球,一同刷新工大校史的记录……

    属于他们的辉煌时代,就此落幕。

第一百章 夺命黑哨(上)

    “赶紧着,快出发啦,我的甲子园天才。哦,不,马上就是国家队天才了。”

    说着,开始忙碌地打点行李,忽然,被人从身后止住双手。

    “……不用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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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夺命黑哨

    除去jonny任教,我们的生活平淡而规律。事实上小意外也不少,但相比于中岛的醉酒闹事,其他都显得平淡无奇,都不好意思拿作谈资。

    如果说大城的生活尚且要用规律平淡形容,宫城县的生活,简直慢得如同一幅画。

    翻开中岛的相册,那几年的照片里,有不少都是可爱的猫。中岛负责拍摄,镜头下的,则是猫的主人冈本和照料过它们的伊野尾。偶然b君也会露个面,八乙女则从未和这些动物有过同框。有他没猫,有猫没他。可真不像从群猫街里搬出来的他呢。

    或许是我个人对群猫街存在阴影,对猫不算特别感冒。但不知是中岛的摄影技术过于高超,还是镜头下它们的温柔太有感染力,我竟也从中收获到了幸福的感觉。

    翻过几页照片,背面的日期标志着四季已跨过几个轮回。拂过几手软毛,逗猫的友人们也在不知不觉中年长了几岁。从踢了一天球、回到休息室里因为小摩擦当即用脚投票,到一场球结束、即便一肚子火气也要打几分钟嘴仗、攒点力气摔门而出。这样的变化,每个人都有深切的体会。但与此同时,越发精湛的球技与战术,也在我们队伍中逐渐沉淀下来。从第一次进入复赛兴奋到整个关工大地传播好消息,到没进决赛都不好意思说这一年也算参加过联赛,这样的变化,我们也一样笑纳。

    终于,当我们连续两次稳住了闯入决赛的成绩时,一句“我们终于能在联赛的赛场上对阵甲队了”的玩笑,突然让我们想起大学时期,还有过一个远比我们优秀的对手。

    但就在我们抱着这样的幻想,准备给甲队递交战书时,突然发现,我们再也没有了机会。

    “第三名也不错了,冠军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无论如何也是拿到季军的队伍,国家队从我们队伍里招了两个人,其余的很多都被他们各自的企业球队高价收购,我们甲队就做了解散的决定。”把我那曾经的消极室友,送去前往东京都的火车站台上时,他这么告诉我。

    我默默点头,“你们甲队,从来都是领跑者。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怎么说,也太让人困扰了。”听着有些无理取闹,但我说的都是实情。

    每每遭遇劲敌的时候,副社长都会拿甲队来劝慰我们。“放轻松,关工大的排名,有甲队呢,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就当成练习赛踢好了,输就输呗……”类似这样的话,听了很多年。在没了甲队以后,只怕八乙女又要开始语无伦次了。

    正当一群学弟看着螺丝吃不停的八乙女偷笑时,薮一个眼神朝他们扫来,“认真听!这场比赛的对手,是上一届的冠军!”

    声音不大,但底下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这支球队是去年的冠军,按照全国联赛单败淘汰制的规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输过一场球。可是,它不是胜在了实力,所以请大家务必小心。”代课教练严肃地告诫我们。

    但对于这句话真正的领悟,是在球场之上。

    “又来一支关工大的?”对手在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露出轻蔑的表情。

    几番交手下来,我们对他们有了初步的认识。他们比我们年轻不了几岁,在速度方面确实存在优势,但经验和技巧并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这样的队伍我们遇到过不少,能冲入决赛的寥寥无几,能夺得冠军,更是少之又少。

    进攻的过程中,对手没能打乱我们的节奏。我们像往常一样,把球稳稳地传给了前场,知念头球递给有冈,后者边路窜出,过掉对手防线以后,独自一人完成射门。入网的瞬间,代表有效进球的长哨却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携着风声挥动的旗帜——裁判给出了越位的判决。

    知念并没有隔着对方后卫传球,有冈也是前插进攻!这样的判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我们教练提出了仲裁的申请,裁判组也统一口径地认为我方越位。

    如此一来,我隐隐有些明白甲队是怎样失去夺得冠军的机会了。

    上半场比赛之后的时间里,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裁判组的丧心病狂。比赛中再普通不过的推搡,在这群裁判眼中,都是明显的犯规,连冈本这样胆小到很少与对方有肢体接触的选手都被吹过哨。短短二十分钟,我队已经被连发了三张黄牌。而同样的推搡,发生在对方球队,就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面对这样的偏袒,我们后场之间相互交换了眼神:这场球便这么算了吧,祈祷明年别再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场边的代课教练也已然对这比赛失去了兴趣,做出手势让我们随意发挥。然而,我们如此自暴自弃的时候,没有想过,队伍里,还存在着一个不愿意认输的男人。

    当我们半认真半玩笑地再一次把球传到前场时,山田带着球,朝对方后卫的防线冲去。

    “啧,他快要红牌了。”不远处的伊野尾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我们却没有看到他冲撞对方后卫的一幕!他努力地迂回运球,费劲地在对方的阵型中寻找漏洞。

    双方的球员都朝山田所在的地方聚拢过去,争夺的过程中一旦丢球,下一阶段的拉锯战会再次打响。我们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却也在被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景象所震惊。对方的球员与山田发生了肢体冲突,但或许就是为了不让裁判抓到把柄,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任凭对方拉扯拖拽。一边忍受对方的拳脚,一边伺机突围。纠缠的途中,不知哪个混蛋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腰上,踹得他往前踉跄了半步。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凭那一声沉闷的声响,我知道那定是钻心的疼痛。

    他右手紧紧地攥着,在即将失去重心的瞬间,迅速抬脚,拼尽全力地完成抽射——弧线球擦着边框,干脆利落地跃入球门。做到了无可挑剔的进球!

    看台上的观众,随着球网的震动沸腾起来,尖叫声和哨声同时响起,但我们,再也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山田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扶着腰不住地颤抖。方才为了发力而用力攥紧的右手掌心中,指甲掐出的血印,清晰可见。

    “我们还差多少个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山田问道。虽然接受了紧急的处理,但看他起身还是有些费力。

    我们手忙脚乱地劝他坐下,回答说还差两个,我们会想办法,请他就在台下好好休息。

    山田苦笑着半勾嘴角,“这支依仗黑哨的队伍,放着不管,真的可以吗?”

    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路过我们休息室的对方前锋,竟冲着山田喊起话来:“都这般模样了,还想着追回比分?真把自己当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吗!”说着,还朝他吐口水。俯视他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屑。

    “不论年龄,你这样的行为,也太不尊重对手了……”话还没说完,山田就被摁回了座椅。摁他的那个人大步走到对方前锋面前,也用同样攻击性的目光俯视这名年轻的前锋,

    “你作为前锋,你的对手就该是我!我从高二开始做门将,就不信防不过你!”

    中岛这突如其来的挑衅,让对方前锋愣了三秒。想来平时中场休息调整阵型的时候,门将中岛多不参与,悄悄地坐在一边,听我们讨论。外人眼中的中岛,是安静的美男子,挑衅之类的事,永远与他沾不上边。发愣的不仅仅是对方的前锋,山田在听到这席话时,也神情复杂地望着背对他的中岛,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对方教练循声找到我们队伍中来。一面向我们道歉,一面拖走了自家多管闲事的前锋。

    “赛场上我们走着瞧!”对方前锋临走前还朝中岛比划了两下。

    “你也少说两句,”做教练的堵了堵他的嘴,“可得小心点,兔子急了都咬人。”

    我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大只的兔子。

    一枚角球射向场中,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第101章 夺命黑哨(下)

    对方的踢法还是一如既往地脏。

    我们后卫铲球不敢光明正大地铲,最多只能在气势上朝对方试压,能吓退几个是几个。不经意间,感觉对手的数量增加了不少,我们后卫的力量变得分散起来。试图上前拦球的时候,先后被同一个对手堵住去路,意识到对方采取了盯人策略。只觉身侧一阵风沙刮过,对手带球从我右手边穿过——熟悉的球员号,正是方才前来找茬的对方前锋!

    “他既然接受了挑战,按目前的比分看,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与他们发生点球赛。”山田在对方前锋走后,冷静地分析起来,“他如果要与门将一决高下,极有可能会选择……”

    “单刀球。”中岛接下话头。

    只见对方前锋独自一人携球直奔禁区,如同单刀赴会一样,破釜沉舟的架势令人生畏。那一头的中岛,却没有罚点球时那样,摆好姿势等待球的打入。在前锋出脚射门之前,竟如脱兔般蹿出小禁区,迎着对方的目光,低吼着向前施压!这一刻的中岛,是以十多年守门员生涯为骄傲的老将!

    从对方吃惊的神色中,我怀疑这个球场新人可能还不曾在球场上遇到过这样的情景。打颤的腿法和不顺畅的击球,最终没能如他所愿地把球送进网窝——弧线终结在了中岛手中!手掌和球的猛烈一击,使得球沿直线反弹到那个前锋身上,在他的尖叫声中,这粒单刀球以失败告终。

    “即便输球,也绝不能放他们轻松地晋级!”

    在破掉这粒单刀球、聚拢庆祝的时候,我们一起许下了这个约定。

    无论是山田悲剧色彩的射门,还是中岛颇有激情的反击,都在暗示着这场不公平的比赛,我们不会轻易言败!

    根据当时黄牌的分配情况,薮为我们制定出了应急的措施。由还未领到黄牌的队友,掩护已经吃到一次警告的队友。平日里不走攻击路线的几位,变得强势起来,避免同伴再受到红牌的惩罚;而已经拿到黄牌的几位,则是倍加地小心,减少不必要的冲撞,防止自己做出让裁判吹哨的行为,不让对手抓到可乘之机。

    比分牌上的分差在渐渐缩小,但这每一分,都是大家如履薄冰地躲避裁判的黑哨、超负荷调动肢体换来的。疲惫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早已数不清前场的山田在这下半场比赛中偷偷扶了多少次腰。

    时间尚未结束,体力已到了极限。

    一个明明有机会被救起的球,不知是害怕领红牌,还是无力拦截,我竟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身边溜过!虽然对方在射门时也发生了失误,但如何进行推动反击,我们一时间疲于应付。

    ——就在这个时候,中岛放下足球,径直冲出禁区发起进攻!因为他的进攻太过突然,一路上竟没遇到太多障碍,闪电般地过掉对方两个前锋,把球传给了我。虽然我也有那么点猝不及防,但更多的是猝不及防的喜悦,完全没料到,门将还可以为我们分担到这样的地步……

    比赛在八十多分钟时被我们拉平了比分,之后,又凭借着有冈一发完美的勺子点球顺利晋级。

    ·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记载比赛的报刊已经开始陆续发售,很多篇文章都描述了中岛非凡的表现。看着中岛的脸一点一点红到耳根,我才知道,中岛是被夸了以后会害羞的男人。

    我扫了两眼,报刊上对他的描述,很多都是“他是一个敢于发起进攻的门将!”然而,平日里的中岛,可是相当中规中矩的人。

    或许正是在这样不同寻常的比赛,他才选择了打破常规的作战方式予以应对。

    突然,我听到了中岛一声尖叫。一看他正在阅读的《十七岁的女孩》报刊,我也差点被标题萌到!表达的意思与其他的报刊相差不远,也是着重于表现他的进攻方式,只是双马尾女孩用了更夸张的手法,标题直接变成了《内心住着一个前锋的门将》!

    大家强忍笑意。中岛的脸更红了,小声嘟囔道:

    “为什么要说我心里住了个山田?毛病兮兮的。”

    不,毛病兮兮的不是这篇报道,而是中岛的内心。人家只是说前锋罢了,中岛自己把前锋翻译成了山田。而山田在被点到名后,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脑子里想点什么,気持ち悪い!(好肉麻)”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当真点什么!”中岛好像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谁像你一样事事当真?”

    中场休息时的情义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其他人也忙起了手头的事,该作调整的作调整,该总结比赛的总结比赛。这种画面见过太多回,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果然,吵了十几个来回以后,山田摔门而出。“砰”的一声,震落了黑板上的两颗吸铁石。

    “62分!”伊野尾嬉笑道。

    “就会讲风凉话!”薮拿计分板轻轻戳了戳他的头。

    看着山田蹒跚的背影,冈本的眼睛湿润了起来,“腰伤得那么厉害,我们赶紧陪他去医护室好不好,一会儿就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别急,”知念安慰冈本,推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追去,“他伤成那样也走不远……”

    真是小恶魔独有的安慰方式啊。

    有冈弯下腰,帮八乙女把吸铁石放回原处。

    看着黑板上的记录,几乎所有人的肩上,都背负着一张黄牌。就是在我们所经历以及所观摩的所有联赛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家齐心协力地,把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打响打赢。看着休息室里鸡飞狗跳的队友,回想起经历的九十多分钟,心中涌出难以形容的感动,令我越发地体会到了消极室友离开时对我发出的感叹。

    ·

    “可真是遗憾,没能和如此出色的队伍,正式地踢过一场比赛。以后也没机会了。”

    这本该是我的台词,但消极室友却抢着说了出来,弄得我怪难为情的,半天憋出一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抬举别人啊。”

    “抬举?没有的事,”他低头笑笑,“其实,我怪羡慕你们队的,能够一起从中学进入大学,一起相处那么长的时间。有人被选拔了,会想到把整支队伍一起带上;有人中途进修,整支队伍愿意等他回来。不像我,孤零零地被关工大选中,如今又形单影只地去首都国家队。

    原本还有我现在的室友陪着,就那位传说中的棒球组老大,对,你也认识他。原本我俩会一起去国家队。但他选择了留下,继续为关工大效力。他说,舍不得跟着他来混足球,喊过他一声‘老大’的兄弟。虽然当年,他被院长针对的时候,他的那群小兄弟可没把他当大哥看待呢……也许,他生来就是做‘老大’的命吧。只能惯着了。别看我进了国家队,好像有多了不起。走得很快的人,也是寂寞的吧。”他苦笑着走进车厢。

    那扑面而来的“消极之气”,和刚认识他时真没啥两样。只希望他偶尔能相信,合则天下无双,分则各自为王,也是桩难得的幸事。

    我趁他探出头来的时候,凭身高优势偷袭了他。他隔着火车窗户与我扭打成一团,直到列车长走来,我才把手移开车窗。

    “雄也,替我向薮队长带一句道歉吧。当年他邀请我们对决的时候,我推辞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终是欠了贵队一场球赛,抱歉。”

    “但校园祭的时候,我们不也算对过一场吗?展示性质的球赛,就不是球赛了吗?”火车起步时的气浪,惹得我眼睛发痒。

    “那便不还了吧……”他隔着车窗与我挥手。

    “你们值得登上全国联赛的顶峰!”他平复着推搡时急促的呼吸,突然颇为正经地对我说道,“请珍惜这样出色的队伍啊——”

    “我会的——”

    不知为什么,我竟也颇为认真地回应了他。或许当时只是觉得,这样的请求,理应得到庄重的回应。

    ·

    答应是一回事,但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

    在足坛有了知名度以后,越来越多的球员,会被指明以个人的名义参加其他性质的比赛,既是为了jonny和关工大的宣传意义,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集体活动的时间有减不增,连短会都时常要两三次连着一起开。到齐半数,就算得上是高出勤率了。

    某种意义上说,忙是好事。但低头细想才发现,日益减少的集体时间,并不完全由这些客观因素所决定,更多的,与本体的个人意愿有关。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小动物般抱团取暖的意识变得薄弱了起来。毕竟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很多也拥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往一个建议刚说出就很快能得到响应的团队,如今也要斟酌许久,才能找到所有人之间的平衡。再者,那些被“发配”到宫城县的队友,其实合同早已到期,但真正愿意回来的,几乎没有。不是已经适应了那边的生活,就是已经在那边的企业中站稳了脚跟。倘若没有训练,或是短会内容不那么重要,我们一般也不会强迫他们回大城。恍惚间,有了一种校队又倒退回社团的感觉。

    一次短会之后,我们穿过关工大附近的一个住宅区。门口写着很多招租广告,有一条特别很有意思,醒目地写着“谢绝关工大体院生”。心想这房东到底与我们是什么愁什么怨,学弟悄悄告诉我们,这是中岛和冈本几次三番打算合租的房间。

    可不是么!

    当初伊野尾为大家找到建院的寝室,这俩于是放弃了合租的计划;后来,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冈本突然出国留学,合租计划再次被搁置;待冈本回来了,原本都计划安定下来了,中岛又吵着闹着地离开大城,冈本只好跟去了宫城……就我所知道的,他们至少放了人家三回鸽子,也难怪这房东会如此火大~一边大笑,一边也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期“总统套房”的故事。合租,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或许,这便是每一个团队的必经之路吧。在一定程度上达到目标以后,团队本身的存在就会被画上问号。但我时常也会疑惑,难道我们的团队,就仅仅只是为了登上联赛的顶峰而存在的吗?

    我没有认真去找过这个答案,因为害怕得到令人失望的结果。觉得就像现在这般模样,一起走到退役,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貌合神离的队伍,我并不会介意。

    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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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部科学省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大前年的时候,足坛出过一个假球丑闻。”

    “那哪是什么丑闻,还不是为了凑赔款?虽然后来没派上什么用场,毕竟中国方面后来没有要求再付赔款。”

    “但当年,通过博彩盈利的钱款,现在不知去向了……”

    东京都内阁政府办公大楼的走廊上,两名小员工悄悄议论道。

第102章 雨季哑谜

    昭和27年(1952)六月

    一个梅雨的黄昏,尚未换下正装的山田,没来得及与开门为他接伞的知念好好打声招呼,便面色凝重地冲进书房。几经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封泛黄的书信。

    “你,会受到牵连吗?”知念关切地询问。

    “不会,你放心。”山田肯定地回答他,“当然,我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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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雨季哑谜

    当一封信笺摆在我们大家面前时,休息室里是死一般地沉寂,只有窗外抽泣一般的雨声。除了有冈,全员到齐。

    那是一份推荐信,信纸的末尾,一个陌生男人的签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就应该自己去参加那个宴会的。”中岛看着有冈的空位,自责地哽咽道。

    上周短会的时候,中岛愁眉苦脸地拿出一份邀请函。

    也许是他的上司嫌他长得标致,又或许是纯粹要给他穿小鞋,中岛被要求作为自己公司的门面,参加一个高级别的宴会。但中岛非常不擅长喝酒,时常在酒后干出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事。一再推脱,却得不到上司的允许,甚至被用丢工作的理由威胁了好多次。几经思考后,他拜托我们解决问题。

    中岛那可怜的小眼神,老好人有冈看了两眼就把持不住,“我替你去吧!”说着,接下了中岛的邀请函。大家起哄着让中岛回头请吃饭,有冈则自嘲起自己在走形边缘上反复试探的身材。那时,谁都没有想到,那会是一场让有冈有去无回的晚宴。

    那种晚宴,大腕云集,其中就包括大二时期,负责奥运赛事的体育协会会长。

    这个大人物,我一共就见过一次面,是在第三轮选拔面试的时候。第三轮选拔中,我被淘汰了,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他。其他没有活到第三轮选拔的人,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而对于通过面试、并被选为临时公务员的山田和有冈来说,在奥运取消之前,这位会长一直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位会长,早在三个月前就因涉嫌贪污,受到监察部门的不定期调查。我们普通人不甚了解,但在政界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否与之有过深交的同事、上下级,都想尽办法与其撇清关系。山田自然也知道这些,但因为与我们大多数人没什么关系,他没有特意对我们说起此事。只是不曾料到,有冈会在宴会上遇到、并认出这位曾经的上司。

    碰击的酒杯奏出案牍的回音,一无所知的有冈聊起了昔日在其麾下尽职的往事;

    杯中的倒影抖出软弱的人性,偶遇下属的喜悦逐渐被其他的杂念取代;

    虚幻的光晕投出独特的阴影,面带假笑的会长把玩着有冈置于手边的有着独特号码的行李牌;

    突如的闪电映出铜像的狰狞,寄存的提包中不知何时被人放进了铜臭的赃据……

    待我们赶到的时候,有冈已经被监察部门的人带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这几句避人耳目的哑谜。

    当天下午,又有检查机关闯进有冈的住所,搜走了他曾经担任临时公务员时分发到的西装、公文包等一切证明他参过政的痕迹。

    “怎么就没料到有冈还可能遇上他呢?明明身在官场,还保护不好……”同样懊悔的,还有山田。虽然我们劝他,这不是由于他的过错,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着信笺上签名人的字迹,愤愤地咬紧嘴唇。

    “那现在,有冈的情况如何?”薮冷静地询问山田。

    “隔离调查。目前被软禁在神奈川县政府大楼,等待下周更高级别的审查。就算结案了。”

    “有冈早就脱离官场了啊!”我心里难过得要命,很害怕有冈就这样被按上虚假的罪名。

    “但这个会长,既然能做出找人顶罪的恶事,就定会一手遮天遮到底,因为这关系到他自己能否脱罪。”

    “就算他在被调查,他在政界的影响力也足够使这个案子黑白颠倒!”

    “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冈本的问句,这一次,长时间地没有得到回应。

    知念把《文秋》最新的报纸摊在桌上:《体育协会会长贪污事件另存隐情,或与昔日下属有紧密关联!》的文章,还指名道姓地点出了有冈的各种基本信息,态度强硬地指出他存在贪污的嫌疑。文末还写道,下周的报道中,会附上赃物的照片和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什么狗屁文秋?”伊野尾紧盯报刊上蓄着络腮胡的会长照片,指关节发出攻击性的声响。

    “文秋能够知道得如此详细,十有**是那个会长透露的。”知念指了指报中的细节,“或许,那位会长就是通过文秋这样的知名报刊,来影响社会舆论,为脱罪争取时间。”

    “你是说,他们和报社存在不正当的合作关系?”八乙女试探性地问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山田仔细地阅读报道,指尖从额角滑到了眉心,“官纹勾结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对面的中岛腾地一下站起身,“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我就去拍会长和文秋交易的现场!把照片作为他栽赃的证据。”

    “冷静一点!”八乙女抓住即将动身的中岛,“你连目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去取证!你知道偷拍这种照片有多危险吗?”

    “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是我把有冈弄丢的!”中岛甩开八乙女的手,跑出休息室。

    八乙女正想把人追回来,薮制止了他。“让他去做吧。如果真能够拍到交易的照片,会成为很有力的证据。”

    “也对,偷拍的技术性极强,我们这群人里,没有谁比中岛更加胜任。”知念默默点头。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文秋这边也是个重点,它声称即将登载的赃物照片,无非是会长要求其登载的假证。有必要在下一期的文秋发刊之前,掐断消息的流出。”

    “有冈这边,我们也得想办法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

    平日里用来安排站位的吸铁石,再一次地被摆上了白板。每一块吸铁石边,备注好了每个人在其间充当的角色。一共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拍照取证,一组负责潜入报社,还有一组则负责进入政府办公楼,告诉有冈我们的对策。我们或是凭借自己擅长的技能选择职务,或是服从安排等待任务的下达。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搜集,很快整个白板都被写满。为了尽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不断地更正,不断地确认。终于,到了行动的那一天。

    还有两三个小时,但大家好像都已经进入了状态。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自己要做的事,紧张的感觉,占据了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环节的差错,都有可能影响到最终营救计划的成败。

    “如果,我是说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中岛肩负着取证环节的重担,他的紧张,我非常能够理解。

    “有冈也不会生气的,裕翔。”知念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很少麻烦别人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呐,”薮若有所思,“他脚扭伤的时候,我们让他在公司等我们,结果他还是自己回来了。”

    薮这么一提,让我回想起了有冈和知念两人骑一辆自行车的身影。“不过有冈还真的很信赖知念啊,配合得那样默契,那种高难度动作我都没法想象!”

    “那是因为,他们俩是一起进我们足球社的。”八乙女说,“同期的感情,果然不一样。”

    “原来是同期啊!”冈本惊叹道。

    关于他们俩是同期的印象,我也不是很深,因为不常见到他们腻在一起。

    “是真的同期啦。”知念察觉到了我们的困惑,羞涩地应答我们。“我和有冈,其实在来jonny之前,就认识了。”

    在我们惊讶的表情中,知念告诉了我们他和有冈以前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上小学,有冈不过比我大一届。那天,我妈妈送我去的学校,走到路上,突然发现,我和她都没拿书包。”我们笑成一片,

    “认真听啊,真人真事。我妈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让我往车站一扔,自己跑回去帮我拿书包。走之前,还给我买了两个香肠包,嘱咐我别跑开。其实我吃一个就饱了,吃两个太勉强了,但又不敢浪费妈妈的钱。正在犯难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比我高得不多的小学生,也走进了刚才妈妈给我买面包的店里。站在玻璃柜前,纠结着是买3个钱的豆沙包还是5个钱的香肠包。然后我就给了他一个,他也不介意我咬过,就这么跟他认识了……”

    “他是家境不好吗?”八乙女同情地问道。

    “也不算,是他家里兄弟姐妹太多,分到的就变少了。”

    “是缺零花钱吗?”冈本问。

    “不只是零花钱,爱也变少了。因为有冈在家中的排行靠近中间的缘故,很早地就学会了尊重年上,关心年下。明明都是小学生,有冈远比我懂事。帮家里分担了很多家务,没有多少出来玩的时间。但即便是这样懂事的他,也没有得到家里的关注,存在感一直很低。”知念叹了口气,“大家小时候,有离家出走过吗?”

    我们不少人举了手,结局不是得到了想要的宠爱,就是被打断腿。“但你们知道有冈离家出走得到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得到,甚至直到回家,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离家出走过。只有他家的狗,围着他绕了好多圈,几次三番地想把他扑倒。”知念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离家出走的事,也是他在遛狗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原本很怕狗,但是和有冈一起遛狗,我就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只要有我在,有冈就会很用心地牵狗,没有一次失手。时间久了,我也不那么害怕了。倒是我自己自信心爆棚,主动提出帮他遛狗,结果狗绳刚抓到手上,吓到拔腿就跑,狗自然把我往死里追咯。以我、狗和有冈的顺序排成一路纵队,在坂道上狂奔,直到我们仨都累瘫在了草坪上……”

    “说起来,jonny门口就有一个坂道?”八乙女问。

    “没错,就是那条啦。”知念挠挠头,“当时就觉得这中学蛮有意思的,社团挺多。”

    知念继续道,“虽然有过这样惊险的事情,但每天依旧期待这样的出游。同样期待的,还有有冈。在家里没有人听他诉说的苦衷,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告诉我。

    到了他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他竟跑来问我打算以后去哪里上初中。我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是会留在j城,家里是希望我子承父业练习体操。我自己并不打算这样,想有更多的选择,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听后默默点头。之前遛狗我曾听他说起,想离开家、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初中。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在他沉默的时候,我说我支持他报考外省初中的想法。

    第二年的四月,我说服家人,来到jonny。来之前就听说学校有足球社,所以在招新日那天,早早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谁知我刚放下笔,我名字的下面,就出现了一行‘有冈大贵’!真没想到,

    原来——

    ——他也在这里!

    因为没想过他也会来jonny,一时间惊讶到没有说出好久不见之类的问候。当时又因为招到了新人,大家忙着为社团高兴,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感觉能再见到有冈,实在是太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知念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原来,知念你还是这样的小恶魔。

    “真没想到,看起来关系平平的两人,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故事。”中岛忍不住赞叹。

    “同期,不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伊野尾说着,瞟向薮,眼睛里满是自豪。

    说起来,在伊野尾最困难的时候,还真的是薮在校方的眼皮底下,给了伊野尾休息室的钥匙,站在了伊野尾这一边。就连伊野尾的高考,都是薮送考的。

    “嘿哟,这个伊野尾,只记得薮给他送考,不记得我给他求签!没良心。”八乙女假装生气。

    “副社长,你为我求的这个签,我终生难忘。”伊野尾苦笑着作答。

    去过那个庙的人,可能都终生难忘。

    “原来我们队里有那么多同期呢。”冈本羡慕极了。

    当时的我们,没有意识到,“同期”、“离家出走”这些字眼,也一下下地叩击着山田的心弦。他,也曾是有过同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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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请问你负责的是什么,是想找证据证明有冈无罪吗?”b君问道,“之前,你好像说过证明的难度很大……”

    薮打断了他的问话,“你好像并不是政府办公楼小组的吧?”

    “其他组的任务也多少熟悉一下,别只会自己的part嘛。”b君眨眨眼睛。

    “可以公开。”山田笑着摆手,“准确地说,是要证明,有冈根本没有担任过会长的下属。”

第103章 ☆B君篇☆ 暗幕谍影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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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2 距离高级审查不到十小时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今天晚上,辛苦山田君了。”办公楼的同事拿起公文包,和山田道别。山田已事先做好疏通工作,得到了今晚值夜班的机会。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该早点休息了。”山田安慰道,友好地为他递去雨具。

    “可不是嘛,最近又冒出管制刀具的案子,可得引起重视,整天在拟宣传稿……”

    送走唠叨的同事后,山田走向上级办公室。“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就好,完成以后我会拿来给两位签字的。”

    “那就拜托了。”两个上级瞟了一眼桌上的文稿,示意山田取走。“还有,整点工作汇报记得帮我们接一下电话,忘了可就不好了!”

    “一定记得。”山田恭敬地点了点头。

    根据他的调查,他这两位上级有下班后一起泡酒吧的习惯。有人替他们干活,自然是求之不得。很快地收拾好写字台,一前一后溜出了办公楼。透过百叶窗,山田目送他们离开。

    送走了上司,又支走了同事,山田清点起方才从上司的办公室里揽来的工作,随后拨通了电话。

    “知念,准备好了吗?别紧张哦!”办公楼楼下的公共电话亭里,冈本放下听筒。

    “我怎么觉得冈本你才是紧张的那一个?”知念狡黠地眨眨眼睛。

    “你们聊,我先走了。”a君先行从后门进入——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呐,新人,你一个人真没问题?”酒吧老板打量着伊野尾。

    根据冈本从黑市上买来的情报,会长约了文秋的总编凌晨在这家酒吧碰面。考虑到这是一个能拍到交易照片的机会,伊野尾在三天前来到这家酒吧见习。明明是那么不器用的伊野尾,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各种调酒技巧。队友们在感到吃惊的同时,备受感动。

    “交给我吧,没问题的。”伊野尾朝老板深鞠一躬。

    “虽然是个见习,也别砸了我的招牌哦!”说着,一掌拍在伊野尾肩上,吓得他一个激灵。

    老板走后,高木径直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后坐下,穿夹克的中岛则顺着人群,走入了酒吧深处……

    (梦想港南侧报社·文秋小组)

    二楼的天台上,薮、八乙女和b君翻窗进入文秋的办公室。

    ·

    ###

    103、b君的工作报告:暗幕谍影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这群人一起出任务的一天。

    双马尾女孩的情报和我所查到的基本一致,即便是效率极高的文秋,也会有暂停营业的时候。

    比如现在。

    漆黑一片的办公室,是低级别的行窃场所。这里有我们三个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所需要的资料。

    “我们把重点放在照片上,把照片盗走就行。文秋在上一期的报道中写到下一刊会登载照片,没能做到的话,对其诚信度是一个打击。”不得不说,薮年纪一把,思路倒还挺清晰。

    “一样要销毁,请记得连底片一起销毁。”考虑到这两人应该是第一次做贼,我觉得我有必要关照他们。

    “提醒的是!”八乙女认真地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比起我们这个文秋组,取证组和办公楼组才是难度的所在。取证对偷拍的要求极高,很多专业的记者都未必能精准抓拍;政府办公楼这样的地方,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好在我相方(a君)在那个组,我也能放心一些。

    “你那边听起来进展还算顺利?”我相方通过耳麦向我问话。

    我和我相方所戴的入耳式微型耳麦,是我们公司,筑波建在宫城的通信大楼,所研发的一款仪器。由美方斥资,已在苏联境内投入使用,是非常先进的无线通讯设备。这样的工具无疑会给今晚的行动带来太多的便利,但倘若公开,就会暴露我和我相方的身份。还远远没到那样的时候。

    ——做贼能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停业的文秋办公室太过安静,同时,薮和八乙女两人还在场,我靠近耳麦,给他敲了一串摩斯密码。

    “但是和薮搭档,也相当辛苦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怀疑过我俩身份的人。”我相方还是挺关心我的。

    ——也只是怀疑罢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听到那边轻笑了一声。“我这就把耳麦摘下来,你自己听吧。权当训练听力。如果听力足够好的话,你可以‘看见’办公楼这里鸡飞狗跳的一切。”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大堂里工作,挺寂寞的吧。”平日里乖巧的冈本,竟也能说出这样骚气的话。如此直截了当的性骚扰,很快就换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劣质手电筒电路接触不良的声音,来的应该是个保安。

    按原计划,这个步骤大概需要两到三分钟的时间,但我一看表,冈本竟然花了十几秒就成功招来了保安。不知是那里的安保人员过于敬业,还是冈本的撩妹能力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耳麦里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知念拿到了软禁有冈的房间钥匙。”我相方告诉我说。

    ——很拿手嘛!你这个内行可以下岗了。

    我忍不住调侃他。

    “你给我滚出去!”那个保安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我心里悄悄地为冈本默哀了一秒。

    “你作为一个保安,都不询问我的身份,就这么把我赶出去,也太没人性了吧!”我听到冈本倒抽冷气的声音,可能是在抚摸被打疼的脸颊,“明明我是被打的人,你不应该,同情一下我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这位先生,这么晚了来政府办公楼,有何贵干?需要找谁吗?”对方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

    总觉得,我们这个团里的人,撩妹技术不怎么样,撩汉倒是游刃有余。

    跟着我相方上了五个楼层,走廊里安静了很多,应该是到了关押有冈的区域。我相方被吩咐在走廊上望风,但仅隔一堵墙,我依旧能听清房间里发生的事。

    “有冈——”知念的这一声尖叫,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激动和真切。衣服紧贴在一起的摩擦声和埋首于发丝间的呢喃声交织在一起。毫无音讯的一周,对于同期来说,太过漫长了。

    “知念,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也是我一周来,第一次听到有冈的声音。

    “你俩究竟抱够了没啊~”我差点忘了山田的存在。很快,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有冈,对不起,就算我现在放你出去,很快会再被通缉。请再忍耐一个晚上,虽然以我现在的官级,不能在明天的审查上为你辩护,但我拜托了一个能够信赖的前辈,他能帮助我证明你的清白!”

    “山田,我的事情,你不要再多做什么了。被押进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能出去。”有冈停顿了一下,“只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能不能帮我给中岛带个话,其实喝酒是有技巧的,在喝的时候……”

    “别说了,有冈!”山田打断道,“既然有话要告诉他,那就等出来以后亲口说给他听!”继而冷笑一声,“你觉得,凭我和中岛君的关系,我会帮你给他带话吗?”

    有冈叹了一口气,“知念……”

    “不,这件事我听山田的,我也不帮你带话!有冈,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知念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不给有冈争辩的机会。

    “那样的对手,我除了放弃,还能做什么?”有冈缓缓道来,“他答应我,现在帮他顶了罪,等风波过去以后,他再想办法把我弄出来……”

    “明明没有罪,没什么要替他顶罪!”山田的措辞咄咄逼人,“在宴会上,你就明白了会长他人性中的软弱,你凭什么相信他会救你!”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他那样的官级,要捏造假证轻而易举,明天的审查不过是走个形式,就算你有什么前辈,也是不可能发生反转的。”有冈无奈道。

    “我自然不会和他硬拼。他能栽赃你,他能捏造对自己有利的假证,都是建立在你是他的下属这一基础上的。而我所要证明的,是你不曾担任过他的下属,你根本不认识他!”

    有冈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是要证明一件虚假的事?”

    “不错。”山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与他结缘在十四年前的奥运,我俩一起成为了他的临时公务员。之后赛事被取消,战争无条件投降,心灰意冷的体协只当再也无缘奥运,把与赛事有关的资料清除得一干二净。所留下的,只有当年我们填写的简历,因为这些由当时安排活动的县政府保管——

    一沓,是引导员的简历,台头清楚地写着‘引导任务’,占了绝大多数;

    一沓,台头上是‘礼仪事宜’,是礼仪小姐的简历,与我们无关;

    还有一沓,则是我们这些临时公务员的简历,上面有政府的公章,很少,只有二十四个人,因此只有二十四张。

    这三沓简历,分别在三个抽屉里,被安置在政府办公楼的档案室中。凭借我现在的官级,有查看这些资料的权限。只要我把你的那一张简历销毁掉,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和他有联系了!”

    有冈沉默了许久,“山田,你晚了一步。”

    “什么?”

    “会长在一周前,去过档案室!”

    “山田,外面有人走动,小声点!”我相方小声提醒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也尽快!”接着,我就没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隐隐地明白了有冈的意思。会长提前去档案室,恐怕就是为了调取有冈的简历,毕竟那是如今唯一证明有冈是其下属的铁证。为了栽赃,会长一定会把这份资料用得淋漓尽致。

    “这个需要处理掉吗?”八乙女的一声叫唤,把我的思路拉了回来。

    我和薮凑过去一看,正是有冈的简历!甚至不是复印件,上面还贴着有冈的照片!会长原来把简历送到了这里,难怪文秋在上一期的报刊中,能把有冈的基本信息陈述得如此清楚!

    这么一来,也就说明简历已经不在政府办公楼了。会长把原件给了文秋,难不保自己那里也会存有备份。计划被打乱了,山田,你会怎么做?

第104章 ☆B君篇☆ 将计就计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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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监察部门押送过来的第二天,会长独自把我带进了档案室。”在a君跑去引开外人的时候,有冈陈述了一周前发生的事。“他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存放临时公务员简历的抽屉,从中取走了我的资料。他带我进去,是为了确认。然后,他留了备份,把原件给了文秋,要求他们在报刊上登载,公开我和他之间上下级的关系。当然,文秋为了自己后续的销量,好像还在卖关子。

    档案室的前面,有教育部的办公室。我们进去的时候,很多教育部的职员都看到了。他们也明白这是会长耍的把戏,就看明天审查的结果倒向哪一边,如果他失势了,他们倒有可能把他进档案室这件事捅出来。而且,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自从得知会长这样的问题人物去过档案室以后,档案室被重点关注,每一次使用权限都会留下痕迹。山田,在你当班的晚上,档案室里多了一个使用过的记录,你该如何作答?并且在这种关键时候去档案室,万一被人看到,又要如何解释才能远离这滩浑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面对有冈苦口婆心的劝告,山田一言不发,默默地攥紧了双手。

    “山田,我觉得你该先回办公室了,距离12:00不到二十分钟,误了汇报工作的时间就不好了。”知念担忧地说。

    “也是,那群下属,我得看紧。”山田点点头。转身前,又看了一眼有冈,“我们会再来的。”

    “都是笨蛋吗?”待门关上以后,有冈喃喃自语道,擦了擦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

    ·

    “知念,之后二十分钟可能要拜托你和xx(a君)了。”合上门后,山田扶了扶眉头,这样的倦容只能在有冈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来。

    “没问题,我来帮你想办法,”知念回答道,“我们现在还需要档案室的钥匙,对吧?”

    “恐怕是的,”山田点点头,“又要辛苦冈本了。”

    两人俯视楼下,却惊讶地发现冈本还在与保安闲聊,扺掌促膝,洽谈甚欢。两人相视而笑。

    与知念分开后,山田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教育部的各位辛苦了。我想把近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好好补一补,文件已经在我办公室里了,挑个位置坐下吧。明天我请大家喝酒!”做出拜托的手势。

    “哇,山田君是想争取晋升了吗?”一个职员打趣说,“真是稀奇啊。”

    “可不是嘛,以前总说家人不支持你从政,才一直没考虑晋升呢。”另一个职员接口道。

    “偶尔改变一下态度,也不错。”山田挠了挠头,顺着对方的话说道,不想再在这里花费精力。“没问题的话,就过去吧。”

    “行!”教育部的职员相继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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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b君的工作报告:将计就计

    11:45

    (梦想港南侧报社·文秋小组)

    文秋办公室里的电话兀然响起。

    “警察吗?!!”薮那过度紧张的模样,让我有点想笑的冲动。虽然我们现在确实在干着盗贼的勾当,但我并没有听到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也许是害怕电话再这么响下去,楼下的保安会来一探究竟,薮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去接电话。

    直觉告诉我,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是政府办公楼那里打来的,十有**还和我们刚才看到的有冈的简历有关,我便没有阻止。但就在薮的手即将够到听筒的时候,八乙女一个箭步制止了他。

    “我来接,你是正社长,你不能出事!”八乙女不由分说地拦在薮面前,“如,如果真是警察,你,你俩赶紧逃。”

    看着又结巴又在努力逞英雄的八乙女,我竟没有了先前想取笑的心情。

    接起电话时,几乎能听到八乙女将近1分钟150次的心率——

    “是我。”

    听到山田的声音,这俩可算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们了吧,不好意思。你们这里有遇上什么麻烦吗?”山田问。

    “目前没有。”八乙女回答道,“你那边呢?”

    “情况不太妙,但我们在着手解决。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忙。”山田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张有冈的简历?”

    “你是说,大二时参加奥运筹备的那一张?”

    “对,有吗?”

    “薮你快拿来!”八乙女吩咐说。

    “那再好不过了。”山田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你们把那张简历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报给我听。知念在仓库里找到了当年剩下的空白的引导员简历模板,你把内容报给我后,我让有冈重写一份。这张简历也请你们将它留在文秋,我还需要报社把它登载出来!”

    ——把有冈伪装成引导员,用虚假的引导员简历,调换真实的临时公务员简历!

    看来山田他们是准备将计就计了。

    薮找到了有冈的简历,但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灭了。没带够电池这种事,发生在初犯身上倒也正常。

    “啊,办公桌上有电池!”我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备用电池假装从桌上拿起,递给了薮。

    “那个,可能会花一点时间,我们过一会儿回拨。”八乙女抱歉地说。

    “不行!千万不能挂掉电话!”山田急叫着阻止了八乙女准备撂下电话的行为,“在政府办公楼,同一个电话打来两次,第二个电话超过一分钟以后,就会自动追查到电话的来源。几千字的简历要读很长一段时间,来不及的。务必保持电话畅通!”

    “我明白了,我不会挂电话的。”八乙女心有余悸。“薮你也给我快一点!”

    “是是是。”薮摸着黑换好了电池,走来听电话的时候,突然摔了一个大跟头。

    “好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薮坐在地上叫疼,渴望得到八乙女的同情。但在八乙女渐渐逼近的黑影中,他忽然变得不敢再发出任何抱怨。我低头一看,薮脚边,是一根被绊松了的电话线……

    “****(我的名字),拜托你回避一下。”八乙女愤怒的声音幽幽响起。

    “好。”我退后,我也不想亲眼目睹家暴现场。

    想来,突然断了电话的山田,估计也是一脸惊愕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用公共电话回拨,自然可以,但我不觉得这两人有胆量再次潜进文秋办公室把简历送回来;如果不把简历带出去的话,在半夜开油印机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且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带相机的习惯……

    难不成他们想挑战一分钟内读完千字文稿?

    虽说我和我相方可以帮忙传递信息,但我还不想公开身上的无线通讯。可真是伤脑筋。

    趁着被八乙女轰出来的时候,我登上了湿漉漉的屋檐。下了一整天的梅雨,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只有屋檐旁还时不时地落下几滴残雨,犹如猛兽的涎液一般。

    距离凌晨也不远了,我打算去看看取证组还活得好不好。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推开酒吧的门,里面喧嚣一片,鱼龙混杂。

    伊野尾正在专心地调酒,高木坐在他面前的吧台上。可能是为了保持清醒,高木面前的酒基本没动过。顺着他的目光,我很快找到了中岛。

    中岛穿着宽松的夹克,左手搭着外套的拉链,右手时不时地探向外套的内侧。没有猜错的话,内侧口袋里应该藏着用来取证的相机。还挺有模有样的。

    “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伊野尾低声询问高木。

    “山田的两个上司,白板上有他们的照片。”高木轻声作答。

    我找我相方确认了一下,确实是那两人。只知道他们喜欢在上班时溜出来喝酒,没料到他们也进了这家酒吧。

    伊野尾微微点头,继续调酒。那两个人也在吧台边坐下,边喝酒边聊天。

    单从我到场的两分钟看起,这里还存在着其他的买方与卖方。非常危险,不过也恰恰证明这里确实是交易的理想场所。再次把目光聚焦在中岛身上时,他的右前方,出现了目标!

    突然,耳麦里传来了电话铃响起的声音。莫非是八乙女他们?正诧异着,耳麦里又响起了另一通更微弱的电话铃声。

    怀表的指针,双双指向了数字12的方向。

    ·

    ###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山田的办公室中,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文秋报社那边打来的。

    自从电话突然断掉以后,山田心里也焦急万分,担心他们可能真被警察逮住了。如今电话那头是谁都得打个问号。就在这时,第二通电话又突然响起,是隔壁上级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看壁上的挂钟,十二点整,正是夜班查岗、汇报工作的时候。

    “拜托你!”山田低声对a君说道。自己跑去隔壁接上级打来的电话。

    a君接起电话,“有冈大贵,19岁……”a君立即反应过来,“哗啦”一声,在听筒旁抛出一枚袖珍录音器。

    ###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蓄着络腮胡的男人与另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在酒吧的一角轻轻碰杯。那个络腮胡,正是当年的体育会长,不出意外的话,另一名灰发男,便是文秋的总编。几句交谈之后,会长递给了对方一只皮箱。

    另一边的中岛,左手搭着拉链,右手微微挪出衣襟,左手盖在右手之上,手指的缝隙间,露出相机的镜头。

    灰发男人微微开启皮箱进行确认。中岛右手的手指开始快速地上下起伏,眼睛尽可能自然地瞟向周围的人群,全凭触感判断对焦的情况。只听“啪”的一声!灰发男人将皮箱盖住,惊恐地望向四周,可能是本能地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偷窥。紧接着,灰发男人竟无巧不巧地与中岛对上了眼神,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他隐藏在外套后的、交叠着的双手上!

    呐,中岛君,在你下定决心取证之前,有没有想过,你的目标——知名报社的总编,只会比你更精通拍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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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437/ 第一时间欣赏驰骋昭和最新章节! 作者:孤寂弦音所写的《驰骋昭和》为转载作品,驰骋昭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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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昭和介绍:
用足球的方式打开日本组合Hey!Say!JUMP事业主线:昭和年间,一个足球社团,成为足球校队,最终挑战足坛顶峰的故事。情感主线:最年幼的球员因违反校规被校方恶意开除,成为了全队心上的疤痕。其同期(山田)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而深感自责。在其他人都已接受现状的情况下,暗中作了一个决定。却不知这个决定,会让他付出被自己珍视的人所憎恨的代价……驰骋昭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驰骋昭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驰骋昭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