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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威望

    六月初六日,初伏第一天,

    南阳郡冠军县城南的征北将军行营里,田信两手捧着一柄新锻造的矛刃细细打量,这是一柄整体长三尺六寸的槊刃。

    刃部与八面汉剑酷似呈现破甲棱状,只是略窄,刃部长两尺四寸,柄有一尺二寸。

    整体笔直,仿佛一柄新打造,还没有装饰的细剑。

    这是军中铁匠昼夜接力锻打而成,材料正是田信随身携带的流星锤。

    论材质已是上等好钢,田信一口气打造了两支,每支重四斤八两,分别铭刻日、月二字以作区分。

    丈八方天戟……骑乘作战时有些威力过剩,虽然不累,可有些抖不动。

    也经历了一场几乎当世无双的骑战,总结自己的反应能力,发现使用丈八方天戟反而会限制自己的输出,于是就有了这一对日月马槊。

    旁观这一切的于禁隐隐间有一种不是很妙的感觉,但更好奇,与庞林、马岱、罗琼、徐祚等人挤在一起,观察田信指挥工匠组装槊刃。

    槊刃镶在一丈五尺长柄上后整体长一丈八尺二,随后就开始最为复杂的配平调整。

    仿佛秤杆一样,两杆马槊在尾部二尺处以麻绳悬挂,已经装钉铜,现在则往上套铜环,以配重平衡,达到掖夹使用时头尾平衡等重。

    配平后,单臂持槊冲阵时,不需要额外的力量来维持平衡。

    较重的槊可以在中前部留出铜环,用绳索与槊尾相连,绳索搭在肩上也能平衡重量,节省使用者体力。

    配重完成,等两杆槊平衡悬浮轻轻转动时,田信松一口气,扭头去看于禁。

    其他几个人也扭头来看,田信身边二十几个穿细麻褂子,露出胸腹黝黑肌肉团的强壮铁匠也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于禁。

    这些铁匠跟陆续抵达这里的降兵一样,在田信鼓动下,纷纷用剪刀减去了长发。

    打造剪刀没多少技术含量,缺的只是概念、模型而已。

    这些相互学习理发的粗猛壮丁直勾勾目光下,于禁讪笑:“田君侯,老朽气血已衰,恐不能再襄盛事。”

    “我也有此顾虑,不如这样,取老将军发须可好?”

    田信反问,现在军队里已经没人留大胡子了,就连孟达也把他的鬓须剃了。

    全军那么多人眼睛又没瞎,一个个头发里藏着的东西又是明摆着的,特别是下巴大胡子,烂疮流脓都看不见,头上痱子、虱子更是不用说的事情。

    田信是逃难汉中的汉博士亲传弟子,已经有足够的影响力来质疑蓄发、蓄浓密胡须对身体的恶劣影响。

    何况……真以为大家不剪头发?

    头发太长始终是累赘,时常会修剪,以维持在一个不臃肿碍事,又能方便扎束的长度。

    指甲、头发、眉毛、胡须,为了仪表该收拾的还是在收拾,一直拖着最大原因就是没有便捷、高效率的工具。

    等剪刀发明出来的时候,已无法撼动宋理学家的绝对垄断地位。

    如果田信去乡邑、城镇里宣传短发的好处,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军队里真的就很简单了,一些营伍不需要田信本人现身说法,就有吏士带头用配发的剪刀修剪头发。

    头皮是不会说谎的,自能感觉到水太凉、或油汗引发的沉闷感。

    修剪成短发后,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只有当事人能理解。

    特别是修剪后从头发里露出的各种污秽,绝对令人作呕。

    军容洁净,是军律之一。

    古之名将多多少少意识到了洁净服装的好处,但受限于环境,没能做到尽善尽美。

    盲从的军中,除了部分中高级军吏,以及闲暇时间充裕可以经常打理个人卫生的书吏外,余下的几乎都把头发剪了,极端一些的会相互用匕首把头发剃光。

    既然有能力、有威望,也有胆量和决心让身边人生活的更舒适,更健康,田信自然要试一试。

    推行简体字已经站到世家对立面,难道还怕推广短发带来的诽议?

    掌握军队,谁怕谁?

    髡贼?

    谁在乎呢?

    田信蔑视世族的看法、评议,自然会影响身边人,就如关羽一样,关羽身边跟着的人也不怎么敬重门阀世家。

    现在田信当众索要于禁的发须,于禁是真松一口气:“田君侯想要多少?”

    “小小两束足矣。”

    虞忠当即拿着王麻子款式剪刀上前,为于禁剪下两缕银白头发。

    槊刃架到火槽前,田信投入白发瞬间烧成灰烬,槊刃在火里过一圈,就算是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在这里戏弄于禁,田豫、文聘及南阳郡尉邓辅联袂而来。

    三人乘马走在路边,可见路边两里外有一座土城,那是当年曹操进攻张绣时所筑的土城,双方决战地点就在安众县的安众港。

    过土城不远,就见百人一队的降军、征北军集中劳作,正在修复穰西石塌,这是拦截湍水的水利工程,仅这一处当年就能灌溉五千余顷,即五十万亩上好良田!

    而冠军县西北还有楚,高下相承八重,周长十里以蓄水,如今也已经荒废,处于修葺状态。

    不论残疾战马、挽马还是别的牲畜,此刻都在翻耕土地。

    跟在他们身边的一名军吏讲述:“水塘若是易修,今年还能再种一季麦。若是难修,就种成冬麦。”

    田豫询问:“那今岁能播种多少?”

    军吏看一眼左右原野上处处开荒的军士:“不低于十五万亩,余下土地种豆种菜。可惜我军堵阳所开水田,还未养熟,又将荒废。”

    待走近了,文聘看清楚路边休息的一伙士兵,不由一噎,再细看果然都是短发士兵,有的包了头巾,有的正刨着发间汗水,还有几个剃成光头的士兵手握竹笠扇风。

    久习边事的田豫只是看了一眼,不以为意,边境的乌桓、鲜卑什么奇怪的发型都有,但这种吴越地区流行断发后的短发,还有徐州、江东流行的浮屠教特色的光头,对他来说多少有些新颖。

    他一眼自然能看出这种发型的好处,也只是沉默,不去计较。

    夷兵、南中蛮夷、秦胡中还有划伤自己脸为首领祈福、祷告的习俗,军中流行什么奇怪的风俗都是有可能的。

    沉迷占卜的汉人迷信之余也多盲从,甚至不需要田信去摆弄事实讲道理,只要把太极图挂起来,说剪短头发对身体好,能延年益寿,能壮阳……有的是人剪头发。

    南阳郡尉邓辅的神色越发的不自然,不敢想象这里的事情传到前线,不知道刘备、关羽会怎么想。

    越是往北走,看到短发、光头的士兵越多,许多降军、汉军已混在一起午休避暑。

    邓辅的脸色不由奇怪起来,不止是他,田豫、文聘也都想到了一些事情,神色各自有些变化。

    这里穿帛衣的汉军,穿细麻衣的降军……一年前,他们九成五左右的人还是魏军,是穿着汉军衣甲的魏军!

    肘腋之患,或许就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剪刀

    汉水南岸,刘备大营所在。

    关羽乘船抵达时已是正午,营垒中刘备坐在华盖下,观望营中吏士。

    这些吏士正用剪刀修剪头发,关羽步履轻快,走近后见刘备对他招手,稍稍见礼后坐在橙黄华盖侧,亦有侍者为他端来青色华盖。

    刘备长吁一口气,将手里剪刀递给关羽:“云长,军士难抵酷暑,贼臣又仰仗坚城,吏士已然愁苦。”

    说着他抬手一指,关羽也看见面前一排木盘,里面是裁剪的头发,多有油垢,虮虱之类。

    自出兵以来前期顺利攻下夏口,如今黄权、沙摩柯攻南岸武昌,与贺齐、步骘对峙;北岸黄忠、李严攻江夏城,与韩当对峙。

    关羽的水军则与周泰、蒋钦的水师对峙于江面,三条战线各有厮杀,吴军战意坚韧,始终没有撕破。

    若是撕破任何一路的防线,吴军总体防线就能逐次瓦解。

    可孙权尽发江东兵马,留表兄吴奋、太子孙登守会稽,使吕范守淮南,一切能动员的军队都堆积到江夏战场。

    这跟汉军预期的不一样,江夏这个地形也能算是险要,防守下游更有优势,防守来自上游的敌人虽然有优势,但远不如柴桑、鄱阳湖一带。

    汉军预期的是江夏、武昌守军坚守月余,迟滞汉军进攻速度,把战争拖入盛夏,再以酷暑延迟汉军兵锋。

    越是酷热的天气,对重甲部队、攻城部队就越不友好。

    吴军的战略应该是江夏这里防守月余,借酷暑气候延迟月余,然后将战场转移到下游五百里处的柴桑,延长补给线,使汉军分兵守卫两岸,分薄正面战场汉军的兵力。

    然后在柴桑对峙,等待魏军从武阳关南下重新开辟江夏站场,解救吴军的正面战场。

    可战争发展已经超出刘备的预料,孙权竟然还敢亲自领军来战。

    在合肥、麦城吃了大亏后,这次又起倾国之兵来江夏死守,毫无后撤柴桑的迹象。

    以至于北岸黄忠、南岸黄权,中路荆州水师都难以建功,越来越酷热、潮湿、沉闷的气候,以及难以推进的战线,也让军中士气日益低落。

    这个时候再回头看看马超、田信打出的宛口会战,上到刘备,下到各军吏士,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从建安二十一年开始就出现全国性的瘟疫,到去年秋后荆州战场出现的瘟疫,虽然被压下去,可也夺走了法正、董和、孙皎等人的生命,因疫而亡的吏士、百姓更是难以统计的数据。

    现在双方对峙,汉军怕瘟疫,吴军也怕瘟疫。

    得益于田信的《防疫救护十二策》,双方都有针对性的布置,以应对湿热环境下肯定会滋生的疫疾。

    可也因为《防疫救护十二策》,让双方统帅摸到了瘟疫传播的脉络,虽然恐惧时疫,可也有了勉强能控制、驱使的……可能性。

    人为制造,有目的的瘟疫,最为可怕。

    甚至基于田信的这本书,霍去病的死因得以解释,也能发展出许多别出心裁、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

    比如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质疑桓帝、灵帝的死因,就是有人将染疫的服饰、物品送到桓帝、灵帝身边,让他们壮年染疫而亡。

    或许就是因为灵帝死因离奇,才使隐居山中的几位汉家博士研究疫疾,有所心得后,才教授给田信。

    田信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编写出《防疫救护十二策》,肯定是先人智慧,就是不知道这十二策是不是完整的十二策。

    以当今各家家传学问留一手的情况来看,田信肯定会留一手,以作为田氏家传学问的底蕴。

    这也意味着……田信若使用瘟疫杀人,几乎难以防备。

    这种情况下,刘备本阵在汉水南岸,距离夏口足有百里之遥,保证与前线军队存在足够的安全距离;孙权也是差不多,本阵三万余人屯驻樊口对岸的来山,以避免大军扎堆屯驻,被瘟疫一锅端掉。

    双方越是谨慎,越是不敢在一个区域内集结太多兵力,兵力分摊后,局部战斗就无优势可言。

    对汉军来说,兵力进一步分摊,攻坚时劣势更大。

    前线无所进展,田信又在后方带着本部、降军近四万人断发,导致许多人弹劾田信。

    而田信也送来十把剪刀,说剪短吏士头发,或剃光头发可以防疫、防暑,你是刘备你怎么看?

    跟吴军决战失利,大军折损再多,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若时疫席卷全军,染病后走不动、挥不动刀剑,那么战败就跟全军覆没一样。

    战争面前,关系生死存亡,关系梦想,一切礼法、规矩都是可以变通的。

    刘备大营里,关羽一时无言,本想见到刘备时主动狠狠骂一顿田信,可看刘备态度,似乎也想让军中吏士修剪头发。

    吴越古民就有断发的习俗,还不是因为太过湿热,不得不修剪头发?

    未过多久,十几名剪短头发,又剃发的军士上前,一个个很不适应,不知是害羞,还是不好意思,一个个相互看着强忍着笑意。

    而他们剃下的短发堆里几乎满是油垢,有抓一把就能黏在一起的趋势,其中虮虱更多,还有刮烂的痱子。

    刘备问一名头上鲜血淋漓的吏士:“感觉如何?”

    “略有刺痛,颇为凉爽,有振奋之感。”

    刘备又问了几名吏士,就打发他们去洗头,洗头的水是田信特意交代的草木灰水。

    刘备脸上始终没有笑容:“云长猜猜,我军断发后,贼军几时断发?”

    关羽抬手抚须:“陛下,今无益于战。”

    “我知道,可是恨意难平。”

    刘备起身,提起竹筐里的头发,倒入准备好的火堆里,这也是田信交代的,断发污秽焚烧为妙。

    他后退几步,看着面前升起的烟火:“孙权集结大军死守江夏、武昌,这是洞悉了我军方略。不然以江东文武智略,怎可能看透?”

    黄祖守江夏,孙策打了一辈子都没打进来。

    拿下江夏、武昌,才是此次东征的真正底线。

    顺便给中军、后军一个实战经验,让他们能立功,能追赶前军、左军,拉平五军之间的距离。

    可孙权不知道吃了哪里的定心丸,率领倾国之兵顶了上来,战争陷入僵持。

    如果后方粮秣充足,相持就相持。

    可相持越久,越不利于锐意而来的汉军。

    锐气消磨干净后,汉军与吴军又有什么区别?

    刘备看跟上来的关羽:“若就此退兵,岂不为贼臣所笑?”

    “陛下,臣愿督率水师,与周泰、蒋钦一决生死。”

    关羽请战,刘备却是不许:“先等几日,我要看贼军几时断发。彼若断发,我便撤军。”

    说完转身,将剪刀重新递给关羽:“云长回营后差遣吏士打造此物,是否断发悉由吏士自便,不可强迫。”

    关羽接住,就听刘备问:“云长,孝先向来好战,为何不再上表求战?”

    关羽稍稍愕然:“是,臣这就督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后续

    约三日后,剪刀仿制品不分先后出现在孙权、曹丕手里。

    来山,孙权大营里。

    孙权是半夜里拿到仿制品,问诸葛瑾:“可有诈乎?”

    “应不会,田孝先所部一夜断发已引得敌军上下哗然,想来非是诈术。”

    诸葛瑾见孙权那剪刀剪着帐边帷幔,又说:“至尊,来使以青竹泅渡到我水军营垒,必然是忠贞之士,不如一见?”

    孙权摸了摸自己略有弯曲的胡须尾,将剪刀递给诸葛瑾:“这小儿无须,欲使天下丈夫皆无须耶?子瑜,刘备可会布告其军施行断发?”

    “臣以为难以施行。”

    诸葛瑾认真思考:“田孝先若是禀明汉主,汉主下令,其军为避暑防疫自能断发。然田孝先自行聚众断发,必使荆人震怖。”

    “孤也是如此做想,这小儿勇烈非常,早晚成其心腹之患。”

    孙权开怀不已捏须微笑:“此役若使刘备无功而返,荆人失望,刘备亦失望,反倒是马孟起、田家小儿会徒增名望。刘备又老,英明不如当年,或许将行昏聩之事。小儿绝非引颈就戮之辈,真是让人期待。”

    诸葛瑾不接话,孙权抖抖宽松、轻便的双袖,笑声爽朗:“走,与孤见见这位荆州义士。”

    约在天明时,曹丕也拿到剪刀。

    当场让几个宦官、宿卫武士相互剪头发,宦官、宿卫武士轮班值守,休息时间更多,理应有更好的个人卫生。

    实际不然,除了高级管理,勋贵、贵族女眷能有充裕时间整理发须外,余下的人并无太多时间,否则官员也不用五日休沐一次来整理个人卫生,实在是平日不方便。

    但宦官、宿卫武士、低级官吏也有相关规定,三日一洗头,五日一休沐。

    可大军征伐时,哪有这么多说法?

    剪刀使用后经沸水煮烫,才回到曹丕手里,同时还有内侍送来的木梳,匆疾搜集来的草木灰。

    “草木因得日月精华而茁壮翠郁,又以烈火去其阴邪,所留必是阳刚炽烈之物,能祛邪毒,料想石灰也是同理。”

    曹丕对闻讯而来的司马懿解释,并说:“听说田孝先聚集百草取其灰烬,想来必有妙用,仲达务必仔细观察。”

    “是,臣不敢疏忽。”

    司马懿谨慎回答,躬身双手接住曹丕递来的剪刀,稍稍使用眼睛放光:“倒是方便缝制衣衫。”

    “还是仲达机敏,此物田孝先在堵阳时就遣吏士打造,最初所用就是为裁剪布帛。后举兵屯养时才多造剪刀,佐以木梳,让其麾下吏士断发。”

    曹丕取出两枚锦囊递给司马懿:“孙刘之战聚集兵马近三十万,不论孙刘,皆难全身而退。若是刘备大胜,仲达可尝试策反田孝先,朕愿以东乡公主相妻,并酬以秦王之尊。”

    “秦王?”

    “是,我大魏土德,秦水德也,汉乃火德,秦王正好。”

    曹丕答非所问,反正现在曹彰已派到长安统军,曹植在徐州掌兵,曹丕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司马懿这些昔年伙伴、朋友的态度。

    田信一个《七步诗》打穿了曹丕的心结,他肯退一步,母亲卞氏自然是很高兴的,曹彰、曹植又不是脾气多恶劣的人,恭维曹丕几句,宗室、乡党也都夸夸曹丕,带给曹丕心理上的享受实在是太多。

    这种亲族、乡党的认可、推崇,远不是司马懿这些人夸赞能比拟的。

    反正就一个女儿,曹丕自己宝贝的很,找个好女婿也就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宝贝女儿也有关羽女儿的问题,那就是不好嫁。

    司马懿不敢再问,就听曹丕继续说:“如若张文远建功,与孙权大破刘备,那就以公爵相酬,我大魏以二王三恪之礼使田孝先奉虞舜之庙。”

    篡汉以来,一些前朝的爵位也是认可的,比如奉殷商国运的孔氏为宋公、奉两周国运的姬姓为卫公,再加上天子仪仗的山阳公刘协,凑齐了三恪。

    有了三恪,再加一个奉虞舜土德的田氏,会不会有些尴尬、冲突?

    司马懿不好意思问,恭敬辞别。

    大家都怕曹丕,司马懿更怕。

    许都之中,已准备了一支豪华队伍,会光明正大前往南阳与田信请教太极图学问,还有袁家、陈家、荀家旁支子弟组成的团队,他们想弄清楚隐居汉中的博士身份。

    从履历档案上来看,当时有嫌疑假死、隐居汉中的汉家博士来回就那么十几个人。

    如果是自家亲族,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不止是他们,号称当世神卜的朱建平将会充任领队,前去与田信讨论天下顺逆、苍生大义所在。

    太极图出世,最震惊是的研究易学的几个家族;最惊喜的就是朱建平这样的相士;最愕然、尴尬的是张家。

    张鲁兄弟三人归降曹操后连续升仙,而汉中移民又分布于河东、河北、兖豫二州,散落在这些地方的五斗米道信众依旧维持着类似教区的大方、小方的建制,五斗米道称之为‘治’,可以引申为治所。

    河北、中原的士民多数已经忘了太平道带来的痛苦,对新来的又神神秘秘的五斗米道邻居们很是好奇。

    于是张鲁兄弟升仙后,五斗米道反而在曹魏腹心区域积极发展。

    这下可尴尬了,几个隐居在汉中的汉家博士推导出先天、后天八卦太极图,传授给了田信,始终没张家什么事,这让张家还怎么宣扬道学?

    仿佛版权一样,太极图挂在那里,田信已经有了讲道的资格。

    想要质疑,除非你研究、推导出一个比太极图还要伟大的符号来。

    五斗米道算是完蛋了,本就是低人一等的移民,本地豪强、吏民不再敬畏、好奇五斗米道的教义,那等待各地五斗米道信众的只有压榨、欺凌。

    信仰、尊奉五斗米道得不到好处,也没法提升地位,也得不到相应的庇护,那谁还信奉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组织瓦解,那张家一代代天师升仙的传说也只能是传说。

    成型的五斗米道都被太极图冲毁,还未成型的玄学家们本就没有核心思想理论,对太极图、对田信可以说是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若不是战争、两国交兵,他们早就跑到南阳去找田信了。

    只听说过曹丕杀敌国士人的事情,没听过刘备杀敌国士人的事迹,而田信更是战场之外没杀过一人。

    所以去南阳,对中原、北方士人来说,就跟回家一样安全。

    对何晏来说,是真的回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放血

    “近来军务自洽,颇多闲暇。我闻江陵入夏闷热,武当县内群山奇峻,景色秀丽气候清凉不失温润,欲与卿同游武当。”

    湍水河边,午休时田信向关姬书写短信,话锋一转:“麦城仿制旋车、纺车,多赖卿力。若是阿兴及诸多少年欲出游,可同行。月中时徐承贞往返江陵输运物资,回程时舟船运力空闲,可携数百人。”

    用锦囊装了,自己用松脂漆印封口,递给李衡:“叔平亲手交予关侯府上,随顺德侯至麦城后替我为祖父清扫院落,修葺篱笆,做些琐碎事。麦城气候湿热,若是祖父不适应,可迁往临沮避暑。”

    临沮是马超的自留地,不断有依附马超的零散部族走汉水,穿过汉兴郡来到临沮投奔马超。

    关羽的自留地是荆城一带,麦城能算是田信的自留地。

    孟达带着部曲近两万口屯在昭阳邑,如果编户齐民的话,孟达的部曲就散了。

    雷绪的部曲也有瓦解的趋势,不是刘备、关羽动手,而是襄樊战役以来雷绪能力不足,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他麾下部曲人口将近三万,有的是人才,雷绪自己成长缓慢,自然限制了麾下人才的提升速度。

    随着地位、名望提升,已经有汉中、关中籍贯的寒门士人来投田信,也有举家从民屯据点里迁出,或去依附麦城,或来昭阳邑投奔田信。

    而武关道是当年关中之乱时出逃主要道路之一,逃到南阳地区的关中难民有很多,其中要么继续向南郡、荆南逃亡,要么被迁移到中原、汝南军屯,再要么沦为南阳豪族的部曲。

    一样是做部曲,做家奴,为什么不逃到乡党田信家中做部曲?

    孟达主动接受编户齐民,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因素在,他麾下的部曲更钦慕田信。

    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现在让他带着部曲屯守堵阳,他想带着部曲叛逃魏国,部曲也不一定会答应。

    刘备对孟达也不错,扬武军编制不变,还将儿子孟兴任命为虎牙监,保证了孟兴的前程。

    前脚打发李衡离去,后脚虞忠就跑来,递来半卷竹简:“君侯,今日又有七户人逃奔我军,据说是涅阳张氏部曲。”

    田信扫视竹简上的户口资料:“张氏可来人交涉?”

    “未有,不过听逃人说张氏已巡查庄园,会严惩出逃者。”

    虞忠拱手:“可要下官出使张氏?”

    涅阳边上是安众,安众宗氏也有部曲、仆役出逃投奔田信,宗氏主动将关中籍贯的百姓放归,示好田信,并遣宗族长者登门致歉。

    平黄巾时,卢植北路军的副将宗员是安众人,宗员有个侄儿宗林与袁术交好,到现在还有宗预、宗子卿分投汉魏两家,只是宗子卿被田信斩于岘山之战。

    “不必,你草拟文书,发于郭府君,意在伸张汉律威严,杀伤奴仆、部曲者视杀人、伤人之罪。”

    田信不着急,语气舒缓,想到现在的刑律,多少有些复杂,需要自己慢慢做准备。

    比如《蜀科》并不是新的律法,是在汉律的基础上进行的延伸、补充。

    律、令(效力高于律)、科(暂行办法、规章)、比(比较类似的案例,判案的援例法)。

    《蜀科》是治理益州特事特办的律法补充,执行内容比较严峻,执行的也到位。

    可荆州特别是南阳还没有贯彻《蜀科》,本地豪强也抵触严峻的《蜀科》,更不喜欢这个名字。

    而审案、判刑时,自董仲舒以来讲究春秋决狱,先援引春秋大义作为审案精神,一脚把汉律踹在边上。

    随着发展,后来援引五经经义来判案,这个援例法效力还在正经的律令之上,以至于出现很多孝子复仇而无罪、轻判的现象。

    这就导致正规的律法被轻视,而只有学习五经,精熟五经,才能成为一个大家眼中合格的官员,起码你能使用合乎大家理念的判案标准来判案。

    如果你不熟悉五经,即便熟悉汉律,你审案时肯定会得罪太多、太多人,这个官也就做不成。

    所以学习经学,才能当官,才能把官当稳。

    经学地位稳固后,就爆发了今经文、古经文两大集团的对抗,这真的是赢了一本万利,输了粉身碎骨的战役。

    争了几百年,两个集团相互渗透,到当代时郑玄集合古今之所长,加上蔡邕、卢植等人的努力,终于在灵帝手里完成《熹平石经》,这部刻在石碑上的六部正经就是灵帝承认的国家正经,是今后考试、判案的依据。

    那么国家正经刻在石碑上,供天下人传抄,那么正经的解释权也就握在朝廷、灵帝手里。

    灵帝开辟的鸿都门学也就有更大的作用,可以就近学习开阳门外的石经。

    再加上两次党锢,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所以熹平石经出世不久,便爆发黄巾之乱。

    现在不是你精通律法就能判案的,律法这东西不顶用,所以才制定《蜀科》,今后以《蜀科》作为判案的标准,效力在律令之上,也在五经援例法之上。

    问题就这样摆在面前,一个少年人学习律法、学习过往的经典案例成材快,还是跪在世家门阀面前学习五经成材快?

    世家当道,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官员各项素质较高,成长太慢,而世家子自幼学习五经,竞争力自然很强。

    而现在的问题是田信一方面让军吏教授《千字文》给军士启蒙,让他们识字;识字后,就会教授他们相关的汉律。

    就这么简单,从一开始就把五经,及臃肿复杂的五经各家注解踹到一边去。

    今后田信这里出来的军吏转任地方后,判案肯定遵循田信这里学到的律法、律例,跟五经体系的援例法冲突,这个冲突很大,是有罪无罪的极端冲突。

    也会跟《蜀科》有一定冲突,但这个冲突很轻,是量刑偏轻偏重的冲突,可以权衡。

    所以田信眼中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安众宗氏,涅阳张氏只是小菜。

    绝不会因为宗预、张仲景的原因而对这两家豪强心慈手软,敢杀奴役、部曲,就做好迎接汉律铁拳制裁的准备。

    一方豪族,不是几对父子就能支撑起来的,这是许多同根同源的宗族抱团形成的。

    你家三四户仆役,我家七八家徒附,他家又有十几户部曲、佃民,因为外部压力而聚合在一起,这就是豪族。

    谁犯案,就先收拾谁,收拾的是一家一户,而不是整个宗族。

    等实力再强一些,就能逼这些豪族编户齐民,将他们部曲、隐户纳入收税、徭役体系内,削弱他们经济实力,降低他们对部曲、奴仆的权威。

    也只有现在适合,现在东征战役胜败未分,南阳豪强急着集结私兵参加东征,很多事情暂时可以退让。

    如果刘备大胜,他们完全可以回来再跟田信慢慢计较。

    而大胜,对这些疯狂买进的豪强来说,难道不是必然的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误解

    未有三日,南阳郡守郭睦来到湍水工地。

    如今堤坝即将合拢,主干渠道陆续疏浚,靠近主渠道的田地先后整备,播种。

    他来时田信正整顿军队,刘备不希望虎牙军解散,可整编新的军队缺少军吏骨干,于是虎牙军被拆走三分之二,又以这三分之二为筋骨,吸纳降军扩充编制。

    前后统计下来,征北军七个营,虎牙、鹰扬、安众、扬武四军二十个营,一共有二十七个营,共有吏士两万一千余人。

    郭睦来时,田信正在衡量一个问题,按主将亲兵为大军十分之一这个惯例,自己能有一支少则五百,多则两千符合情理的亲卫短兵。

    兵源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亲兵队军吏的晋升。他们的斩首、功绩是算在田信头上的,抚恤也不需要申报,由田信自理。

    基于这一原则,宛口会战时田信带着二百余骑兵冲击常雕所部,所得降军理所当然的是田信个人俘虏。

    这批俘虏有其特殊性,别说旁人,就是刘备、关羽都不会过问。

    如果早早把王直任命为营督,王直也就能避免战死,营督有五十人左右的卫队,除非遇到惨败秩序崩溃,否则营督以上的军吏往往能安全逃离战场。

    残酷军法,卫队亲兵有责任牺牲自己救护主将。

    早饭后,田纪随田信巡视河道时规劝:“阿信,大军终究是汉军,今军法日益严谨,阿信要调一队兵马必须出示虎符。五军虎符右阙俱在手中,阿信调兵轻易,可若战后虎符右阙上缴,如何调兵应急?”

    烽火急事,自然不需要会合虎符,可以速行。

    田纪口里的急事,自然不是帮田信去抢粮抢东西,是最后反抗的手段。

    田信驻步观望河水,双手负在背后:“我之本意,是想省部曲,使兄长充任一军司马。”

    放弃部曲私兵不要,将整个征北军抓在手里。

    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也有些犯规。

    田纪不清楚,稍稍想了想说:“我为阿信帐下将,行走在外谁敢不敬。若是为一军司马,必受军法约束,颇多不爽。如今纵意沙场,是少年时不敢想之事。大丈夫死则死矣,能痛快纵意为上。”

    “若是侥幸不死,有阿信在,我也好像严家大兄一样去做个县令长。”

    见此,田信也不好坚持,就说:“那兄长为我帐下督,典持营务,临战之际,无我号令不得冲奔在前。兄长若没了,我此生不敢回麦城。”

    田纪露笑,抱拳:“阿信安心,谁不怕死?”

    如果要设立卫队,那就按主将规格来编设,征北军两万一千人,取十分之一,田信准备编三个营的卫队,两个步兵营,一个骑营。

    骑营肯定不是满编的骑营,只有骑士四百余,这已经是宛口会战最重要的战果所在。

    议定此事,离开河边返回大营就遇到刚刚抵达的郡守郭睦。

    一个是跟了关羽十几年的老人,一个即将成为关羽女婿,没什么好见外的。

    营内凉棚下,郭睦说:“君侯欲赴江夏参战,君侯若去,则南阳有覆没之险。”

    “府君所虑我亦有所知,故此次助战,我只率七千将士。今年军屯才是我军大事,若能种满预期一千五百顷,岁末可得五十万石麦,豆类、蔬菜不可计数,足以振我军饥困。”

    五十万石,征北军两万,降军两万减半口粮,所以军粮每月支出在五万石。

    这次军屯必须完成,容不得阻挠、破坏。

    郭睦忧虑之色浓浓:“今降军敬畏君侯神勇,君侯东去,恐无人能震慑、抚慰各军。”

    田信默然,反问:“那我留征北军本部,只率两千卫队可好?”

    “这自是稳妥的,只是如此君侯恐会乏力,无益东征。”

    郭睦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帛书给田信,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南阳豪强殷切盼望君侯东征,愿结好君侯。”

    田信摊开帛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由南阳豪强凑集支付给他。

    计有部曲、奴仆三千二百余户,粟五万石,布两万匹,帛八千匹,牛马三百头,羊二百只。

    送来的人口源于关中逃难百姓,或者是这些百姓的后代,三千余户最少也是一万人口。

    郭睦则说:“君侯屯军于此,再得三千户分布各处路口、要津,设立田庄,巡防、警惕逃军之事。依南阳豪强本意,所送人口皆有青壮,君侯可募兵于其中。如此一来,可保降军安堵。”

    南阳豪强这次出军规模将在两万,三分之一的丁壮外出,他们自然怕田信这里的降军生变,也怕田信留守不参与东征。

    调集三千户人口过来,既是示好,也是帮田信镇压降军,防患于未然。

    人家好心好意送人口送物资,真的不忍心拒绝。

    田信将布帛转手递给身侧跟着的虞忠,又问:“彼辈还有什么说辞?”

    “果然瞒不过君侯,君侯欲伸张汉律,令诸多豪强寝食难安。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还望君侯体谅南阳艰辛。”

    郭睦笑容随意,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他把这件事理解为田信借故要挟、恐吓南阳豪强。

    真按田信要求的来,豪强殴打、诛杀部曲、奴仆都要论罪的话,豪强还怎么控制家中的仆役?

    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想给豪强当牛做马的?

    又是这种南阳豪强即将聚集人力参与东征的关键时刻,田信突然说要伸张汉律威严,怎么看都是一场乘火打劫,有预谋的勒索。

    南阳豪强不可能放弃东征,也不可能遵守田信想要伸张的那部分汉律,也没机会叛逃北方……那怎么办呢?

    田信又把时间卡的这么准,肯定又不想坏东征大事,伸张汉律对田信本人也没好处,唯一的解释就是想乘机捞取油水。

    事情能解释明白,也确定了田信想要的,大家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分摊认领,凑一笔物资、人口给田信送过来。

    田信不是普通的悍将,是关羽的女婿,也是刘备养女的女婿,今后勋贵高层。

    不提以后,现在惹田信不高兴,就能把南阳豪强折腾的死去活来。

    反正你们已经高价买入大汉股票,很难下船,反抗又打不过,再多的委屈也得咬牙承受。

    “既然南阳豪杰顾虑我军中隐患,那我只率两千部曲参战。”

    田信做出承诺,疑惑看郭睦身后端着木盘的一人,盘中全是名刺,难道是南阳豪强送来的名片?

    顺田信目光,郭睦敛容解释:“北方有相士朱建平,及颍川荀氏、陈氏等子弟欲拜访君侯讨教学问,另有昔年大将军之孙何晏欲携妻子定居南阳。如今皆在堵阳等候,遣人送来名刺、拜帖。若得君侯回帖,彼辈也好按期赴邀。”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士人,哪能直接凑上来?

    该有的仪式、过程不能少,拿到田信邀请的回帖,才好来拜访。

    “我与关东、河北之人没什么好说的。府君遣人回报,就说这些名刺已在军中做了厕筹。”

    “呃……”

    郭睦(⊙o⊙):“君侯,是否有些?”

    “彼世家子,我寒门也,高攀不起。”田信做笑:“府君,彼辈既已投贼,就该引颈就戮。”

第一百五十五章 铁

    田信的原话有失威仪,郭睦自然是以婉言相辞,打发了聚集在堵阳的朱建平、何晏及世家子。

    匿迹其中伪装成护卫的司马懿也只能无功而返,再不走汉军就会派人来清场。

    不论他们怎么想,南阳已进入战争总动员,原郡守田豫被拜为征东将军,文聘拜为平吴将军,汇合郡尉邓辅,征集郡兵、豪强私兵近两万人,向樊城旧地集结,在这里完成出征前的集结、编制、武装。

    而田信这里还没动手,武关守军自行后撤,田信堵住了这道西北方向的口子。

    他也陆续充实征北军的编制,算上各级将军的亲兵,整个征北军将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其中两万一千人是定制,另四千是田信及孟达等四位将军的部曲私兵。

    征北军主将田信,监军庞林,司马李辅;虎牙军有虎牙监孟兴,司马谢旌。

    安众将军徐祚,司马第二秀,典军郭攸之;扬武将军孟达,司马杜翼,典军耿颌;鹰扬将军罗琼,司马林罗珠,典军傅彤。

    又以田纪为帐下督,天水姜良为骑督率领骑营,谢夫、罗德二人分领左卫营、右卫营。

    谢夫是谢旌所献,本是谢旌随陆议破降山越时的俘虏,因天赋异禀,被谢旌留在身边使用。举荐、献给田信后,田信嫌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就改了个谢夫。

    罗德自恃体壮有一番勇力,是投靠依附罗琼的族人,罗琼几乎很难再上战场,军屯关系重大,田信信任罗琼,需要罗琼抓紧这里的军屯。

    无法上战场,罗琼也就将罗德举荐,好让罗德自己拼杀一个前程。

    正好田信魅力突破三十点,五点一个名额:田纪、林罗珠、蒙多、谢夫、罗德,依旧留一个名额备用。

    现在十二级,以东征战役的规模,参与其中不论胜败,都有可能突破到十三级。

    这种情况下,田信静静等待水师部队北上接运。

    胡班率领的水师几乎与徐祚的船队一起抵达,胡班的水师提供大军出征的运力,徐祚则从江陵运来铠甲、战具补充南阳郡兵,还从麦城运来第一批夏粮,以及十亩油菜所收的种子。

    至于关姬、关兴,哪怕想来这里,碍于基本的礼法也只能想一想,只是和田嫣一起为田信缝制了一领细麻短衣。

    徐祚有所担忧:“君侯,江陵武库近乎枯竭,马季常筹措三日,才凑齐千领铁甲。”

    守卫江陵时田信很清楚武库数据:“怎会如此?”

    “多补于中军、后军,故铠甲储备不足。益州每月能运二百领铁甲,荆州所产铁甲与益州相当。每月所产,东征大军尚且不够,弗论南阳郡兵。”

    徐祚脸色不太好看:“器械、战具也有紧缺,因此农具也有许多不足。”

    田信缓缓点头,只是深吸一口气说:“既然南郡、荆南供应东征大军艰难,那我军就自食其力,锻造农具。”

    军中有随行铁匠,数量不多,能做一做临时开炉修补器械的工作,技术也不是很专业,还有大量掌握基本敲敲打打技术的军士。

    找矿脉有些困难,可建设冶炼基地,打造农具不存在技术障碍。

    “我欲请承贞兄移屯丹水,在顺阳、武当周边搜寻矿脉,若是有合适之处,就采铁冶炼,铸造农具。此关系长远,非承贞兄不能胜任。”

    田信不得不自食其力,现在征北军也存在铠甲不足现象,扩编后铁甲、披甲装备率不足四成,跟原来七成、八成差了太多。

    之前铠甲多依赖缴获、修复,因铁农具不足,现在军屯使用的多是木制工具,木制工具效率低下,还要耗费更多的人力去制作。

    水淹七军一战缴获两万套铁甲,这几乎是无法再复制的重大战果。

    建立自己的兵器、农具生产基地,已迫在眉睫。

    什么都等后方调运、补充,那将什么都干不成。

    只要有稳定的钢铁产出,三五年内足以将农具改进到明清水准。

    徐祚江陵之行似乎也受到了刺激,略作考虑问:“君侯,欲发多少军士冶铁?”

    “此事承贞兄可以与罗伯雄商议,我军量力而行,但越多越好。冶铁之地最好选在丹水沿岸,这样也利于粮秣、木炭、铁器、矿石进出运转。”

    稍稍停顿,田信又说:“我会请托孟府君,使其教授汉兴郡山民木炭烧制技艺,我军以布帛、铁器与之交易木炭。”

    刘备一日不任命新的汉兴郡守,孟达始终是合法的汉兴郡守。

    徐祚有船,可以将麦城、昭阳邑、丹水冶铁基地、汉兴郡木炭连接起来,不是丹水周围没有木头,而是缺乏人力。

    密切的贸易,能维系这些地方的互动。

    安排好徐祚,田信又去找孟达,果然孟达有些为难。

    宛口会战时他想堵死牛金、王双三千骑生路,好一起吃了这批骑军,结果搭上外甥邓贤的命,还连累申耽战死。

    为换回申耽、邓贤的首级,田信交出常雕首级,还有将军诸葛虔。

    现在若返回汉兴郡继续施展郡守的权柄,那如何面对申仪?

    田信安抚说:“《蜀科》制定以来盐铁专营,可木炭不在限制中,也不需要孟府君返回汉兴郡。可发令文于上庸、西城、房陵三县,使豪强聚集山民伐木烧制木炭,我军沿汉水北上与之交易。斧头、锅具、刀具、农具皆可交易,其以人力换铁器、丝帛,无碍国家法度。”

    孟达眨眨眼,反问:“那郡县官营匠坊,岂不是无从交易?”

    司金中郎将张裔管的不仅仅是铸造直百五铢,还管各地铁器交易、征税;另有司盐校尉王连,管理盐运盐税,正研究天然气烧制井盐的相关技术。

    “这简单,我以铁器与汉兴郡山民交易木炭,按照税率上缴木炭或铁器即可。上缴木炭,郡府再以木炭与我军换铁器,若是以铁器做税,上缴郡府,郡府再拨发百姓助益农事即可。”

    田信口吻淡漠,又不是不交税。

    征北军三四万人握在手里,别说张裔一个司金中郎将,就是诸葛亮亲至,自己也有话说。

    没有逃税漏税,又是战时权宜之计,能利军利民,有什么不可?

    难道非要用直百五铢过一圈,让汉兴郡百姓把木炭换成直百五铢,再用直百五铢从自己这里,或从官坊里买铁器?

    你有你的《蜀科》,我有我的征北军暂行办法。

    孟达会在意汉兴郡的税收问题?不在意,在意的是税收引发的问责机制。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回汉兴郡,配合田信发一道公文就行了,责任落在田信肩上,征北军、汉兴郡豪强、百姓都会受益。

    而破坏的就是《蜀科》的权威,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诸葛亮、刘备知道,也只能默许。

    军队人力有限,备战、打仗之余,又要军屯还要冶铁,顺便做点生意节省人力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参战

    七月初七,田信与两千部曲登船走汉水南下参战。

    从襄樊到夏口近乎九百里水路,田信三日可抵刘备大营,四日就能渡过长江到夏口前线。

    而两万南阳军则乘小船、竹筏南下,夜里需要靠岸休整,故早已出发,大约在初十日时能在汉水河口完成集结。

    南下的航程里,田信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见刘备,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

    同船而行的田豫也有些踌躇,半夜经过荆城大营时,留守这里的水师横海将军陈雷以简单河鲜、河虾做宴招待田信、田豫。

    席间陈雷十分推崇田信进攻樊城时的果决,十五艘战舰说沉就沉,险些攻破樊城,为此陈雷惋惜长叹不已。

    以当时的形势,襄樊以北就徐晃有三千新军驻守宛城,击破樊城擒斩曹仁,两万大军北上,汇合颍川孙朗、雒阳梁县郑甘这两支游兵,足以直捣许都克定中原,一拳打破曹操的肚皮。

    席间田信才知道陈雷是汝南人,官渡之战时刘备在汝南汇合袁氏乡党起兵,汝南陈雷、义阳魏延、陈郡陈到、颍川袁就在这个时期加入。

    而刘备丢失徐州,被曹操表为豫州牧期间,又举颍川陈群、陈郡袁涣、汝南袁谭为孝廉,算是这三人的举主。

    官渡之战前夕,刘备是经袁绍请托才举袁谭为孝廉,所以陈群、袁涣、袁谭都是刘备的门生。

    其中汝南袁氏出自陈郡,陈郡袁氏在陈郡南边的扶乐县,汝南袁氏在汝南北部汝阳县,双方是紧挨着,相距百里。

    而让陈国变成陈郡的人是袁术,向陈王刘宠借粮,刘宠兵马强盛不许,袁术就派出鼎鼎有名的张扮作流民前往陈国。

    在陈王刘宠、陈相骆俊抚慰流民时突然发难,刺杀刘宠、骆俊。黄巾以来,乱世里中原最后一片乐土就此破灭。

    骆俊死后,骆统才几岁,跟随家族回到会稽郡,官渡之战时他生母又嫁给了华歆做侧室要北上许都,骆统拒绝跟随,留在家中侍奉嫡母。

    席间陈雷讲述豫州旧事眼泪流淌,情绪激动不由多喝了几杯酒,席间昏沉入睡。

    田豫也思念故土,待陈雷被随从拖走后,田豫喟然一叹:“人皆有思乡之情,将军所做思乡之诗,引人垂泪。”

    受其感染,田信也是一叹,略带期望:“打赢这一仗,许多人就能荣归故里。”

    如果东征大胜,自己肯定受到发展限制,可天下人也将少遭受很多苦难,不算很糟糕。

    可这一仗能打赢?

    三九酷暑过去后,汉军可以发动强攻,可攻坚伤亡过高,吏士能否承受?

    如果攻坚失利,战争陷入相持阶段,荆益二州的军粮能供应前线大军多久?

    战争越是拖延,魏军准备的力量越充分,可能东征战役胜利契机出现时,魏军会集结十万人规模的军队分三路来攻。

    那时候,岂不是更为难?

    秋收时魏军肯定会派发骑兵进入南阳抄掠、纵火,甚至重新夺走南阳后企图强制迁移百姓。

    而自己却是主动上表参战,南阳有失,军屯被破坏,什么都被魏军践踏、烧毁一遍,那明年的北伐就是一场胡闹、笑话。

    就如现在,自己好端端一个征北将军,怎么就来东征了?

    忧心忡忡,略作休整后,船队继续漂在汉水上,缓慢航行,一艘艘船上灯笼相互指引,鱼贯而行。

    刘备大营,刘备正提审一人,一名背负妻子、幼子泅渡向北的江东军吏。

    这人叫徐陵,江东寒门出身,最近调任孙权的书吏,出使朱然大营时因妻子在邾县,故带着出逃。

    按徐陵讲述,汉军有重要人物与江东私通,孙权已获知刘备大营所在,这令刘备迟疑不定。

    而徐陵的身份,勉强是可信的。

    孙权袭取江陵,荆南望风而降时,徐陵被委任为零陵郡的县令,还没坐稳就被习珍驱赶逃回江东。

    当时孙权驻屯樊口舔舐伤口,徐陵逃回去后补为军吏,正是他放水,才让虞翻带着妻儿成功从邾县出逃。

    徐陵声音虚弱,不时打摆子:“我慕虞君高义,在乡里时多受虞君教诲,此恩如同再造,不敢有忘。今孙权已令潘璋、丁奉勘测道路,欲绕北道袭陛下大营,陛下不可不察。张辽提兵三万,随时都可挥兵南下强袭陛下大营,还望陛下多加防护。”

    “朕明白,朕这就传令各军警惕。”

    刘备说着解下披风欲盖到徐陵肩上,徐陵身子向后,咳嗽说:“陛下,某已有伤寒之症,陛下不宜亲近。”

    刘备就将披风盖在一旁徐陵七八岁儿子身上,说:“卿且安心休养。”

    徐陵泣泪跪拜,与妻子、儿子离开,被带到别营安置。

    空旷大帐里刘备颇感寂寞,多少体会到了孙权麦城败兵而归时的愤懑。

    明明胜利在望,怎会有那么愚蠢的人,主动去告密?图什么?

    孙权想不明白,也恨死了那个食古不化,不识天数不知变化的愚昧卧底。

    刘备也有些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样愚蠢、短视的人,蠢的让人无话可说,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

    他站在地图面前细细审视,抬手在黄忠所部北方五十里外画了一个弧线,这是江北汉军的侦查范围,已接近山陵地带。再远的距离没必要侦查,设立烽火台警戒就好,山陵地带不宜投入过多侦查力量,成本高而受益低。

    如果潘璋、丁奉这两支骁锐部队迂回突击,张辽也从武阳关直扑而来,那自己确实危险。

    潘璋、丁奉绕路大概有六日路程,而张辽最快三天,甚至昼夜行军两日可到。

    难道孙权会和张辽联手袭击自己大营?

    还是说会如之前预料那样,张辽会去打黄忠?

    张辽手里的魏军东线军团,几乎是这七八年里魏军的常胜军,士气旺盛,战意炽烈。

    这样的军队来跟自己碰撞,是张辽糊涂,还是说曹丕糊涂?

    张辽能打硬仗,可这一战里,张辽应该只会打顺风仗,不会主动打攻坚战,更不会带着魏军仅存的精锐常胜军来给孙权卖命。

    特别是吴军主力还未受损的时候,张辽犯不着这么主动。

    只有吴军主力受损,吴军全线动摇即将崩解的时候,那个时候汉军肯定也是疲惫状态。只有这种情况下,张辽才会带着东线常胜军不顾一切来打自己,以期拯救孙权。

    所以,张辽目前不会动。

    可若是动呢?

    自己真正的驻地已经暴露,就在张辽三日急行军打击范围内,张辽若是赌一把,岂不会变成第二个逍遥津?

    刘备盯着地图片刻,拿起代表田信的兵棋,兵棋上只有征北二字。

    到底是放到前线突阵,还是留在身边防备张辽、潘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等

    吴军江夏防线东北五十里处,举水上游东岸。

    丁奉驻军所在,又是一日天明,丁奉领数骑巡视西岸岗哨,岗哨有明有暗。

    明哨多以木楼为据点,驻屯五人;暗哨则以丛中草庐为主,藏匿两三人。

    一圈巡视后,丁奉松一口气,至今没见到汉军游兵来袭,也无汉军侦骑身影,可见汉军对这里并不在意。

    他对跟在身边的弟弟丁封说:“刘敏、黄忠二营警固,恐怕汉军主力将会猛攻江南武昌。”

    丁封年十七,穿一领普通漆皮铠,跟在二十岁的丁奉身后,思考疑惑:“兄长,江南可能抵御?”

    “不知。”

    丁奉从怀里摸出田信所给的名刺,看着上面俊逸楷书:“还要看南阳之兵会调往何处,若是助阵北岸,我军势颓时,张文远不得不来。”

    关羽水军迟迟不能突破、击败吴军水师主力,就在于两岸步兵推进缓慢,若有一路突破并站稳脚跟,吴军的防线就崩了。

    丁封侧目看名刺,询问:“兄长,那人会去北岸,还是会到南岸助战?”

    丁奉将名刺收好,眺望原野葱郁景象:“阿弟,此人剑法远在长兵之上,自诩当世无双。若是助阵关云长水师,兴许能破我三路水师,直趋来山大营。”

    跳帮作战时,田信登到吴军任何一艘战舰上,对战舰上的吏士而言必然是毁灭性的。

    只要连续夺走两三艘吴军战舰,吴军水师防线自会崩溃。

    汉军水师在上游,本就占便宜,顺水流冲杀,吴军小船抵挡不住,战舰才是抵抗汉军的支柱。

    相持的这段时间里汉军也没有闲着,采伐芦苇制作数百万束,捆合为大筏,浇上鱼油,足有数十万油筏。

    等汉军做好准备,再次进攻时,即便没有田信,关羽以油筏为前驱,足以冲破吴军水师防线。

    从上游发动的火攻,对下游水师来说是水战必修课,是必须要防备、警惕的。

    几十万的油筏顺江漂下来,江面一片火海,谁不怕?

    相隔不远的潘璋大营里,军司马马忠也与潘璋一起研究迂回路线,马忠已亲自走了一遍,熟悉路况。

    这个时候田信与田豫抵达刘备大营,关羽、辅匡也在。

    刘备给田信的感觉是没有架子,有亲和感,并无关羽那样的亲切感。

    地图铺在桌上,只有刘备、关羽、辅匡、田信四人一起研究,再其他的人不足以参加这场会议。

    “八月下旬,南阳兵必须回防本贯,以免魏军袭扰,致使南阳残破。”

    辅匡语气平和,手里抓着南阳兵的兵棋:“田君侯熟悉南阳兵战力,是该放在北岸,待水师建功后直袭孙权大营。还是该放到南岸,破武昌防线后,汇合黄公衡所部直趋樊口,断江东水师退路?”

    依托长江作战,任何一路突破,对守军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可北方武阳关又有张辽三万余人驻守观望,所以吴军抱有期望,可能会坚守待援,不会全线崩盘。

    田信看着地图摇头:“我不知江北、江南具体战况,战场方圆千里,我没看法。陛下、关侯统军鏖战天下三十余载,我奉命厮杀就好。”

    辅匡未言语,刘备说:“云长,张文远、潘璋之流有意袭我大营,我以为这是孙权诈术。”

    “是,臣也有顾虑。”

    关羽从桌上拿起征北二字兵棋,徐陵是他送到刘备大营来的:“以孙权当时杀戮之酷烈,而徐陵又是虞仲翔昔年所举的乡人,势在剪除。”

    “彼隐而不发,臣以为是孙权料定徐陵有变,这才留在身边至近日听闻孝先前来助战,故派徐陵出使朱然,让徐陵借机出逃,以达成其愿。”

    徐陵肯定是心虚的,妻儿又在邾县,带了妻儿肯定要跑。

    关羽望着地图北面张辽兵棋:“不过臣以为徐陵所言不无道理,陛下大营已然暴露。以文远心性,虽知艰难,亦会前来一试,不可不防。故,臣以为孝先所部应留在汉水北岸立寨,文远若来,就让他知晓厉害。”

    关羽说罢将手里的兵棋放到刘备大营对岸,后退两步。

    辅匡看了一眼关羽,又看了一眼专注观摩地图的田信侧脸,辅匡不言语。

    “云长之策可谓稳妥,可朕发大军东征,本就失了稳妥,欲以奇建功尔。”

    刘备上前伸手抓住田信的征北兵棋拿起来,亲自放到田信面前,神态诚挚:“孝先是天生将才,比我等老朽之人更有见解。今两军相持,如何破敌,还请孝先自决。”

    田信回神,低头看自己兵棋,又看着庞大、精细的地图,只觉得面前三寸见方的木头棋子格外沉重。

    自己主动去前线,大营若是被张辽偷了,那这个责任自己背不起,还会牵连关羽。

    前后十五万实打实的汉军参战,这个战败的责任实在是太大。

    关羽开口:“陛下,再有半月时间,臣可得二十万油筏,顺江而下,可破周泰、蒋钦水师,若进占蒋钦所部江渚,吴军势必全线动荡。届时陛下好言招抚,许以公侯之位,江东诸将战心懈怠。”

    “那时贼臣曹丕怎敢坐视江东覆亡,必使文远急袭我军。”

    “若以孝先奔袭江东,孙权已然丧胆,必求援于北,文远快则五日,慢则七日可抵。”

    “故臣以为当使孝先留守汉水北岸,以扼敌锋,可策应万全。”

    不凭别的,田信的战旗出现在战场上,哪怕张辽亲至,也要犹豫一时三刻。

    田信现在去前线,孙权会立刻向曹丕求援,曹丕若沉不住气,强令张辽增援,那南阳两万生力军将无法投入预期的南岸战场。

    北岸、南岸两路大军,总有个主攻、佯攻的区别,而预定的主攻路线在南岸。

    破武昌防线,直袭樊口,一口气锁死江东水师退路。

    解决周泰、蒋钦手里的江东水师,那么江东就废了,暂时留着也不碍事,定期征收钱粮即可。

    北岸黄忠、李严这一路始终是佯攻、固守、牵制,真正的主攻是南岸和水师,目标就两个,一个是孙权脑袋,一个是周泰、蒋钦的水师。

    两个目标达成任何一个,这场东征就算赢了。

    把田信留在大营北岸驻守,等待南阳两万人增援江南战场,等待汉军水师做好油筏火攻准备,这两个机会任何一个达成,都能胜利!

    刘备见田信目光平视地图始终不语,辅匡在一侧垂头也是不语。

    “唉……云长何必自欺,贺齐江东名将,此人与步骘守武昌,绝非轻易可下。”

    “油筏火攻之术,江东水师久习此术焉能无备?”

    “待到九月,贼军数路进犯南阳,我军首尾难顾!”

    “朕……左有辅君万余人,右有冯习所督十营兵马,本部更有万人之众,亦有三万,何惧张文远二百里奔袭之疲军!”

    刘备越说情绪越激动,拿起田信的兵棋,投放在关羽大营边上,一声脆响:“云长,朕不能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宴

    军略议定,稍后大摆宴席。

    田信不饮酒,坐在关羽身侧专心用餐,刘备则连连举杯安抚文聘等南阳豪族充任的军吏。

    南阳兵真正有战斗力的是这些豪族带来的私兵,郡尉邓辅所征五千郡兵战力不高,只能算勉强成军,实际上是来当辅兵、运输补给的。

    打仗拼命,捞取军功这种事情交给南阳豪强为好,这些人也乐得拼命。

    至酒酣时,刘备已端杯坐到田豫身边,情不自禁淌泪:“国让啊国让,委屈国让了。”

    田豫也是止不住情绪,抱着刘备手臂嚎啕大哭。

    曹操当众哭了十次,而刘备当众只哭了五次,不计刘封一事,有涕别田豫、喟叹髀肉两件,还有祭拜刘表、哭庞统、哭法正三次。

    帐中乐声停歇,刘备左臂搂着田豫肩背,俱是哽咽、淌泪。

    关羽、刘巴、辅匡等人垂首默然,多有哀色。

    受情绪感染,田信也是惆怅不已。

    于禁、陆议的身影在脑海里闪过,想来想去无非一句话,败者无人权。

    张举、张纯作乱时,平原刘子平举刘备为从事一同讨贼,遇到张纯叛军,被打的全军覆没,刘备战场上装死,朋友推车来迎接他尸体,才逃出生天。

    张举、张纯这两个人是平黄巾时的豪强义军,战后朝廷裁汰冗官,裁到刘备头上,也裁到张举、张纯头上,于是毫不犹豫的反了,幽州、冀州、青州、兖州多有响应的地方官吏。

    加上受他们蛊惑的乌桓兵,各地官吏、黄巾残兵,以及相互兼并的豪强兵,那真是乱的一团糟。

    动手把刘备打灭的,不是昔日平黄巾时的袍泽,也是周围的豪强,甚至是昨日的友军。

    逃都没法逃,只能装死等人来搬尸体。

    当年那么惨,刘备也没有当众哭过。

    刘备与田豫又畅饮三杯,他才摇摇晃晃回到主位,挽袖擦干泪水,笑看田信,又环视诸人,这时候清扬声乐想起:“孙权惧怕孝先之勇,使计诈我。亦有兼图贼臣之意。可谓是一石二鸟,谋略深沉。”

    长呼一口酒气,刘备口吻坚决:“朕将使孝先随云长参战,南阳之兵依计派往南岸进攻武昌。朕自将三万人静待张文远,好叫他知道,朕亦知兵,非孙权可比。”

    “今番宴饮后,各营不得饮酒,警惕备战!”

    关羽侧身拱手,大帐中四十余人拱手,长拜:“谨遵令。”

    刘备笑笑,摆手,众人收礼,就见刘备对田信笑说:“孝先若能擒斩孙权,宛城以南,新野以西,丹水之东,汉水之北皆划归昭阳邑,供孝先屯军。”

    “陛下,臣必力杀贼。”

    田信拱手,语腔平静:“臣麾下健儿不习水战,恳请留守大营拱卫陛下。”

    “哼哼,孝先何轻视朕?”

    刘备语气略激动:“孙权周边数万大军,孝先意欲单骑破军耶?”

    “臣不敢。”

    “我知孝先心系大局,可破孙权更是重中之重,孝先万不可因小废大。”

    “是,臣谨记。”

    刘备见田信谨慎模样,皱眉:“孝先,你应与定国一般,不该拘谨。”

    “臣性格沉闷,初见陛下,不敢放浪。”

    “那孝先不妨满饮一杯,酒酣方能尽兴。”

    刘备戏谑目光下,田信拱手:“臣领命。”

    关羽扭头看一眼田信侧脸,又扭头回去,跟田信而来的田纪、姜良、谢夫、罗德、虞忠脸色有些僵,其他人多是起哄笑容。

    咕嘟咕嘟,田信满饮,滴酒不漏。

    刚放下九凤黑纹朱漆杯,就听刘备问:“可能再饮?”

    “臣能饮。”

    刘备脸上笑容渐渐隐去,一挥手:“再饮。”

    “臣遵命。”

    两名侍者抬着酒桶到田信边上,小心翼翼斟酒,田信垂目看着杯中八分满的酒,嘴角翘起,右手端起仰头饮下。

    空杯放在桌上,两名侍者抬头去看刘备,又继续给田信斟酒,略浑浊的酒液倒入杯中,田信又是一杯饮下。

    等喝到第五杯时,大帐内已无人露笑。

    侍者为难要不要继续斟酒时,刘备问:“孝先,可能再饮?”

    “不瞒陛下,臣还能饮。”

    刘备挥挥手,两名侍者继续斟酒,田信来者不拒。

    第九杯下肚时,刘备开口:“孝先,你不该拘束天性。”

    “陛下,人之初性本恶,臣不愿犯错。臣苟活性命于世本就不易,身系亲党安危,更不敢犯错。”

    刘备听了仰头看大帐敞开的天顶,隐约能见一只鹰盘旋飞过,不由嘴角翘起做笑:“孝先刚烈不亚阿升,我能容忍阿升,亦能容忍孝先。”

    田信略有昏沉的脑袋立刻清醒,抬手抹去包头赤巾,露出满是汗水的寸长短发,另用布巾擦拭脸上汗水:“陛下,臣除了厮杀本领外,引以为傲的就这一腔顽固。”

    刘备也端起酒杯仰头饮下:“孝先曾在军中犯纪,云长施以杖刑。自孝先领兵以来,朕还想着孝先若有失误,也好行长辈之事教训孝先。可孝先处处拘谨,实令朕不喜。”

    “正因知陛下宽厚,臣才敢顽固放肆。若是在曹丕、孙权麾下求活,臣只得碌碌无为,亦不敢特立独行。”

    田信说着扭头看酒桶里的酒,嘴角翘起轻哼:“这类酒水,于臣而言与白水无异。臣能吃饱,却吃不醉。”

    刘备这时候笑呵呵看关羽:“云长,孝先醉了。”

    关羽抚须做笑:“是醉了,以臣来看,至多还能饮三杯。”

    刘备用腰间玉带解下一枚羊脂玉蝉,递出由侍者转递:“我知孝先不爱金玉之物,今为国大将,因功封侯,却身无寸玉,就不怕贼臣耻笑?”

    田信双手接住:“臣谢陛下赏赐。”

    刘备笑着纠正:“该说谢大人赐。”

    “是,信拜谢大人所赐。”

    田信起身躬身长拜,将羊脂玉蝉挂在腰带右侧,见刘备摆手示意才落座。

    等他落座,刘备又举杯:“来,满饮。”

    众人举杯示意,纷纷口呼满饮,田信依旧没拿酒杯,除了脸颊有些红晕外,与之前毫无区别。

    刘备与关羽相视,俱是苦笑,遥遥举杯示意,各自饮酒不理田信。

    又两三杯后,众人酒酣,刘备挽袖在大厅中左掖夹小鼓,拍打鼓点跳舞,经过谁时,谁就起身跟着对舞,或抱鼓伴奏。

    跳的不好,或伴奏错拍的人或自我扮丑以示惩罚,或罚酒自饮。

    期间还有两个人学习驴叫,得以过关。

    抵达田信处时,田信拿起侍者递来的鼓,为刘备伴奏。

    而关羽就简单了,起身抱着鼓与刘备共舞,还留出空位,让田豫也有旋转的余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战

    也在七月十一日,张辽家眷抵达武阳关。

    自月初时,曹丕赐车辇乘载张辽的母亲、家属从许都出发,布告沿途郡县、驻军,使出迎拜见。

    并晋张辽为晋阳侯,食邑两千三百户,加封其兄,及一子为关内侯,荣宠显耀。

    武阳关,诸将亦奉命参拜张辽母亲,其后大宴。

    兖州刺史王凌询问:“田孝先世之虎勇不可当,今汉主引田孝先助战,江东各军皆靡,不堪战。君侯以为,我军何时出兵为宜?”

    其余冯楷、路招等将军,乐、张虎等小一辈中郎将俱在席间,现在张辽的护军是逍遥津战役时的薛悌。

    逍遥津之战后薛悌被调往关中,为了确保张辽能正常发挥,曹丕又将薛悌调回来担任张辽的护军。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问题,想清楚一个人的影响力究竟能有多大。

    张辽见众人关心这个事情,稍稍思索说:“吴军坚守尚可,然田孝先虎步荆豫,所战无不克。我料朝廷深患此人之害,为保东南大局稳妥,我军出兵就在两三日之间。”

    稍稍停顿,张辽又说:“或许就在明日,或许就在今夜。”

    张虎抱拳:“父亲,难道一人之力真能撼动千军万马?”

    “自不会,实乃江东士气低靡使然。而朝廷又虑江东吏士不敢战,两相叠加,才使田孝先勇名盖世。”

    张辽说话间抚须,做笑:“譬如我军,倒是想看看此人如何威风。”

    “报!”

    话音刚落不久,众人还在回味思考时,一名军吏引着一名骑士快步走入大堂,骑士背插两杆姜黄负羽,走路时腿软打颤,大汗淋漓双手捧着一卷加密帛书。

    帛书以漆印封口,同时还漆里还夹着三枚雉羽。

    羽书,所谓的鸡毛信,有一枚雉羽就够识别,而这个上面竟然是三枚。

    护军薛悌上前接住,王凌也起身,凑到张辽面前一起拆开漆印,当众取出一卷帛书,缓缓铺开,只有四个字:宜速发兵。

    经薛悌之手,帛书转移到张辽手中,他捧高肃容环视厅内,一名名将军、郡守、中郎将、校尉、都尉聚拢,排成班列,拱手施礼做聆听状。

    张辽面色沉着,现在不是发兵的时候,可许都方面顾虑更多,生怕江东军一溃千里,也顾虑孙权反复无状,选择投降刘备。

    考虑侧重点不同,自己是想用最少的成本打赢这场仗,最好消耗更多江东兵马。

    可许都衡量的是长远未来,肯定知道这是孙权的阳谋,可不得不顺着孙权指挥棒发兵。

    江东军守住基本盘,拖住汉军,魏军才能休缓汉中、襄樊战役带来的创伤。

    如果江东军没了,或降了,那今年汉军就能北伐。

    薛悌、王凌二人顾望下,张辽胡须轻颤:“明日四更拔营,各军按序行军。若有乱军、误军、背军者,重处不饶。”

    “得令!”

    另一边,田信率部登船,与关羽前往前线大营。

    整个汉军两岸营垒相连东西、南北各有近三百里,使者往来奔赴,各营纷纷起火做饭制作更多的干粮,以方便追击吴军时使用。

    两万南阳军正有序乘船往夏口集结,夏口大营守将刘封登高而望,神色振奋。

    他都如此,所部吏士更是加快脚步备战,只要水师击溃周泰、蒋钦,直捣孙权来山本阵,那么南岸九万吴军能逃走几个?!

    俘虏军功等同于斩首,九万江东军,足以让南岸各军吃撑、吃爆。

    按着军功盈获来算,每人最少能升两级!

    这可不是虚升,吞掉、收编江东降军,都能取得实职晋升!

    即便没有连升两级这样的待遇,但实升一级是妥妥的,几乎屯将以上的军吏人人有份!

    各营欢欣鼓舞,高昂情绪继续向外围扩散,南岸黄权大营得悉田信参战,所部左军营士、荆南郡兵发出一浪又一浪的欢呼。

    惹得旁边沙摩柯大营里的夷兵也跟着欢呼,沙摩柯奔往黄权大营询问,就见大帐前郡尉陈凤、习宏、文布、邓凯等人相拥庆贺,就连黄权本人也开始穿戴铠甲,做好了随时追击的战备。

    沙摩柯说是蛮王,其实跟荆蛮的满上梅敷一样,实际上汉化深厚,如同汉地豪强。

    五溪蛮、荆蛮不怎么讲究血统,没有王位世袭的说法,甚至没有王位这个概念,所谓蛮王是大家推选出来的军事领袖,平日更多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以公允的态度调解各家纠纷。

    只有外敌入侵的时候,或抵制粗暴官吏的时候,蛮王才像个真正的领袖。

    而江东将领围剿、收编山越部族已引的荆州各类蛮夷部族惶恐、愤恨不已,江夏、长沙、桂阳三郡的蛮族更是被杀的人头滚滚。

    所以不需要鼓动沙摩柯,沙摩柯自己也会带人来参战。

    他不来,五溪蛮就用刀剑投票,换一个敢来的蛮王。

    武昌城头,贺齐眺望汉军三十余里联营,见处处吏士奔走,许多夷兵已开始亢奋跳舞。

    而最近的汉营,营垒已扎立在武昌城外二里处,挖掘了几道浅浅的沟壑,还有一道深的堑壕,栅栏、鹿角也有三道,而护城河早已被汉军填平。

    武昌城的城墙,是吴军的最先线,武昌城背后,则是密密麻麻的吴军营垒,营垒之间以甬道相连。

    城头守军已有明显的慌乱,贺齐下令:“妄议军机者,立斩!”

    南岸夏侯兰大营,全军分作五个营,各营吏士自发开始武装,战意如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护军董恢站在辕门前眺望北岸隐约的战船轮廓,似乎已经听到那里关羽大营发出的欢呼声。

    未及多久,对岸有快船驶来,船上军吏挥舞持旗,靠近夏侯兰大营后高呼:“大将军令!传告各营,释放油筏!”

    夏侯兰已披戴皮铠,对身边军吏呼喊:“速速传令各营,不可延误!”

    不多时上游南岸刘封、北岸张南二处也得到军令,开始将准备好的油筏推入江水中,由小船牵引,往赵累大营牵引。

    赵累军营在江渚上,江渚与北岸之间水流轻缓,正适合聚集油筏。

    楼船里,田信细细观摩自己带来的漆皮铠,这是犀牛皮涂漆八层制成,坚韧非常。

    算上粗帛甲衣、细麻衣、绢甲,和一顶复合的丝绸皮盔,明日护甲重量只有区区六十斤,十五公斤罢了。

    紫铜剑匣,足以应对水战。

    双方都是轻甲、无甲,用剑劈砍,手感应该是丝滑的,不会有阻塞、沉顿之感。

    至于视线内飞来的流矢,多数能躲避、斩断。

    厮杀这么久,已有足够深厚的战斗本能。

    不过标志性的方天戟要拿上,方天戟已改回最初的尺寸,丈八长度不利于步战。

    以方天戟的重量,和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强击天赋的增幅,说不好能直接破开吴军战船。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一艘接着一艘的跳帮夺船。

第一百六十章 进攻

    约在十二日三更时,田信已全副武装,腰后横置紫铜剑匣,腰前是铃铛锦带,依旧是左三右四。

    他在马厩里喂食蒙多,白兔,白兔也占据一个亲兵名额,本身有健步天赋,加持铁骨天赋后,体型日益茁壮。

    一白一黑两匹马儿同在一厩,吃着特意晒干的干青莜麦混合豆料的饲料。

    大营各处轻缓鼓点不时敲响,各营吏士正都已收拾戎装,集中用餐。

    这仗不好打,自己越出名,对方越会限制自己。

    魏国让于禁、典满训练短戟盾手、长矛手、强弩手来克制自己,更拿出牛金、王双三千骑诱惑自己去打。

    好在宛口一战时己方缺乏一支军队,若有一支军队守在甬道之东,能挡住常雕所部侵攻,那自己说不好真的会去吃牛金、王双这三千骑。

    这三千骑战后能得到一半能用的战马,那也是很赚的。

    魏军有限制、克制的准备,吴军也会有准备。

    因此要避免打呆板的攻坚战,这样的攻坚战里,吴军准备好的精锐小分队肯定会给自己一份大惊喜。

    别说这些沉浮乱世几十年的人,就是自己也能想出许多克制自己的战术。

    所以,这一战后自己要避免打先手。

    以正常的军队去打,将敌人的底线逼出来,让对手失去底牌、旋转余地后,自己再出击,一锤定音。

    锤砧战术,后发制人?

    思考间,田纪、虞忠等人跟上来,除了虞忠是皮甲追随出战外,余下都是甲衣在身,若有陆战,才会穿戴铁铠参战。

    见他们跟上来,田信就说:“我军南岸有黄公衡、田国让、文仲业,贺齐、步骘纵有手段,也难有成效。我所虑就在北岸,一是黄汉升、李正方之后军,二是陛下中军大营。张辽若来袭,务必紧守营垒不可妄动。待我与大将军回援后,再协力破贼。”

    田纪拱手:“那中军求援信使至,又该如何?”

    “亦不可动。”

    田信不做考虑,态度明确:“陛下手握三万中军精锐,又在汉水南岸,张辽、潘璋二百里急袭而来,如何能强渡汉水?而我军又威名远扬,我军在营不动,不论魏军、吴军,皆不敢全力侵攻中军或后军,必留兵马监视我军。”

    “若是出营,必遭其全力夹攻,无益大局,又得不偿失。”

    嘱咐好部曲私兵,田信来到大帐。

    这里关羽也刚睡醒,见田信模样遂笑:“今日午前才能与贼接战,孝先何急耶?”

    “临阵在即,兵甲在身才心里踏实。”

    田信皮铠在身随意坐在桌案上:“我还是想不明白张文远、潘璋等人如何袭击中军大营。我军纵有叛臣,可掌兵者皆亲信旧臣,吏士又皆倾心效死,岂会生变?张文远无力强渡汉水,又来袭作甚?”

    刘备的大营很坚固,仅仅中军大营就有十五座营垒,大营在中,里外足有两圈,这些营垒以甬道相连,又开挖堑壕引水入其中。

    张辽即便有战船协助他强渡,可他也要击败北岸的冯习十营兵马才行;若有战船帮忙运兵渡河,可上游辅匡手里一万人也不是草人,纵火烧船、烧毁浮桥都不难,有这方面的战备。

    冯习再不堪,也是益州之战、两次汉中之战锻炼出来的。

    辅匡充任的是护军,这一万人主将是陈式,这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勇将;刘备本部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张辽拿什么来打?

    田信想不明白,唯一一个有通贼嫌疑的潘又被关羽盯死,反而排除了潘通贼的嫌疑。

    除了潘,也不是潘亲党、旧部,那与孙权交通信息的是谁?

    田信所疑惑的,也是关羽疑惑的,刘备也疑惑这个问题,真的找不出嫌疑人。

    就像孙权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嫌疑人,又战败,才开始反攻倒算,推卸战败责任。

    没有讨论出什么,随着关羽用餐,四更时大军登船,行进中排开阵列。

    几乎是同时,赵累所部江渚水寨大营开始释放油筏。

    堵塞油筏的小船浮桥散开,这些小船上军士随着油筏一起向下游漂流。

    油筏实在是太多,已不可能有序牵引,只能以长杆挑拨,免得在岸边积淤,或冲上岸边。

    至五更平旦时,胡班水师出动小船,协助赵累水师小船引导油筏,大约十五万左右的油筏前后相连,宽六七里,长两三里朝下游漂浮。

    汉军水师小船组成三条线,两边挑拨油筏防止靠岸,中间一条线将油筏分成左右两路。

    举口,周泰水师驻地,周泰水师避入举口水寨,看着油筏经过举口时被汉军引燃,汉军向北而去,次第燃烧的油筏依旧向下游漂浮,江面烧成火海,浓烟滚滚。

    举口以东,长江由东向南转折处,有两片江渚,第一片是蒋钦水师大寨,跟赵累一样,蒋钦水寨修在江渚与北岸之间,只有少量燃烧的油筏漂向水寨,更多的油筏或一头撞在江水拐弯处的北岸,或一头撞在第二片江渚上。

    第二片江渚是步兵营寨,由周瑜长子周胤镇守,此刻燃烧的油筏遍布江渚西北,或绕江渚从两侧向东南而行,整个江渚驻军视线遮蔽,失去与两岸的旗号通讯。

    吴军两岸各寨皆是如此,油筏冲击下,大小船只不敢渡江传令,烟雾遮蔽更看不清旗语。

    随着油筏撞在周胤营垒,汉军水师战舰终于抵达举口,大小战舰、走舸一分为二,赵累率偏师直扑下游蒋钦水寨,关羽封锁举口,等待周泰。

    举口北通湖泊,湖泊西北是李严大营,湖泊正北是江夏韩当大营,湖泊东北是徐盛驻地。

    因而湖泊周围的芦苇能被收割的都已被收割,李严也以小船引导油筏前去烧吴军战船,自有徐盛前来拦截。

    湖泊之中,双方军士或是脚踩竹筏,或是以渔船走舸,往来冲杀寸步不让。

    李严的这批油筏很重要,足以让周泰守卫难顾。

    可徐盛亲率所部今万人出战,兵力雄厚,不多时就杀散李严所遣别部,李严前后所置的油筏就在湖中燃烧,与两军死亡吏士、伤兵一起悬浮。

    见李严油筏被中途点燃,周泰这才安心出战,所部水师浩浩荡荡杀出举口。

    这个时候,渐渐熄灭的油筏正从孙权来山大营面前经过,孙权在来山上设立土台,帷幕三重旌旗招展,引领将校、近臣观战。

    来山大营里的孙权本部水师、以及魏军原荆州邓塞水师近两万人逆江水而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北风

    举口,周泰遥见汉军水师一分为二,都是老熟人,一眼就看明白汉军布置。

    胡班引领二十艘战舰横在举水出口外,而关羽亲督五十余艘战舰在上游待命,战舰之后还有走舸小船,夏侯兰旗舰也出现在关羽侧翼。

    遥看南岸,刘封所部已出夏口,继夏侯兰之后,以竹筏、小舟行军,贴在南岸,意图是吴军南岸第一阵全琮所部,全琮身后就是邾县朱然部,左都督朱然是前军陆战指挥。

    而周泰是右都督,指挥水战。

    再上游一些,张南所部也乘坐竹筏跟在刘封之后,整个江面远近处处是行动的汉军,赤色旗帜如火。

    周泰年老,身边几名目光锐利的军吏指着关羽旗舰前的一艘战舰呼喊:“都督,方天戟就在那里!”

    那艘三牙战舰甲板前端,一名魁梧军吏穿皮铠,外罩绯红绢甲,左手挽盾护在身前,右手拄着方天戟嵬然不动。

    周泰看不清楚,问同船的蒋懿:“可能看明白汉军布置?”

    蒋懿是蒋钦长子,跟随周泰的旗舰;周泰的长子周邵战死麦城,次子周承跟在蒋钦旗舰。

    蒋懿回答:“那人用兵多诈,此虚虚实实之计,今示方天戟于我,应在关云长本阵中。”

    周泰眯眼,还是看不清楚方天戟,则说:“错了,不论那人在何处,我军必须自举口出击。今两岸十万将士观战,我军避而不出,就已败了三分。此,争势而已。”

    说着,周泰抬手高举:“扬旗,出战!”

    关羽旗舰,见吴军战船扬帆,关羽笑说:“孝先,这就是周幼平。他在举口立寨,令我如鲠在喉。其麾下水军久习大战,精锐还在蒋钦之上。破灭此人,吴军丧胆。”

    “是,待其旗舰出举口,末将就斩其首献于大将军阶下。”

    田信已经看明白周泰的弱点,汉军准备的油筏很难火攻成功,却能阻塞下游蒋钦等水师救援周泰。

    如果等油筏攒到三十万、五十万的时候,汉军在举口次第释放油筏封锁江面,水师、步兵夹击周泰水寨,以汉军步卒的攻坚能力,很有可能吃掉周泰水寨,周泰能做的就两件事,一是死战,二是焚烧战舰。

    又有些想不明白,现在汉军油筏使用殆尽,周泰继续固守也不失为办法。

    田信询问:“大将军,周泰何不敛众固守?”

    关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上下打量田信:“他不敢赌,碧眼儿也不敢赌。真让孝先击破蒋钦,进据江渚水寨,那北岸韩当自溃,周泰生路已绝,其军自败。”

    吴军赌不起,吴军防线太过于依赖地形,江夏城、举口水寨、江渚水寨、邾县、武昌城这五个前线据点丢失任何一个都是致命。

    关羽继续说:“近来是西北风,我军扬帆而下极为顺畅,周泰所部出举口,也能借助风力。孝先入阵厮杀时,需注意风向,躲避烟火。”

    再勇猛的人,被烟火一呛,也会出问题。

    “是,末将明白。”

    田信拱手施礼,后退几步走入船舱,从第一层甲板走出,抓住绳索矫健滑索落在小船前往自己的战船。

    一共七艘战舰等待他的指挥,还有走舸辅助。

    依旧是从爬着绳索来到距离水面五六尺的第一层甲板,随后进入船舱检查底舱,船舱内视线昏黑,一排排只穿四角裤的划桨手在待命,舱内摆满了弓弩箭矢,备用的刀剑,还有一桶桶速食补给,划桨手体力消耗比甲兵还要高一些。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划桨,基本不参与战斗,等他们参与战斗时,基本上大局已定。

    回到自己的战舰,田信有些不爽,这七艘战舰都是三重楼船,也就是三牙战舰;而关羽、周泰的战舰都是五牙战舰,足有五重。

    两重木楼,四五米的高度,视野相差极大。

    周泰前锋战舰扬帆、划桨,借助北风行进速度,在两岸各军将士观望下,这支前锋战舰群撞在胡班所督战舰群。

    这些战舰多是三牙战甲,第一层最为宽阔的甲板距离水面只有五六尺,这意味着小船上的长矛手也能伤害到甲板边缘上的士兵。

    所以三牙战舰第一层甲板是多是近战,夹杂少量弓弩手;二层、三层甲板总面积不如一层甲板,但多是弓弩手远程攻击。

    这是内河战船,不是海船,跟印象里的海盗船很不同。

    这些内河船靠近大海,五六尺,甚至三四尺高的甲板……一个浪花就淹了,管你三重楼船还是五重楼船,海风吹过来都得翻。

    所以三牙战舰、五牙战舰在田信唯一的作用就是冲开、撞翻走舸之类的小船,然后相互白刃战取胜。

    只要自己跳到对方的甲板上,管你三层、五层,杀透即可。

    他观望战场,见周泰前锋战舰群与胡班所部纠缠在一起厮杀时,周泰旗舰才姗姗航离举口,随即缓缓调头,只是调头的方向让田信一愣。

    周泰旗舰竟然顺着水流、风向迅速向东,所部战舰有样学样,不顾一切的向下游奔逃。

    田信回头去看,只见关羽旗舰擂响战鼓,全军战舰有序扬帆,船舱内划桨手嘶喝号子,奋力划桨。

    周泰战舰群在奔逃中离散,田信就听身边的军吏传达旗语:“君侯,大将军命我追击周泰旗舰,并协助赵都督破蒋钦江渚水寨。”

    “追就是!”

    见两翼都有江东分散撤离的战船,田信下意识转身拿了一面漆皮盾护在身前,本就轻装化的战船行进速度最快,又有西北风推动,如离弦之箭。

    关羽率主力舰队保持队形跟在后面,经过举口时,分出十余艘战舰配合胡班夹击周泰的前锋舰群,吃掉这股舰群只是个时间问题。

    看着田信七艘战舰越来越快,关羽心中一沉,左手紧按左腰剑柄,双目半眯。

    到底谁泄密,连田信战舰轻装改建的消息都传到江东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战舰是在汉津水寨改造的,始终是自己亲信部下在经手。

    只有寥寥几个场合里说起过这个事情,知晓这件事情的高层绝不会超过十个人。

    追了五六里,田信见两翼扩散的吴军战舰又转向合拢,朝自己挤压过来,而周泰旗舰也停下,缓缓转身。

    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周泰旗舰身后,赵累与蒋钦两支水师在厮杀,搅在一起。

    督船都尉脸色略难看:“君侯,可要聚拢固守?”

    “我若聚拢,彼三四十艘战舰环绕,以火箭攻我,我等绝无好死。”

    田信心绪平静:“升我战旗,全军不减速,直突周泰旗舰!”

    传令间,周泰旗舰两翼的三牙战舰轻便最先调头,已转身杀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夺

    将军刘阿裸衣站在船头,左手提一面镶铁大盾,右手拄着钩刀。

    钩刀造型如同柴刀,本就是粤西土人使用的兵器,也是生活工具,如今精工锻造三千口加长的四尺钩刀装备江东各军精锐步卒。

    这是根据戈改进来的兵器,可砍可钩可啄。

    寻常的皮甲、木甲、两裆铠面对神兵方天戟,或青剑时没什么用,除非穿两层鱼鳞铁甲。

    可两层铁甲臃肿,许多精锐步卒穿两层铁甲冲阵尚可,厮杀也可,可面对田信时就显得笨拙,铠甲隙缝、薄弱处就成了致命要害。

    现在又是水战,索性弃甲不用,以极限轻装上前厮杀。

    刘阿就站在第一层甲板上,身边左右亲兵皆是刀盾器械。

    迎面而来的西北风吹在脸上,刘阿见来船毫不减速,亦不怕:“彼船轻,我船重,迎上去!”

    “擂鼓!”

    “加速!”

    刘阿十二艘三牙战舰纷纷擂鼓,鼓声未及一通,就与雁行阵列的田字七艘战舰撞在一起。

    田信立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吴军战船,看到对方吏士紧张的面容,看到他们晒成黝黑的肩背、臂膀、臌胀的肌肉。

    他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两腿微微屈膝,弓腰,测算彼此距离。

    背后二层、三层木楼上弓弩手最先发射,对方也有箭雨攒射而来,只有寥寥几支箭从田信头顶飞过,钉在后方的皮盾上。

    “杀”

    待相撞之际,他一跃而起,随即两艘战舰撞在一起,浪花喷涌而起,船上军士站立不稳,齐齐晃动。

    彼此二楼、三楼上的弓弩手齐齐停止发射,紧抓着护栏,依旧有零零散散的弓弩手、鼓吏从木楼跌落,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仅是七艘轻装三牙战舰,吴军战舰也在一瞬间遭受重创,船舱里的划桨手齐齐一顿,有的没抓稳被甩飞。

    而甲板上这种现象更为强烈,多数人被护栏挡住,依旧有部分人跌落,或跌到对方船上。

    南岸朱然站在望塔上观战,双手紧抓护栏,死死盯着战斗的双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跃入吴军甲板上。

    这个时候,关羽的主力战舰群依旧保持队形从上游驶来,距离田信有五里距离,对顺风顺水的战舰群来说五里的距离很近,可周泰抛洒出的大小离群战舰、走舸又翻身骚扰,企图拖延。

    而田信所在的七艘战舰已尽数被刘阿逼停,双方战舰损伤严重,南北两边亦有吴军离群的战舰、走舸加入战斗,用不了五分钟,足以包围田信。

    田信落地时一盾砸在一名踉跄前倾的吴军脸上,砸的这吴军头颅一缩,身体后仰跌倒在人群里。

    借势田信勉强站稳在摇晃甲板上,反手一盾撞开另一名吴军,卸去许多力量,站稳在甲板。

    刚站稳,就有一名吴军反应过来,惊呼着扬起钩刀来刺。

    钩刀是钝头,只是青剑更快,被田信扭腰转身反手倒持没入这人胸腹。

    田信转身之际两手松开弃剑弃盾,右手从腰后紫铜剑匣里抽出白虹剑,左手摸在青剑柄,扭腰间拔剑而出,锋利的剑刃切开对方胸腹,一瞬间血液打湿甲板。

    这时候甲板上吴兵纷纷站稳,有的要跳帮去,有的来围杀田信,长宽各三四丈的甲板上一瞬间杀喊声一片,已盖过双方鼓声。

    一旁的战舰上,刘阿见田信已跳帮登到己方战舰,不由瞪大眼睛指着田信所在呐喊:“敌将在此!”

    “敌将在此!”

    左右亲兵随他一起呐喊,这时候双方鼓吏站稳身体,重新开始擂鼓,鼓声隆隆。

    刘阿战舰三层木楼上,当即一杆青红二色的长麾左右摇动,指向田信,又左右摇动,再指向田信。

    刘阿长麾挥动、所指,远近吴军军吏纷纷呐喊、督促,此刻几乎围杀田信最好的机会!

    甲板上,田信双剑挥舞,快的连隔壁战舰的刘阿都看不清楚,只见己方刀盾如草人一样被田信砍翻,田信就在甲板上走了一个‘の’形路径,就从里到外将一圈吴兵悉数砍翻在甲板。

    甲板木材涂漆防朽,并不吸血。

    待田信一圈砍完,整个甲板上除了肢体不全、痛苦哀嚎的吴兵外,就剩下一片又一片,缓缓壮大的血泊。

    一些吴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剑、白虹剑砍翻,镶铁的皮盾也不顶事,手里加重加厚的钩刀与田信对砍时,不是拨开,就是被斩断。

    “君侯!接戟!”

    身后汉军跳帮登来,一名军吏呼喊,田信双臂展开倒提二剑按入剑匣,里面紧密的绷簧发出刺耳声音。

    他转身伸臂接住抛来的方天戟,在隔壁两艘战舰吴军惊骇目光下,田信奋力一戟斩在木楼,顿时斩断立柱破开木板露出大片空洞,上面的弓弩手、鼓吏纷纷跳船逃亡。

    从楼船结构来说,想要去二层、三层,只能从船舱里走,外部没有楼梯、绳索。

    见一侧吴军战舰紧挨着不足五步远,田信双手持戟冲奔一跃,脚踩甲板护栏借力,人未至戟先来,逼开数人顺利落地,刚落地周围一圈吴军高举钩刀来砍。

    田信以方天戟拨挡,侧枝与钩刀挂在一起,众人呼喊牵扯,更有钩刀挂在戟杆拉扯。

    “戟!”

    “戟掉了!”

    “戟!戟掉了!”

    附近一名吴军军吏亢奋尖叫,楼上鼓吏更是奋力击鼓。

    这些吴军协力勾走方天戟,有的欲抢夺,有的则扬盾提刀上前厮杀,而田信背依甲板,不得不重新拔出青、白虹二剑,轻叹一口气。

    先前厮杀时染在身上的血液未冷,铃铛里也染了血,身姿抖动时铃声也喑哑了许多。

    持剑在身前,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无甲吴兵,田信挤出笑容,喝问:“谁先来?”

    “一齐上!杀他!”

    吴军君侯嘶喊督促,接住手下军吏递来的方天戟,恋恋不舍朝另一侧战舰抛过去。

    见方天戟被抛走,田信跨步上前正欲厮杀,而一侧木楼二层、三层的弓弩手瞄向他发射,他只来得及抓住一名吴军护在面前,周围七八个吴军齐齐中箭,哀嚎怒骂倒地。

    而得到方天戟的那艘战舰楼船士弓弩手也齐齐瞄来,田信就近窜入船舱内,可怜里面的指挥划桨手的军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田信一剑刺裂眉心。

    他看到舱内惊慌的划桨手正奋力划桨,而破裂的底舱正往上冒水,已淹没浆手小腿。

    也不理,田信转身就朝二楼杀去,二楼、三楼弓弩手、鼓吏哪里还敢等他上来,早已跳船。

    “还是心太软。”

    田信冒头一闪,躲过一轮箭雨,再次冒头见隔壁船上弩手正上弦,弓手已完成新一轮张弓,见到他现身,又是十几支箭飞来,田信左右挥剑,两枚靠近的箭矢被击飞。

    随后大步冲上三楼,就朝三丈外的敌舰楼船扑去,他刚落在这艘楼船一层甲板,这艘敌舰二楼、三楼的弓弩手就接二连三跳入江水逃离。

    而这艘战舰上的吴军军吏更果决,抱着方天戟转身跳船,其他吴军哪里还敢久留,纷纷跳水逃亡。

    田信捡起一面盾牌护在身前去看自己的方天戟,却见江水里的吴军军吏被乘走舸而来的吴军一叉刺在眼眶,另一名吴军扬起吴钩斩下军吏手臂,带着方天戟欲走。

    走舸调头没走七八步,走舸上五名吴军就被突然袭来的密集箭雨射死,周泰的五牙战舰缓缓靠近,弓弩手转向,瞄向田信攒射。

    真正的箭雨,接二连三,一轮又一轮,甲板上、木楼上,不多时就叮叮哚哚被白羽箭铺满。

    接战至今不过五六分钟,关羽率领的战舰群突破骚扰,终于抵达,开始与周泰的战舰群对射,双方走舸杀出,血水染红江面,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浮在水面向东漂流,还有双方的白羽箭、褐羽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狼烟

    汉军战舰一分为二从两翼杀出,而中间相撞的敌我三牙战舰正纷纷下沉,处田信遭到额外打击外,余下敌我水兵经走舸退回远近战舰,或留在走舸上厮杀。

    “君侯!”

    汉军左翼水师经过时齐声呐喊,田信从甲板护栏下现身,抬手一剑斩断皮盾上的箭矢,依旧面朝周泰战舰,侧步向己方战舰移动。

    十余名汉军持盾登船组成一道墙,掩护田信再次登船。

    战船上,左部督雷著阔步迎接,急问:“君侯无恙乎?”

    “无恙,我还能战。”

    田信剑指周泰五牙战舰:“向大将军发旗语,冲登周泰旗舰!”

    雷著仔细观察田信身前背后,见真无大伤才高呼下令:“速传令!整备队形,冲击敌将战舰!”

    他又指着缓缓向下游漂浮的吴军走舸,那里方天戟正握在死兵手里:“君侯,可要分兵夺回?”

    “不必耗费将士性命,先集合力量攻杀周泰!”

    随着距离渐近,双方火箭奏效,船帆上插着火箭,先后冒烟,并无大面积火焰燃起。

    周泰旗舰左右亦有三牙战舰出列拦截,只是此刻吴军战舰逆风,六艘三牙战舰还未合拢成阵,雷著就指挥战舰突入五牙战舰近侧。

    敌我双方注视下,前后两艘三牙战舰撞在周泰战舰左舷,田信再次接着惯性一跃登船。

    撞击感刚刚平定,五牙战舰上弓弩手就密集攒射,汉军短兵扬盾遮蔽在前,右手抄着刀剑赤足紧随田信之后,争先恐后跳帮接战。

    雷著中箭,连连呼喊:“擂鼓!擂鼓!”

    几支床弩弩箭也射在他面前的甲板上,如短矛一样的床弩箭矢钉在甲板,雷著被一名亲兵拖着避入船舱。

    他又在船舱里大声督促,划桨手纷纷涌出参战。

    五牙战舰第四层,周泰见床弩六发射空,不由长叹一声,扭头看持盾提剑的蒋懿:“伯美,那人登船来了。你速乘小舟前往告诫公奕,使他提防。”

    “某为都督护将,岂能临阵出逃?”

    蒋懿说话间扬盾又挡住一箭,后退几步:“侄儿去督战。”

    他进入船舱时,田信也杀散甲板上的吴兵,持盾刚在一层甲板舱口露面,里面就传来一声怒吼:“发!”

    昏黑船舱里床弩发射,田信只看到黑色残影一闪,左手挽起的皮盾就被大力冲撞,紧贴在身前,整个人被弩箭冲击倒飞两三步跌在几名汉军盾上。

    周围汉军持盾上前遮蔽木楼箭雨,田信被搀起,低头来看,短矛一样的弩矢已扎穿皮盾,还钉在左侧腰腹之间的位置。

    呼吸顺畅,虽有疼痛,却并无大量出血的虚弱感,田信试着缓缓摇动弩矢,弩矢轻易被取出,箭簇有染血迹象,并无钩挂太多血肉。

    指头探入皮铠伤口轻轻挤压,没有明显出血迹象,应该是被缓冲抵消了。

    “君侯?”

    “再战!”

    田信起身,身上铃铛哗啦作响,立盾的汉军听了铃声纷纷振奋。

    这时候汉军走舸夺回方天戟,当首军吏举着方天戟奋力抛上甲板,几个划桨手接力,将方天戟推到田信面前。

    方天戟刚入手,五牙战舰上就有吴军弓弩手惊骇跳船,汉军剑盾护着田信上前,扬起方天戟狠狠劈斩在木楼边角,仅仅一戟就斩裂大片木板,第二戟斩出,木柱断裂。

    吴军弓弩手更是下饺子一样跳船逃亡,任由蒋懿如何呵斥,就是止不住弓弩手逃亡。

    随着旗舰弓弩手大片逃亡,四周吴军战意迅速瓦解,越来越多的汉军登到周泰旗舰,也带了更多的攻坚器具。

    田信拄戟不动,汉军就挥舞木槌凿破甲板,而甲板下底舱里的划桨手正逃往木楼,从楼上避开汉军跳水。

    蒋懿见田信左手拄戟,右手捂着左腹部,不由大喜:“敌将重伤,随我杀!”

    部曲亲兵随他从木楼冲奔而下,也有一个勇悍亲兵光脚挥刀朝田信所在疾跑一跃,持刀瞄着田信砍来。

    方天戟一动就将对方贯穿,整个人伏在方天戟上,如同迅速泄气的皮球,发出许多奇怪的声音,随即头颅、四肢无力垂下,就那么挂在方天戟上。

    蒋懿勇悍,挥盾扬刀冲杀到田信面前,他扬刀来砍,田信左手拄戟,右手提白虹剑斜撩,刀剑相击,蒋懿一刀顺利劈落,断刀在田信两尺外斜斜划过。

    而白虹剑则从他左腰腹斜向上划斩,拉开一条当场崩裂的创口,漆皮铠、衣衫、皮肉,都被划破,被血液冲开,外翻。

    蒋懿右臂脱力,断刀滑落坠地,在甲板上弹了弹滑到田信脚边,蒋懿张口:“你有神兵,我不服!”

    田信不言语,反手一剑横斩,蒋懿尸首两分,噗通栽倒在他面前,田信这才甩掉戟上挂着的尸体。

    这时候周泰却在五楼燃起狼烟,浓密狼烟窜起,向东南方向倾斜。

    见狼烟升起,最近观战的朱然松一口气,呐喊:“升狼烟!”

    随即狼烟从全琮、胡综营垒向西南的武昌防线传递,而北岸徐盛也点燃狼烟,狼烟次第向北,江夏防线也升起一道道狼烟。

    迂回抄击的潘璋、丁奉二部看到了狼烟,持续行军八个时辰的张辽前锋也看到了狼烟。

    来山孙权大营,他也看到了狼烟,孙权脸上笑容洋溢,随即黯然,垂眉神情低落,对诸葛瑾说:“速速探查幼平安危。”

    “是!”

    周泰见远近各处狼烟升起,引领最后的部曲亲兵冲杀下来,他虽年老,可盾重刀沉,左右亲兵随他舍命突击,杀破薄薄一层防线,也冲到田信面前,势头不减,连说话的时间都无,举刀搭在盾上,蒙头朝田信冲锋。

    方天戟也在田信手里完成一记劈斩,方天戟最先劈斩在周泰左肩,侧枝没入八寸。

    周泰双目瞬间瞪圆,浑身聚集将要爆发的力气戛然而止,脖子也不自禁的向左一缩,身体携带惯性还往前冲了两步,顺着方天戟推动田信滑退了两步。

    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周泰就那么站在田信面前,向左偏着头,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

    随即,田信两翼侧汉军剑盾稳住阵脚,重新扑杀回去,周泰的部曲亲兵被围在周泰身后,须臾间尽数砍死。

    “君侯?”

    “无碍。”

    田信拔下方天戟,任由周泰尸体向后倾倒,又扬起方天戟劈斩,斩下首级上前抓起其下巴处的盔带,转手递给身边一名负伤军吏:“送到大将军阶下!”

    环视周围,见这些士兵都望着他左腹:“伤势不重,随我乘船援助赵都督。”

    “君侯,下官以为举口水师已破,敌军已被分割江北、江南,此战已胜,大将军兴许会收兵,再寻觅战机。”

    领军校尉罗蒙拱手,言辞恳切:“君侯安危,远胜蒋钦所守江渚,恳请君侯细细思量。”

    这时候雷著也被搀扶到五牙战舰甲板上:“今日最少俘获战舰五十艘,修葺完善后,我军战舰不下三百。”

    说话间一名军吏突然插话:“君侯、部督,大将军更易旗语,命各部收容降军!”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武器品质提升。”

第一百六十四章 首战胜

    关羽旗舰,田信抵达时这里已集结三十余艘战舰,依旧缓缓向下游漂流,视线尽头江雾、烟波缥缈,隐约能见密集的船队正逆流而上。

    而旗舰四周,走舸往来,收容敌我跳水兵员,甚至打捞尸体。

    南岸夏侯兰、刘封、张南三支军队乘坐小舟、竹筏而来,已做好登陆准备。

    江渚围攻蒋钦水寨的赵累也督兵后撤,战舰组成阵列,缓缓靠拢关羽左翼,形成左翼战舰群。

    五牙战舰四楼,已树立帷幕遮风,三名军医为卸甲后的田信检查伤口,详细包扎。

    帷幕撤去后,田信坦左肩而立,右肩腰腹交缠细麻绷带。

    关羽指着旗舰赤龙牙旗说:“西北风正盛,大利我军。彼援军虽众,亦不敢轻发。然举口水寨依旧在敌手,湖中亦有徐盛所屯油筏。今日早间李正方与徐盛交兵,不利而退,徐盛若纵油筏顺举水而下,我军有腹背受敌之状。”

    敌我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被风吹直。

    “今合夏侯三军至北岸驻屯举口之西,并夺举口水寨,明日水陆并进,可破徐盛之营。”

    关羽指着北边最近的狼烟烟柱下的营垒:“徐盛若破,江夏韩当插翅难逃。到那时,从北岸攻夺蒋钦江渚水寨,易如反掌。”

    吴军五个重要据点,拔掉任何一个,都能造成吴军防御体系崩解。

    往往大军对峙,决定胜败的就是这样的局部争夺战,夺取重要据点,对方将全线被动,要么撤兵,撤兵途中被追击消灭;要么死守,在死守中被一层层吃掉。

    吴军现在没有退路,所以徐盛不敢退兵,他必须顶住关羽的猛攻,以争取时间。

    今日的水战,不管干掉周泰拿下举口水寨,还是干掉蒋钦拿下江渚水寨,都将撕裂吴军两岸防线。

    田信已看的明白了,用一种平静目光打量远近舟船、吏士,可以看到南岸边上悬停的夏侯兰、刘封、张南三支军队纷纷调头,划船向江北靠拢。

    胜利的天平已经全面倾斜到汉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容攻拔徐盛大营,三面合围江夏韩当;然后在蒋钦江渚水寨北岸处扎立前线大营,这座大营建好,配合水师足以轻易夺取江渚水寨。

    江渚平缓地形无险可守,又水流平缓,从北岸乘船进攻,可轻易夺取。

    保守估计,五天内就能击破徐盛,夺取江渚,以水陆大军威胁孙权的来山大营。

    五天内,以刘备的统兵能力,以及所部精锐程度,还有汉水地利,足以顶住张辽侵攻。

    哪怕刘备在大营里睡觉,也能撑到五天后。

    只要撑到前线大军捣毁孙权本阵,那什么都就顺畅了,不管是擒斩孙权,还是打跑孙权,东征战役将取得全胜。

    然后呢,留黄权或辅匡守卫江夏,带着吴军俘虏返回荆州军屯。不管是军屯到明年秋,还是军屯到后年春耕之后,主动权都握在汉军手里。

    下一步的选择就两种,要么中原决战,再要么中原牵制魏军主力,与益州兵夹击取关中。

    自己的征北军,可能就只有一次表现机会,也没人能代替自己执掌征北军。

    要么解散回归五军体系,要么饥一顿饱一顿拖着。

    失落感弥漫在心田挥之不去,田信不言语,观察战场各处变化。

    这样的经验十分难得,可能下一次这种规模的水战,就是孙权的灭国之战。

    关羽倒是开怀许多,见吴军增援来的水师始终悬兵不进,终于大松一口气。

    哪怕徐盛已开始在举口释放油筏,督促吴军增援水师参战,这两股水师依旧不动。

    孙权直属的水师正犹豫不决,始终不见魏军邓塞水师主动进军,两相猜疑。

    邓塞水师虽然是一支驻屯襄樊的水师,可兵员来自黄河两岸,家属也都迁居河北,是一支牢牢依附魏国的军队。

    邓塞水师不愿主动进攻,孙权直属水师也迟疑不定,越是拖延,天色越晚,就越不敢倾巢而出。

    如果战败,汉军水师足以直捣孙权本阵。

    双方相隔五六里对峙,徐盛投放的油筏密度寻常,被双方走舸拨挡引开,夜间江风风向变动时,汉军水师借助轻微东南风往上游退军。

    当夜就点燃残留的油筏进行照明,顺利夺取周泰的举口水寨,留赵累、夏侯兰、刘封、张南各军驻守,关羽主力舰队带着俘获的战船、吴兵、尸首向原赵累江渚大营靠拢。

    越是接近胜利,田信的心病就越深一些。

    明明伤势不重,可却茶饭不思,越打越顺的汉军实在是太恐怖,可能带着东征大胜北伐时,魏军会出现密集的投降现象。

    越是顺利,那自己说不好就越惨。

    这个惨不是迫害,一身抱负无法实现,处处掣肘,活着比死了还惨。

    江渚水寨内,田信双脚泡在热水里,身体则后仰躺在木板上,目光看着满天星辰,按着这个时代的风俗,去寻找那颗代表自己的命星。

    突然周围火光明艳许多,田信回神,就见四周多了十几个亲兵,都举着火把。

    还有人端来炭火陶盆、铜釜,地上铺彻竹席,关羽卸甲后只穿一套细麻绛衣甩着双臂缓步走来:“孝先,来用餐。”

    “是。”

    田信赤脚踩在铺好的草席,来到火塘边,关羽已落座,正将一些清洗干净的菜叶拨入铜釜里,用长筷子搅动:“自三更劳顿至今才有食欲。孝先冲杀在前,想来早已饥饿。”

    “是有些饿,只是心里彷徨,无心用餐。”

    田信接住碗筷,碗里是上好的白米,颗粒饱满,闻着有清香味。

    垂目盯着这白米饭:“天下将定,我只有厮杀之才,又性格顽劣。深怕天下安定后无所事事,又会因一时不慎,惹来刀笔吏折辱。”

    “孝先多虑,陛下自会有妥善安排。”

    关羽为田信夹菜,说:“袁绍官渡之后又有二子内争,为平河北,曹孟德也算辛劳。我料五年内可定关中、中原,十年内能定河北、幽并二州。非二十年大治,才可恢复汉末风华。”

    “倒是有些羡慕孝先,生在国朝新立,国运升腾之际。不论西域、漠南、漠北,皆孝先用武之地。不想某已年老,即便侥幸再活十年,也看不到盛世模样。”

    关羽夹菜自用,见田信还是眉宇不展沉闷模样:“你身系数万将士前程,万不可自轻。昭阳邑军屯亦不可松懈,此百年基业也。”

    “是,我会忍耐,不坏陛下大业。”

    田信吃一口饭菜,问:“潘承明如何了?”

    “应不是此人泄密,回军后,应会调入益州牧守一郡。”

    关羽说着做笑:“今番东征大胜,不知翼德得知会如何焦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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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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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