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开场
大贵族的排场是什么？
一言以蔽之，人多。
夜晚，在城堡外的主要道路上，两旁各站了一排手持火把的人龙，绵延数里。表面用意是照亮客人们的道路，毕竟有些人就是喜欢摆摆身分，最后一刻再到场，而这个时间通常都已经太阳下山了。背后用意，当然是彰显大公爵家的财力，以及替自己亲孙女在社交场合的初登场撑腰。
原本用来校阅军容的小广场，在平常时是公爵卫队各式车辆的停车场。不过为了迎接客人，那些大块头先移到其他地方了，包含大公爵的订制车也都暂时移开。如今是形形色色的马车停驻在此，当如那句成语──冠盖云集呀。
城堡那标志性铁灰色的外墙上，则是挂起了大幅的旗帜。最显眼，也最大幅的，当然是卡维家族的家徽旗帜。然后是属于卡维大公爵的次级爵位，大公爵领地所分配的地方军团旗帜。一片旗海，就将城堡的正面点缀的五彩缤纷。
在侍从的指引下，进入城堡的大宴会厅。这里开始的安排，就和某人所想的不太一样。
跟某人在地球时所看过的戏剧，以及在迷地时所参加过的贵族聚会不同，格瓦那帝国的贵族宴会，男性与女性的交际场合是分开的。也许在开场与重要仪式上，他们会在同一个场合出现，但基本上还是男人玩男人的，女人玩女人的，两边分别活动。
在男女一齐出席的场合，帝国的女性一定会带上头纱，穿着拖地的长裙，以及可以隐藏起双手的长袖。基本上，以不露出一点肌肤为原则。
当然对于外宾以及非帝国的女性，格瓦那帝国并不会强制对方也要符合他们的风俗。但还是以不过度裸露为主。在帝国内，会在公开场合以及男性面前，穿着裸露服饰的只有一种人──娼妓。所以女性不想造成他人误解的话，在格瓦那帝国就得尊重一下本地风俗。
因为交际场合是男女分开的，所以格瓦那帝国的贵族并不会举办任何形式的舞会，取而代之的是音乐会。在悦耳的乐声下，贵族们闲话家常，或是密谈着足以动摇整个迷地局势的内容。而乐师、侍者等，当然也都是区分男女，互不交流。
会这样严格区分的原因，除了格瓦那帝国独有的风俗习惯外，在纯女性的场合，她们也会解下自己的伪装，除去面纱。各种争奇斗艳，比之那些其他地方的贵族，男女混和的宴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假如有那贪花好色的男人，别以为可以’不小心’闯进这种场合中，便能饱览群芳。然后不管是尿遁或是借酒装疯遁，就可以全身而退。
基本上发生这种事情的话，看看在场有多少女性，闯入的男人就等同于跟所有女性背后的家族结仇。
假如那个人是平民，没二话，先砍了再说。假如是贵族，以’不谨慎’为理由，剥夺继承权，或是强制将爵位传给自己家族中的其他人，然后强制隐退，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甚至贵族与贵族间，因此而发生战争。
所以哪怕是皇帝，也不敢闯进纯女性的社交场合。在格瓦那帝国的历史上，可是发生过有皇帝的继承人这么搞了，然后继承权就被取消，并且流放边疆的例子。因为当时在位的皇帝不这么妥协的话，那时格瓦那帝国就会因为各地叛乱，直接分崩离析，瓦解了。
也正因为是这种男女分开的习俗，所以格瓦那帝国的贵族们，不会刻意去介绍异性家属。除非是孩子的成年礼，当然会抓出来亮相一下。不过女性家属在男宾面前，还是会穿戴上面纱等各种能够把自己摀得严实的服饰。
而某个插手安排仪式的人，当然也要配合帝国的习俗。特立独行从来都不是好习惯，而且某人也不想因为有违当地风俗的小事，就被抓去浸猪笼。所以虽然提了不少意见，但还是和老公爵的执事们商量着，讨论出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仪式安排。
首先第一个改变，就是音乐的安排。在巴兰女侯爵的强烈要求下，隶属于公爵家族的乐师，全部向哈露米学习新的音乐。流行音乐用在这种场合当然不适合，但是某人记忆中的古典乐，可就是非常适合这种贵族宴会的氛围，用做背景音乐也不违和。
幸亏某人在迷地经历过一次次的……升级？变化？反正记忆力已经好到不像正常人类了。当初在学习时习惯聆听古典乐来纾压，可以说是听遍了所有名家的音乐。
当然，光靠这些记忆，某人也不过就是哼哼而已。还是哈露米花了很多时间，将某人口中的哼哼写成乐谱，让地球的经典音乐在迷地重现。
这些音乐和迷地的原始音乐最大的不同，在于分部演奏。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乐谱，演奏不一样的音乐。然后结合起来，形成悠扬的乐曲。
迷地的原始音乐是多把乐器，大部分是相同的乐器，至少也会是性质相近的，来演奏相同的音乐。比较像是没有喇叭的地方，用这样的方法来放大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到音乐。
这种情况下，倒还让哈露米揪出一些只会装模作样，实际上并不会演奏乐器的乐师。或者是他们的技艺并没有纯熟到，值得让一个公爵家族雇用。就只是托着不知哪来的关系，进到大公爵家族混口饭吃。这些人当然被辞退了。为此，少女还收到不知名的恐吓。
只是见过世面，经历过生死的金发少女，怎么会担心这种贵族家庭中，穿小鞋的报复。直接就把送来的恐吓书信，甩给了巴兰女侯爵的执事，自然有人代劳。
这只能说对方看走眼。误以为这洋娃娃般的少女只是个流浪在外的乐师，偶然间被大公爵本人或其他执事捡回来而已。
假如对方真是这样的身份，那么进到大公爵家族中绝对是高攀。因为女性流浪乐师通常也会卖身做兼差，赚取微薄的旅行费用。这样的人，在大公爵家族的仆役眼中，也是低贱的。
但哈露米不说她身为魔法学徒的身份，或是斑鸠同盟的高阶成员。跟随她们老师出生入死那么长的时间，又有芬在旁言传身教的，早就把她们的神经线锻炼得无比粗大。等闲阴谋只要不是那种要命的，通常都会被无视。
更何况对金发少女来说，筹备巴兰女侯爵的拜师授徒仪式已经够忙了，哪里还有时间管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
要一群会演奏乐器的人，骤然上手交响乐等级的乐曲，明显是不太实际的事情。所以哈露米调整了乐谱，让所有人都还是使用自己所擅长的原始乐器，只是演奏不同的分部而已。她还特别向大公爵要了几位军中的号角好手，来补充管乐的部分，组成一个小型的管弦乐队。
更重要的是，她带领大公爵的工匠们，制作了一架钢琴。她们老师一直留在图纸上，没有实际造出来的乐器。在地球，有一架钢琴等于一个交响乐团的说法。所以由哈露米亲自演奏钢琴，搭配其他人的管弦乐，在某人耳中是糟粕，在迷地土著耳中却是惊为天人。
这也是难为了那个少女，短时间内就上手了钢琴的演奏方式。尽管在某人耳里，演奏出来的乐音还十分生涩。然而自认为音乐品味是全迷地最好的格瓦那帝国贵族们，无不伫足专心聆听着金发少女与其他人练出来的钢琴协奏曲。
哈露米的开场，给帝国的贵族们开启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在侍者的引领下，男女方宾客朝着不同方向前去。男宾最简单，直接带到大宴会厅去。
吃东西的形式，也不再是长条桌，让主人家按身分地位去排席次，并为此伤透脑筋。而是走动式的自助餐，当然也提供用餐的座位。如此形式除了方便走动聊天外，也有助于别有用心之人可以不着痕迹地走在一起，密谈着他们的盘算。
女方宾客则是麻烦一点，她们会先进到一个用来整理自己仪容的小房间。在自己随身侍女的服侍下，除去面纱与厚重的外袍，显露出底下华丽的衣着与珠宝首饰。然后才正式进入女性用的宴会厅。
一旦解开束缚，格瓦那帝国的女性们，其美艳程度相较其他国家的女性贵族是不遑多让。高贵的布料、贴身的剪裁、精美的蕾丝与各种装饰，缤纷鲜艳的色彩，每一位女性都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彼此吸引着，也较劲着。
男女分开之后，乐师们也按照性别，各自往不同的宴会场地去做演奏。不过哈露米就没有继续做这种卖艺般的事情了，相关乐器的使用方式与新的乐谱，当然都教给了大公爵所雇用的乐师们。这群以演奏音乐为职业的人，所欠缺者不过是熟练而已。
尽管还不太纯熟，但分部合奏的乐曲所带来的新鲜感，已经足够掩盖掉那不明显的缺陷。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助餐形式下所提供的食物，更是美味到众贵族们难以想象。也就顾不及那音乐中的些许瑕疵。
很多东西乍看之下，他们都分不出材料究竟是什么。因为全都雕成花、做成丸子，或是与其他食材揉合成不同的模样。得要等到吃下口了，才品尝得出来。也就是说这些食物，不光外型做得令人赏心悦目，味道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可以说，光是开场的音乐，以及宴会上的食物，卡维大公爵确实做到了先声夺人。让参与的众贵族们都体会到，这位大贵族的实力依旧，甚至还比过去更加强势。
第八百六十八章 仪式
两处宴会厅在杯觥交错间，气氛略有不同。男性聚集的地方，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区分为两种心思。有想要巴结卡维大公爵的，当然也有立场不同的政敌一方。
不能明目张胆地砸场子，也得拖一下后腿。谁叫有传闻，卡维大公爵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和那个魔法师的合作是赚到得要盖第二间仓库来放钱。
虽然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也不清楚他们是合作做什么生意──汽车的买卖，本地销量都还无法完全供应，当然不可能外销，──，但有半支公爵卫队放在圣城埃斯塔力这件事情可做不得假。
作为一个大公爵台面上的最强力量，派了一半去看管的，总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所以聚集而来的人，不管立场是属于哪一方，都希望从亲近大公爵的贵族口中探听详细情形。
女性的宴会厅中，所有与会者都在偷眼看着四周，试图找到这一回宴会的那两位主角。有些人是想近前攀谈，拉拢一些交情；当然也有人是想来踩场子的。想教训一下一个黄毛丫头，跟一个不知所谓的魔法师。在她们眼中，除了比自己身份高的贵族外，其余人皆不放在眼里。
只是那两个主角，年纪轻的那个有在开场时亮相一下，就躲回自己房间了。
为了准备今日的仪式，巴兰女侯爵提早了数天回到公爵家的城堡。虽然身边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熟悉，却一点也让她无法放心。所以平日里就又和过去一样，躲在自己的房中。
差别在于有必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踏出房门。和过去一步也不愿意离开的情形相比，女侯爵在大公爵眼中已经进步很多了。
至于另外一位年纪大的主角，她压根就不在这座城堡里。身为拥有闪现术的魔法师，对于这令人烦躁的仪式，当然是有必要登场的时候再出现就好。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不需要浪费在这里太多。
尽管在某人眼中，芬发呆的时间跟她睡觉的时间一样多。剩余的才分配在生活的琐事，以及她所谓的正事上。但即便如此，她的工作效率可是相当惊人。东摸西摸一下子，抵过别人忙活几天的时间。
所以在女性宴会厅中的诸位，终究只能失望了。谁叫这场宴会的两位主角，跟一般贵族的习性不太一样。
等到众人差不多用完餐的时间，也是仪式准备开始的时候。乐师们不论男女，重新聚集在男性的大宴会厅这边。而女性贵族们也正在着装，准备加入这一边的典礼进行。
侍者们动作迅速，且有条不紊地撤收自助吧台。同时将装着肉骨鱼刺的残羹碗盘迅速收走，并布置着接下来要举行仪式的场地。
其实绝大多数跟魔法师有关，决定传业授徒的仪式通常都是秘密进行。毕竟跟魔法有关，多少会有一些不该被外人知的秘密，或是不容许被干扰。
会有贵族出席的公开场合所举行的比较像是一个通知、公告，而不是真正的仪式。也就是说由主家，即卡维公出面公布自己的孙女将追随大魔法师芬，学习魔法，便算了事了。所以之前老人家说聚举办什么仪式的，并不是真有什么典礼安排，只是贵族们聚起来吃吃喝喝的借口吧。
不过当原本吃吃喝喝用的长桌被清理到了一旁。属于大公爵的主位左侧，摆放了一张规格毫不逊色的长背椅后，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一回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来自军中的号角手，滴滴答答地齐声吹响了一段慷慨激昂的乐音。对于不间断有新的东西刺激，到场的贵族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大家全都沉下心来，静静地看着这位大公爵又搞出什么新花样。
齐声踏步，铁靴着地的气势十分惊人，全副武装的公爵卫队以二路纵队进入到宴会厅中。这当然引起了一阵骚动，甚至立场与这位大公对立的贵族们，心中都浮现了某个阴谋论调──是不是大公爵利用自己的孙女当借口，要把他们一口气给收拾了。
公爵卫队当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从中间分开了人群，并朝左右拓展，开出一条路来。其动作当然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这里哪位贵人。而贵族们也是相当配合，让出了公爵卫队所要站的位置。是说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应该不会和身穿板甲，腰系刀剑的战士硬碰硬。
同时以哈露米的钢琴声为领头，这支临时成军的管弦乐队奏出了一曲雄壮的进行曲。尽管在某人耳里，还是有些零零落落。但在这迷地所不曾有过的乐音中，卡维大公爵手挽着今日的主角之一，巴兰女侯爵从宴会厅的大门口登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主位左侧的那张长背椅上。坐姿轻松、神态自然，一席红色为基调的四灵服，将本已十分艳丽的她，衬托得更为出尘。但只要注意到她，便会感受到她那脱俗的气质底下，自带一股睥睨苍生的气势。
卡维大公爵并没有带着自己的孙女往前走，而是在走到公爵卫队所开出的道路尾端时，便放了手。而这群精锐的骑士，则是拔剑上架，搭出一道刀剑拱门的道路来。
随着女侯爵前行，骑士们放下手中的刀剑，伫立而身前，并且转过身，背对着前行的巴兰女侯爵。原本某人希望利用这样的动作，表达少女将从贵族身分移转向另一种身分的用意。但别人怎么解读这样的动作，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当女侯爵走完刀剑拱门，有身穿黑色侍从服饰的执事，从左右走出。一人手捧一方盘，上头放着一件制作精美的魔法师小披肩。自然有侍女为女侯爵披上，象征着她进入到魔法的世界中。
另一名执事的手上则是一只大托盘上又摆着小托盘，小托盘上放着一碗茶。女侯爵端起了小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巫妖的面前，躬身敬茶。
因为迷地没有跪拜的习惯，某人也就不强制想学习魔法的少女，做这种对迷地土著来说颇具屈辱性的动作。要一个贵族稍微弯点腰，已经是相当的让步了。
”老师，请喝茶。”巴兰女侯爵首次在众人面前开口，顺道破除了她是个哑巴的谣言。
只是对于面前的敬茶，芬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下，而是踌躇了小片刻。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生变的时候，她终究是撩起袖子，伸出那青葱般的玉手，接过这碗茶。
其实巫妖慢了半拍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拜师学艺要用茶？用咖啡不好吗，或是苏打水。那个男人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着。
第八百六十九章 阻挠
彷佛以为让巫妖将那碗茶喝下去，一切都将不可挽回。就在芬举盏就口的当下，人群中传来数声阻挠：”等一下！””停！””阻止她。”
芬却是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美目掀了掀，看向开口说话的人。
出声阻止的似乎是同一挂人，他们有人高举手，有人昂着头。身份却是分为两类人，明显与卡维大公爵对立的贵族，以及三圣光教会中的正义神官。
冷艳地一笑，芬豪迈地仰头一饮。”咕噜。”一声，茶水饮尽，示威一般地轻轻抿了抿嘴。如此举动，当然激怒了特意来找麻烦的人。几个沉不住气的贵族，用不带脏字的方式极尽嘲讽着。
狗在吠，芬当然不会介意。她将茶碗放到一旁来收拾的侍者托盘上，同时轻轻摆手，让巴兰女侯爵站到一旁。虽然不是坐在主位上，但她自带一股俾倪的神态，俯瞰说道：”跟你们无关的事情，想要阻止的话，得要有一个好理由才行。否则你们该明白，得罪的是什么人。”
来自三圣光教会的正义神官，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的圣袍上绣有甲片，让他们的圣袍几乎可以当作护甲来使用。虽然衣服有些重量，但也代表了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维持正义。也因为那些甲叶是圣袍的一部份，所以他们穿着这一身不管到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挡。
如今这样的人，代表反对的一方站了出来。他没有长篇大论，而是一出场，就朝着巫妖身上扔一个侦测邪恶的魔法。果不其然，芬身上那红到发紫的邪恶之光，看起来额外的显眼。
其实在贵族圈子里头，随随便便扔侦测邪恶的魔法是犯了众人的大忌。因为没有哪个贵族的屁股是完全干净的。但是今天这个魔法被扔到一个魔法师身上，对方在传闻中还是一个巫妖，在千年之前更是君临那个时代的魔王。所以对这样的结果，大家抱持着看戏的心情，静观其变。
在结果出来之后，那名正义神官用着唱戏般的声调，高声说道：”看啊，邪恶之人，汝到底是用何方法蛊惑贵族之后。不论你的意图为何，吾今日必将摘除邪恶之瘤，还世间一片清明。”
这要是唱戏，现在底下的人就应该要叫好了。即便这位神官不是唱戏的，他身旁的人却是一副兴奋到想高声欢呼的模样。
大部分贵族都是副兴致盎然的表情，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真正为巫妖担心的，没有几人。包括卡维大公爵在内，他也不认为对方会造成什么威胁。但面子被削的困扰还是有的，所以老人家摆出了严肃的表情，思索着解套，甚至是反击的办法。
只是在所有人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前，巫妖身上深红诡谲的光芒，再一步加深，由红翻黑！然后七彩流转变化。有时由下往上刷，有时又变成左右刷新，甚至斜上斜下，变化多端。
到后来，好像不满足于单调的色彩流转，竟有字体或是变化，或是飘过。有时是傻比，有时是逗比。当一些奇奇怪怪的用词跑过两轮，某人无聊到开始写歌词：转啊，转啊，七彩霓虹灯！
果然在其他人搞清楚状况之前，某只巫妖先不能忍了！
一个闪现，出现在人群中的某人身后。伸手就是一个爆栗，骂道：”你在玩什么东西？”
”别打头，会变笨。”林抱怨道。又咕哝着说：”我不是看有人玩放红光的魔法嘛。要玩这个，谁能比得上我，当然是让大家看看我的手段了。这样的色彩变化，妳说精不精彩。”
”拿我当布幕嘛！”芬正想要继续出手，教训这个男人。那名正义神官却是气急败坏地说：”你在胡说什么，我这是侦测邪恶的神术。刚刚那个巫妖身上的红光就是证明。就算你用其他颜色的光芒掩盖，或是使用驱逐魔法，都隐瞒不了她邪恶的本质！”
对于有人穷追猛打，林却是眼露不解，指向芬原本的位置，问道：”那么那把椅子是怎么个邪恶法？旁边的地板也很邪恶？你的这一记魔法没对好，后头那邪恶的布帘也沾上了一点红光。是说到底是谁给你信心，一个拜神的，在魔法师面前搞这种小动作的魔法。以为大家都瞎子，看不出来吗。阁下要栽赃嫁祸，好歹也得用正牌的侦测邪恶魔法吧。还是说，您有什么顾忌，或是跟谁有什么默契？”
这时众人也才发觉，果然跟那个魔法师说得一样，在巫妖原本的座位旁，不光是椅子，地板、布帘，甚至周围的器具上都沾染了红光。要是那真是侦测邪恶神术的结果，难不成杯子曾经杀过人，地板曾经夹死人吗。这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的。
这时一些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事情的贵族，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难不成来自三圣光教会中的正义神使，他们的审判都是能做假的吗。那过去，受他们正义审判的刑罚而死者，里头有多少人是冤枉的。
至于那些对这种情形有所闻的人，这次还是被一个魔法师揭穿了，才真正知道这些伪善者的技俩。
而被暗指为骗子，欺骗手法也被揭穿的正义神官，则是气急败坏地大叫道：”魔法师，这是你玩弄的把戏！侦测邪恶的神术从不出错。但卑劣的人却会使用障眼法，污蔑正义之行。”
”污蔑？我不需要污蔑。我甚至怀疑你连侦测邪恶的神术也不会使用，所以用这种低劣的魔法手段，任意地审判他人的善恶。至今，你用这种方法杀掉多少看不顺眼的人啊。”
”胡说八道！选择与邪恶为伍，君之立场，不言而喻。看我使用侦测邪恶，证明你并非无辜。接下来，就要将你当场诛杀。”说着，正义神官扬手就要再丢一个神术出来。
林见状，慌忙说道：”等一下，等一下！”
正义神官当然不管不顾，径自将神术放了出去。某人却是吓得摀住双眼，不知闪躲。
看似窝囊的举动，身上的玄武袍却是自发反应。就看属于侦测邪恶的神术，那如闪电般的白光在撞到罩住某个魔法师的蛇龟虚影后，反弹并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顿时在场众人，不管是贵族或侍者，一个不落，全中了正牌的侦测邪恶。唯独反弹了神术的某人，以及被挡在某人身后的巫妖安然无恙。
还是摀着眼的林，颤声说道：”惨剧发生了吧。”
”……这还真够悲惨的了。”芬无言以对，也就只能随口回道。
第八百七十章 事态
只因为站在一旁看戏，就莫名其妙泄了底，贵族们对此有多愤怒？
但比起自己心中的怒火，还是有不少人偷眼看着其他人中了侦测邪恶后的情形。只是放眼望去，一片红冬冬。就连女性贵族聚集的地方，都出现几道红到发黑的光芒，真不知道她们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就如那个普遍的认知，没有哪个贵族的屁股是干净的。
至于两个当事人，一个的表情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知所措。
另一人则是一脸无辜，为难地说道：”阁下你看，我身为一个魔法师，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做出任何反击的行为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这一回我可不是反击伤害，只是把神术给弹开而已，这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至于弹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我只能说，一切都是误会。而且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是出声阻止你了嘛。只是你不听而已。”
只是某人还是小看了对面神官的脸皮厚度了。他随手一挥，驱散了侦测邪恶的效果，提都不提刚刚见到的一堆红人，指着被针对的两个魔法师，继续说道：”不敢接受侦测邪恶的侦查，只能说明你心虚了。而用过一次的鬼蜮伎俩，继续用第二次、第三次，躲躲闪闪的，只会让人瞧不起，并不能证明什么。魔法师，面对正义之主的审判，你唯有全盘接受。逃避或是强硬地抵抗，并不会得到救赎，只会引来神罚与天谴。”
这话是把一堆红人出现的错归到某魔法师头上，然后又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神逻辑。所以林忍不住，插嘴说道：”阁下，按照您这么说，假如有人要用毫无实证的罪名审判我，我就得自缚双手，接受调查。那我要杀你的话，你怎么不把脖子洗干净，自己送到我面前呢。这种不合理且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您觉得用来要求他人，合理吗？”
”汝当明白，与邪恶同行的你，便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再多的辩解在吾主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正义神官直接给某两人定了调，站在他身后的贵族们，也一个个囔囔着，说：”耻于与你们为伍。””大公爵，如你敢让这种邪恶之人作为巴兰女勋爵的老师，那你将成为帝国之敌。””帝国之敌当共击之。”……
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之际，又有不协调的声音传来。”是谁说耻于与芬阁下为伍的呀。那么是不是跟她有关之人，你们都拒绝靠近。”
正义神官冷哼一声，说：”所有与巫妖有关的人，都将成为正义之主铲除的对象。说这些话的人，我可以在你们道歉之后，当作没有刚刚那件事情。”
其他相同立场的贵族们纷纷说道：”对，道歉，道歉！””与恶人为伍者，必为诸恶一员。如果不想被审判，你们该实时醒悟。””所谓物以类聚，邪恶之徒也只会与邪恶之徒联合。汝等同行之人应当慎选，不可沦为恶人工具。””你们可知……”
本来还有大把话要说的贵族们，在看到开口为巫妖辩解之人后，一个个都噤声了。他们面面相觑，再看向那位正义神官，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出面的人同样是三圣光教会，但他们却是信奉生命之主的主教们……
三圣光教会因为正义与生命两位神灵并立，所以没有教皇。掌管各个教区的主教，已经是实质上的最高人物。而神官就是在主教底下，负责实际执行任务，或是管理教会之人。
因为分属不同的老板，所以三圣光教会内部的阶级服从，比其他教会执行得更为严格。这是为了避免不同系统间无法指挥，从而留下龃龉，埋下日后分裂的危机。毕竟已经走了一个守护之主，要是正义与生命之主再分家，那号称迷地最大教会也就名存实亡。
所以当盛装而来的生命主教’们’一齐出面，正义之主的神官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但一把胡子，却又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们，却没打算放过他。趋前进一步逼问道：”你且说说，与芬阁下相关的人，你们想如何处置？”
”大人……”正义神官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看向生命主教们的后头，有一个跟他同属一个教会，隶属生命之主系统的同僚，希望他能出面缓颊。
不过很可惜的是，假如来的只有一位主教，还得是一位外区主教。这位生命神官就能借口说对方不熟悉本区事务，所以委婉地请这位主教不要干涉太多本地的事情。
但不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就站在人群里头，身份地位还不是靠前排的。来的主教总数有十多位，这意味着三圣光教会生命之主底下，半壁迷地的实权人物都出现在此。就算那名生命神官平日里位高权重、备受景仰，眼下也只能夹起卵蛋当孙子了。
他倒是想把自己藏到看不见人，不过终究还是被点名了。领头的主教说道：”诶，小子，这里是属于你管辖的区域。那几位耻于和我等为伍的贵族大人都把他记起来，以后就不要和他们的家族往来了。假如对方嫌弃我们，我们就该要有自觉，不要上门惹人厌。我们终究是侍奉神灵之人，不是这位大人或那位大人的狗腿子，用不着仰赖贵族们的鼻息而活。”
被生命之主的主教们点名拒绝往来，这就跟要命没什么两样。受人指使而出头的贵族们，无不吓到瑟瑟地发抖。在一开始，可没有人说过结局会变成这样。
那只巫妖，究竟和生命之主有什么关系？
这是大部分没有关注圣城埃斯塔力局势变化的贵族们，心中相同的疑惑。
在大部分冒出头的人都退缩的当下，那位正义神官像是破罐破摔，豁出去了。质问起几位生命主教：”几位主教大人，你们可清楚那个徒有外表的美人是一个巫妖，曾以恐怖与暴力统治世界的魔王。这样的人，值得几位年高德劭的大人为其担保嘛。”
面对如此质疑，带头的生命主教却是用古怪的神情，看向这个年纪比他小太多的神官，问：”年轻人，你有多久的时间没有祈祷了。聆听你所信奉着得那位陛下的声音，而不是将时间花在贵族之间的醉生梦死。”
第八百七十一章 平息
这样的指责，年轻有为的神官当然不可能接受。他反驳道：”几位主教大人。我的信仰依旧虔诚，天上陛下的教诲，一日不敢或忘。反而是贵方背弃了与吾主的盟约，亲近一个巫妖，这难道不是背叛。我才要质疑你们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的诱惑，才让你们做出这种胡涂的选择。”
这话一出，所有主教都是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向那个本该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神官。几个性情较为和顺的主教，更是惋惜地摇摇头。提示都已经如此明显了，但已经忘记信仰的年轻人，像是鬼迷心窍般不知悔改。
这样的表情看在年轻人的眼中，当然深深地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他双手合十，再左右一张，召唤神锤术让他掌心出现一柄神力所铸就的魔法武器，一柄战锤。这是说不赢别人，准备武力解决的昏招。
年轻的正义神官高声说道：”几位主教大人，既然汝等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眼下的场合毕竟是贵族的宴会，所以除了主人家的护卫外，不会有人带着刀剑前来的。即使有，也会被留在迎客处。一言不合就开片的迷地传统，贵族间也是蛮流行的，他们有个更高大上的说法——决斗。
做东的主家，当然不希望在这种场合见血，所以会有各种限制方法是很正常的。不过限制再多，却防不了这种召唤魔法武器的。总不能魔法师或神职者进门，先给对方挂上封魔手环之类的道具吧。来的可是客人，又不是犯人。
既然有客人不识大体，作为主家的护卫人员当然也不用客气。公爵卫队在自己家的地盘上，那可是连皇帝的亲卫也不甩。敢不守规矩，谁来都一样教训！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当下还是以客人的安全最重要，而重中之重就是那十多位三圣光教会的生命主教们了。这些老人家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会被当成上宾礼遇和保护的。
所以原本作为仪仗的公爵卫队，以及站在外围，负责警戒任务的护卫骑士们，在那名正义神官召唤魔法战锤的那一刻，就高举盾牌，围到家主与生命之主的主教们周边。众人组成钢铁人墙，准备护送要人们，以及其他宾客离开。
如前述，三圣光教会内部的阶级观念很重，为了一个生硬且明知不是事实的理由，就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年轻的神官当然不敢将手中的战锤挥向生命之主的主教们，他这一下只是虚晃一招，调动公爵卫队们的防御。
果不其然，这群以保护贵人为职责的骑士们，第一时间当然是以保护在场的宾客们为主，便疏于那两个魔法师的防范。熟稔于战斗的年轻正义神官脚步一错，就朝着原本针对的目标，那名曾为魔王的巫妖杀去。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作恶魔法师已有无数，今日将再添一人。
不世功名，就在今朝！
只是和年轻神官预想中，战锤触肉的手感不同。甚至连应该溅出血花，大声惨嚎的人影，在战锤挥出的下一刻就消失无踪。
”被小瞧了呢。”和芬一起用闪现术躲避的林，声音略带不满地说道：”居然以为用一柄不知所谓的战锤，就能够收拾我们。我说神官大人呀，您真的讨伐过那种穷凶极恶的魔法师吗？还是说您出去战斗的实绩，都是由部下把敌人捆好，绑到你面前之后再由您来杀掉？您不会真的以为这样的小诡计，对付得了习惯战斗的魔法师吧。”
不知某人嘲讽的功力见涨，又或是真让他说中了。涨红着脸的正义神官气得是六窍生烟，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正在砸一个大公爵的场子，直接就是为自己加持各种战斗用的神术。
只见在祝祷声中的年轻神官，气势节节攀升。为了贯彻正义的信仰与道路，正义之主所赐下的神术大多是与战斗有关的。而到了神官以上的位阶，那更是一人犹如一支小型军队一样，破坏力惊人。
但在这种不擅长战斗者居多的贵族宴会场合，光是战斗余波就能大开杀戒了。所以对于这名正义神官的轻率举动，卡维大公爵也感到不满，甚至打算亲自出手了。
然而这个年轻神官的实力提升，很快就超乎众人的预期。各种加持的神术，都呈现超规格的强化程度，让这个年轻人瞬间就超越了许多锻炼一辈子的强大战士。即使有着大剑士封号的卡维公都感到棘手，考虑起现在派人将自己惯用的武器装备带来，是不是来得及的问题。
旁人的感受当然远不如当事人。察知自己的力量不断提高，年轻的神官心中一股兴奋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由得放声狂笑，说道：”看哪，这是正义之主的赐福！看来陛下祂也认可了我的作为，今日必将诛除邪恶。哈哈哈哈！”
在狂笑声中，年轻的神官全身窜出一道白光，直往天际。同时整个人被烈焰吞噬，半点痛苦也来不及感受到，便化作森森白骨，散落当场。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有身分的，还是普通仆人、侍从，都被这情形吓到不知做何反应。
原以为这是神灵的赐福，甚至是大多数人一生也不见得能看到一次的神降画面。但千千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神罚──神力自焚。诸神对于自己的信徒，最为严厉的惩戒莫过于此。而且位阶愈高，被神力浸染得愈深，就烧得愈欢快，逃也逃不掉的那种。
会发生这种情形，只代表一件事情──这个信徒被自己所信奉的神灵抛弃了，而且还是用处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诸神当然不会没来由的，就做出这种抛弃自己信徒的事情。这只说明了一个可能性，死去的神官犯了天上那位陛下的禁忌。但究竟犯的是什么，却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比起困惑，那些受人指使，带着正义神官来找大公爵麻烦的贵族们，更多的感受是害怕且无助。他们这一行的倚仗，就是那个贵族出身，在三圣光教会中爬到高位的年轻人，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本该熟门熟路的事情，却出了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差错。而且后果还是如此的严重，那个年轻人直接被天上的神灵给处死。这群贵族说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要论实力或势力，他们所有人捆在一起，都不是卡维大公爵的对手。三圣光教会的神官都死了，他们就更不可能掀起什么波澜。所以他们互瞟一眼，便决定什么场面话都不讲，准备离开。
第八百七十二章 见面礼
这样的动作，当然瞒不了这里的主人。卡维公对于这些小贵族的背后是谁，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对方没露出马脚，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直接指责对方。不过这只老狐狸，当然也没打算让对方好过。
挥挥手，让挡在门口的骑士放行。卡维公在后头说道：”几位客人要离开，我当然不会阻拦。只是这里给你们一个建议，回去的路上，请小心强盗土匪。毕竟你们死在我的领地里，只会给我添麻烦。但是应该会有人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有些话，点到即止。继续说下去，反而不漂亮了。总之，要走的贵族们瞬间就理解了卡维公所说的话。对那些大贵族而言，小贵族的死活都有利用价值的话，他们并不介意做任何选择。
先不管他们与背后之人的交情如何，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顾了，谁会帮忙顾。所以对于回去的这条路，他们明白得要有一些想法，才有办法活着回到自己的家。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群人也就顾不得贵族的颜面，在卡维公的骑士让开路之后便匆匆离开，就是副落荒而逃的架势。离开城堡主建筑，各自搭上家族的马车，他们便很有默契地分头走。
这算是给匪徒强盗们制造一点困难，好过被心怀不轨的有心人一锅端了，连个活口都没办法回家报信。在利益跟自己的性命面前，众人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而在宴会厅中，闹事的那群人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竟让整座大厅安静了下来。其实也是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流出太多讯息，大家都在拼了命地消化的缘故。
但对当事人而言，却没有那么多烦恼的。不管是要杀还是要剐，芬只想这里的破事早点结束，然后回家休息而已。所以她转头问向某人：”好了，茶也敬过了，事情也有人闹过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快点办一办，快点结束吧。”
虽然没被点名，但林还是很有自觉地牵着巫妖，回到她那张特制的师长席旁。同时说道：”原本安排敬完茶后，就问问在场的众人。对这次缔结师徒关系，有异议的就提出来。没有人有异议的话，就找人说上一段祝福的话。当然这只是走段流程，我可真没想到会有人用这种形式提出异议呀。不过就算有人反对，我们讲究的可是以理服人。打打杀杀的，最后还给烧了，实在是真不知道让人怎么评价才好。不过该走的安排还是得走，整个仪式总要办完满来，讨个好兆头才成。”
伺候着巫妖坐好后，林招招手，让被公爵卫队保护着的巴兰女侯爵，重新来到芬的面前，说：”给妳一段祝福的话，我本来打算请妳的祖父来说。不过事情比较临时，老人家也不习惯说这种话，所以准备的内容是叨叨絮絮没什么重点，我就干脆自己来了。”
尽管看不到巴兰女侯爵罩在面纱底下的表情，但林还是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跟绝大多数魔法师或魔法学徒不同，可以想见女勋爵妳在魔法的道路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经济的困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妳学习魔法就会一帆风顺，依然需要努力与付出。当妳学有所成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不认为这样的人能够有什么成就。而第二件事情，就是在妳行有余力的时候，去帮助他人。记住，是行有余力之时，不是要妳逞强，更不是要妳牺牲。当妳能够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之后，妳所提供的任何帮助才有意义。否则就只是牵连其他人下水，徒增他人的困扰而已。因为逞强，只会造成危险，或是给人添麻烦。当然，这不是要求妳必须要帮助他人，甚至是无偿的付出。因为这么做，就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与保护自己的要求相违背了。记住，我们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在迷地这个大群体中的一份子。期许妳未来的道路能够平平安安，无往不利。”
”这些话，可不像是祝福的话吧。”芬吐槽说道。
某人打了声哈哈，说：”既然不像祝福，那就当作一个在魔法道路上的前辈，给妳的一些建议吧。不要计较这些，接下来，就由当老师的给自己的学徒送上见面礼。”
”啥玩意儿？要送东西怎么不先告诉我？”被打了个突袭的芬，一脸莫名其妙。
某人却是有些得意地说：”就算早告诉妳，估计也只是在庭院随便捡颗石头，就骗人家说这是魔法石，要好好保管。东西我早就帮妳准备好了，妳直接送就是了。”林将手一伸，变出了一只木盒。
比巴掌略长的精致木盒，散发着极不寻常的强大魔力。盒子本身，对魔法师来说就能算是宝物了；但对林而言，就只是为了抵抗闪现术所带来的异种能量侵蚀，保护着盒中之物的必要措施而已。芬也心知肚明此点，所以她的好奇，更多是放在盒子里头的东西上。
既是要送给自己学徒的，当老师的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关心一下。所以芬打开了盒子，查看某人替她准备，要送出的见面礼。
那是一柄由木片组成的……短棍？一端只有木片相迭，尾部系着大红色的流苏，另一端却黏有百褶丝绸，末端则是折迭起来的蕾丝。功用尚且不可知，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柄强大的魔法道具。芬问道：”这是什么？”
伸手接过，捏住只有木片的一端。”唰！”的一声，木片错开，绸面摊平。这正是迷地还不曾有的’折扇’。或者说也许在哪个旮旯角出现过，但终究没有普及的折扇。林解释道：
”这东西的名字叫作’折扇’。功用嘛，很明显，就是搧风。──”林作势朝着自己搧了几下，”──不过扇骨的部分，是跟二十五棵世界树，每一棵都要了一根枝桠来做的。扇面的部分妳应该也很熟悉，就是魔法丝绸。这些材料保证了这把扇子足够坚固，就连挡刀挡剑的都不在话下。当然，这些可不是这把扇子的主要功用。做这个出来，是打算让人拿它来替代魔杖。除了可以增幅使用者的法力权能，让施法更加顺利外，扇骨跟扇面上当然也有附加魔法，让使用者可以快速施法，且不消耗自身的权能。比较麻烦的部分是蕾丝，要找到能够附魔的制作者，可是托了不少的关系，包括III号塔的塔主，法圣玛呵塔卜，这才找到满意的蕾丝，并且用上，并且用上，做成了这柄魔法折扇。”
第八百七十三章 扇面
接过折扇后，芬仔仔细细端详了小片刻。就在某人正侃侃而谈，说着这把折扇各种吸引人的功能时，她很顺手地就将折扇合起，并往怀里揣。
眼尖的某人当然看到了。而巫妖的表情就跟之前无数次，把别人的东西变成她的东西一样，那么地自然。只是这一回，某人不得不发声。说道：”喂喂，怎么又揣兜里。这可是要给妳学徒的见面礼呀。”
”去院子随便捡块石头，最多捡一块漂亮一点的，告诉她这是魔法石，得要好好保管就好。哪里用得着这样的东西呀，浪费了。”芬理直气壮地说道。
当事人站在一旁。这是脸被面纱罩住，这才没看到那尴尬的表情。
”诶，不是这么讲。虽然主要不是供应我们，但也托了妳学徒的福，卡维公这些日子里可没少往我们那边送好东西。吃人拿人那么多了，总要有点回馈吧。所以我才找了些材料，让卡雅做这么一把扇子出来。——”
讲出了制作者是谁，两位心之友很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意也是让她在魔法的世界里，有个最基本的保命之物。反正她家大业大的，东西再珍贵，也不至于像穷人家的小子一样，变成让她送命的根源。这种东西，妳揣兜里妳好意思嘛。”
”你不是说过了，别人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芬念念不忘，出自某人口中的强盗逻辑，着实刷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也让所有人真正认识到，这个巫妖之所以没有表现很强烈的物欲，单纯只是因为她已经把所有东西都视为自己的，只是暂时放在别人身边而已。跟那些看到好东西，就想带回家的人完全不一样的玩法。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有实力这么做，无人能挡。
只是不管挡不挡得了，林还是要尽力一试。否则只要进了巫妖的兜里，别人就别想把东西给掏出来，那自己还得伤脑筋这份礼物的事情。
之前说的理由，可是某人真实的想法呀。虽然自己只是顺带的，但卡维公供应给自己孙女的用度，让某人有老长一段时间没给自己家的生活费买单了。
也许这点钱对贵族来说不算什么，巴兰女侯爵也没整日里要购置新衣，买各种珠宝或奢侈品的，但某人就不想欠这种小人情欠太多。要是日后被人拿这一点来说嘴，就算没有实质的伤害，心情也会变差。那为什么不把欠下的，在能还的时候还一还呢。
只是要还这点小债，还是得让巫妖把东西给交出来。没奈何，林只得变出另一只木盒，说：”别拿要给妳学徒的东西了，这个才是要给妳的。本来是想另外找个时间，就趁现在给妳吧。省得去抢妳学徒的东西。”
听到是要给自己的，芬当然会对盒中之物感到好奇。只是她也不肯放下抓在手里的折扇，而是用另一只手去揭开某人捧在手中的盒子。
里头当然是另外一把折扇。但比起芬已经抓在手中的这把，盒中之扇却显得平平无奇。没有蕴藏着强大的魔法权能，也不是用某只巫妖认知中，足够珍贵的稀有材料。芬不禁嫌弃地问道：”就给我用这玩意儿？我只配用这种？”
”嘿，别小看它。要做这把折扇花的功夫，可比要做给妳学徒的还要多呢。”
小心翼翼地取出盒中之扇，林说道：”这把扇子的扇骨，用的胡杨木。可是我费尽心思，满迷地瞎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足够粗，能用来制作扇骨的老欉。即便如此，很多材料也在制作的过程中，因为做坏被浪费掉。在我的家乡有一个说法，胡杨生而不死千年，死而不倒千年，倒而不朽千年。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了，短到难以理解’永恒’这样的概念。胡杨的三千年存世，对我们来说，便已经算是永恒了。——”
手捧胡杨木折扇，向前递出。
”——相较之下，另外一把扇子好做多了。也就四处去找世界树，折祂们一段枝桠，回来之后让卡雅直接用塑形术整造型。然后糊上绸面跟蕾丝，系上流苏，就大功告成了。附魔什么的，我都懒得伤脑筋，让那两个丫头去处理。反正材料够坚固，怎么整都不会坏。这把扇子别说拿来搧风了，拿来打人都没问题。”
听某人说得如此玄乎，芬接过了胡杨木折扇，单手就打开了扇面。
预计要送出去的世界树折扇，扇面明显是由那个男人的新学徒所绘。满版的图案，浓浓的水彩写实风格，画上一幅远山湖光的大草原风景，这是那个少女最喜欢的景色。
三个没嫁人的丫头驾着属于女侯爵的粉红色订制车，一同出外野餐时，最常找这样的地点。美美地吃上一顿，待到太阳快下山才回家。所以某人会用这样的风景画作为礼物，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胡杨木折扇的扇面，就没有使用魔法丝绸那么高级的材料了，而是用一种纸草。这种纸草的特点在于白皙、细致、轻薄。在制作上非常困难，基本上是连王公贵族也不一定舍得使用的高级品。
又因为不属于魔法材料、也无法附魔，所以只被当成奢侈品看待。一般人别说使用，搞不好一辈子也不一定可以看到一次。如今这昂贵的扇面上，只有单调的黑白两色。水墨山水，一株崖边老树，大片留白，却给人许多遐想。
留白处还有奇怪的符号，没人认得出来，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巫妖也是相同。但对这些符号的来源，芬却是清楚的。她问某人道：”这是你家乡的文字吧。写些什么？”
”上面写着……现在要解释挺麻烦的，而且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们。改天再告诉妳吧。其实东西做好很久了，只是觉得这对妳来说，也许算是个诅咒也说不定，所以迟迟没有拿出来。但现在我就不是那么肯定了。”林推搪道。
面对某人的态度，芬也不置可否。抓着世界树折扇的手，从怀里抽了出来，随手就是一抛，说：”丫头，接好。这是给妳的见面礼。”
突如其来的动作，巴兰女侯爵是手忙脚乱地接下抛来的折扇，紧紧抱在怀中。只是看着自家老师，把玩着那把胡杨木折扇，她反而觉得怀中的东西一点都不香了。这样的心情，来得莫名其妙。
但胡杨木折扇上的题诗，除了某人以外，真的都没有其他人看得懂吗？
其实帮自家老师整理很多奇奇怪怪资料的卡雅，是看得懂汉字的。只是看懂归看懂，她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不见得会明白这些字符串起来后的意思。
而胡杨木折扇上的题诗是为──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第八百七十四章 宴会
然而巴兰女侯爵的拜师仪式结束，芬的麻烦也才刚开始。那十多位三圣光教会的生命主教来此，可不是为了单纯的观礼，或是为女侯爵庆贺而来。看着事情告一段落，他们全都站了出来，齐躬身问候道：”老师。”
”哎哎哎，不要这样叫我。我可没有同意收你们做学徒。不说你们的年纪，你们的身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们的。”芬毫不犹豫，直接打断了这群会来卡班拜学院上生命课程的老头子们。
学院的教学形式，讲师与学员之间都是直接称呼名字的。最多是在学员称呼讲师时，会用上敬语。’老师’这个词，在迷地的份量可是相当的重，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上口的。
”可是……”年纪最大，看起来也是身份最高的主教材开口，就又被芬打断。巫妖说道：”在学院上的生命课程，也许在一开始我还能教你们一点东西。但到现在，我也是在和你们一起合作做研究，我懂得并不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还要多。这种情形下，做我的学徒也名不符实吧。”
芬说着的同时，给身旁的魔法师使了个眼色。像是再说收徒这事情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后遗症来了，得想办法摆平。老娘可不耐烦管那么多人。
林虽然没有读心术，只有匣切有。但这种情况不用读心术，他也能知道巫妖那嫌弃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对这些老头子，他也没有什么好方法，毕竟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却胜过那些真正找麻烦的。
憋了半天，林只想到一句：”嗯，其实我没有准备那么多拜师的见面礼。啊啊，说这个的意思，不是在说几位大人贪图什么。毕竟以诸位的身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只是……哎呀，这件事情不好办呀。”
诸位生命之主的主教，虽然少和这位魔法师打交道，但也知道对方不是尖酸刻薄的性格。那些话也许不怎么中听，但也能算是无心之言。
更重要的是，要是真的翻脸了，搞不好就趁了对方的心思，把所有事情都推掉，倒不如用软磨的手法拿下他。众人虽然不熟，但从各种所见所闻看来，这个魔法师在那位大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能够拿下对方，让对方美言几句，对自己的意图还是有帮助的。
所以对某人的口误，老人家倒是大度地说道：”我们什么东西没见过。所以去庭院中捡颗石头，也不用骗说这是魔法石，我们一样会收下来的。”
恰到好处的打趣，并没有让太多人反感，宴会厅内众人笑了几声。这种状况对某人来说，可是最为棘手的。不能打，不能骂，不能开大绝，对方来软的，自己几乎没招可以应对。最终，他双手一拍，说道：”啊，那个我尿急，走一步先。”说完闪现走人。
某人走得干净利落，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前芬和林两人同样是用闪现术来到这里，但那时他们不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没有多少人看到他们登场的情形。而这回他们毫无疑问是众人的焦点，那个魔法师突然用闪现术离开，没有丝毫征兆，无声无息，着实震撼了众人一把。
只是……人跑了算哪招？
”啊！老师尿遁了。”哈露米脆生生的声音，在这种时候额外地响亮。
”啧！被他先跑了。”芬咋舌说着。猛地头一扭，看向三个学徒就喊：”丫头！”
”是！”站一起的三个少女一个激灵，全部站直了身子，等待聆听教诲。
”你们的老师会跑哪去？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都感知不到他溜的方向。”芬问起了某人的下落。
对某个魔法师完全不熟悉的巴兰女侯爵当然是一脸茫然。但跟随那个魔法师十多年的两个少女，怎么会猜不出自家老师的行踪。哈露米很自然地说道：”老师他还会跑哪？肯定是跑回家的呀。除非他又被迷惑了，神智不清跑到深渊去玩。”
卡雅不能再赞同更多，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们两人而言，之前某人在深渊搞失踪那档子事，可是怨念满满呀。
既然知道下落，芬就骂骂咧咧地说：”可恶，那家伙，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说完，闪现走人……
片刻沉默之后，许许多多人同时发出：”啊！”的声音。因为这时他们才惊觉，某位大魔法师也溜了。两个少女更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嘟着嘴，咕哝说道：”我们还没跟上吶，就这样被扔在这边了。”
像是感到深深的不满，金发少女抱怨道：”妳们两个，有没有觉得这很像老师自己说过的，为了去餐馆白吃白喝，两个人故意装作吵架。然后一前一后溜掉。骗过店老板，赖掉一笔饭钱的那种情形。”
不只是哈露米身旁俩人，赞同地点点头。就连宴会厅中的不少贵族，都不得不对这极为形象的比喻，认同地点头。
而满脸失望的，莫过于千里迢迢来到卡维大公爵家族领地的生命主教们。他们之所以在那么刚好的时间出面，并不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单纯只是迟到而已。假如载着他们的车没有半路抛锚的话，应该是可以准时参加今天的宴会。很可惜，现实生活中没有’假如’这么一回事。
至于仪式虽然结束，宴会却还在进行。像这种值得庆祝的事情，贵族们可不会满足于只举办一天宴会就了事。
一方面也是因为交通不便。好不容易走这么一趟，玩没三两下就要打道回府，当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在预定中，为了庆祝卡维大公爵孙女与大魔法师芬?妮?提卡尔缔结师徒关系，是要举办个三天三夜的。
但如今主角之一跑掉了，作主人家的当仁不让地得出面收尾。卡维大公爵敲了敲金杯，清脆的响声很快地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老人家举杯说道：”感谢大家前来参与这次盛会，见证我的孙女踏上魔法的道路。仪式到此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大家放松享乐的时候。我也就不要说太多煞风景的废话了，请大家尽情享用食物与美酒。”
言罢，便仰头一饮。在场的男士们，有不少同样豪迈地喝干了杯中之酒，至于女性们则是浅尝即止。
以此为开端，宴会才正式进入’属于’贵族们的主题。除了一些搬不上台面的密谈之外，当然也有做父母的，开始物色起自己的女婿，或是探听哪家女儿的风评。
毕竟那么多贵族聚在一起，对于王都以外的地方领地，可是相当难得的。而婚姻对于贵族来说，更是一件大事。包含传宗接代，也包含两个家族的势力联合，或是弭平纷争。所以不由得这些家中有适婚嫡系成员的人伤脑筋。当然，巴兰女侯爵，甚至是她身边的两个魔法学徒，也是众人探听的目标。
第八百七十五章 影响余波
家中多出一个魔法学徒，日子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只因为当老师的那两位，懒散的个性还是和过去相同。
基本上，巴兰女侯爵的魔法知识，还是由她的心之友──卡雅来教授，就跟之前她入门亡灵魔法时一样。只是之前算是偷偷摸摸地来，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学习与讨论。包括卡雅自己，也正式认真研究起亡灵魔法。
当遇有不明白之处时，则趁着晚餐后的小歇时间，问起女侯爵名义上的老师，那一位不怎么管教学徒的巫妖。就听她们几个女人，叽哩呱啦地聊一些某人怎么听都不明白的名词。也不知那两个学徒是真懂还假懂，反正某人依旧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懂。
至于她们学习的进度究竟是如何，某人就没有什么关心了。再说三个少女似乎也不打算走常规的魔法学习路线。就是从一到三环的学徒级魔法学起，然后经过一次次考核，最终成为一个被协会认可的正式魔法师。
这样的安排，最主要是做为老师的人，可以从魔法师协会领到一笔补助金。算是协会赞助个人，用来培养魔法学徒的。不过芬不缺钱，是说她也没有认真赚过钱，全都是伸手就有的。某人这样算不算工具人的升级版──钱包。总之芬不在乎那微薄的补助金额。
而这个家中的四个学徒，唯一的男性──李奥纳多那是已经放弃魔法了。林也不想要强迫这小子，只是觉得把他放出去自生自灭，好像是一件非常严重的错误。好歹是个老乡，不管他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多养一张嘴巴，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把他留到现在。
是说小伙子的心性也还相当不安定。除了魔法以外，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这倒不是说他学得不好。李奥纳多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完成品总是让人赞叹。但他的注意力会一下子就转移到其他地方，原本以为他未来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转眼间就被抛到脑后。
这只能说是年轻人的特权吧，什么都想尝试看看。对这样的野心，林倒也没有去遏止，而是任其发展。
卡雅和哈露米两人，则是走歪到不知哪条道路上，某人早就看不懂了。所以老早就已经决定放弃治疗。反正这两丫头的心脏跟本事都被某人锻炼的不错，等闲困难已经不被她们看在眼里。
巴兰女侯爵学魔法是纯兴趣，或某种不为外人知的理由，根本不在乎魔法师协会的评价或位阶。再说以她的家世背景，让协会上门服务，甚至不着痕迹地放点水，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根本不用他人操心。
然而对那个家以外的地方，那日拜师授徒仪式上所流露出来的讯息，却是引起轩然大波。
十多位三圣光教会，生命之主的主教们也希望拜入那个巫妖的门下，甚至不惜与正义之主的神官针锋相对。更重要的是，正义之主居然为此烧了自己的一个神官。
诸神教会中，神灵惩罚那些背弃信仰的信徒，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但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对付一个高阶的信徒，甚至还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的行为背后，就有许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所以有能力的贵族们，不只是开始认真关注起，那传闻中，自千年之前复活的魔王。更是调查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三圣光教会有如此表现。而且这还不是属于帝国教区内，中低层教会成员能够明白的事情。否则那位正义神官也不至于犯下这种错误。
十多位主教的支持，就连格瓦那帝国的皇帝也不见得能够得到如此的支持力度，但一个魔法师，尤其还是一个巫妖得到了。背后的理由是什么？贵族们没有不好奇的。这并非为了满足八卦的心理，而是在政治面的考虑。他们必须要知道，得要将那位摆放在什么位置。
在某处比起华丽，更讲究实战作用的雄伟城堡中，一间偏僻且阴暗的书房里，城堡的主人正接受着那些行走黑暗之人的报告。报告书上所写的内容，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并不为过。他问道：”你们写这个东西，是认真的？”
”大人，您觉得公会有欺骗您的本钱吗。这些情报可是三圣光教会内部有力人士，自己暴露出来的，那位大人可不会信口开河啊。而且不只一位，而是很多人都说了一样的事情。可信度我相信是很高的。”
那个前魔王受到生命主教们支持的程度，是到了只要她登高一呼，三圣光教会就当场分裂的程度。就连生命之主的信仰，都会受到挑战。
这肇因于三圣光教会中，三种治疗途径之争。第一种，消耗被治疗者本身的生命力，加快伤势或疾病的痊愈，这是魔法同样能够做到的效果。但对将死之人，却不会起任何治疗的作用，因为这类人的生命力本就已经消耗殆尽。
第二种，耗费生命之主的神力，创造所谓的’奇迹’。可惜的是生命之主的神力并非无穷无尽。在这位神灵的历史上，还曾经因为过度耗用，一度面临殒落的危机。这也是如今三圣光教会在治疗上的收费，如此昂贵的原因。
虽然用’钱’来筛选谁有资格被治疗，谁没资格，是一件很市侩的事情。但至少可以淘汰掉绝大多数只想获得救赎，却没有能力，或不愿意付出之人。
第三种，就是药。不要看迷地很多魔药、万灵药、起死回生药。能有这些有着神奇功效的药剂，其原材料也是珍贵无比。而一般人负担得起的草药，却完全没有经过系统性的整理。纯粹靠口耳相传，或是经验法则来决定用什么药，多少剂量。更不用说对于疾病的研究了。
那名巫妖的所作所为，就是补上三圣光教会，生命之主的短板。
而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受到如此重视，从三种治疗途径的花费，就能窥知一二。面对第一种的没命之人，那是怎么也不可能救得回来，所以可以忽略。
第二种靠神力治愈，缺点是昂贵、非常昂贵。
而第三种利用药物，只要找到合理的材料替代品，是有办法将药物的价格压低到平民百姓也能接受的程度。
能够成为生命之主的信徒，其初衷必定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也就不可能拒绝芬正在进行的研究。因为这只巫妖正在研究疾病，并且希望找到针对性的特殊药物。只要完成一种，就代表能有无数人从这项疾病中的威胁脱离。
这就是生命之主的主教们，选择力保一只巫妖的理由。
第八百七十六章 查探
巫妖在卡班拜学院的生命课程里，所开展的研究按照某人的分类，有三个方向：药剂学、生物学、细菌学。而病毒也被笼统地归类在细菌之中。
这些学问是在神力之外，可以让一般人从伤病中得到拯救的学问。以仁心为初衷的生命之主信徒们，有谁能够抗拒。
更重要的一点，仅管芬在三圣光教会中，隶属于生命之主的神官以上高层，有着相当高的威望与话语权，但她不曾觊觎过任何权势。甚至有人说，那位巫妖想以此铸就神格，点燃神火，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届时，在救死扶伤的体系中，就会在生命之主外出现第二尊神灵。
但芬从没表现出这一方面的意愿，也就是说将足以成就神灵的基石，毫不可惜地白送给了生命之主，使其在这个诸神和平的年代，显露出明显的成长与壮大。毕竟用的研究者，都是那一位的信徒；将成果传播与使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者，亦是那位的信徒。
前头有人披荆斩棘，后面的人收割成果。这得要有多无脑，后面的人才会选择跟前头那位翻脸。这也就是即便那位巫妖在自己的信徒中，有着相当程度的威望，生命之主也不曾出面干涉，甚至打压的理由。
将报告看到这里，读着的那位贵族啐了一声，说：”这怎么可能。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不除掉，那位犯傻了不成？”因为是批评的话语，所以这位贵族不敢提起那位神灵的尊号，避免引起对方的警觉。只要是正常人，没人想要得罪生命之主跟她的信徒们。
藏身黑暗之人却是耸耸肩，说：”不知道。也许神灵的想法和贵族们不一样。”
”你是在暗讽我等只知道阴谋算计吗。”
”呵呵，大人，我怎么有资格说这种话呢。我只是想说，像我这样的凡人不懂神灵的思维。但也许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明白。我妄加揣测，是我的错。”
”你最好是心口如一呀。我可不想到时我腹诽那位陛下的消息，放在哪位主教的桌上。”这位贵族大人赤裸裸地表现出自己的不信任之意。
”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藏在黑暗者打了声哈哈。
将一纝纸本报告扔在桌上，会找来这个一点也不可靠之人，这位贵族可不是想看这些大家都能查到的消息。这个男人的背后，有一位能知过去未来的占星师，那才是贵族想要的消息来源。因此他直接问道：”那一位阁下，怎么看这件事情？”
”那位阁下讲的话弯弯绕绕的，可不容易记得呢。”暗处之人推搪说道。
和这类人打交道久了，找来他们的贵族当然知道对方的用意。二话不说，直接扔了一袋钱到角落处。就看那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延伸出一团黑雾，像是手一样。当黑雾收回后，钱袋也随之消失。
黑暗中传出了清脆的铿锵声，那是金币互撞的响声，久久不绝于耳。那贵族厌烦地说道：”如何，记性有好一点了没。”
”慷慨的大人呀，我可想起来我家那位说过什么了。只是您是想知道的是哪个部分？”
”关于这件事情，那两位的陛下态度为何如此。”贵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藏身黑暗之人却是不解地问：”大人，您何必管天上的那两位陛下怎么想的。这种事情对身在人间的您，很重要吗？”
”另外一位可是身在跟我相同的人间呀。我得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达什么样的程度。”
”哦，大人，也打算对那一位很有价值的魔法师出手了吗。”阴影之人试探似的问道。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嘴。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
”呵呵，就是因为我有这样的好奇心，所以才能满足那么多人同样的好奇呀。”
”废话少说。我付那些钱，可不是想听这些。”贵族怒斥道。
”大人息怒。请听我家那位的一些猜测与想法吧。传闻一，那位巫妖就是千年之前，君临迷地的魔王。这件事情很多人不相信，也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我们姑且把这件事情当作是真的。因为有些前提不成立的话，那接下来的推论就没有意义了。”
”嗯，继续。”这便算是贵族对于说话者的妥协了。
”大家对于那位魔王的印象，最多的还是他或她统治了一个时代，很少人注意到他还摧毁了整个旧神体系。如今的诸神，都是在魔王殒落之后，英雄辈出的年代崛起，点燃神火而成就的新神。也就是说，这些神灵在成长的时期，都是听着魔王的故事长大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年代比起我们更近，也就是说魔王的威名，可能已经深烙在祂们的骨子里。在这种情况下，众神选择与之对抗的可能性并不高；除非今天那个魔王的作为，动摇了祂们成就的根本。”
”众神成就的概念嘛。”这个贵族的身份，让他有足够的高度知道一些神灵未曾公诸于世，仅有少部分人知道的秘密。
”然而即便动手，也不见得就有多高的胜算，毕竟那位可是有着屠神实绩的魔王。在这种情形下，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或仅仅只是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如此对于将来的恐惧就选择与之对抗。这样的决策即使是身为人类，也会觉得太过草率。对付一个强者，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杀了对方，而是将对方变成盟友。如此，便没有威胁性了。”
眼前的贵族老爷，手指头轻叩着桌面。一声声响，在这沉默的夜里，额外的清晰。他又接连问了几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藏身阴影中的人也一一回答，有时还要了额外的报酬。良久，才被赶出了贵族的宅邸。
新月高挂的夜晚，暗行者不用刻意走在阴影底下，都能让自己的身形变得模糊而不可见。
缠绕在身上的黑雾尽散，阴影中人现出真容。他是个驼背兼瘸子，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右肩异常肿大。仔细一看，上头居然还有一张人脸。人脸下方，则是有相当短小，明显发育不良的四肢，从阴影之人身上长出。彷佛是一个人之中又藏有一个人。
走着人问道：”大哥，你怎么一副只打算赚一笔的态度。到处要我再跟对方多收一笔钱。”
肩上的人脸，当然没有回话，他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但身子连接的两人，沟通从来不是倚靠语言，而是运用魔法天赋来完成更高层次的交流。所以阴影之人被质疑，他的那位连体兄弟，自然而然给出一些回应。
”你是说再拿也没几次了。不多拿一点，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张大小眼且歪嘴的丑陋表情，这时却是露出嘲讽的笑容。说：”已经提示很多次了，对方是屠过诸神的巫妖。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只要是与他们并存于世，就会有弱点，就能够对付？这该说是勇气可嘉呢，还是批评对方无知呢。”
第八百七十七章 艾吉欧
只要身在人间，就必须遵守人间的游戏规则。
制定规则，受规则保护的那些权力中人，用几乎是迷信的态度，对这样的准则深信不疑。他们不相信有能够推翻规则的存在；即便真有，他们也会聚集起来，尽全力打压。直到血流漂杵，任何一方彻底倒下为止。规则主导之争，没有第二种结局。
但不管那些人承不承认，世间还是存在足以视规则如无物的强者。然而人间的规则，并不是所有的都那么容易打破。即使是强如巫妖，以及现在不知道该摆在哪个高度的魔法师，也有感到棘手的时候。正如圣城埃斯塔力的家中，闹着的一场家庭革命……
事情的肇因，是起自于重新制作的天文望远镜头被打破。
之前所使用的镜头，是委请矮人工匠利用魔力权能耗尽的魔石打磨而成。权能耗尽的魔石，会变成透明的水晶体。虽然已经不蕴含权能，但也还是属于魔法材料，可以利用塑形术来永久定型。
最困难的部分，并不是如何打磨镜片表面的曲率，而是如何取得内部密度均匀分布。也就是镜片所有位置的折射率完全相同，或至少相近的水晶体。
要做到这点，就不是单纯的塑形术可以达成的。必须先将魔水晶软化到接近液体的程度，再用搅拌的方式使其均匀分布。这是某人想不到什么好招式下的笨方法，毕竟自己不是捏着全套莱卡光学工艺的穿越众。而笨方法的成功率也如预期，低到让人发指的程度。
所以当初可是差点弄到没有矮人工匠愿意合作，这才做出了几颗某人还算能接受的镜头。然后一直使用到深渊行，自己把事情搞砸为止。之后当然有回到原恶魔领主沙宾的城堡废墟，寻找望远镜的残骸。镜头也不出意料之外，全部壮烈成仁了。
而观测星象，除了有寻找回家道路的需求外，也是某人的兴趣。更能在观星的时候，取得难能可贵的平静，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重新制作天文望远镜就被某人以优先等级的顺序，排上了时程。
到了今天，林当然有一些比过去的笨方法，还要更好的方法来制作镜片。不过也是很费工就是了，而且得要自己动手做。因为有一些操作要去教其他制作者，恐怕花在教学的时间，自己都做好了。
具体操作，就是利用龙语附魔的手法，也就是音波震荡来使水晶体均匀分布，并且藉此调整镜片表面的曲率。但实际操作起来，因为之前没有这么做过，所以试验用的废品可不少。
好不容易做了一组出来，还没试过实际装上望远镜筒身后的效果如何，就被两个……那个调皮的大胖小子给砸了。
现在家里面主要闹事的，是黑龙奥古斯都带来的孩子──艾吉欧。另一个孩子基什，因为有他妈妈瓦娜在一旁看管着，随着年纪渐大，也逐渐懂事一些。三只小猫有魔猫哈迪看管着，比起在家里瞎胡闹，牠们更爱跑出去大冒险。有时三天不回家，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但艾吉欧就完全是放纵自我，无法无天。就好像大多数孩子用恶作剧的方式求关注，只希望有人可以疼爱他，甚至是骂骂他。很可惜的是，这个家中除了只知溺爱的大爷爷，黑龙奥古斯都外，林跟芬两个成年人是完全无视那几个孩子的，更不用说照顾什么了。
瓦娜倒是也很疼爱艾吉欧，但跟自己的亲儿子终究还是有区别。或者说，对孩子而言，他们还是感受到被区别对待。所以艾吉欧贪心地还想要更多关爱。
但小孩就是不讲理的生物，他们可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知道看气氛，不晓得什么样的行为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不懂，所以他们才需要教导。
否则单方面地想无视他们，下场就会像某人一样，房间跟遭灾没两样。除了一片狼藉外，放在工作台上才做好没多久的镜头又壮烈了。
话说他们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某孩子就因为太过调皮，被林教训过一顿。只是那时有奥古斯都护着，加上大家都还不算熟悉，所以某人教训的意思表达出来，便停手了。艾吉欧也确实消停了好一会儿……但，也只有一会儿而已。
如今看到自己房间的惨状，某人默默地用闪现术到圣城外的树林，费尽心思找了一节合手的藤条。具体标准，就看自己小时候被哪一种抽得比较痛。然后就回家，开始上天下地的瞄准着那胖娃的屁股蛋子抽。抽断一条就再去找一条，反正藤条是白捡的，免费。
被抽得哇哇叫的胖小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他第一时间就是往东馆跑，打算找大爷爷护着他。林也没有阻止他，给自己加了轻身术后就是一步步快速地移动，藤条准准地朝着屁股一下下抽。而且还是各种花式尽出，正着、侧着、横着、倒着来，藤条一出，必定是往屁股蛋子招呼。
原本旁观的众人，当发觉某人今次发了狠，抽得那胖小子唉唉叫个不停，这才想要出来护着孩子。特别是哈露米和卡雅两个少女，她们对两个孩子可是以姊姊自居。弟弟被打得狠了，怎么可能不出面护着一下。
眼看自己的学徒站到了前面，那个调皮捣蛋又教不会的胖小子躲在她们的身后，林暂时停了手。两个丫头又是老一套说辞，说道：”老师，艾吉欧还只是个孩子。有必要打成这样嘛。”
某人正在思考，是不是这两丫头以前少打了，所以今天才会说这种话。只是认真一想，以前还真没什么打过这两丫头。首先她们很有自觉，不会有这种调皮捣蛋求关注的行为。其次，自己通常是用其他种方法帮她们长记性；而不是很粗暴地用拳头来教训。
但就在某人正思考着措词的同时，那胖小子则是躲在别人身后，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说：”对啊，我就只是个孩子。再说你又不是我父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下子某人笑了。笑得寒碜，笑得吓人，笑得让人看了会不由自主地从尾椎骨一路往脑门打个冷颤。
这样的笑容，两个少女并不陌生。每一回让自己印象深刻到一辈子忘不了的教训前，总能看到这种一副我准备玩死你的笑容。这让饱受摧残的两个少女想溜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雨天打孩子
相比之下，还是金发少女比较胆大。但她也还是用着打颤的声音说道：”老……老师，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不要……不要……”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他说得没错呀。”林首先表达赞同之意，令在场的人为之错愕。就听他继续说道：”但是小子呀，我不知道以你的年纪，你会不会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是犯了两个很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艾吉欧躲在别人身后，紧紧抓着衣服的下摆，但却是气势汹汹地说道。
”第一，我不是站在父亲的立场管教你。单纯只是因为你让老子不爽，所以我想揍你而已。假如是这个理由的话，不用是你爹，任何人都可以揍你没商量的。而你有没有从中得到教训，知不知道挨揍的缘由，之后会变得如何，都不关我的事情。反正你继续犯相同的错误，我就继续揍你而已，这有什么麻烦的。顶多打死了，外面挖个土坑一埋，你以为有人会在乎嘛。”
某人的话说得果决，听得艾吉欧的小脸发白。但可还没有结束，林继续说：
”第二，也是你犯的最大错误，你一点也不尊重强者。当然这里的强，并不是我跟外头的人比有多强，反正我比你强就对了。少拿大人小孩那一套可笑的说法出来，我既然不是你爸，当然也没有必要忍受你的无理取闹。就算你闹得有道理，那又如何？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你只有两件事可以做，一个是有足够的实力反抗，一个是逃跑。想要用任何理由乞求我不要揍你，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而不是像个混账一样，一边挑衅，一边以为自己有受到保护。弱者的小命，永远都被捏在强者的手里。想靠外物保护自己，就像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一样。什么时候当外物不可靠了，你一样是个死字。想在这个世道生存，唯一值得信任的，就只有自己。”
也许是长篇大论，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还太深奥。林看着那张比起气愤，更多是茫然的小脸，他最后总结道：”总之你就记得两点，一个是我不是你爹，一样可以揍你。另一个是我是个大人，揍你个小毛头还不轻轻松松。”
”卑……卑鄙！”艾吉欧气冲冲地说道。
”哦，你懂这个词喔。不过这不叫卑鄙，这叫大人的特权。”扬了扬手中的藤条，林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么了，怎么了。”这时传来一个带点沧桑，略为有气无力的声音。老黑龙奥古斯都的人形化身姗姗来迟，他说道：”怎么了，什么大事情，要闹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这时艾吉欧好像明白，什么人比起原先面前的两位姊姊还要靠得住。所以二话不说，立刻转移掩体，跑到了大爷爷的身后藏了起来。
跟老黑龙同时出现的，还有芬和她的小跟班。史东似乎是有意模仿着贵族执事的做法，这时的他是一身黑色燕尾服，手挂着一条干净整齐的白巾，托着放红酒与高脚杯的银盘，跟在巫妖的身后。
老龙的现身在意料中。只是后面两位的出现，目的是什么，林却有点抓不准。
看热闹？
芬可以是从来不管那孩子的。转性子了？
只见巫妖踩着摇曳身姿的步伐，来到某人身边。伸出了纤纤玉手，接过某人手中，那甩到没剩下什么枝桠的藤条。
既然巫妖要，某人可不敢死抓着不放，因为后果会很严重。但消失又重新出现的芬，却是拿了一根全新的藤条，交到某人手上。还煞有其事地捏住五指，让某人好好握住，复又意义深远地拍了拍手。
”嗯，有仇？”林问道。
”之前有小王八蛋进到我的房间捣乱，留了一地猫毛跟碎片。我也懒得确认凶手是谁，反正那三只小的我处理，这只大的交给你。”芬冷冷地说道。
芬的话才说完，就听到三声高低不同的猫唳，以及完全不像猫的重重脚步声远离。巫妖头也不回，只是朝一旁使了个眼色。顺口说道：”去，今晚炖猫。”
原黑暗军团禁卫军团长缝合尸史东是身不移，手不动。暗淡的影子却像是活了起来一样，朝着三只猫逃跑的方向延伸而去。
听到某只巫妖的指定料理，林无奈地说：”至于嘛。妳这么说，彷佛我今晚的晚餐会是炖小孩。”
”听起来好像不错。你老家有这道菜的做法吗？”芬用认真的口吻问道。
某人脸却是黑了半边，嘴角抽了抽。但还是顺着话意说道：”那个小胖子太肥，不适合用炖的。”
以为有了靠山的艾吉欧听了两个魔法师的对话，焦虑地大声说道：”你们是恶魔嘛，居然想要吃小孩子！”
”嗯，我现在应该算一半吧。”某人自曝事实。
”我过去可是有魔王之称呢。”某只巫妖则是很自然地说着。
两人说完，便作势摩拳擦掌，打算分头好好教训一群无法无天的小东西。
”大爷爷，你看他们啦。”艾吉欧惨嚎道。
老黑龙奥古斯都却是哈哈一笑，莫名其妙地将话题转回巫妖开的头，说道：”嘿，小孩子的话，没什么肉。一口都塞不满，吃起来没滋味。”
所谓老人一接话，全场都尴尬。某个魔法师认真想到，巫妖吃没吃过，不知道；但估计吓人的成分比较多。自己当然最清楚了，别说人肉，就连类人形的魔兽，或是人类以外的智人种，某人都吃不下肚。
但眼前的老人家，原身可是黑龙呀。要说在场众人里头，最有可能吃过人的，非这位老人家莫属了。所以奥古斯都的发言，竟意外地有很高的可信度。也正因为如此，众人才更显尴尬。包括躲在他身后的小胖子都倒退了三四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大人们。
也许奥古斯都想要和过去一样，展露出亲切的笑容。但这位老人家可是伤残人士，脸部的旧伤疤随着笑容抽啊抽的，原本在艾吉欧眼中还挺和蔼可亲，如今却是面目狰狞。一副饿极了，又看着肉排的眼神。
他大叫一声，转头就跑。”我要离家出走！”便用他那和胖墩身形完全不相符的速度，跑得不见人影。
是说接二连三暴击，某人都有点同情那个小胖子了，不忍心追上去继续打。倒是自家的两个学徒，担心艾吉欧做什么不理性的事情，连忙追了上去。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包括黑龙也都在呵呵笑着，尽管不知道这头老黑龙在笑什么，芬还是问起某人：”怎么了，今天像是吃炸药一样，追着那个小胖子跑。”
看着窗外唏哩哩下着毛毛细雨，天色阴沉沉的，林笑着说道：”妳知道吗，我家乡有句话，雨天打孩子，──”
某人话只说了半截。芬没奈何，只能问道：”怎样？下半句呢。”
”──闲着也是闲着嘛。”
第八百七十九章 离家出走
这一天的晚餐，餐桌上少了不少人。除了艾吉欧不见之外，两个少女为了找离家出走的大胖小子，也没能回家吃饭。
外头的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天，没有给这个夏天的夜晚带来凉意，反而更加闷热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餐桌上众人的气氛问题，毕竟担心那个小胖子的人，还是占了多数。
直到晚餐后，众人小歇消食的时间，少女们这才狼狈地回来。
虽然在魔法的应用中，有避雨用的魔法。两个少女现在储存的权能量，也足以全程施展这个魔法，让自己避免被淋湿的下场。但是地上溅起的泥水，又要按照孩子的体型钻大街小巷，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被弄脏。加上找了老半天的时间，那个疲劳更是旁人难以体会。
小会客室中，难得出现的老黑龙，正一脸平静地盯着某个魔法师。而在老黑龙的身后，则是躲着另一个胖小子，瓦娜的儿子──基什。这时的他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差开口，苦苦哀求饶过他那位莽撞的同龄伙伴。
而两个少女一回来，就没好气地给她们老师摆了脸色。对这些糟心的事情，某人一概是来个眼不见为净。林的养气功夫可是到达了麻木不仁的高度，跟植物人有得拼。
可惜某人能忍，摆脸色的人怎么忍得下来。哈露米率先说道：”老师，我们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艾吉欧。假如他在外面饿了冻了，怎么办？”
”就那小子一身膘，饿个两天不会死人。再说脂肪那么多，这会儿可是夏天，淋点雨就当做消暑，哪里会受冻呢。”某人无情无义地说道。
哈露米追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当老师的确是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学徒，反问道：”要担心什么？他去祸害别人吗。”
金发少女一时语塞。不一会儿，又说道：”他就只是个孩子。独自一人在外，要怎么生活！”
”说这，妳们就是不相信一个孩子的韧性有多强。”某人不屑地批评道。
想起自己穿越前，总能看到孩子被不负责任的父母丢在家里，搞到自己饿死或发生其他意外。其实并不是孩子一点求生本能也没有，他们只是被亲情制约住，非常单纯地相信他们的父母会照顾他们，所以不敢做任何曾被禁止做的事情。
这就像封神演义中提过，周文王姬昌在治理西岐时，武吉因为杀人，文王画地为牢，使其赎罪的典故。并不是孩子们不懂得怎么求生，只是被他们的父母圈在许许多多的限制中而已。
君不见那些没了父母的孤儿，孤身在外，就是野蛮生长。且不说他们将来能有什么成就，或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能有多顺利，但十个里头有九个长大成人是没有问题的。剩下那个没能长大，也是因为其本身就体弱多病，就算有父母照顾，估计也没戏的那种。
一些人贩子集团为什么会找小孩？不就是因为小孩子的可塑性高，好骗、好操纵，所以才会拐带孩子，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即便是卖给其他人，以孩子的韧性，也会在最短时间内适应新的环境，认新的父母。
更别说那个小胖子的活动力，可以把这个家闹得天翻地覆。去到外头，放飞自我后，除非真的不长眼再去撞那些真正强者的刀口，否则只是要求生存的话，能有什么困难？就是自己的思想有没有放开而已，好比周星驰的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主角在破落前后的转变。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指望他长大之后成为三好青年，肯定是不实际的。别五毒俱全，专门烧杀掳掠，做尽奸犯科就要偷笑了。
不过这些话，还来不及跟这两个丫头解释通透，她们就泪眼汪汪地看着某人。兴许是话语中一副死生自理的态度，太过没心没肺，让这两个自小跟着某人的魔法学徒，不知哪一点让她们起了共鸣，竟感伤了起来。
没奈何，某人只能托底说道：”而且妳们也别忘了，只要艾吉欧没扔了那枚戒指，他想走丢还真不容易。”
当初能够被独一戒感应位置的戒指套组完成之后，某个还不懂事的小胖子，可是摸了一枚就要往嘴里塞。终究是没让戒指往一个孩子的肚子里跑，但被挑中的那枚戒指，则成为了艾吉欧的所有物。
而要一个孩子戴上指环，同样不切实际。哪怕林所打造的魔法戒指，能够自动随着佩戴者的手指状况，调整戒围大小。所以戒指变成了项链与吊坠之间的连结环，做成一条项链，让艾吉欧挂上。
为了让那个大胖小子愿意随身戴着项链，吊坠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翻盖相框，并且跟艾吉欧说，可以放进自己最重视的东西，或是最重视人的相片。
这样的说法，还真的让这胖小子听进去了，项链也从不离身。至于他放在吊坠中的东西，尽管艾吉欧的态度是保密到家，但是谁都知道那是老黑龙奥古斯都自然脱落的一枚残缺鳞片。
不知道父母是谁的他，老黑龙可算得上是唯一的亲人了。尤其经过了这一回的事情，恐怕那小小的心灵中，除了奥古斯都外，其余人没人是可信，或是可靠的了。
但重点是，九戒之一的皆之戒就在艾吉欧手上。只要戒指没被那胖小子给扔到水里飘，他的行踪在某人面前就没有秘密可言。
明白了这一点，两个少女算是破涕为笑。连忙拾掇说道：”老师，那还不赶快把艾吉欧带回来！”
”不急，让他在外头冷静一下，好好想想。等过个一两天，再看看情况。”
以私心论，某人还想多清静个几天。以公论，不把那胖小子的棱角给磨圆滑些，早晚要吃大亏。与其吃别人的亏，还不如亏待一下自己人。所以某人当面否决了自己学徒的要求。只是这么做，当然换来两个学徒的失望。林只得说道：
”真那么担心的话，我给妳们艾吉欧的位置坐标，妳们从后偷偷保护。但我希望除非是生死交关的危机，否则妳们就不要出面帮忙。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能在这样的困境中，做到什么程度的突破。否则，他也就只能做上一辈子被宠坏的孩子。”
像是对自家老师的说辞妥协了，两个少女接收了艾吉欧的位置讯号后，就连忙跑出去，确认那个胖小子没把挂着吊坠的项链给扔了。
同时，林看向人化的老黑龙，以及站在牠身边，一脸倔强表情的基什，问道：”两位，这样的处置还行吧。”
基什终究是个孩子，分辨不出好坏；他只能无助地看向另一个人生历练无比丰富的老黑龙。
人化的奥古斯都却是松开皱着的眉头。也许某人的提案，并不到他心中最满意的结果，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要是那孩子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关，想必也能够更让人放心一点吧。
第八百八十章 艾吉欧的大冒险
尽管某人对于小孩子的韧性与适应力相当有信心，但不是任何人在第一天，就能迅速地接受环境的转变与当中的落差。
饿肚子的经历，仅在和黑龙一起的雪山生活中才有过，但那时的记忆对艾吉欧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毕竟那孩子那时年纪还太小，在襁褓中的他就连说话都不会，只能靠黑龙偶尔狩猎的生物活血来过活。处于严重营养不良状态中的孩子，就不用说对什么事情会有记忆。
现在这一身肥膘，还是某人不做任何限制，让孩子敞开了吃，这才养出来的。
骤然逃离了那个家，艾吉欧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活。哪怕是肚子饿了，他也不是想着随手从那些面包铺或水果摊’拿’一些吃的东西来果腹，而是自虐式的饿着自己，看有没有人来怜惜。艾吉欧就这么糊里胡涂地在街上走着。
因为下着绵绵细雨，所以艾吉欧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没一下子就不成人样了。他茫然地走着，同时本能式地找小路钻，究竟心里面是想被人找到，还是不被人找到，他自己也搞不太明白。
直到走累了，饿了，艾吉欧也没想过回去。这才回过神一瞧，看清楚自己来到一个脏脏臭臭的地方。边边角角处还有不少横卧的大小人影，就不知道是死人，还是窝在那睡觉的人。
这时孩子的强大适应性表现出来了。艾吉欧找了个没有雨淋，地上还算干燥的地方，便侧卧了下来。紧了紧身上已经湿掉的衣服，打算顺着这昏昏沉沉的脑袋睡去。但睡意再浓，空腹的困扰还是让他无法安稳睡下。雷鸣般的响声，在这样的夜晚额外的清晰，也额外地令人难受。
就在艾吉欧卷曲起身子，希望这不争气的肚子安份点时，一小块黑面包被递到眼前。在黑夜中，艾吉欧只认出那是一个相当瘦小的身影。背着巷子口的街道微光，让人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肚子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那是一个相当细，且稚嫩的声音。对现在的小胖子来说，无疑如天籁一般。艾吉欧没多想，拿过了那块硬梆梆的面包，含糊地说了声：”谢谢。”后，便囫囵吞下这块又硬又没什么滋味的黑面包。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点气愤，说道：”妹妹，妳怎么把东西给人家吃了。那可是妳明天的食物呀。”
”哥，可是他没有东西吃，好可怜喔。”小女孩用她的童音如此说道。
一个身高没比说话的女孩高多少的身影，同样背着光出现。男孩倒是想抢回面包，但被吃下肚的东西，总不能伸手进别人的嘴巴里掏吧。所以他放弃了，只是拉回自己的小妹，教训说道：”活该妳明天得要饿肚子。早点去睡吧，那块干的地别被人抢了。”
”好的，哥哥。”
兄妹俩就这么牵着手，走回到阴影处底下，他们今晚睡觉的地方。艾吉欧虽然想跟进去，但最后他还是留在原地，重新倒回自己之前找好的位置。
待在那个家中，艾吉欧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应该有的礼节，普通人的常识，几乎是那个魔法师说过，或是其他人说过的内容，他都有记下来。只是记得了，并不代表会照做。更不用说他还希望有更多的关注与关心，自然会想一些方法，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只是看起来，自己终究是个没人在意的孩子。在自怨自叹中，艾吉欧沉沉地睡去。之所以睡得着，除了真的累了，那块硬梆梆的黑面包也是功不可没。粗粮的食物就是难消化，所以哪怕份量不多，也容易有饱足感，只是会更快饿而已。
次日清早，在浑浑噩噩中，艾吉欧被人叫醒，似乎是昨晚给他食物的两个兄妹。当大哥的很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脸颊，说：”新来的，醒醒了。想要有食物吃的话，你也得帮忙才行。”
被叫醒的艾吉欧，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发觉到自己已经被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给包围了。只是看起来，不像是找麻烦的。大家的模样都差不多，瘦瘦弱弱的。衣服虽然有不少补丁，但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清洁，看起来并不肮脏。
当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则是上前，贴近一脸茫然的艾吉欧，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问道：”新来的，你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有地方可以回去吗？”
咬咬牙，艾吉欧摇摇头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那就跟着我吧，至少我有办法弄食物吃。”孩子头如此说道，便转过身，招呼起其他在周围，大大小小的孩子们。
艾吉欧虽然不明白要做些什么，但他还是跟了上去。昨晚的一小块黑面包，虽然暂时让自己感受不到饿，但今早醒来后，却是感到更饿了。
这群聚在一起的孤儿们，做得可不是什么偷拐蒙骗的事情。而是认份地找一些平常人不愿意做的工作，赚取微薄的酬劳。像是清早用拖车载着两口大桶，沿街去清理家家户户的溺桶。
因为车有些重，大伙儿又都是孩子，所以是所有人都上，有些人拉车，有些人推车。艾吉欧就跟在车的后头，学着身边的人，使劲地往前推，直到下一户人家的门口。
孩子们当然也不是什么安静的主，他们会抱怨起前几年的时间，还可以收集到比较多的夜香──即粪尿──。只是这一两年，那个劳啥子冲水马桶当道，几乎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装上一套最普通的。而污水排放是集中到下水道，根本轮不到他们来收，也因此收集量锐减。
收完了几处小区后，孩子们则是头顶着大大小小的木盆，四处去收脏衣服回来洗。这时就用得上刚刚收集回来的夜香。粪便会被他们倾倒入下水道口，而尿液则是会拿来洗衣服。
在肮脏与污黄的部分沾上尿液，使劲地搓洗，就能够让那个部分的衣服稍微变白一点。再用清水洗涤干净，然后使劲地扭干。
尤其洗干净后的脱水，通常都是两个孩子合力，一人扭一头，尽可能扭干衣服。再放回木盆中，送回寄洗衣服的人家，收点酬劳。
此外，还有去市场收集一些烂菜叶，或是别人掉在地上的食物。有时会有摊贩需要额外的帮手，他们就会在商量好酬劳后帮忙。
总之一大群孩子忙活了一整天，才能赚到买几块完整黑面包的钱。然后在孩子王的监督下，公平地分给出力帮忙的孩子，包括一切都还不熟悉的艾吉欧在内。
看着分到手中的一小块黑面包，比起昨天晚上吃的，没有大多少。他原本还在想着，当分到食物之后，要还昨天晚上被他吃掉的份。但拿到的这点食物，要是还了的话，可就要换成今天饿肚子了。所以胖小子正在烦恼中。
第八百八十一章 艾吉欧的大冒险二
咬着既难吃，又硬梆梆的黑面包，艾吉欧偷眼看着昨晚给他一小块面包的女孩，心中略有愧疚。她并没有在早上的工作中出现，理由也相当明显，那个女孩瘦弱到连站着都有些吃力，还不时撕心裂肺地咳着。
看着她从她的大哥手中接过一小块黑面包后，只吃了一两口，便将剩下的部分收起来。艾吉欧当然知道，跟他一样的孩子，吃那么一点东西是不够的。想要帮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帮起。
这时他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疑惑。眼睛特别好使的他，记得那位老大所收下的酬劳，跟最后支付黑面包的钱，有些对不上。
跟其他孩子相比，艾吉欧和他们的差别在于，他对数字有一定的概念。这得益于那个家中的几位姊姊，整日里算着东西。耳濡目染之下，他多多少少也懂了一些。
也许不见得能够精算出那个老大私留了多少钱，但他知道，他们应该可以买更多那个难吃的面包。至少，能够让大家多吃一点。所以艾吉欧决定去问问那位带头的老大。
这群孩子生活的区域，都在一定范围内。倒也没有说那边特别舒适，哪边特别难受。在艾吉欧看来，都一样糟糕。而那个老大的位置，好像就在绕过那堵墙，走没几步路的地方。
只是他才刚要绕过转角，就看到那个应该是年纪最大的孩子，正和一个大人说话。艾吉欧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躲到墙角边，偷眼看着。
那个大人看起来相当邋遢，模样猥琐，讲话的口气十分嚣张。他伸手接过眼前孩子所递出的钱袋，骂骂咧咧了几句后，还反手一巴掌，直接把人打趴在地。凶恶的模样，就跟那个不管大人小孩，逮住人就往死里揍的魔法师，一样的可恨。
在看到新认的老大被打倒的同时，艾吉欧就想要往外冲，跟那个大人拼命。但那个魔法师的教诲……歪理，让他慢了一步。也正是这一步，让艾吉欧被身后的人抓住肩膀，拖回那堵破墙之后。
女孩的大哥抓住艾吉欧，同时一根手指头放在唇前，示意噤声。又比了比较远的位置，让初来乍到，什么都还不明白的小胖子跟他走。
等到离得稍远些，艾吉欧问道：”那个人是谁？”
”一个讨厌的人渣。”女孩的大哥批评道。但随后又垂头丧气地说：”可是我们能在这边工作，也得经过他们的同意。要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留在这里。”
这时艾吉欧突然想起，那两位姊姊说一些她们冒险中的遭遇。曾提过在贫民区的孩子会以偷东西为生，但他们背后也还是有卑鄙的大人在控制着。不由得低声惊呼道：”难道我们会出去当扒手，偷东西吗？”
对于胖子的脑洞，女孩的哥哥是一脸黑，摇着手说：”不，不。我们不会做这种事情。”
”嗯，所以其实，刚刚打老大的那个大人，是个好人？”艾吉欧疑惑地问道。
女孩的大哥斩钉截铁地说：”不，这点更不可能。”
”那么为什么？”
”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吧？”女孩的大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胖子。继续说道：”这里是魔法师的城市。要是随随便便偷东西、扒东西，偷到被魔法师做了记号的，然后再被他们找上门，我还没听过能够活下来的。”
男孩说的情况，就是圣城埃斯塔力的现实。
跟迷地的大部分城市一样，圣城埃斯塔力当然也有所谓的贫民区、贫民窟，这里称其为’下街’。里头住的人，大多是从外地来，做一些法爷们或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魔法学徒们，所不愿意做的低贱工作。
这样的地方，当然是龙蛇混杂。也会有些下九流的人，做着下三滥的事情。但问题就在于这是个魔法师的城市，不是一般贵族或是因为商路、海路而兴起的城市。两者间最大的不同是，圣城并没有公用的监狱、地牢。
这意味着在圣城埃斯塔力犯罪，只要被穿着黄披肩的监察官抓获，假如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被当场就地正法。没有那种关进监狱中，让人有悔过自新的机会。假如活下来了，那么请找机会自杀。因为变成魔法实验的材料，并不会比较安全。
而除了黄披肩代表圣城的公权力外，还有很多’见义勇为’的魔法师。他们同样会对犯罪者做出一些不文明的举动，而只要证明这些人确实是罪犯，监察官们并不会对动用私刑的魔法师做出任何惩处。然后犯罪者的财产，就理所当然成为见义勇为魔法师的战利品。
所以在圣城埃斯塔力，盗贼公会的成员最猖狂的时代，不时会有魔法师遗失了做过魔法标记的物品。然后法爷们就顺藤摸瓜，登门去给这些小贼打招呼。收回失窃物的同时，还会带走自己看得上眼的东西。至于不长眼的小贼，则是打死了事。典型的命也要，钱也要的状况。
正是因为这种钓鱼的状况太过猖獗，敢这么玩的法爷，也不会是三脚猫。竟意外地让圣城埃斯塔力的犯罪状况，少了窃盗这一项大宗犯罪。逐渐地，窃盗这件事情，成为了这个魔法师城市里头的禁忌。
当然，也有一些老手自认为可以分辨出肥羊跟钓鱼人的差异，所以肆无忌惮地行事。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会小心地回避让法爷们有理由出手的状况，孩子们也是一样。千万别以为小孩子可以博得多少同情心，法爷们要折磨人，或是要摆上解剖台，可不会在乎年纪的。
时至今日，也没有哪个小偷或蛇头，敢去试试法爷们是不是放松戒心了。所以这群聚集起来的孤儿，并没有被逼着去做一些犯罪的事情，就只是做一些大部分人不愿意去做的脏活。
这背后的原因，凭艾吉欧的小脑袋是还想不出来的。但对他而言，他只要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什么，也就足够了。
而现状是，这群孩子依旧处于弱势的一方，被那些卑鄙的大人剥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