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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览

    周出使北山,自不是孤伶伶一个人,还有大将军曹仁的使者王览同行。

    其实这是一场很简单的战争,淮南早已被搬空,曹丕所割淮水以南的广陵郡南部各县户口也就数百,百姓的租税养不活当地的官吏。

    整个淮南地唯一重要的据点是寿春,次要的是芍陂,再次是合肥。

    魏军打掉寿春,那吴军自然守不住所谓的淮南地,可偏偏负责封锁肥水、巢湖通道的曹休发兵前要奔丧,贻误战机,没能第一时间封锁肥水口。

    没能锁住肥水口,吴军主力顺利增援寿春城,战争走向了魏军极力避免的……相持局面。

    南阳汉军已开始动员集结,魏军也开始渐次动员兖豫青徐四州军队,在中原决战爆发前,必须要解决淮南问题。

    要么打掉孙权最后的颜面,逼孙权彻底臣服;再要么彻底打废吴军,让其自乱,等后面腾出手再来收拾江东;或者扶立新的吴王,以继续牵制汉军侧翼。

    所以参战的魏军很着急,要急着返回中原参加决战。

    周只是出使北山的担保人,真正负责与周谈判的是王览,曹仁身为大将军,能给出比曹休权限更大的优厚待遇。

    只要北山的宋谦部易帜,作壁上观,那曹仁、臧霸,以及两天后抵达的夏侯尚三万人足以横扫肥水东岸的吴军。

    宋谦需要考虑这件事情,故司徒王朗的侄儿王览与周顺道拜谒山中刘安庙。

    王览兄长王祥是二十四孝‘卧冰求鲤’的主人公,给生病的继母朱氏求鱼;又因为母亲朱氏要毒杀异母兄长王祥,王览也是二十四孝‘王览争鸩’的主人公。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只能说‘王与马共天下’很厉害。

    祭拜刘安庙后,王览、周在八公山俯视二十余里外的潘大营。

    现在潘大营还在采伐树木加固栅栏、鹿角,或开挖堑壕,以加固营垒。

    “吴军意在固守,以待刘备出中原,那时我军腹背受敌。”

    周为王览解释形势:“寿春系淮南坚城,吕范又是江东三世老臣,此公守城不出,非十万大军猛攻不可破。”

    “吴军主力在侧,我军难以合围寿春,故强攻之法不可行,即便破城也得不偿失。”

    周指着潘大营说:“宋文信若易帜反正,以潘新立之营,及历战久败之军,又猝然遇袭,其势必崩。”

    对自己说的话周深信不疑,他眉目平静,仿佛已经看到宋谦易帜,曹仁长驱直入袭破潘大营。

    即便打不破仓猝遇袭的潘,也能干扰吴军,使之无法继续加固营垒;等到两天后夏侯尚三万人主力抵达,以五万魏军,打潘五万,怎么看都能摧枯拉朽解决战斗。

    到时候不论和谈,还是调头来打寿春,都能快速解决这场局部战争。

    魏国需要寿春么?

    不是很需要,可参战的魏军很需要吴军来练刀,带着破吴胜利,自能士气高昂调头去迎战汉军。

    淮南吴军,只是魏军祭旗之物,仅此而已。

    唯一的失误就是曹休这里出了差错,没能堵住吴军增援来的主力;也没想到孙权这么疯狂,接连惨败后,还敢再起倾国之兵。

    也没办法,江东实在不缺粮,粮食生产不是很依靠壮年劳动力;外出打仗又有舟船之利,脚程便捷,粮食虚耗还小。

    能一次带够三个月的口粮,自然可以如此高效率集结军队。

    王览抹开折扇遮在额眉,眯眼审视远处略模糊的潘大营,略有近视的他看不清楚具体,只看到旗帜、服色以翠绿为主的吴军出没于墨绿芦苇丛中,应该在收割芦苇,或砍伐树木,混在一起不好辨认。

    山下,曹仁领着长子曹泰,与臧霸一同视察八公山上驻扎的宋谦部。

    宋谦资历很深,跟程普、黄盖是一个级别的,之所以不显山漏水,就是因为在江东部曲制盛行的情况下,宋谦欠缺发展、保护部曲的能力。

    这个缺点在潘编训新军时反而成了优点,所部皆是新编训的大吴新军。

    新军精锐则被孙权发展为新的宿卫部队,即解烦营、无难营,与孙权朝夕相处,从中选拔新军军吏。

    此刻碧绿服色的吴军在山间草木中列阵,旗帜飘扬与林木混淆。

    隔着五六里路,粗略来看,吴军仿佛与山上草木融为一体,兵似草木。

    曹仁多看了几眼山上布防的吴军阵地,眉目低垂不由想到了汉军。

    如果汉军会怎么打?

    才不会在意山上的吴军,关羽顶多留一支预备队警戒,其他张飞、马超、田信会从山下穿插,直扑潘而去。

    甚至刘备也会这么打,仗着铠甲坚固、士气高扬,现在的汉军在战场上就这么骄横。

    根本不在意侧翼是否安全,目标往往是敌人的中枢首脑。

    汉口一战,汉军反击时的战斗热情很高,只盯着吴军军吏打。

    照搬汉口战役时的汉军心态,现在肯定看不上宋谦的人头,保准会去拿潘的头。

    如果面对的是汉军,潘不可能这么大胆的布阵,应该不会轻易下船。

    山上林荫下,宋谦挂一领墨绿披风,正按剑踱步。

    大吴新军怎么了?新军也是吴军,也是人,士气高的有限。

    此刻若作壁上观,放任曹仁率军通过,那淮南一役吴军很难打赢,除非天降闪电劈死曹仁。

    可曹魏这里需要自己发挥的余地?

    不可能,于禁降军两千多军吏,目前还在临沮山里伐木、种地;连缺少军吏的汉军都不怎么情愿招纳降军军吏,更别说内部竞争激烈的魏军。

    自己已经老了,转换阵营后,即得不到重用,还会牵连子孙、姻亲、朋友。

    投降的成本一直很高,除非孙权出现在战场,有一网打尽的机会。

    可孙权已经学乖了,现在放火烧船,孙权也不愿下船参战。

    犹豫再三,宋谦不能决定。

    王览、周转了一圈回来,宋谦为难:“我效力江东以历三世,他将可降,我不能降。”

    王览指着山下列阵,随时准备开拔的魏军土黄军阵说:“孙权残害民物,不恤生民艰辛,与桀纣何异?今我大魏带甲百万,大将军亲提三十万大军伐吴,江东上下必为齑粉,将军何愚也?”

    周也拱手劝道:“将军不妨深思,越明日,镇南大将军所部十余万大军顺淮水而来,八公山不足以为凭。”

    宋谦看一眼周,又看王览,拱手:“我生是吴将,死亦吴鬼,再劝无益,领兵厮杀就是。”

    说完扭头去看一侧,见其亲兵凑上来,王览也就拱拱手:“将军珍重。”

    王览转身而去,周长叹一声:“将军若回心转意,可遣使再议。”

    说罢也转身甩袖,袖子里一节小竹筒飞出,轻轻落在身边草甸里。

第二百四十章 良心

    夏历八月十三日二更时间,北山之南,臧霸以轻兵设伏,封锁宋谦部的信息交流。

    至三更时刻,曹仁从睡眠中苏醒,在淝水岸边营垒里徘徊。

    此刻他就在淝水东岸,北山西侧,北边也是淮水岸边,可以说是背水扎营,自置于绝地。

    “敌军有何举动?”

    “并无异动。”

    长子曹泰守夜,回答时疑惑不解:“潘大营并未发大兵来袭,八公山上宋谦所部亦无举动。只是有数股游兵不时侵扰,欲突破封锁沟通宋谦,不过已被臧宣高击走。”

    曹仁饮茶,听着眨眼,此刻夜中寂静,有的只是风声,涓涓河水声,还有远近的马蹄声,以及巡夜的轻缓梆子声。

    皱眉,难道宋谦真的准备易帜?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江东军这两年太惨,比逍遥津还要惨,逍遥津虽然狼狈,但战死不足五千;这两年死在关羽、田信手里就有近十万。

    江东的将领一茬又一茬的更替,老兵也是一层层的倒下。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曹仁嘀咕:“江东无大将,以宋谦为先锋,可知其窘迫……宋谦所军夜中可有火光讯号?”

    “回父帅,宋谦麾下只在路口多设火把,再无异常。不仅夜中无火讯,昨日傍晚时分也无烟讯。旗帜布置如常,也无变化。”

    曹泰详细禀报:“臧宣高遣人来报,说是猜疑宋谦失联,潘才派遣游兵欲突破我军封锁,意在询问、探查宋谦状况。”

    曹仁闭目沉思,思考宋谦的心态变化,这是一个跟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老将军,绝不是冲动、莽撞,渴求表现机会的青壮年将军。

    老将军年纪大了,物欲寡淡,面对选择时很少会考虑自己,肯定优先考虑子嗣宗族,更懂得衡量。

    宋谦有没有举兵归附的心思……这肯定有,可顾虑很大。

    难道要自己前往劝说宋谦,给出亲口承诺促使这个老将举兵来降?

    可自己的人头比这场局部战争重要,不过即便宋谦犯糊涂俘虏自己,孙权也不会杀自己,这是与曹氏家族真正的死仇。

    国仇,多加点筹码还是能谈的;可私仇……没得谈。

    前线,相距吴军打赢十五里左右,臧霸环车为营,与曹仁也就相距八里地,臧霸布置的伏兵星罗棋布落在八公山各处路口。

    不时有厮杀发生,夜中只有魏军骑士明火执仗而行,将各处战斗俘虏的吴军锐士,或死尸运往臧霸所在的车营。

    将军尹礼审讯完成,带着一卷竹简找到臧霸时已到天色拂晓之际。

    篝火旁,臧霸翻阅竹简,内容是潘所部的新军编制,果然是汉军五军体系编制,足足有新军九十六个营,除了两个营充任孙权宿卫外,余下九十四个新军营都已集结在此地。

    尹礼在一侧叙说:“今夜来袭者,系贼子武将军徐盛、申武将军骆统二部。据捕获吏士言语,似乎潘并不信任宋谦。原本潘举骆统为前锋,并不中意老将宋谦。”

    臧霸看着竹简上许多编制、名字,反而笑说:“潘也会取巧,十二时辰,每时八刻。这九十六营新军,正好编为十二部,以十二名正将,二十四名中郎将统率。”

    “隐隐又有夏侯信所立军阶之形意,潘这贼,还真是个好贼。”

    不好称呼田信,夏侯是尊称,单独称呼为夏侯,又有些敏感;直接叫名字又有羞辱之意,中和一下,也就夏侯信合适,比夏侯孝先妥当许多。

    这个时候橘红色太阳渐渐升起,待臧霸细细研读、分析竹简上新军十二正将及少部分有印象的中郎将后,对尹礼说:“今日不论宋谦降或者不降,曹仁必会号令我军向南攻敌。此非好事,务必谨慎。”

    尹礼重重点头,略作犹豫,遂表态:“我统前军,宣高留守营垒即可,万不可轻动。”

    臧霸欲开口,尹礼垂眉哀色劝谏:“自于禁投降关云长以来,泰山诸将、鲍氏一族人人自危。武帝薨时,彼辈欲以谯沛之人统管天下郡国、兵马。宣高又受青州军、牵招别部连累,屡受朝廷猜忌。”

    “若非汉军势如破竹,若非孙权屡屡作妖,我等焉能保住麾下部曲健儿?”

    “宣高无恙,即便天下有变,我等妻儿亦可无恙。若宣高遇险,我等青徐外人,岂有活路?”

    徐州军不是臧霸一个的徐州军,从吕布时期,再到曹操时期,再到现在,整个青徐二州一度交由臧霸代管军务,实际上臧霸始终只是个盟主,徐州军的盟主,跟青州军关系不深。

    臧霸这个盟主下面,就是一名名如尹礼这样的朋友;马超、韩遂是关中诸将的联盟首领,臧霸就是徐州各将的首领,只是徐州各将内部更团结,始终没出过事情。

    臧霸最终只是一叹,他不仅跟刘备关系好,跟张飞、关羽之间也不错。

    只要他活着,徐州人就有明媚的未来。

    只要他活着,孙权永远别想踏入徐州核心地带。

    不然以曹丕的大手笔,转手把徐州送给孙权也是有可能的。

    没人能摸清孙权的想法,也没人能弄清楚曹丕的想法。

    这两个人作出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若天下真的有变,他活着见到刘备、关羽、张飞任何一个人,那徐州就能平稳过度。

    可天下会不会变?

    备羽而飞,唯缺一田。

    看看有了荆南基业的刘备,压着拥有大半个天下的曹操打,未逢一败。

    再创高祖伟业,似乎也就两三年的时间罢了。

    看一看,从高祖、项王彭城之战再到韩信横扫河北、齐鲁,最后垓下一战确定全胜……期间才用了多少年?

    或许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大汉火德之旗重新飘扬在青徐大地。

    再想想刘备数次得到徐州时的举动,吕布篡夺徐州后,刘备统兵在外抵御袁术因此断粮,宁可吏士相食也没有侵害徐州士民;第二次得徐州后,见曹操亲率大军来徐州,刘备连多余的话都不说,就往河北跑,让徐州和平交接到曹操手里。

    别的不说,当刘备的汉军旗帜抵达徐州时……自己有选择么?

    自己没选择,也不想做选择,顺应良心、意气做事即可,必然十分畅快。

    这种畅快,就如当年带着伙伴劫囚车,救父亲一样。

    哪怕因此而死,也是畅快的,无有悔恨。

    可曹仁、曹丕、曹植会给自己机会?会给徐州人机会?

    总之,做人要讲良心。

    潘大营在天色启明时升帐擂鼓,十二元辰将军里有六位陆续抵达大帐。

    计有子武将军徐盛、申武将军骆统、辰武将军孙、未武将军孙承、酉武将军周承、戌武将军蒋休。

    另有长史、孙权女婿刘纂;左督军校尉诸葛恪,右督军校尉施绩。

    八公山上驻屯的万余新军计有十六个营,丑武将军宋谦为主将,午武将军孙兴为副。

    两支偏军,右部督、寅武将军全琮,配副将巳武将军孙安;左部督、卯武将军滕耽,配副将亥武将军陈表。

    大吴新军编制科学,体系严谨,训练精良,伙食充足。

    除了士气有些低之外,似乎再没缺点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用餐

    天色渐亮,夏侯尚镇南军团前锋乘船出现在曹休所部后方,曹休亦犒赏士卒,率前军向寿春城南移动。

    在寿春城南,有五百艘臧霸带来的运输船,在这里曹休可以乘船渡河,参加到东岸的战斗。

    夏侯尚所部则一分为二,牛金、王双、典满率军沿曹休后军之后,继续威慑寿春城里的吕范部,迫使吕范不敢出城骚扰;主力部队则乘船走淮水,绕寿春北,好汇入淝水参战。

    戎车上,曹休左右张望,自有斥候探索四周,等他眼睛发现敌踪时……那就晚了。

    “君侯,东岸已然交战!”

    斥候策马疾驰,曹休只是抬手轻摆,这里看不清楚东岸具体,他不做点评。

    只是不久,就有后军军吏来报,呈送帛书。

    曹休翻开扫一眼,是护军贾逵发来军书,建议他放缓行军速度,等待牛金等援军,以免中伏。

    未久,又有汝南郡守满宠送来书信,依旧是建议曹休放缓行军速度。

    满宠最近比较倒霉,被曹休踢到曹仁麾下,曹仁又一巴掌拍回曹休身边。

    虽说满宠、曹仁在樊城同生共死,为曹操争取了宝贵的十来天时间。

    可世人只知大将军曹仁当时准备弃城逃亡,正是满宠满伯宁力劝,才守住了樊城,保住了中原。

    实际呢?

    等脱离困境后,曹仁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满宠摆了一道。

    就关羽的军粮储备,就关羽手里那么多需要安置的降军,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孙权。

    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关羽后继乏力,关羽围攻樊城的目标只有一个,是他曹仁的人头,而不是什么破樊城后,直趋许都。

    当时宛城还有徐晃所部,徐晃守城不出,关羽敢带着疲军去打许都?

    所以,满宠当时故意夸大丢失樊城的后果,恐吓曹仁淹死了心爱的白马,差点也让曹仁的脑袋搬家。

    曹仁隔三差五就梦到田信站在船上,自己在樊城城头,跟自己大眼瞪小眼时,往往会惊醒。

    满宠拿曹家宗亲大将的命去冒险,给自己搏名邀功,不管有没有这心思,已经有这事实了,满宠的行为自然遭来曹丕、曹休、曹洪的抵制。

    现在正是宗亲大将效力、用武之际,曹丕也只能压着满宠。

    “君侯,后军摇旗!”

    又不久,军吏疾呼,曹休扭头去看,果然看到后方贾逵所督三军左右摇摆旗帜。

    未及多久,贾逵亲自驰马来见曹休:“君侯急于破敌,此迫切之心军中吏士无不知。”

    贾逵登上移动的青伞盖戎车,展臂指着寿春城南荒废二十年而葱郁的林木:“君侯,吴军经营寿春已有一年,城郊密林间开挖藏兵洞实属正常。此非斥候能细查,君侯不可大意呀!”

    “我军雄锐,营伍齐整,岂惧鼠辈伏兵?”

    曹休木着脸,也抬手指着呈战斗队形行军的前军万余人,其中有八阵骑营,语腔不快:“我又有越骑三千,皆是天下骁锐!若是夏侯信当面,我还谨慎一二,江东鼠辈有何惧哉?”

    “是,君侯麾下皆熊虎之士,不惧贼虏袭扰。可后军多辎重,能战者不及五千,却有八千辅军。若猝然遇袭……悔之晚矣!”

    贾逵脾气不好,曹休早就想参战杀人泄愤,两个人眼瞪着眼,喘着大气,仿佛斗牛。

    曹休侧头看身边旗号官:“传令越骑八阵,原地休息,改隶后军,护卫辎重!”

    旗号官传递军令,曹休才侧目用眼白看贾逵,贾逵也不言语,转身跳下戎车。

    八公山,自天亮时宋谦与副将孙兴一同观望战局发展,孙兴是孙贲的侄儿,孙辅的长子。

    新军十二将里有四位孙氏宗亲,二十四中郎将里占有正好一半。

    特别是原江夏郡守孙皎的五个儿子,有四个在新军里任职。

    孙辅被孙权幽禁而死,亲近党羽皆被杀戮。

    吴军折损将校太多,孙坚之弟孙静一系的宗室掌握太多军权,所以孙坚兄长孙羌一系的宗室也被孙权举用、授兵。

    孙兴从这里可以看到南边十五里外臧霸部徐州军正与潘亲率的大吴新军厮杀。

    而曹仁亲率本部万余人监视八公山,拱卫臧霸部退路。

    平坦的淝水东岸,土黄魏军步兵方阵与吴军翠绿方阵碰撞、挤在一起。

    弓弩箭矢、投石、标枪往来投掷,因为今日无风,双方更是往对方阵列里投掷燃烧物,双方接战锋线反复拉锯。

    常常为争夺一具尸体爆发混战,分出高下后又分离,继续以阵列集团的方式,消耗物资对抗。

    诸葛恪因伤势未痊愈,坐在独轮车上就近观战,也监督战场刑纪。

    “元逊兄,我军气力不如魏军。”

    施绩策马游走阵前,与诸葛恪相遇,见潘又投入两个营接战,两个替换下来的营勉强保持建制背着伤员、阵亡者尸首撤下。

    诸葛恪多看了几眼,才回答:“潘承明这是在借徐州军练兵。臧宣高本部迟迟不动,其部千余骑军不动,我军虽众,也只能这样护卫两翼,中军接战暂行消耗之事。”

    “是这样,就恐那里生变。”

    施绩说着抬起下巴去看远处的八公山,那里宋谦、孙兴二部与草木相融,今日又无风,他们的旗帜立在山头、林间不时飘扬、抖动几下,仿佛证明还活着。

    宋谦没道理反叛,可孙兴有这方面动机,孙兴的堂姐是曹彰的妻子。

    如果孙兴临阵叛乱,击杀宋谦兼并其军,带着十六个营六分之一新军还有八公山阵地投魏,那东岸新军就崩了。

    不需要等到曹仁、臧霸本部参战,现在的吴军经不起这种战场投敌、还是孙氏宗亲投敌的打击。

    诸葛恪也抬头去看,隐约能见八公山弥漫炊烟,正在用餐?

    八公山上,吴军正在用餐,山下曹仁本部也在用餐。

    王览再一次奉命登山,与宋谦一同用饭,宋谦神情低落:“还请回告大将军,若阵中有江东将校举旗反戈,那老朽自缚双臂,向大将军请罪。我终究是老朽之人,不计名利得失,仅有子孙之虑而已。”

    宋谦也介绍了孙兴,孙兴也表态说:“曹孙姻亲也,我等不愿做首祸之人,还请先生转告大将军,恳请大将军体谅我等。”

    王览指着山头旗帜:“那可否偃旗息鼓,以示诚意?”

    宋谦、孙兴互看一眼,俱是为难,宋谦说:“让先生见笑了,我等不敢。我军旗帜倾倒,则万军生疑,江东大业就此崩解,罪责缘由皆在此间,我等妻小、姻亲焉能活命?”

    孙兴跟着说一声:“不过先生放心,我军用餐期间不会有任何举动。”

    王览沉眉:“那这一餐欲食多久?”

    孙兴指着一座山坳军士排队取水的泉眼处笑说:“山下水源已被魏军夺占,我军无水,士卒饥渴乏困,造饭尚且不易,更弗论出击接战、”

    王览见状,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那二位将军早作准备。”

    宋谦、孙兴起身相送,宋谦笑容苦涩,孙兴讪讪做笑:“待事成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将军过谦了,过谦了,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王某还要仰仗将军才是。”

    是用人之际,这场仗速战速决后,谁去挡汉军的刀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火

    “八公山上,兵若草木也。”

    王览详细汇报山上见闻后,曹仁呵呵做笑点评一句,招来将军诸葛虔道:“将军所部分守下山通道,严守水源,不可让吴军重占。”

    诸葛虔重重抱拳:“末将遵令。”

    说罢侧头去看八公山上,心中微微松一口气。

    他麾下是徐州郡兵,属于外军编制,去年在宛口被俘战败仅以身免,现在又重新启用为将,可谓机会宝贵。

    曹仁麾下五军,诸葛虔一军继续围困八公山下山道路,一军守营垒,三军开拔向战斗区域前进。

    臧霸部依旧在车营里观战,侧依淝水中五百条运船,营垒坚固、物资齐全。

    营垒外千骑列阵观战,警惕吴军两翼阵列,此时始终只有双方中军在厮杀……更像是划水。

    一个出工不出力,一个轮替练兵,增长胆气、信心。

    自晨间交战以来,尹礼所部已连续击走吴军二十余阵,尹礼酣战于阵中,所部吏士士气渐渐高涨,正稳步推进战线。

    曹仁主力部队一动,率领千骑观战的臧霸咬咬牙,只能投入两翼观战的军队。

    潘也不示弱,两翼吴军各营阵列也波次前进,全线绞杀在一起。

    臧霸手里只有千骑预备队,见尹礼越打越顺渐渐形成突出部,只能调本部出营参战充当预备队救急,又连续派人警告尹礼。

    手里千骑也分成三阵,分出两支骑军游动靠近战场,从中军两翼穿插,欺负吴军没有成建制骑兵,以保护尹礼能缓缓退回安全线。

    尹礼打了一辈子烂仗,自然能分别吴军是演戏诈败,还是真的不经打。

    运气不错,吴军是真的不经打。

    打的很顺手,隐隐间体验了田信在阵中横冲直撞的爽快、酣畅。

    可臧霸连续传令后撤,以至于臧霸不得不派出次子臧舜前来传令。

    吴军多备投石索,飞石如雨,臧舜运气不好被飞石打中头盔,见到尹礼时很是狼狈。

    尹礼见此,略不满:“吴军兵弱,宛若芦苇草人!今正好一鼓杀破,何复疑也?”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选择听臧霸的话,在两翼骑兵掩护下,带着伤员、阵亡者及抢来的吴军死尸脱离锋线,缓缓后撤。

    他后撤,正面接战的七个营吴军阵列略作整备后又不分先后纠缠上来,欲要抢回阵亡者尸首。

    不然回去计较盈获,主要军吏都没好下场。

    原本吴军军吏不讲究盈获不盈获,可汉军重视这个,田信正是因为军功盈获而一战崛起。

    田信也重视,将抢回阵亡袍泽也列入新的军功计算规则里。

    以激励吏士主动厮杀,不然按着汉军军纪,一个屯将参战,若盈获为负,那妥妥的斩首;现在只要抢回本部阵亡吏士尸首,可以从轻发落。

    潘也搭了一座指挥木塔,亲自观战调度,袖中拳头紧握……净化军吏成分,集中封闭训练的大吴新军已不弱于荆州郡兵,所差只是士气而已。

    各营能结阵推进,接战,打的有模有样,再轮替,保持大致的队形退下来休整。

    已具有强军的轮廓,所缺只有两样,战斗积极性,以及顽强的韧性。

    见疲倦的尹礼开始后撤,潘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副平静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把握。

    可他身边观战的诸将有的则因尹礼后撤而遗憾叹息,也有庆幸长呼浊气的。

    又见中军被压着打的七营吴军竟然主动追击,这些人一个个紧绷的神色动容,细细观察中军厮杀的这七个营。

    “都督,快看,寿春狼烟!”

    一名目光锐利的军吏提醒,潘抬眉去看,就见西北角的寿春刚刚点燃狼烟,他看不清楚,询问:“狼烟几道?”

    军吏眯眼细细观察,见狼烟渐渐高升:“两道。”

    潘缓缓点头,侧头:“前阵、后阵各升狼烟三道,东西展开。”

    当即有军吏策马疾驰而去,传达命令,前阵狼烟是给吕范、宋谦、孙兴的,后阵狼烟是给孙权的。

    寿春狼烟升高,近在咫尺的八公山始终没有回应,

    曹仁陷入犹豫,如果再等一天,等夏侯尚三万主力抵达,这场战斗将会顺利很多。

    可建安二十四年以来,迫于汉军的凌厉攻势,吴军、魏军也跟着急躁起来,很难稳住。

    “大将军!寿春水门开启,吕范率走舸出击、木筏出击,似乎多载引火之物!”

    飞骑来报,曹仁当即勒军,这个时候就见八公山上升起一道浓黑狼烟,山上吴军如碧色波涛涌下,旗帜飘动,仿佛漫山遍野的草木此刻都是吴军一样。诸葛虔的战旗没坚持多久,就在水潭边被吴军淹没。

    他脸色阴郁对臧霸发出飞骑:“告诫臧宣高,使其固守大营,以待援军!”

    数名飞骑策马奔出,曹仁嗓音略干哑,尴尬看一眼世居东海之滨的王司徒侄儿王览:“全军止步,回援大营!”

    王览身子颤了颤,险些从马上栽落。

    曹仁所率三军止步时,就被臧霸看在眼里,气的一鞭子抽在戎车上,愤声:“无耻!”

    两翼预备队投入厮杀,营中本部还在出营,现在徐州军正处于极为尴尬的地步。

    而吴军阵后鼓声大作,已然发动全军攻击。

    潘的黑白黄三色长麾反复前指臧霸所在,身边鼓声如雷,号声不绝于耳,将校纷纷返回各阵督兵前进。

    而潘走下望塔,坐在一捆草束仰头看天,生死胜败已不可预料。

    现在就看魏军还有什么底牌,吴军已尽到了全力。

    徐州军现在想撤下来,要么以预备队轮番交替,把前线厮杀的军队撤下来;要么彻底击溃正面吴军,进而从容后撤。

    没有预备队,厮杀半日体力衰竭,也很难迅速击溃纠缠的吴军阵列。

    悲愤、恼怒,忿恨之情弥漫在臧霸心田,他一跃跳下戎车,要往战马上爬,周围军吏拉住他,哪敢让他冲阵阻遏吴军的追击?

    争执时,臧舜面容流血奔归:“父亲!鲁阳亭侯愿为大军断后!”

    “开阳侯,吴军倾巢出动!”

    戎车上军吏疾呼:“中军逆击敌阵,摧破一阵!”

    臧霸重返戎车,只能看到尹礼的鲁阳亭侯、东莞郡守两面战旗正朝南远去。

    两翼的徐州军并未深入太多,调头就往大营跑。

    可是淝水上游曹仁无力阻止吕范,只能眼睁睁看着吕范抛出的油筏顺着淝水向下漂流,堵塞水面。

    淝水西岸,曹休刚刚抵达奋力疾呼,目眦欲裂:“放箭!放箭!”

    淝水之上,顺游而下的吴军接二连三中箭落水,可他们还是点燃了油筏,充斥河面长五六里的油筏渐次燃烧,江面如同火海,臧霸停泊东岸的五百艘运船被渐渐漂流而下的火海吞没。

    曹休望着火海,悲愤异常。

    周双膝一软跪在不远处,望着火海难以置信,热泪盈眶,显得悲怆莫名。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绝

    “使我宣力于天下者,卿也!”

    傍晚,孙权抵达战场,他与潘同乘一辆戎车,他一手抓着潘的手,另一手扶着戎车护栏。

    惊喜之余,感慨之多以至于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再战败,吴王也就该换人了,运气好由太子孙登继位,自己还能保住命。

    运气不好,若让孙绍继位,那要倒大霉。

    好在,这一仗赌赢了……只是赌赢了前半场。

    潘也是经历过一系列大战的,还是以胜利者的身份经历的,眼前倒是情绪稳定:“大王,魏军夏侯尚所部三万余人分水陆而进,步骑已与曹休汇合。明日午前,夏侯尚及攻城器械将走淮水与曹仁汇合。”

    他指着淝水西岸三里外开始扎营的曹休:“曹休所部步骑战兵不下三万之众,更有骑士七千余。我军万不可大意,更不可渡河与之争锋。”

    一旦让曹休渡河,七千骑兵冲锋,将打出致命攻势,现在吴军挡不住。

    他眼中现在吴军最重要的是迅速体面的结束战争,然后消化战斗经验,调整军吏,磨合军队。

    只要经过沉淀、休养,大吴新军就拥有了跟魏军对垒的士气、经验。

    毕竟是连续打过胜仗的人,潘眼界跟许多将校不同:“臣之所虑有二,一是能否劝降臧霸,二是如何与曹仁讲和。”

    “讲和?承明爱卿,现今要讲和?”

    孙权皱眉,脸上笑容却洋溢起来:“爱卿真会说笑,臧霸被我水陆合围旦夕可破。曹仁自大背水立营,待我破灭臧霸孤军后,曹仁亦难逃!”

    此刻臧霸已陷于绝地,五百艘运船还在燃烧,吴军持草束纵火围攻,臧霸简陋的车营已被引燃,如今就在河滩地敛众固守,遭受吴军水陆弓弩打击,血液染红河滩地。

    太多的器械在运船里焚烧成灰烬,太多的粮秣物资跟着独轮车、板车被烧毁。

    曹仁已被吕范、宋谦围在营中,曹仁不可能来救援臧霸,夏侯尚明天午前才能抵达曹仁大营处,更不可能救援臧霸。

    唯一能救援臧霸的是曹休,可河面运船燃烧,吴军水师在下游清理河道,曹休无力渡河。

    凭什么跟曹仁讲和?

    天黑前一定能逼降、歼灭臧霸,然后夜中东南风吹过来时,再火攻曹仁营垒。

    曹仁选择就三个,要么被烧死在营里,要么投降,要么转身跳进淮水里逃生。

    “是要讲和。”

    潘吐字清晰:“我军若重创魏军,汉军北出宛口,谁能为我牵制汉军?魏军若大溃,天下间谁还能挡汉军威势?那时两国郡县、将军多生二心,汉主或可传檄定天下。”

    潘说着也是有不甘之色:“今臣劝谏大王放纵曹仁,为借力打力,抵御汉兵而已。”

    “可惜,可惜呀。”

    孙权连连感叹,如果这一战打掉臧霸之后再把曹仁打掉,魏国中原战场就乱了,肯定会白白便宜汉军。

    如果关羽或张飞任何一个抵达徐州,接收徐州的话,那吴军将被困死在淮南地。

    现在局面是稳吃臧霸,若急着去吃曹仁,存在变数,有风险。

    击溃曹仁主力,或俘虏曹仁,那什么都能谈,可魏军中原战场的兵力部署、士气将会混乱、低迷,估计刘备高兴的派人来感激自己。

    所以不能打曹仁,要保存曹仁的大将军府职能完整,要保留曹仁的威信。

    难得打一场胜仗,却因为汉军强盛,不敢尽情放手收割魏军,让孙权脸上笑容渐渐敛去。

    “承明爱卿,孤为了这场胜利等了三年!”

    “当年刘备、夏侯渊争汉中,孤厉兵秣马,就等曹操调兵西移。曹操却视孤为大患,亲至淮南,又留夏侯、张文远二十六军于淮南,以重兵御孤。”

    “后两年,孤受奸邪小人蒙蔽,接连败绩,险些一度身死阵中。”

    “臧霸称雄青徐三十载,今我陷他于绝境,再破曹仁指日可待!”

    “破曹仁,洗前耻,天下人皆知孤能!”

    “就此放手,孤实难甘心!”

    孙权情绪难以释怀,言语激动:“孤忍辱三年,所欲非曹仁、臧霸首级,意在证明孤非无能,乃系时运不济尔!”

    戎车边,诸葛瑾等人羞愧垂头,潘面有感慨之色:“今日一战,天下人已知我军之能,自不敢轻视大王。待我军休养五年,臣以性命担保,为大王取青徐二州,以为帝业之基!”

    “爱卿言重了,言重了,是孤一时失态。”

    孙权收敛神色,微微颔首,轻咳两声:“爱卿放手施为,一切自有孤在。”

    “是,臣明白。”

    潘施礼,又抬手指着西边说:“我料曹休夜间必亲率骑士直趋寿春,以期乘淮水之船渡河。故,寿春城不可大意,吕、宋、孙三将军也要警惕曹休强渡淝水夜袭我军。”

    诸葛瑾这时候踏前两步拱手:“都督,曹休北上,料他无船可渡。”

    潘拱手还礼不敢轻慢:“子瑜先生身在江东,往返荆益扬三州,多见步军、水军,未见骁骑风姿。据我亲眼所见,汉军一部骁骑操训刻苦,能驰马渡……汉水。”

    本想说漳水、沱水的,周围将校瞬间秒懂,自然知道这是谁的骑兵。

    马儿是会游泳的,骑士轻装的话,能骑乘马匹渡河。

    渡河的骑兵越多,水流阻塞,那渡河会更顺利。

    孙权再不插话了,让潘布置对臧霸的最后总攻,如果曹休带着骑兵真的强渡淝水,那这场战斗就会多出许多波折。

    臧霸尽失辎重,身边只剩下六千余人,近半中箭负伤。

    而吴军三面合围,依旧以投石、弓弩漫射,时时刻刻都有徐州军受伤,或受伤而死。

    臧霸在等天色,一旦天黑、燃烧的运船沉没、熄灭,吴军弓弩、投石杀伤效率大减,正适合向北突围,或向淝水西岸泅渡。

    哪怕全军覆没,也要跑出去,去找曹休讨个说法!

    天色渐渐昏暗,吴军也为最后的总攻做准备。

    淝水西岸,曹休升帐议事,他依旧木着脸,浑无一点情绪。

    护军贾逵躲着不敢见他,满宠也躲着不见,生怕被此刻的曹休一剑刺死。

    现在的曹休精神状态很不好,全军将士都很愤怒。

    若不是贾逵、满宠谨慎生疑,担心寿春守军在四周挖造藏兵洞设伏,那三千越骑早已抵达淝水西岸,臧霸的运船也会来接运。

    休说三千越骑,就是运过去一千越骑,臧霸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臧霸手里多有千骑,吴军就很难夺取外围车营阵地。

    守着完整车营,哪会像现在这样,仿佛待宰的猪狗,任由吴军弓弩、投石欺辱?

    早前隶属于曹休的臧霸所部陷入绝地,北面曹仁也被围困,曹仁部曲出身的牛金手里也握着两千余骑。

    贾逵、满宠躲着还好,真敢出现在曹休面前,曹休提剑来刺,牛金这拨人绝对会站出来拉偏架,让贾逵脚滑意外撞在曹休剑刃上。

    曹休眺望良久:“我欲率骑士北上三十里,渡河参战。”

    手握骑兵的越骑校尉薛乔、牛金、王双三人相互看看,俱是拱手:“愿随君侯击贼。”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

    臧霸阵地,西侧是持续燃烧的淝水,而吴军已集结长矛队列在前,甲兵方阵在侧。

    而遗失大量器械后,臧霸连像样的矛兵阵列都无。

    战争打的是物资储备,战斗拼的就是器械,器械打光了就拼人命。

    没有器械,又伤员过半,且饥肠辘辘,这怎么打?

    数名吴军骑士高举杏黄旗脱离步兵阵列,驱驰到臧霸阵前劝降,射发箭书到臧霸阵前。

    咚咚!咚咚!

    吴军鼓声齐响,催人心魄。

    臧霸翻阅吴军劝降书,对左右笑说:“鼠辈一时得意,不量自力,竟觊觎徐州。”

    周围将校、军吏多是他的子侄辈,几个胆大的跟着起笑。

    臧霸拿起劝降书擦拭脸上汗渍,随手丢弃在地:“我闻降大不降小之理,深以为然。孙权自以为大,实渺小矣,其左右不敢告知也。”

    “归降江东不过苟延残喘,早晚必受其累。与其一降再降,一辱再辱,不若投水求生。”

    他环视身边子侄辈军吏:“谨望各人以乡土安宁为重,能保全父老于乱世。如此,我死而瞑目。在此老夫告诫诸君,也望诸君传告于青徐父老。敢有内通孙权卖青徐图谋富贵者,乡党共击之!”

    “喏!”

    众人应诺,受伤瘸腿站不稳的孙观被儿子搀着,他高举手臂引来诸人关注:“能保徐州太平者,非臧侯不可!臧侯理应突围,末将愿与伤兵阻敌!”

    “我用兵不慎,连累将士至绝境,焉有颜面回见将士家小?”

    臧霸摆手:“勿再劝,我愿死战。”

    孙观却看向臧霸的部曲督,叱声:“何迟疑乎?十个孙观,也比不得臧侯一毛!”

    也有军吏愤声:“愿随臧侯赴火海求死,不愿屈膝鼠贼而生!”

    “愿随臧侯同死!”

    “愿随臧侯同死!”

    从最初十几人,再到几十人,数百人,数千人,呼声盖过吴军通鼓。

    这是出乎臧霸、孙观预料的事情,吴军长时间的远程杀伤已使得徐州军成为哀兵。

    孙权猛地站起正要下令前线各将警惕,却见身边潘不动声色,孙权为掩饰尴尬,登高去看,隔着夜幕看不清什么。

    熟悉亲切的徐州口音齐呼声一轮又一轮,诸葛瑾头垂着,默不作声。

    这呼声在诸葛恪听来有些刺耳,隔着远远,能见被围的徐州军一哄而散,朝着燃烧的淝水移动,丢盔弃甲。

    或前后以腰带相连,或带着伤员,接二连三淌入略温的淝水。

    刚日落的时候,河水是温的。

    一领披风被染湿,左右两角由善水的亲兵以断矛挑着,臧霸被护在披风下,与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头一起靠近燃烧的运船,从各船隙缝里穿插。

    臧舜很快与臧霸失散,他左手抱着一块盾牌,右手划水,不时探出头换一口气。

    东岸吴军的鼓号声、朝岸边涌来的杀喊声就是最好的导航,臧霸麾下精兵,有几个不会水的?

    正准备领兵出征的曹休得闻,领着骑士靠近岸边来接应。

    下游吴军水师刚有举动,还未上前截杀,就主动退去。

    徐州兵接二连三爬到西岸逃出生天,更多的伤兵体力不继,被淝水冲向下游,被吴军走舸打捞。

    这样的伤员,是没有抢救价值的。

    吴军走舸往来游弋,仿佛狩猎的鳄鱼群一样,抢夺这送上门的军功。

    臧舜只觉得河水浸泡额头伤口刺痛刺痛,能听到不远处下游吴军吏士的激动呼喊声,也能听到乡音哀呼声,他精神振奋死力划水,堪堪躲过吴军的叉矛,与寥寥无几的徐州兵游到西岸。

    待他上岸,就听上游有许多上岸的吏士呼喊,而身边有持火把赶来的越骑士,也有跑来朝河中吴军走舸射箭的轻装步兵。

    “臧侯如何了?”

    “臧君侯何在?”

    臧霸爬上岸就听远近徐州口音呼唤,不由泪水盈眶,左右亲兵呼喊:“臧侯在此!臧侯无恙!”

    登岸的徐州兵多在岸边等待,听闻臧霸无恙后纷纷释然,有的往里走,有的朝臧霸所在汇聚。

    臧霸也在岸边等待,待徐州军陆续集结至三千余人时才跟着接引他们的越骑校尉薛乔前往曹休的临时营地。

    抵达时,牛金闹情绪,也只是闹情绪,蹲坐在篝火边生闷气,看到臧霸这个罪魁祸首也敢怒哼一声表达不满。

    薛乔见状在臧霸耳边低声解释:“君侯原计划沿淝水岸北上,伺机强渡淝水救援大将军。为接应臧侯,君侯不得已分兵来救,故取消原计。”

    臧霸披着两面干爽披风,眯眼看了眼正值中年,可谓将军黄金年龄的牛金。

    不发一语,与薛乔进入曹休的大帐。

    越骑校尉薛乔已说过一遍,臧霸情绪激动:“此非君侯之过,恳请君侯拨发铠甲、军器,吾非报今日血仇不可。”

    曹休抓着臧霸的手:“此事易尔,我已传令护军贾逵,凡营中所有,臧侯所需,皆可拨付臧侯。”

    臧霸眉目锐利起来:“若如此,明日愿为君侯先锋!”

    见臧霸如此说,曹休释然,长吁一口气说:“臧侯且安心休养,我自会为臧侯、徐州军讨回一个说法。”

    找吴军讨要说法,还是找曹仁讨要说法?

    “君侯高义,某敬服。”

    臧霸拱手,随即问:“贾逵何在?”

    若不是贾逵谨慎,三千越骑怎么也能在正午时分渡过淝水,在东岸参战。

    三千越骑在手,汇合本部千骑,曹仁千骑,五千骑军握在臧霸手里,给潘十个胆子,也不敢主动出营来战。

    今日潘打的那么浪,就在于这三千越骑!就在于曹仁没能堵死八公山吴军,也没有护住徐州军退路,更没有派兵来接应,协助徐州军撤离。

    曹仁手里千骑支援臧霸,臧霸怎么也能把徐州军带回去。

    可曹仁没有,可能是一时糊涂,总之轻飘飘把徐州军抛弃了。

    这个仇不容易报,更不能对曹休说出来。

    不能找曹仁报仇,难道还不能给贾逵甩一些脸色?

    任由急冲冲的臧霸去给贾逵难堪,曹休只是一叹,闭着眼睛懊悔不已。

    握拳捶打心口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不然胸闷、憋的很。

    徐州军心已经散了,难道非要杀了臧霸?

    杀臧霸,就要杀光逃到西岸的所有徐州兵,不然事情传到徐州,徐州立马就会反。

    这不是曹植能镇压的,可能会绑了曹植,以曹植的名义发动叛乱。

    只能怪孙权不给力,连陷入绝地的臧霸都没能留下。

    侍中傅巽始终监督曹休,见状又从身后虎贲郎捧着的木盘里取来诏书,见了诏书,曹休才不再捶打胸口。

    胸臆壅塞,他脸气成青色,凝声问:“徐州军该如何处置?”

    傅巽沉默应对,这个事情很棘手,棘手到了会刺激各地外姓将领、小军阀出身的将领。

    可易地而处,站在曹仁的角度上来看,用尾大难除的臧霸去冒险,有错么?

    没错,吃点败仗对臧霸有好处,对大魏有好处。

    可谁也没想到臧霸这么惨,被逼入绝境,不得已跳入火海求生,偏偏还活着逃出来。

    逃出来时还带着三千多徐州军,这已经不是杀人能解决的事情。

    要说有错,就错在外部形势不好,饮鸩止渴一样的,是曹丕贪臧霸手里徐州军的战斗力。

    已经解除了臧霸兵权,可迫于形势,又不得不给于臧霸领兵的机会,让臧霸重新召集军队。

    现在好了,曹仁做事时没把帐算好,吴军动手又虎头蛇尾拖泥带水,弄得大家尴尬的一塌糊涂。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变

    煮熟的鸭子飞了,孙权怒火中烧。

    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州军宁愿投水,也不愿投降。

    孙权现在很想拿曹仁开刀,偏偏又担心攻杀曹仁后,局势难以缓解,让汉军平白捡一个大便宜。

    刘备似乎从自己身上捡走了太多的便宜,不能再让刘备占便宜。

    就在孙权刚压下怒火,准备派遣尚书仆射是仪前往曹仁营地议和休兵时,潘却另作组织,准备火攻曹仁。

    孙权闻讯,很是不解:“爱卿日暮时说为遏制汉军,不能破灭曹仁,今又何故再变?若斩曹丕宗室大将,恐让汉军得利。”

    “大王,彼一时此一时也。”

    潘心安理得解释:“臧霸坐镇青徐三十年,俘斩此人,我军声威震动中原四州,曹仁、夏侯尚、曹休、曹丕自会胆寒,因顾虑汉军攻势,不难与我议和。届时索要魏土,缔结反汉盟约实属自然之事,魏人阻挠甚小。”

    “可今臧霸逃出生天,曹仁绝然不会与我议和,夏侯尚、曹休必竭力救援曹仁,存反败我军,胁迫我军抵御汉军之心。”

    孙权听着缓缓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臧霸被杀,徐州军覆灭……那么为了中原抗汉大局,曹仁就有理由谋求议和,让出一些不重要的土地,来要求吴军参战,共同抵御汉军北伐攻势。

    哪怕曹仁、曹丕给的是不毛之地,那也是吴军的极大胜利,意味着挟汉自重的国策是有施展余地的,是可以成功的。

    现在臧霸带着徐州军残部逃出生天,曹仁只能战斗,他若议和,必遭魏军上下耻笑,会极大影响魏军的配合积极性,以及作战士气。

    如果曹仁现在议和,下回再遇到臧霸这样的事情,许多将领会出工不出力,反而会败坏大事,形成恶性循环。

    既然曹仁不能议和,那还留着他做什么?

    难道围点打援,跟夏侯尚、曹休发生一场战场规模超过十万的决战?

    “大王,重创曹仁,彼辈才肯正视我军,与我二分天下。”

    潘声音飘荡在夜里吹刮的东南风中:“破灭曹仁于淝水东岸,隐患尽除。虽夏侯尚、曹休重整兵马而来,我军控扼淮水,彼无所作为也。”

    “我军担忧汉军北伐建功,魏军更惧。”

    “破灭曹仁后,我军勒军固守,魏自会遣使议和。”

    “如此耗时颇久,汉军乘机北伐,张辽难抵锋锐。但我军,可尽得汝南、淮南地!”

    潘来到桌上地图前,抬手拍在人口目前能算丰饶的汝南一带,一声脆响:“大王,以曹丕秉性,战事不顺,必会丢弃汝南,引我军与汉军争夺,此二桃杀三士之计。”

    他抬头看双目绽放绿光的孙权,声音恳切:“我军不与汉争寸土,借汝水、淮水之利,尽迁其民充实江北、淮南地。如此积蓄五年,可图青徐矣。”

    “妙!爱卿妙论!”

    孙权细细看着地图,仿佛伸手就能拿到汝南人口,没有五万户,也能有三万户收益。

    他激动的原地转了两个圈圈,抓住潘双手:“就依爱卿!”

    大吴新军已经打顺手,整个东岸就剩下曹仁一支孤军,困守营垒,左右皆无接应。

    咚咚!咚咚!

    进攻号鼓声里,曹仁遭受到新一轮的生命考验。

    这一回,可没有满宠激励他、哄他坚守。

    再守四或五个时辰,夏侯尚、曹休就能增援到位,可曹仁实在是守不住。

    无关意志,强风烈焰面前,守不住就是守不住。

    东南风迎面吹刮而来,夹带着呛人浓烟。

    曹仁以湿巾遮面,整个视线内都是燃烧的芦苇捆,吴军三五人一组,控制一条六七丈长的青竹,以青竹挑动、推动芦苇捆前进。

    风助火势,烟火向北呼啸,曹仁营垒不多时就被攻夺。

    吴军不急于近战,反倒清理通道,组织下一轮火攻。

    浓烟、烈火面前,魏军的铁甲、士气,千余健骑毫无还手之力。

    魏军弓弩还击,吴军以更为密集的投石、弓弩反击,打的魏军哭爹喊娘。

    “火!火!火啊!”

    新军中郎将黄柄手持一口钩刀在阵前欢呼,面色涨红,麾下吏士亢奋,争先恐后从后方搬运草束。

    “快,传令寿春守军!”

    潘抵达战场外围,见各路火攻顺利,只要烈焰烧到哪里,哪里的魏军就只能退守。

    他指着北面,对身边传令官大呼:“封锁河面,休走了曹仁!务必俘获其部千余骑士!”

    吕范已经派遣走舸游兵在附近淝水、淮水游弋,不时发射火箭侵扰魏军后辈。

    这里的河面虽然没有燃烧的运船,但对魏军更不友好,河面操船运动的守春手机可比静静燃烧的火船凶险的多。

    火攻面前,一切人力抵抗都是徒劳。

    不得已,曹仁率先纵火焚烧军中书册,待火焰升腾之际,曹仁骑乘一匹矫健骊马领着千余骑朝淮水泅渡。

    此时已是深夜,淮水湍急冰凉,待曹仁突围到淮水北岸时,身边只跟着三十余骑,余下骑士都已失散,或人马溺死河水中,或被冲到下游。

    找不到儿子曹泰的身影,曹仁浑身湿漉漉,望着南岸处处燃烧的营垒,久久无言。

    “火攻,借助风力,一定能烧死那人!”

    诸葛恪坐在独轮车上,隔得远远观战,他伸长脖子眺望七八里外的战场,烈焰已经映红八公山。

    布局得当,火攻绝对能烧死田信!

    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能烧死,一定能!

    烈焰倒映在诸葛恪双眸中,黑夜中他一双眸子显得赤红,火焰在他眼眸里燃烧。

    不只是他,火焰燃烧在魏军眼里,也燃烧在吴军眼里。

    一个在烟火炙烤、熏陶下痛苦哀嚎,一个则纵火狂呼,酣畅异常。

    淝水西岸,牛金已率两千骑擅自行军北上救援曹仁。

    臧霸端着一碗姜茶汤不时小饮,远眺战场,情绪平静下来。

    所部徐州军大部分用餐之后围绕着火堆取暖、歇息,只有少部分依旧在眺望北边的战场,那里燃烧的火焰不仅照映出八公山的轮廓,也映红了夜空的云层。

    心里平衡了,从臧霸到徐州军吏士,此刻情绪平静了许多,憋着的那口怒气也散了,多有气无力。

    曹休红着眼睛观察远处战场,神情也宁静许多,他端着餐盘,餐盘里是傅巽为他准备的肉糜粥,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傅巽面容沉静,也看的透彻。

    败都已经败了,再担心东岸的战事没意义。

    反正吴军又不敢渡河,魏军也没力量去东岸,战事不可避免的要进入相持阶段。

    既然都看透了,还操心什么?

    怎么善后,怎么谈判,战后人事调整,是洛阳曹丕要考虑的事情。

    仗打到这一步,已经跟曹休没关系了。

    如果吴军得胜之后还敢渡河再战……那就有关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无处可依

    淝水之战七天后,既汉章武元年七月十五中元节,亦夏历八月二十日,星期一。

    陆议从益州回荆州,来昭阳邑参加田信、虞翻举办的夏祭。

    凡是家族谱系明确的季汉官吏,方便的本人来参加,不方便的派遣子侄前来。

    本以为夏祭是一场隆重的祭典,这是引中原士族、荆湘士族关注的大事,刘备也很是关心。

    没想到兼任夏正,负责夏祭的虞翻却组织人手发放工具,拉到新野县增修邓陂。

    田信在集训军队,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虞夏始于大禹治水,故每年夏祭治水七日。此效先贤,利长远之事,不可废也。”

    邓陂看名字就知道跟新野邓氏家族有关,还是一处水利工程。

    这是湍水以东修筑的阻水设施,湍水在此改流向南,这邓氏陂年代久远,太傅邓禹故宅,与西华侯邓晨故宅隔陂相望。

    水以西是昭阳邑封邑,所以新野县也被割了一刀,留在新野的邓氏家族有的接受《三恪户律》分户后落户昭阳邑,有的则迁往水以东。

    自然地,邓陂是属于昭阳邑内的水利设施。

    “邓陂周边皆膏腴良田呀!”

    陆议挽着裤腿,登上邓陂环顾四周,他手里拄着铁耜。

    邓陂以西有湍水,西北有涅水;邓陂以东又有水,周围土地平整,亩产能有‘十石’。

    这个十石,是为了政绩好看,故意改的大亩小石,算是大家看破不说破的典型,也就哄哄外行人。

    返回昭阳邑已有近十天,他已经适应夏季凉爽的短裤。

    约有七百余人随虞翻在这里搬运土石、开挖淤泥,修葺加固邓氏陂,并疏浚四周河渠。

    陆议感叹时,虞翻以扁担挑土跟上来,倒了土,说:“正因膏腴,邓氏宗族繁盛,英杰辈出。”

    他略带遗憾说:“可惜快则三年,夏侯将转封关中。”

    邓氏如今正衰弱,这片基业正好可以夺来。

    按着昭阳邑内施行的户调粮税法,生活在这里的邓氏族裔,依旧是一户一年两石粮税。这点粮税,对邓氏族裔来说不算什么。

    生活若稳定两三年,邓氏族裔将迅速积累财富。

    财富可以让邓氏子弟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学习,去成长,获得发展机会,进而回报族里。

    什么都是虚的,邓氏陂周围的膏腴良田才是真的。

    陆议体型魁梧、健壮,握着铁耜平整土地也是一把好手,因虞翻故意吐露的消息不时皱眉,疑惑:“夏侯真要转封?”

    “南阳乃天下通衢,如何能做夏侯封邑?”

    虞翻口吻平静回答,并无惋惜之意,田信都不心疼,大家也没心疼的必要。

    见陆议平整了土地,两个人拿起石锥夯实这一层黄土,轮到陆议挑起扁担,虞翻提着铁耜歇息。

    作为一起倒霉的乡党,现在又都顶着虞夏族裔的身份,彼此有太多共同话题和底线、追求。

    陆议说:“南中不稳,诸葛孔明有意亲征南中。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中原决战大胜,或许还能再拖两年。若决战不顺,我军荆州兵马要休养,益州之军正好出兵南中,即为练兵,也为解决南中骄横不法之豪族。”

    “诸葛孔明有意使我率宗族出镇南中,我虑南中险恶,故再三请辞。”

    陆议拖家带口二百多人,算上部曲足有三千多人,这么强大一股力量坐镇南中,足以威慑南中的豪强。

    南中蛮夷始终没什么想法,蛮夷是真的很好治理。

    最难应付的是扎根南中的汉豪强,这些家伙沾染蛮性,又极为贪婪,几乎见缝插针。

    不给机会还好,给了机会肯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可这样的话,就无法从南中地区征发兵役、税租,还要留一支规模不下的军队监督南中,预防南中豪强发动内部兼并战争。

    问题又很明确,现在打南中的话,是亏本的。

    南中的税租,养不活一支三千人规模的郡兵;可扫平南中,最少需要三万大军。

    以南中险恶的道路环境来说,三万大军能作战的锋锐部队也就三五千,其他都是沿途驻扎、运输军粮的。

    用兵规模越大,粮食支出越大……也就越亏。

    南中地区的帐不好算,除非以绝对优势慑服当地豪强,可这些人啸聚山林,称宗做祖逍遥惯了,祖祖辈辈就没跪着吃饭的习惯,一个个骨头很硬。

    哪怕请南中的豪强出来做官,这些大爷也是不屑于的,出来做官就要受法律监督,要劳神于案牍之间,要应酬交际,弄不好还要掉脑袋。

    所以荆州人退让,让出一些固定官位给南中豪强,这些人兴趣乏乏。

    不肯交税,不愿服兵役,又不愿意出来做官……又是典型的群山恶水易守难攻,诸葛亮是真的为难,找不到解决的切入点。

    偏偏汉末以来,南中地区也发展迅速,各家豪强都已成长到临界点。

    稍微有点雄心壮志的,都想统一南中,做个南蛮王。

    汉豪强想做蛮王……不奇怪。

    如果益州不留一支机动兵力,南中地区肯定会自乱,自己厮杀角逐出一个血淋淋的蛮王。

    虞翻就带着十一个儿子出逃,人少好吃饭;可陆议宗族二百余,部曲三千……这么多张嘴要吃饭,部曲妻小问题也要解决,陆议有太多需要迫切解决的麻烦。

    可能是担心虞翻不清楚自己心意和底线,陆议说:“夏侯改制创立北府,魏文长在汉中效仿创立西府。诸葛孔明极力夸赞其中精妙,而南中疑症,立南府,可迎刃而解。”

    不需要额外的军队,只要扎一根钉子进去,背依益州的物资支持,连消带打,外加裹挟、纵横手段,扫平南中不存在问题。

    问题无非就是南中要打多少年,和派谁打。

    这是一种陆议、虞翻都很熟悉的策略、方针,两人都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说白了,创立南府,就是复制江东兼并山越的手段,把汉豪强击败,迁移到益州平原地带,然后以军吏统率蛮夷……使军吏发展为新的汉豪强,或新的蛮夷酋长。

    虞翻为陆议扁担铲土,装满后,虞翻才问:“伯言是想都督一方,还是顾虑南中险恶?”

    “有夏侯防疫救护十二策,南中险恶远不及孙权险恶。”

    陆议嘲讽一句孙权,说:“诸葛孔明欲用我之力,想使我为将征伐南中,另以安远将军、降都督邓孔山为镇南将军,改立南府。”

    邓方,字孔山,南郡人;最初是刘备的荆州从事,追随入蜀,担任犍为属国的属国都尉,犍为属国改为朱提郡,邓方担任郡守,后拜安远将军、降都督,负责抚慰远近蛮夷,招徕归化。

    至今,邓方已经做了快五年的降都督。

    虞翻听明白了,这是诸葛亮给的筹码太低,陆议不愿意挥霍立身根本的三千部曲,去换一个诸葛亮许诺、授予的将军职位。

    彼此都是从江东跑过来的人,自然很在意‘谁是谁的人’这种概念。

    田信拒绝兼任丞相府司马一事就是风向标,诸葛亮今后军权肯定不大,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江东降将出身,在诸葛亮手里去跟一众荆州人、开始露头的益州籍贯将领竞争……实在是为难自己。

    何况陆议这三千部曲死一个就少一个,很难补充。

    以府兵的编制来说,陆议很难在战争中壮大部曲,兵力只有消耗的说法,没有增长的可能性。

    南中豪强也不是好收拾的,不然刘备、诸葛亮早就解决了。

    这是要用部曲的命,买一张投名状,陆议不喜欢,与诸葛亮谈崩了。

    刘备、诸葛亮不会放任他扩充部曲。陆议也没有军屯地盘,现在依靠刘备拨发的军粮度日,能维持现有部曲规模就已很困难了,是真的没有资源赡养、扩编更多的部曲。

    比如眼前邓氏陂,就是一个千年家族的底蕴所在。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国相

    北府各军轮值应征的两个番队集结在镇远城,都是老兵不需要强化武技、战阵演练,需要强化的依旧是体能、队列训练。

    储存到身体里的能量,是最可靠的军粮;队列训练关系军令服从,关系吏士心态转变,也要紧抓。

    队列训练对身体能量消耗较少,这是临战之际相辅相成的一套作训计划。

    营垒封闭,田信每日抽出半天时间巡查各营,以行督促。

    至二十六日时,迎来一场大雨。

    虞翻等人也提前结束‘夏祭’,有的回归北边马超、关羽的节制,有的则向荆南、南郡移动。

    在湘州担任郡尉的陈凤亲自来参加夏祭,田信在镇远城水门送他登船。

    宴席里陈凤多喝了几杯酒,临走抓住的田信的手:“末将欲在夏侯麾下效力,恳请夏侯成全。”

    “湘州百废待兴,陈君何舍近求远?”

    田信也抓着陈凤的手,侧头看镇远城水门:“前年此时,与陈君并肩破敌之事历历在目,不敢有忘。待湘州稳固,我自会向陛下请调湘军北上参战,陈君安心。”

    “那末将静候君侯征令。”

    “嗯,陈君珍重。”

    田信松手,拱拱手,含笑看着陈凤,陈凤在邓氏陂干了五天的活儿,此刻被左右亲兵搀着,哽咽淌泪。

    送走了相熟的一些南郡、湘州的官吏,田信才去见虞翻。

    虞翻将要调入益州充当车骑将军府长史,行右参军一职,即配属于张飞。

    张飞还留在襄阳等待高阳公主的婚礼,这段时间里,张飞、虞翻两个人相互瞅对眼,相见恨晚。

    一个崇拜名士,一个符合另一个脾气,张飞隐隐有跟虞翻结成亲家的意思。

    至于小妹的婚事,田信问了问,田嫣人小鬼大,还在犹豫。

    她都不急,田信也没什么好急的,自己不需要卖妹妹去跟人拉关系。

    这次虞翻回巴州,会负责将右军器械、军队分两次运到麦城,在相对隐蔽的麦城完成集结,经过武装、临战训练后,走陆路北上参战。

    只是虞翻喝的大醉,夜里才酒醒,稍稍收拾仪容就来找田信辞行。

    他来时田信正在马厩边饮茶翻看军书,白兔临产在即,田信每天都要来看几次白兔,太多人惦记这只黑白混血还未降世的小马驹。

    以现在的地位,是不能轻易送礼物的,越贵重的礼物,越要慎重。

    太多的人会解读、分析,说错话、送错礼物,表达不符合形势的态度,都会引发事端。

    虞翻来时见田信正饮茶,赶紧上前自酌一杯,姿态放纵:“夏侯,可知陆伯言心意?”

    “略有所知。”

    田信将军书竹简合拢,现在麦城能造相对结实的纸,可军中、郡县公文载体还是臃肿的竹简。

    一个是廉价,只要是个劳动力,吃饱肚子就能制作竹简;第二个是耐折腾,不容易损坏。

    用麻绳扎好竹简,田信对虞翻没什么好隐瞒的:“本以为陆伯言入益州,会留在益州为将。如今看他志气消沉,可见此行无所获。先生,丞相为何不重用陆伯言?”

    “此非丞相之过,实乃陆伯言麾下部曲思念乡土。”

    虞翻实言相告,也有自己的理解:“丞相欲使陆伯言率兵入屯南中,陆伯言更想北伐立功。能托付南中者,不下二三十人。而陆伯言之才,仅次君侯、宋公,论文论武能与丞相、卫公比肩,可胜赵公一筹。”

    南中是一座监狱,陆议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

    虞翻要返回益州,陆议也是要一起返回的,他的部曲还安置在巴州。

    见虞翻这样露骨的夸赞陆议,跟在田信身边的一些属吏相互看看,多有些不以为然。

    陆议的战绩毫不显眼,在孙权身边做了十多年文职,然后外放做了个校尉,然后就横扫山越连战连捷,前后扩编近两万丁壮为部曲。

    可殴打山越算什么战绩?打魏军、汉军才算战绩,所以陆议的战绩可以归类于零。

    孙权背盟时,陆议袭取宜都,硬仗都是前锋李异、谢旌打的,汉军眼里……陆议战绩依旧是零。

    现在陆议早年收编的部曲绝大多数都姓孙了,留在陆议手里的只有三千人。

    虞翻这是用自己脸上的荣光搓成泥,往陆议脸上贴。

    田信眉头浅皱,不是质疑虞翻的动机,也不是质疑陆议的能力。

    索性直说:“先生,我也知陆伯言才器卓越,乃卿相伟器。若益州无用武之地,我愿举荐陆伯言为大将军府长史。”

    “不妥,能摒弃门户成见者,唯有夏侯一人。”

    虞翻解释:“能使陆伯言一鸣惊人者,也只有夏侯一人。”

    他有些底气不足,挽着袖子揉了揉惺忪睡眼,仿佛还没醒酒。

    说话就要负责任,今后陆议表现不好,虞翻的招牌也就砸了。

    今后别人不拿这件事情笑话他就不错了,他再举荐人,谁还敢信?

    田信眉头皱的更浓,不是不喜欢陆议,实在是这个人太过全面……本想把这家伙培养成政敌的。

    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太贪。

    现在转来转去,又转到自己身边,用的话,自己如虎添翼,唯一的短板就能补上。

    不用的话,将彻底得罪虞翻,连朋友都没得做。

    虞翻用不要脸的方式夸陆议,肯定不是受贿,是为了朋友发展才这样。

    见田信皱着眉头仿佛不高兴,可眼眸深处的喜悦又不像是假的,虞翻独自饮茶,等候田信询问、裁定。

    跟虞翻做朋友还是很痛快的,起码虞翻有人味儿,始终保持着率真性格。

    “唉……先生,陆伯言若助我,就如猛虎插翅,我难免惶恐。”

    田信端茶小饮,问:“陆伯言何在?”

    “正在门外等候,不敢叨扰夏侯。”

    虞翻起身展臂,露出笑容:“夏侯坦荡,实不该惶恐。”

    彼此对视,田信也只是微微颔首,起身吩咐始终在边上当木头人的虞忠:“世方,取茶,取好茶来。”

    一同迎陆议到客厅,虞忠冲泡明前茶粉,田信翻阅陆议递送的礼物,是一卷陆议手抄的简体楷书《千字文》。

    人家陆议陆伯言是来讨论文化的,不是来求前程的。

    田信看了几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起身取来自己誊抄的一卷《千字文》递出:“伯言兄,诗赋、文字小道而已。今攘除国贼乃系大事,我之所虑,伯言兄可有良策?”

    陆议双手摊开田信这一卷千字文,面露喜悦、欣慰之色:“仆久在益州,也多听闻夏侯恋家之言。夏侯所虑,无非家室。仆自认善守门户,愿一试。”

    感受到陆议处于可感染状态,田信不动声色用掉最后一个名额。

    田信就说:“那就委屈伯言兄了,待我凯旋,必奏明陛下,为伯言兄表功。”

    陆议只觉得浑身气血沸腾,胸臆舒展,笑声爽朗起来:“我等大丈夫也,何必斤斤计较?”

    “善!”

    田信起身从一侧的柜子里取出两千石青绶、银印,还有两罐雨前茶粉。

    回到桌前,田信将青绶、银印推给陆议,两罐茶粉恋恋不舍一分为二,被虞翻、陆议分别笑纳。

    两人都先拧开茶罐盖子,先闻,再观看颜色,最后用茶勺取一点品尝,认真检验颇有仪式感,弄的跟买粉一样。

    虞翻见货色上乘,打趣说:“可惜世上只有一个陆伯言,也不知卖亏了,还是赚了。”

    陆议检查银印,笑说:“无本买卖,自是赚的。”

    陈国相印,银印就四个字。

    滴,陆议得到转职关键道具……

    滴,陆议成功晋阶,转职为陈相陆议……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压缩军粮

    陆议长子陆延随虞翻返回巴郡迁移部曲,田信向襄阳方面奏报委任陆议一事后,就领着陆议巡游穰、冠军、南乡等县,使各县官吏拜见陆议,确立陆议的权威。

    两天后来到丹阳乡,这里原本叫做丹阳聚,是远近山民约定集会、交易的地方。

    随着田信移驻这里,多有山民、汉民迁移落户在丹阳乡,这里如今被称之为丹阳邑。

    产业集中发展带来人员流动,人员促使城邑发展。

    田信领着陆议查看铁匠坊,如今熔炼炉、炒钢炉各有三座,锻炉有两座,还在建造新的熔炼炉、炒钢炉。

    “君上,今大战在即,何不多造军械?”

    陆议拿起一把锄头细细打量,见锄头奢侈到表面宛若钢质:“以此处工艺,铸造农具之余,亦能锻打矛戟,或刀剑。”

    他还拿起其他锄头相互敲击,听碰撞声,音色略纯,不像生铁沉顿喑哑:“陛下在南阳重开工坊,规模不及此处,却分工数班,精工锻打兵刃器械,粗工锻造农具。”

    陆议看着正扩建的熔炼炉、炒钢炉,没必要浪费人力、场地继续建造。

    田信则解释:“我军不缺锐利器械,能造坚锐兵甲者比比皆是,无需我费心。我所虑还在农耕生产,一是利于军屯、民屯,二是利于山民迁移后生产,山民温饱才会生归附、效力之心。再者,多有熟练锻工,今后也好改进工具,此利民利国利在长远,非刀剑所能比拟。”

    稍稍停顿,田信以一种陆议难以理解的沉重情绪说:“伯言兄,我平生大愿乃天下平靖万民安康也。此愿之余,还有许多小愿望,愿百姓不分汉民、山民,能家家有耕具。”

    “镰、耜、锄、斧、锅、犁、车等等之类应有尽有,凡村落百姓,能家家有织机,男当耕女当织,使老幼皆有衣物遮丑。”

    田信看着劳作的匠坊工人:“日产千具,也勉强够汉北军民用度。江汉郡县、湘州,所缺农具不知凡几。今后我改封他处,这座工坊也会留在此处,为天下人生产农具。”

    不会强制迁移铁匠坊的技术工,愿意留在这里的,就继续为大汉效力。

    愿意追随他离去的,就去另一个地方开设铁匠坊,继续生产农具。

    这是要在官营匠坊、豪强庄园经济铁匠铺之外散播、推广冶铁技艺,培养更多的铁匠。

    陆议现在连军屯的根据地都无,也没有属于陆家的土地,损害豪强庄园经济之类的,现在跟陆议没关系。

    推广木匠技艺仿造织机,已经流水化生产,零件规格统一,利于制造、维护;见有利可图,麦城、江陵因此已发展出一批贩卖织机的小商人。

    沱水之上,这类小商人的船只往来不绝。

    收户调的年代,织机就是另类的‘印钞机’,幸亏织机也只在荆州、湘州贸易、流通,这里的豪强、大族有底气反抗的,却因为身居高位、要职,不愿得罪田信、关羽,才放任不管。

    豪强则是无力反抗,谁站出来反抗,自家部曲就不乐意。失去部曲支持,豪强又算什么豪强?

    陆议随田信视察铁匠坊,这真的是一个坊,是用土墙围起来的,内部也有不同的职能划分。

    比如最重要的淬火、回火、退火工序则在封闭的环境里完成,由一批关中残兵负责施工,指挥这些残兵的则是田信的乡党。

    完成最后退火程序的农具,才会入库,由北府调拨,或支援需要工具的军队、郡县。

    也不是平白赠送邀买人心,都是以物易物,能把东西换回来就行……只要换回来的物资能维持铁匠坊正常运转就可以。

    这是一座不以盈利为目的的铁匠坊,有生产指标,有质检问责,有绩效奖励,有晋升空间。

    普通力夫想学打铁技艺,铁匠想学文字,能识别常用文字,就能做头目;能书写,就会举为吏。

    陆议在铁匠、力夫用餐、储放餐具的歇息长屋里看到许多竹简,他的心肝在颤动,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转完铁匠坊,田信又领着陆议来到粮坊。

    这里以健妇为主,各处运来研磨好的面粉、米粉、豆粉,以及各种剩下晒干的蔬菜粉,此刻以菜籽油、芝麻油混合炒熟后加入益州运来的雪白井盐粉末。

    然后就是装入模具捶打夯实,制成压缩圆饼,装入竹筒以松脂封口,再装筐入库。

    这里约有五百余名健妇分工协作,见田信来视察,她们工作热情更高,负责指挥她们的是军中将校的妻女,负责这里的是庞林的妻子习氏。

    田信取了一块压缩圆饼,入手沉甸甸,掰开递一半给陆议:“可惜缺糖,黄公衡已在洞庭湖一带种植甘蔗,还未到收获之际。等明年甘蔗收获,制作军粮时拌入蔗糖,则军粮耐储放,也易充饥。”

    陆议双手接住咬一口,不由皱眉:“君上,油脂香气浓郁,恐吏士贪吃。”

    田信接住虞忠递来的清水,吃着这种压缩炒面,饮水:“此粮制作不易,等食用时……我只愿吏士多吃。”

    这是最后的应急干粮,吃光这些干粮还无法获得补给或突围,那就到吃蒙多的时候了。

    陆议也接住一杯水,饮着,沉思:“今岁如此尚可,今后若做行军干粮,不妨加入苦苣、秋菊以增苦味。这样吏士按时按量就餐,利于掌控。”

    这话说出口,引来周围健妇白眼,她们制作军粮,最后还是被她们父兄、丈夫、子弟食用。

    她们自然希望干粮更好吃,看陆议话里这意思,摆明了不想让她们的家人吃好的。

    田信微微颔首:“我亦有这类顾虑,筹划增加苦味药材,以解暑、解毒、清心为主。这类军粮也能分为几类,有行军解暑的,有庆功欢宴的。此事繁复,还要劳烦伯言兄操持。”

    “是,君上宽心。”

    陆议拱手应下,铁匠坊不需要他管,他现在负责军粮调制、加工和运输。

    昭阳邑各县现在由北府各曹管理,等北府随田信出征后,陆议将代表田信、关姬管理昭阳邑、武当侯国、麦城。

    陆议的权限,还在留守长史郭攸之,留守司马傅彤之上。

    周围劳作的健妇一听是要往军粮里添加苦味药材,多露笑颜。

    瘟神好不好?

    当然好,这是避瘟的神,是祈福健康的神。

    安顿好陆议的工作,田信与关姬吃最后一顿晚餐时,虞忠疾步来报,立在门外,隔着屏风:“君上!白兔顺产,得骊驹!”

    “果然,黑加白,会生黑的。”

    田信随意打趣一声:“世方,定国兄不喜黑马,这小骊驹就归你了。”

    “是,谢君上赏赐!”

第二百四十九章 芝艾

    襄阳,临近誓师北伐,益州别驾从事李恢代表益州官吏来参加婚礼及北伐誓师典礼,也带来一条噩耗。

    朱提郡守、安远将军、降都督,坐镇南中五六年的邓方病卒于任上。

    “邓孔山在,则南中稳。”

    糜竺与刘备散步,糜竺拄邛竹杖,神色忧虑:“陛下,右军及巴郡兵若调动,恐南中生变。”

    他们正在襄阳西郊检查北伐誓师典礼的场地,和土坛修筑进度。

    “静观其变。”

    刘备双手负背,踱步而行:“唯可惜陆伯言,丞相极为器重此人,此人不愿屈就。”

    他说着发笑:“本想放彭出狱,命他来做陈国相。反倒让陆伯言抢先一步,那就再关彭数月。”

    为彭求情的人很多,糜竺原本劝过一次,来襄阳后又劝了一次。

    见刘备肯松口,糜竺也就不说什么了,遂问:“陛下,可是要引南中叛贼出山?”

    刘备微微摇头:“并无此意,能抚则抚,待丞相做足应对,再施展手段。倒是李德昂毛遂自荐,有意接替邓孔山。”

    李恢是建宁郡大族出身,刘璋时期担任建宁郡的督邮,督邮负责巡检吏治、风纪。

    他的姑父……爨习担任建宁郡建伶县的县令,违反乱纪,牵连到李恢。

    爨,音篡,记住这个对小学生如同噩梦的姓氏。

    当时建宁郡守董和考虑到李恢、爨习是南中豪族,并未牵连李恢,推荐他到益州州部任职。

    李恢离开建宁郡北上时听说刘备从葭萌关反攻益州,认为刘备必胜,遂冒充建宁郡守董和的使者拜见刘备。

    刘备留李恢在军中效力,攻拔雒城后进围成都,恰好马超遣使来降,刘备派李恢前去联合马超。

    原本刘璋还有坚守成都的心思,所赖不过是张鲁的援军。

    当马超率军出现在刘备阵营后,刘璋误以为张鲁、刘备已经联合,绝望之下开城投降。

    李恢这些年在益州州部从书佐连续高升,已成为别驾,仅次于益州治中。

    他在南中地区有足够的影响力,也有能力,接替邓方担任降都督不成问题。

    可降都督只负责抚慰、招徕蛮夷,教授他们农耕技艺……并无统兵权限。

    否则邓方没必要挂一个统兵的安远将军职务,所以一个降都督,外加一个支持都督职务的郡守,都可以给李恢,再给一个普通的将军号、编制也不算大事。

    现在汉军威势冉冉升起,家大业大,寻常的将军号不算什么,不影响大局。

    可明眼人都知道,降都督一职有些过时,跟不上汉军体制发展。

    立一个南府,派遣一位镇南将军,或者征南将军,就能从根本上瓦解南中问题。

    问题又来了,如果邓方还活着,由邓方担任镇南将军,逐步改制,编训南府兵,南中豪强即便不高兴,也勉强能容忍。

    现在邓方病卒,能派谁过去编训南府兵?

    赵云是卫将军,出镇南中从头做起,也能立稳根脚。可赵云威名赫赫,估计消息传到南中,南中豪强立马就会炸锅。

    如果让李恢主持南府兵编训工作……就问一句凭什么?

    让一个南中大族出身的人当降都督,已经是特事特办的大手笔;若再支持对方在南中地区编训南府兵,可能会编出一个蛮王李恢,或黔王李恢,又或者滇王李恢。

    所以,南中地区还是无解,拖着就好。

    刘备惆怅啊,北伐誓师在即,镇守南中的重将邓方病卒,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夏历元年八月三十一日,田信已在丹阳邑多呆了两天。

    掐算时间,关姬有孕已满十月,随时可能临盆,不愿离去,也不敢离去。

    只是这日是甲午日,北府军会在镇远城进行第三轮选士,这种场合田信必须出席,还要主持新晋军吏授阶仪式。

    这是军人的荣耀所在,如今只恨分身乏术。

    “天下、大业、荣辱……”

    怎及的上老婆孩子热炕头?

    清晨,田信与关姬告别后走出居馆,门前百余骑士候命。

    没人会劝慰田信,这种事情大家都在经历,从孩童开始见证父母分别,从戎后是自己跟亲属离别。

    随着田信翻身上马,蒙多亢奋长嘶传入居馆,馆内关姬正在喝小米粥,也只是稍稍停顿。

    母亲、嫂子都来陪伴她,她表现的很坚强。

    田信带着牵挂返回镇远城执行军中选士考核,遥远……也不算远的颍川典农都尉部。

    散骑常侍裴潜自襄阳返回后,就被曹丕任命为颍川典农中郎将。

    因淝水之败,魏军不得已进行更深层次的战争动员,尤其是义阳郡、颍川郡、汝南郡,已经到了适龄男子或征入营伍,或征为徭役的恐怖地步。

    乡野之间,已见不到十五岁以上的男子。

    有组织的强制动员,这三郡劳力多集结在宛口修建防御工事,如同长城一样的工事;又或者依照汝水、颖水、鸿沟水系修筑邸阁,邸阁即粮仓。

    颍川典农都尉部的屯田客们更是动员的主力所在,尽数编入辅军。

    识字的典农学士要么在各部担任基层小吏,要么编入营伍充任军吏。

    邓艾因结巴不受上司喜爱,被一脚踹到辅军,担任了屯将的书吏。

    此刻的邓艾就在澧水东岸监工,这里正修筑土楼。

    这种土楼只有三层,每座土楼驻屯一什军士;三五座土楼为一个防御单元,相互架设复道,从空中相连。

    土楼充当外围观测据点,楼内第一层无梯,不怕汉军精锐小分队袭杀。

    去年田信依靠荆豫驰道修筑的甬道是东北、西南走向,现在张辽督修的长城则是西北、东南走向,交汇点都是原来田信选定的大营所在。

    甬道,可以视为简化版、原始版本的长城。

    两者的功效,如出一辙。

    邓艾登土楼,隐约可见宛口城墙以北各处尘土弥漫的工地,那里也在修筑这样的御敌、屯兵的土楼。

    仅仅一道城墙,是挡不住汉军的。

    宛口周边经过近乎一年的加固、增修,已经要塞化。

    哪怕汉军主力军团突破这里,向后方推进……这道这片要塞群也能挡住、斩断对方的粮道。

    汉军一日不扫平要塞群,那就无法顺利从中原强掳、迁移百姓返回南阳。

    以坚固、成片的要塞群消耗汉军锐气,避免与汉军野战。

    这不仅是张辽的布置,也是魏国公卿的共识。

    邓艾又远眺南方,己方游骑往返探查,时刻不敢大意。

    “兰草已成行,山中意味长。”

    默默诵读这句田信送给邓芝的短诗,芝兰芳草,邓范邓艾……草字头啊草字头。

    宗族分散,远离故土,母亲也已不在,至今上进无门,连个媳妇都无。

    邓艾抿了抿干燥口唇,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继续分析张辽长城防线的……漏洞。

第二百五十章 台

    汉章武元年八月初六,甲辰日;即夏历九月十日,高阳公主与夏侯献成婚。

    主角不是田信,也不是这对新人。

    北伐誓师典礼何等庞大?

    这场婚礼也就借了借北伐典礼的军容做背景,北伐誓师典礼也借了借这对新人的喜气。

    就在襄阳城西,修筑土坛昭告皇天后土,宣誓北伐。

    土坛之上,宣誓完毕后,先是刘备伸手蘸取祭天之血,抬手在脸颊上一抹。

    “宋公大将军,歃血!”

    充当礼官的孟光高呼,关羽绿袍金盔鎏金明光铠,登上土台目光巡视土坛四周、远近三万余中军,他伸手去鼎中蘸血,在右脸颊拉出三道血痕指印。

    远近吏士方阵欢呼声中,关羽走下土台。

    “卫公车骑将军,歃血!”

    孟光依旧高呼,恢弘号声令空气振荡,张飞赤袍鎏金连环锁铠,他步履沉健,瞪着一双眼睛扫视远近大军阵列,咧嘴做笑伸手蘸血,在脸上拉出三道血痕指印。

    张飞从土台走下,田信黑袍黑漆铁札盆领铠,外罩一领鲜红绢甲登台。

    来到鼎前,他姿态从容,挽起右手衣袖,右手探入浓稠血浆里一抓,仿佛抓果冻一样。

    抬手从鼻梁上往脸颊一拉,三道血印落在脸上。

    做完这一切,田信侧头看刘备,刘备对他微微颔首,田信也微微欠身。

    他也环视中军各阵,感受他们的欢呼,依旧步履惬意,可谓信步闲庭走下土坛。

    随后是‘赵公骠骑将军’马超,他是最后一个,他赤袍金甲,外罩一领骚包的明紫色征袍,征袍袒露右肩,类似袈裟。

    马超歃血后,田信再次登台。

    刘永、关兴各端木盘登台,刘备亲手为马超、田信赐下节杖。

    两人的节杖配色不同,马超的是赤首紫绶,田信的是赤首黑绶。

    这个过程里马超激动的面色涨红,田信担忧关姬,有些不耐烦这些形式。

    可天下人就吃这一套,全军吏士也就吃这一套。

    秦是水德,马超这个赵公奉的是赢姓赵氏的赵国为主,所以马超是赵国的火木双德,麾下的赵公卫队服色是七红三蓝混合来的紫色。

    五德相继就是个笑话,这一点在田信、关羽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

    田信眼里以五德相生相克理论来推断,火德姬周被赢秦攻灭,克火德是自然是水德,秦始皇灭了周,也就默认这类说法。

    同理,周灭商,火克金,那殷商是金德白色;商灭夏,金克木,那么推论夏为木德。

    可经学家们捣鼓来捣鼓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把夏推导为土德。

    正是因为当世人认为夏为土德,虞夏后裔的袁氏家族才自诩土德之家。

    好了,一切都顺了,阻碍袁家的最后障碍被冲开了。

    而董卓政变时,被杀的袁术、袁绍兄长,几乎无人知晓的太仆袁基……袁基,基啊,已经很明显了。

    去年开始,北方经学家为了解释横空出世的‘田信现象’,就把田信归类于水德,这样荆州、田信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五德学说一日不死,田信就很尴尬。

    不管水德、土德,都跟大汉火德过不去。

    反倒是关羽木德好,木能生火,说一句国之柱石也不为过;张飞是火德,同根同源;马超的赵国三家分晋时就取巧‘以木旺火’,弄了个火木双德。

    大赵王国鼎鼎有名的黑衣卫士,也就跟着改易服色,成了紫衣卫士。

    战国七雄最奇葩的是燕国,姬姓之国,国内流行方士,方士们一顿辩论,就给自己弄了个水德,配蓝色服饰,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另一个有想法的是同为姬姓的韩国,推导自家为木德,现在吴军什么德行,当年韩军就什么德行。

    这跟关羽还有些不同,宋公卫队是绿袍不假,可右袖袖口是红色,左袖袖口特意改为黑色。

    作为对关羽行为的回应,田信这里军士的负章增加红色、绿色边框,表示水、木、火三德相济。

    也有许多解释,比如水生木,木旺火;也有木当头,警告水德不要变土德的用意。

    只是田信无心制作的红绿黄三色长麾又深深刺激了关羽,总之一个五德学说搞出来太多的麻烦事。

    干掉经学,五德学说也就跟着完蛋了。

    等打完这一仗,好好回忆化学知识,让关羽、天下人看一看金生火、土生火、水生火的景象。

    万物皆可生火,火就是最初的一,火能衍生万物,宇宙起源于大爆炸,起源于火……拜火教万年,大汉万年!

    好在,这一战就在中原爆发,可以狠狠收拾这帮不学无术,又从贼叛汉的北方、关东经学家。

    见田信心不在焉,刘备询问:“孝先何所思?”

    田信一愣,笑说:“臣在想阵斩张文远后,该如何向妇翁交待。”

    刘备微微摇头,逼问:“此孝先戏言,适才所思何物?”

    田信敛去笑容:“陛下明睿,臣见节杖配色,思索夏之德行,觉得关东之人不学无术。木德之夏,被扭曲为土,可见其叛心由来已久。今陛下赐节,臣正好诛尽贼子贼孙,不留其种。”

    马超侧头看田信,这种隆重场合,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册,刘备身后跟着的御史已开始奋笔疾书。

    刘备还是摇头:“此言有些道理,朕还是觉得皆系孝先推脱之语,不足以令朕信服。”

    “回陛下,臣担忧青华,又顾虑水德、土德之说。”

    田信微微侧头看西边,那里是丹阳邑所在,又看正北的刘备,目光不躲不闪:“臣之子女即将降世,臣为人之父,理应为子孙做长远计较。关东世族背汉之心由来已久,昭昭青史皆可为证。臣欲北伐建功之余,顺手扫灭五德荒谬言论。”

    刘备身后的御史、史官奋笔疾书,这可是个劲爆消息,当然,他们使用的是书面文字,还是隆重、端庄的繁体字。

    他们会将田信的口头话语经过自己理解,然后凝练为书面文字,以方便记录在册。

    记录的有很多人,自然同一事件,因主观性偏差,会有不同的立意,导向不明。

    博士胡潜面无血色,许慈、孟光也先后反应过来……如果田信真这么干了,那三兴汉室的神圣天命就没了。

    五德学说不好,对田信很不友好,对田信的子孙恶意满满。

    可只要能三兴炎汉,那五德学说即便再烂,也是有利于国家稳定的,有利于刘氏的。

    非刘氏不得称王会成金科玉律,甚至会成为天条天规一样的存在,甚至发展出下一句话:非刘氏不得称帝。

    胡潜此刻只能放下博士的骄傲,用简体字速写,力求将田信的原话记录下来,配合标点符号,一字不增,一字不减。

    北伐祭典之上,这是在逼宫。为索要一个承诺,为打倒五德学说做准备。

    哪怕是临时起意,说明平日没少思索这个问题,所谓的节杖配色……只是个引子。

    偏偏刘备单纯想让田信作一首诗,连续追问,却问出一个雷来。

    这么重要的场合,刘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今后奉行的法理根据。

    继任的汉室皇帝,在孝道面前,只能尊奉刘备的话。

    顶多就是绕开刘备的话,不可能明着违背,或反对、辩驳。

    “朕允了。”

    哪里还有逼迫田信作诗做赋的心思,刘备心里有些堵,又舒一口气:“孝先宽心,力为国,国家自不会亏欠孝先。”

    “是,臣明白。”

第二百五十一章 信任危机

    “汉军誓师以来,刘备中军向新野进发,号称有十万大军,臣以为至多不过四万。”

    颖口孙权大营,潘为孙权讲述前线形势:“马超率两万左军入驻堵阳,正向魏军防线修筑甬道,汉军结成联营,步步为营,层层推进,魏军不能阻。臣料关羽所率两万前军已然开拔,会与马超合军,与张辽对峙于宛口。”

    “营垒、甬道、储粮齐备后,刘备会向宛城、博望进发。”

    “南阳兵已编在田豫麾下,是为征东军,号称五万,其兵亦两万余,隶属于关羽,配合马超向堵阳运粮。”

    “其征北军已向武关进发,亦有偏军修葺武关道。”

    孙权看着地图,皱眉:“难道小儿真欲袭取蓝田,向关中进军?爱卿,武关征北军,应是疑兵无疑了。”

    曹彰驻屯在蓝田,击败曹彰后,田信真有把握搅乱关中?或威胁雒阳?

    潘微微摇头:“是征北军无疑,此魏军反复探查之事。”

    孙权更看不懂刘备的布置,好端端把田信放到武关道去做什么?只是为了牵制曹彰、张的四五万野战军团?

    他看潘,潘也看不懂这迷之操作,很可能是曹彰捕获的北府军开路先锋哨骑是死间,成功欺瞒了魏军上下;也有可能征北军真的在武关集结,为了拖住雒阳的张部,不使张参加宛口会战。

    如果南阳兵冒充北府军,瞒不了多久,会被曹彰识破。

    曹彰亲自带人抓捕汉军哨骑,为的就是确定征北军位置。

    如田信这样的将军,要发挥他的全部实力,不能随意更换部下。

    所以征北军在哪里,那田信就在哪里,这几乎是必然。

    当然,征北军也是有可能分兵,只是现在的曹彰已无法继续用精骑抓捕征北军哨骑。

    因为田信已经出现在武关道,魏军精骑不敢深入。

    不做详细解释,潘另说:“张飞已回归益州,汉中魏延应会有所举动。臣以为曹真所部镇守陈仓、关中不敢轻动。曹彰、张亦不敢轻动,魏军能参战宛口者,至多不过二十万。骑士,约在两万。”

    算上侧翼战场出现的吴军,魏吴联军将有三十余万。

    而汉军参战的有刘备、关羽、马超、田豫,大概约有十万至十二万;如果田信、张飞也参战,汉军北伐兵力将在十五、十六万左右。

    这样的话,魏军雒阳张,蓝田曹彰,还有关中曹真都能陆续参战。

    张会统率雒阳精锐部队走伊阙关,加入宛口会战;曹彰、曹真可能会走武关道,袭击南阳。

    武关道不是栈道,绕过武关袭击南阳各县,不存在道路问题。

    攻守比例一比二,宛口战场半径五百里内,三方参战兵力将近五十万。

    这一战若是大败,那将彻底淘汰出局。

    没有参加这样绝世大战的激动,孙权只觉得呼吸不畅,询问:“今对我军持疑,此不利于战,爱卿有何良策能使魏军释疑?”

    魏军猜忌吴军,自然不能尽心尽力作战……身为主力的魏军不顶住汉军的刀锋,难道让来这里摇旗呐喊的吴军去顶?

    吴军就是来摇旗呐喊的,就是来乘火打劫的,军队布置也是以这个方针为主。

    如孙权驻屯地,他在颖水汇入淮河的颖口屯地,这里在寿春西五十里处。

    作为议和、联合的筹码,孙权眼馋许久的芍陂也落入吴军掌控,芍陂就在颖口正南。

    而潘已率领休整、磨合完毕的大吴新军顺淮水往西,目前驻屯于汝水河口。

    现在是潘从前线返回,正要与孙权再次统一此战的作战思想,一定要避免跟汉军碰撞,这是吴军休养生息,保存实力左右渔利的一切前提。

    军队被打光,或不能打胜仗,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是没有发言权的。

    潘屯军汝口,如果中原战场魏军失利,那么潘就走汝水而上,参与宛口会战;作为参战的代价,孙权会强迁汝水、淮水以南的魏国百姓前往芍陂、合肥一带军屯。

    如果魏军连续失利,那么汝南郡、新设的荆州义阳郡,都将割让给吴军,由吴军进驻,牵制汉军侧翼。

    汝南郡、义阳郡之间,还有一块魏国重要的溧阳典农都尉部,这块屯田部以南就是武阳关。

    掌握武阳关,汝南、义阳,吴军就能跟江夏城的丁奉取得联系……有从武阳关挥兵入江夏,袭扰南郡、襄阳,威胁汉军大本营的可能性。

    彻底割让汝南、义阳,是夏侯尚主持议和,作出的最后应对措施。

    让吴军主力走武阳关南下,就是唯一能威胁汉军撤兵、放缓攻势的反制手段。

    潘有信心带着大吴新军千里奔袭,不需要携带太多辎重,带够十日军粮,过武阳关又有丁奉接应、提供军粮,这支军队足以攻入汉水西岸,彻底破坏南阳、南郡、襄阳一带欣欣向荣的局面。

    将汉军军屯、民屯据点彻底破坏,不顾人心、舆论,专搞破坏的话……军队士气是很高的,作战积极性也是很活跃的。

    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从宏观层面上控制汉魏之间的决战走势。

    汉军绝不能胜,魏军也不能大败……最好控制魏军逐步败退,又能拖住汉军主力。

    魏军手里抓着胜利希望,才能将败不败咬牙坚持,也只有这样魏军才能割让汝南、义阳,换取吴军奔袭汉军大本营。

    所以现在吴军真正要解决的是魏吴联军之间的信任危机,这也是潘来见孙权的原因。

    只有解决魏军对吴军的猜疑心理,魏军才能坚守,不至于留手,被汉军占便宜。

    只有魏军、曹丕信任孙权,曹丕才会割让汝南、义阳、溧阳屯田部、武阳关;拿到这些地盘、人口、物资后,吴军自然有条件施行千里奔袭,威胁汉军腹心,胁迫汉军退兵。

    至于强迫汉军退兵后,明年汉军会不会发动第二次东征……这就不是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曹丕肯定不愿看到吴军被汉军歼灭、吞并,吴军主力被打崩,那后年汉军再北伐,魏军同样不好过。

    怎么才能让曹丕信任孙权?

    只有一个办法,孙权也知道,太多人都清楚,可没几个人敢说出来。

    把太子孙登送到雒阳,让太子孙登做魏国的将军,参与宛口会战……那么许多问题将迎刃而解。

    但隐患也是很大的,曹丕只要腾出手,下诏废除孙权以孙登为吴王,那江东各方面几乎没什么阻力。

    孙登是儿子,可孙权还有好几个儿子。

    只要命运的根基在,想要多少儿子都可以。

    吴王宝座,就是大命所在。

    田信前脚逼刘备作出许诺,现在潘也只是来逼孙权一把。

    孙登这个太子,是时候为大吴效力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致和平

    武关,被魏军精骑俘获的汉军探骑自然是北府兵编制。

    庞林率领部分北府军临时驻屯在这里冒充前锋,这部分府兵吏士至今还以为要走武关道,要打回关中返回家乡。

    随着各部陆续调动就位,田信率出征的北府八军二十六营兵临时驻屯博望后,他又按计划随同南阳郡兵转移到武关换防,顺便露面,被魏军精骑察觉后,这些魏骑自行后退。

    本就是疑兵之计,也不怕魏军探知。

    武关一带驻屯的北府兵遣还昭阳邑休养,田信与庞林又向博望军营行进。

    自北伐誓师典礼以来,田信感受到了马超的孤独感,自己仿佛离群的马,无群落可依赖的独狼,又像天际哀鸣的孤雁。

    除了北府部属与自己一条心外,其他人视自己为洪水猛兽。

    仿佛自己随时可能叛乱、会牵连到他们。

    马超也忌惮自己,似乎自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将马超也牵连。

    夜间扎营过宿时,庞林端着餐盘来找田信,庞林眉毛没了精气神挂在眼眶上,双目光泽黯淡:“我听孝先欲率北府兵直击蓝田?”

    “是。”

    田信挤出笑容:“我也只是有这个念头,想试一试,就上奏请战。我知陛下不允……没想到陛下会以周章询问庞公。”

    周章,周有循环的意思,周章是一种君臣对答表册。

    即皇帝向某人咨询某事下发周章,某人回答后将原章呈送到皇帝手里,皇帝若不满意还想再问,就将原章再次下发,如同回帖、盖楼一样,一问一答直到事情解决。

    为了保证这种机密公文不在传递过程中丢失,往往每一次问答后就要进行一次誊抄入档。

    大费周章,盖因如此。

    庞林用木勺搅动餐盘里炖熟炖烂的莲子:“陛下也为孝先忧虑、苦恼。宋公与孝先有翁婿之情,赵公又系孝先乡党友人,如今皆不能与孝先亲近,皆为孝先考虑。以至于陛下想找人劝解孝先,也只能找到庞某这里。”

    田信面容没什么情绪,讨论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彼此之间的交情注定了不需要情绪、表情。

    庞林见状只是一叹:“孝先,凡事不妨往好处想。”

    “庞公,我信陛下,也能信太子,可我信不过二十年、三十年后的公卿百官,也信不过三十年、四十年后的外戚。”

    “我若垂垂老矣,也无子嗣之虑,自然乐得为大汉效力,为平定天下舍身忘己。”

    “可我不能自欺,哪怕会引陛下怄气,我也要说。再不说,北伐大捷之后,我将不敢再说。此事说出来,还有解决的余地。我若不说,庞公知我秉性。”

    田信的言论让庞林无奈叹息,微微颔首以示理解。

    对待人命,田信是矛盾的,战场上有太多的恶毒计策,可受限于汉军的军纪、作风,许多计策也就说出来过一过嘴瘾,实际上没有施行。

    麦城一战为了救护敌我伤兵,田信抛出《防疫救护十二策》,这可以视为医家、兵家、国家的不传之秘。

    如果继续藏着这些知识,田信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借助瘟疫解决太多的问题。

    让一个个敌人、竞争对手死于司空见惯的瘟疫,没人会怀疑他。

    可田信没有,献出了《防疫救护十二策》,关羽更是大肆推广于荆湘之地,以至于江东、北方也迅速风靡。

    北伐决战胜利之前,自己是大汉北伐军团里不可或缺的因素,与关羽、刘备一样,可以视为北伐胜利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可北伐胜利之后,三国形势达到真正的均势,还是敌消我涨,那田信、关羽、刘备的重要性会下降,并非不可或缺。

    等到天下一统,田信反而会成为内部太多人的障碍。

    天下一统,也就是大汉三恪回归封国过太平日子的时候了。

    真当这三恪,是好当的?

    三恪,恪者,客也。

    天下平定,自然应该由大汉的臣工协助汉天子治理天下……三恪,加上马超,应该算是大汉四客,既然是大汉天子的宾客,那就不能插手主人家的家务事。

    孙权可以把太子孙登送到魏国为将,以此做质押,暂时消除魏吴联军之间的信任危机。

    现在北伐胜利大捷指日可待,许多未来的事情不得不早作打算。

    田信找不到可以解决刘氏、田氏家族之间矛盾的办法,这个信任危机会随着刘备故去而不断增大。

    等天下平定后,来一场宏伟的大汉西征?唔,大夏西征才对。

    然后定都巴黎?或许这地方应该叫做新淄,巴黎那条河叫啥来着?不妨叫淄水,东边一个淄水,西边也来一个淄水,多么对称,多么完美?

    庞林心中忧虑重重,却见田信没心没肺在用餐,遂板着脸问:“孝先难道就无良策?”

    “重耳在外而生,待天下平定,我有意率部西行,去看看大宛、大夏之地,还想去安息,去大秦之地看看。”

    田信说着挤出笑容,中原什么都好,可惜没有好煤、好铁矿。

    或许有生之年,去了西边,可以坐着铁甲战舰来跟大汉做贸易。

    武装保卫大汉,发动西征占据西边,再走海路征服南洋各部族,以日不落的姿态充任大汉的忠诚卫士?

    南洋的贸易航路已经有了苗头,大秦的商人现身南洋,商人的腿是出了名的快,人家商业之神脚上就有翅膀。

    丝绸之路更不用说,已经是很成熟的贸易路线,养肥了沿途一个个不劳而获的部族,让这些部族加速成熟,孕育了国家体制。

    按刘禅那没心没肺的性子,说不好到时候还能坐在一起吃茶,一个西边的皇帝,一个东边的皇帝。

    只是这样的未来,是自己想要的?

    看着庞林,田信心中不痛快,神色怏怏,用难看笑容说:“等光复关陇,我会向陛下讨要天水为封国,为朝廷讨平河西拓跋鲜卑、羌氐部族。待天下平定,我将率十万部族,向西开拓,在泰西之地,再立大夏。”

    所以,世界地图这种东西,藏在脑袋里就好。

    或许数百年后,这个世界科技加速发展,会迎来第一次世界大战,或许也是个超大规模的三国争霸大战。

    大汉开国皇帝没有清洗功臣的习惯,可架不住掌权的权贵喜欢干这个。

    诸葛亮之后,谁想当丞相谁就去当;关羽大将军之后,谁想当就当去。

    经历北伐祭典一事后,田信看不上丞相、大将军之位。

    这两个位置固然位高权重,可没有安全感。

    想到自己努力奉献、增强的国家,今后会在外戚权臣的掌控下,用先进的武器杀死自己的子孙……

    或者子孙为了安全,不得不奋起反抗,掀起新一轮杀孽……

    怎么看都不是自己乐意看到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走,去解决千百年以后的问题,从根源上解决文字引发的意识形态隔阂。

    这大概也是为了世界的和平与爱……

    田信看着庞林,不由想到了诸葛亮,真想抓着诸葛亮的衣领,问他一句:你知道罗马夜晚三更时的星象吗?

    终究不容于人,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当世人?

    庞林也越发看不懂田信了,心中苦涩,或许从来就没看懂过。

    田信这话是说过他听的?不是,是给刘备听的。

    就如上次马超想当赵公,刘备也愿意给,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充当传话筒。

第二百五十三章 鹰

    田信经宛城而不入,径直前往博望北府军营。

    庞林则去见宛城拜谒刘备,传达田信的要求……这是要求,在庞林看来就是要求。

    不背叛大汉,收复关陇后,只在天水军屯自足,拱卫西北。等形势好转,不需要的时候,田信就西征。

    刘备听了久久无言,让侍从将自己的猎鹰带来。

    现在虽然不打猎了,可依旧有骑马、养猎犬,平日放鹰这些锻炼身体的活动。

    刘备遣退御史等官,亲自放鹰,眯眼仰头去看鹰的轨迹:“孝先曾听士徽讲述南海风物,说南海大岛上有鹰,展翅丈余,能擒羚羊。”

    放出的鹰顺利抓住刚出笼,无处可逃的兔子折返回来落在鹰架,刘备割取新鲜兔肉喂食。

    脸上有遗憾之色:“士衡,鹰犬各有妙用。鹰捕一兔,能食一腿。猎犬擒来一兔,往往只有脏腑可食。以孝先器量勇力,若早生二十年,天下必为孝先所有。”

    “陛下慎言,臣惶恐。”

    庞林拱手:“恳请陛下慎重。”

    “朕不过实话而已,若士元、孝直在此,必会附和朕这言论。”

    刘备用布巾擦手,挥退身边侍从,领着庞林往木亭下走,说:“以云长、孝先功勋,委实难酬。云长知足,孝先年少多愁……由此观之,他是真把六经当史书看。”

    他口吻略带轻嘲:“各家经传有劝人向善的,也有劝人尽孝、尽忠而轻生至死的。六经皆史,孝先是真学了精髓。”

    庞林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垂首不语。

    刘备落座,稍稍侧身面朝轻微、舒爽的西北风,手里折扇抹开,笑说:“潘濬临走上奏弹劾孝先,说他有小信无大义,有小孝无大忠。朕还在,云长也在,孝先功绩如在昨日,闭目可见。潘濬口出此言虽用心不良,也可知孝先平日顾虑。”

    有小信而无大义,说的就是擒捕曹休却换来庞林妻女一事。

    有小孝而无大忠,指的是田信父母双亡无从尽孝,又很少侍奉祖父、伯父,没有经历过孝道熏陶;无大忠,专指田信握着河图洛书却藏私,没有将这等裨益国家极大的神图进献给朝廷。

    “孝先所虑,朕深以为然。”

    刘备说着闭上眼睛,颇感疲惫、无力:“还要请士衡好好劝慰,朕可以放他去西极之地。可他走时,要给大汉留一个文武兼资的陈公。”

    “是,臣尽心促成此事。”

    “还有,孝先走时,要把蒙多留给朕。”

    庞林也答应下来,掐算时间,等田信西征时,蒙多侥幸不战死,也到寿终就寝之时。

    刘备一直想要蒙多,田信不主动给,也不好明言讨要。

    田信肯走,无疑是退了很大的一步。

    惋惜之余,也没什么好在纠结、为难的了。

    博望军营,这座军营是原本张苞屯军时所建,有前锋部队造桥修路,后方主力部队行进时速度更快,体力消耗也小,几乎夜间不需要重新扎营,有前锋遗留的现成军营。

    这一战跟去年不一样,汉军规模十倍于去年,这样步步为营看似繁琐,实际上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是最省力气,最安全的办法。

    唯一的缺点就是主力行军速度迟缓,这也不算缺点,又不是打闪电战,这是储备二百万石军粮后发起的战略决战。

    如果汉军前方努力缴获就食于敌、后方勒紧裤腰带,这场战争的最长时间可以达到一年。

    不给魏军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是铆足力气的一套组合拳,打不死曹丕,也要打断曹丕两条胳膊。

    博望军营里,行军长史杨仪、行军司马李辅送来前线关羽发来的最新军情。

    李辅擅长练兵,田信不需要李辅出谋划策,只要李辅能发挥好看家本事就好,所以李辅出乎所有人意料,担任田信的司马。

    地图铺在桌案上,没时间制作沙盘,只有原始的地图。

    杨仪神色慎重,经历北伐祭典一事后,杨仪性格也所有改变。

    以田信的地位、能力尚且担忧今后的祸患,冒着得罪、激怒刘备的风险提要求;杨仪看在眼里,若他自己再放纵,今后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地图上并未标注汉军各部方位信息,开战前各军布置情况,早已记在高层脑海深处。

    因而地图上只有魏军、吴军的信息,先是吴军,孙权在颖口驻屯,前部都督潘濬驻屯在汝口、葛陂一带观望战局。

    魏军中原战场主要有宛口防线前将军晋阳侯张辽守军三万;舞阳征南将军长平侯曹休三万余人,在这里保护张辽南侧,并未与张辽联合防守宛口。

    颍川典农中郎将裴潜统率颍川典农部、义阳典农部、汝南典农部的屯田兵,约有两万余人继续督运粮秣,为后续相持做储备。

    裴潜配属于镇南军团,镇南护军贾逵、满宠部汝南兵调离镇南军团,改隶于夏侯尚的征南军团,贾逵改为征南护军;侍中傅巽充任镇南护军,为曹休协理麾下各军。

    夏侯尚主力集结、驻屯在郾城,有四万余人;侍中苏则出使徐州安慰臧霸后,负责率领青徐辅兵、徭役给夏侯尚运输青徐二州的战备物资、粮秣。

    而新的镇东将军临淄侯曹植正大规模征集青徐二州的军队,将会在战役相持阶段作为生力军加入到中原战场,这支军队规模将在两三万之间。苏则就会留在曹植身边,担任镇东护军。

    此外大将军陈侯曹仁重新集结万余军队,守卫许都。

    肥水一战曹仁灰头土脸,长子曹泰阵亡,已暴露他不会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缺点。

    现在谁都不敢信任曹仁,给个一万多人意思意思。守卫许都,也正好对得起曹仁的身份。

    兖豫二州动员的军队除了部分补充给曹仁、夏侯尚、曹休、张辽后,余下四万余人集结在摩陂,由卫将军乐城侯曹洪节制。

    司马懿以御史中丞派为曹洪卫军、张辽前军的护军,协调曹洪、张辽两支军团间的配合工作。

    尚书杜袭依旧监督各军军粮调运、补给工作;尚书仆射杜畿主抓各军抚恤、劝慰工作。

    侍中、河东郡守赵俨负责征集河东、河内的军粮,向曹洪进行补给。

    散骑常侍蒋济、侍中董昭与曹丕宿夜参赞军机……中原决战之际,曹魏也暴露了军人朝廷的本质。

    负责中书监的中书令孙资,中书监刘放成了摆设,与尚书台分工协作,一个负责令文起草,另一个负责令文发布。

    关系魏国存亡之际,孙资刘放显得有些不够格,只有执行的资格,没有参事议事、发表意见的资历。

    魏军张辽前军、曹洪卫军、曹休镇南、夏侯尚征南、曹仁本部、后续增援而来的曹植镇东一共六个战斗集群,再加上裴潜、苏则、赵俨三支近乎两万人的辅兵集团,还有在雒阳观望,随时可以介入的张郃中军集群。

    总共有十个战斗集群,为避免跟锐气正盛的汉军决战,自然是分开驻屯。

    而张辽前军就是战略弃子,用来消耗汉军锐气。

    不打掉张辽,汉军宛口通道如鲠在喉;一个必守,一个必攻,这是无法避免的战斗。

    田信观望地图,回忆周边地形,询问:“宗德艳出使寿春,可曾归来?”

    这种时候撩动孙权的心扉,让他调头去打青徐,多么完美的开局?

    为了这个开局,做一点小动作也是很划算的。

    “孙权心志坚毅难以劝说,宗德艳无功而返。”

    杨仪稍稍迟疑,补充说:“夏侯,孙权欲要夏侯一臂。”

    “不急,他这个人性急又贪,如今志得意满只会更贪,汝南、义阳等地还无法喂饱他。”

    田信指头在张辽所在的宛口、叶县点了点:“张辽要卖自己,就成全他。”

    甘宁把命卖给了自己,张辽则是把命卖给了曹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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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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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