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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水坝

    马超中军大营,马良披戴盔甲登高而望。

    黑夜之中,除了东边澧水,其他三面处处都有纵火、擂鼓、吹号的魏军,有的是猛攻,有的是虚张声势的佯攻。

    分不清魏军虚实,满目望去,火焰照明之处皆有人影晃动。

    中军大营是一座坚固的营垒,马良也不慌张,沉着观察,判断魏军主攻方向及意图。

    “护军,甬道已破,敌军驰往我军后营而去!”

    可见密集的火把朝南逶迤而去,马良口吻沉着:“此疑兵也,我军后营与荡寇军比邻,营垒牢固,如今依然警备,怎会轻易陷落?”

    他抬手指着魏军朝南而去的明火执仗的队伍,越发自信:“敌自宛口至此,已有二十里奔波,焉能再奔波二十里袭我后营?此必疑兵,无须在意,更不可惊慌。”

    “护军,敌烧阻甬道,北府兵何时来援?”

    “待夏侯探清敌况,自会发兵来战。”

    马良安抚四周军吏,他的防守任务比马超要轻松太多,仅仅是营垒外的堑壕,鹿角、栅栏一共四道防御工事,就不是乐綝能轻易靠近、突破的。

    夜中只有轻微的南风,魏军远道而来,并未携带太多的引火物。

    马良只是担忧马超的前营,那里澧水东岸一轮又一轮抛射的火箭,隐隐间要将马超的营垒焚烧一空。

    彼此相隔十二里,也只能勉强看清楚夜空飞起的密集火箭,再多的事情,马良就无法猜测。

    东岸,豫州刺史吕贡迟迟不见水坝损毁,不敢走下游河床行军,只能派出重步兵协同进攻,夹击马超水坝守军。

    守军顽强抵抗,双方血水染红澧水河床。

    负责防守这里的别部司马刘干见事不可为,又等不来马超援兵,见最后百余名甲士还在苦苦支撑,只能执行最后的命令,亲自抡起木槌,对着水坝木桩准备敲击,可迟迟难以下手。

    “快!刘司马快快放水!”

    一名重伤捂着腹部的军吏愤声大呼,督促刘干放水来个同归于尽。

    他身边一名断手的军吏声音凄厉:“援兵何在!援兵何在!”

    他的断手就塞在罩袍里,被紧紧捆着,另一手挥剑:“可恨!我恨啊!”

    “刘司马快放水!”

    也有军士在厮杀中呼喊,不放水是死,放水还有一缕生机,还能拉太多的敌人陪葬,怎么看都不亏!

    水坝不高,也就高近一丈五,整个坝体还在渗水。

    击毁水坝不难,刘干在催促声中不管不顾扬起木槌,奋力砸下。

    随着刘干敲开几个加固节点,水坝轰然破开,激流卷着木料撞在搏杀的两军甲士群落里。

    一截原木撞在刘干头盔上,刘干当即失去意识。

    汉军、魏军各部厮杀、纠缠的甲士被水流、破碎木料冲卷,除了河床边上甲士逃脱外,凡在坝前、河床厮杀的甲士不分彼此,在洪水面前平等对待。

    是死是活,全看天命。

    须眉花白的李进正在河床上督战,根本无处可逃,十几名亲兵将他团团围住,一起就被激流冲散,打着旋朝下游滚动。

    马超可以听到激流冲奔而去的声音,他周围太多的营帐已被拆毁,没有拆毁的则因无法拆毁,正燃烧烈焰。

    此刻魏军还确定他本人是否就在前营中,李绪见河坝崩毁,找到伤心的李祯递出一个锦囊:“我不知张、乐、典三部何时来助战,我若为国家而死,还请将此物送交我弟。”

    李祯双手接住锦囊,塞入自己盔甲隙缝里头。

    李绪仰头看一眼平静的夜空,提戟阔步离去,亲兵队聚集起来,紧随其后。

    东山,见马超前营笼罩在火海之中,马岱面露迟疑之色。

    已经可以确认宛口防线东部空虚,豫州刺史吕贡所部就在澧水东岸。

    到底是胜利重要、荣誉重要,还是马超、自己的兄长重要?

    犹豫中,察觉澧水异状,那里还能坐得住。

    “我欲救援兄长,尔等可有异议?”

    召集军吏,黑暗中众人看不清楚马岱面容,只能听出声音干涩。

    “愿随将军!”

    不做迟疑,这些军吏先后应允,军律不军律的不重要了,保住马超比什么都重要。

    没了马超,难道指望一个五六岁大的赵公给大家遮风避雨?

    马岱拔剑而起,振臂高声:“传我号令,全军点燃火把,强袭吕贡所部!”

    “将军有令,点燃火把……强袭吕贡!”

    军令次第传播,携带火种的军吏纷纷吹燃明火,引燃一具又一具的火把,相互传火,一条蜿蜒火龙就此出现在东山山脚与澧水之间。

    有些不适应突然的火光,马岱骑乘上马,沿着队伍边缘策马扬剑:“转身向后!随我破敌!”

    见东山火龙,李祯迟疑无措,没有李进指导、点拨,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火龙自北而来,皱眉再三……突然亢奋大呼,指着东山火龙呼喊:“此必长平侯援军也!众将士,勠力杀敌,建功就在今日!”

    “长平侯来援了!”

    “那是长平侯援军!”

    李祯作出判断,所部士气燃烧,感染李绪所部,二部涌向两处缺口,继续与守军比拼推搡,谁被推倒,基本上会被活活踩踏而死。

    李绪长戟已经丢弃,持盾提剑混战厮杀,听到阵后欢呼,不由振奋异常,后退几步举盾扬剑,以剑拍打盾牌,欢颜高呼:“长平侯!长平侯援兵至矣!我军万胜!长平侯万胜!”

    “长平侯!长平侯万胜!”

    李绪所部本就是曹休旧部,此刻俱是欢呼,奋勇拼杀。

    马超则露出狞笑,不需要激励,各处军吏也清楚突然出现在东山的火龙是友军。

    西岸魏军的呼声传入东岸,这里吕贡正派人在浸湿的河滩地上铺设芦苇帘子,以方便大军行军。

    水坝崩解,河畔却被浸泡已久,湿滑泥泞不适合甲兵移动。

    听到对岸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吕贡心中疑虑尽去,露出笑颜,亲自跑到河畔泥泞地督促:“快!快快铺设草束,为长平侯大军垫平道路!”

    他激动的搓手,张辽可没什么前程可言,跟着长平侯才好。

    王凌之死,让张辽得罪了太多的人,有选择的话,自己才不想跟张辽配合作战。

    长平侯的面子大,武都一战,长平侯击败张飞、马超,汉军死伤狼藉。

    守孝期内,皇帝更是派两位侍中前去传令夺情……今后的大将军绝对是曹休,跟着曹休远比张辽、夏侯尚、曹真有前途!

    吕贡不是普通的将军,他是州刺史领兵,上阵实属形势所迫。

    他在河畔督促之余,还将麾下千余甲士集结在一起,好向曹休战线己方军容,展示自己治军能力。

第二百七十章 围魏救赵

    见吕贡部点燃更多火把,反而列队齐整,让马岱暗道奇怪。

    带着某种猜测,他率领千余骑先行,靠近吕贡一里时缓缓整队,壮着胆子又靠近百余步。

    视线更清晰时,马岱再也克制不住,轻踹马腹,渐次提速竭声呐喊:“加速!加速!全军突击!”

    “突击!”

    “全军突击!”

    各队军吏或长嚎怪叫,或尖啸增益气势,人马卷动,大地颤动。

    吕贡面容惊愕,慌不择路后逃时,被一名汉军骑士一矛透背扎中,扑倒在地还没死透,随即密集马蹄从身上践踏而过,头颅仿佛扎破的气球。

    他身侧军容齐整的千余甲士仿佛傀儡草人一样,被三百余骑冲撞、践踏,瞬间淹没。

    弓手、弩手、轻装步兵也在瞬间炸锅,慌不择路就往澧水跑,多陷足泡软的河畔烂泥里。

    战况不明哪有时间甄别?受降?

    马岱勒马回头,见最少三四千左右的魏军集结在河畔周边,如今已溃不成军,多数陷足烂泥里,前后相叠,进退不得。

    “投矛!”

    他呼喊一声,身边号手当即吹奏传令,骑士纷纷取出投矛,朝着七八步外、十几步外烂泥里的魏军人群投掷。

    骑士携带一捆投矛也就堪堪十余支,待投矛用尽,步卒也冲奔上前,以强弓近距离抵近直射,烂泥中的魏军无路可逃,崩溃求降。

    马岱看着眼前的烂泥地,再看看西岸战事,最后再看看烂泥地里死伤狼藉的魏军……这怎么收降?

    他点选一名营督在这里打扫战场收容魏军溃败求降的兵士,也收容己方掉队的步骑兵员。

    不再耽误,马岱当即领着所部人马沿着澧水往上游走,寻找适合渡河的地点。

    吕贡部溃败,一轮轮的压制、骚扰马超的火箭停歇,轮到马超身边的弓手重新继续压制攻夺壁垒的魏军。

    这种普通白羽箭抛射,纷纷扬扬落下,李绪只能扬起盾牌遮蔽头顶,从隙缝中去看,再也看不到那一轮轮升空,纷纷扬扬落在马超营垒中间、东侧区域的火箭。

    身在厮杀中,最忌分心、迟疑。

    左右袍泽的迟疑变化,此刻迅速传播,而后方李祯见事不对,已开始向北撤离。

    “哈哈!”

    “击鼓,扬我军威!追击残敌!”

    马超意气风发,挥臂高呼声音亢奋,他爬到一匹黑马背上,论血缘这是蒙多的近亲,虽然神骏,就是矮了点。

    振奋人心的隆隆战鼓声中,马超眺望西边远处,双目中倒映这光火,神色雀跃,有得意之情。

    自己也是可以打胜仗的,自己无愧大汉赵公之爵,骠骑将军重号自己受之无愧!

    此时大概四更末时,田信正在营中用餐,吃的是炒面干粮。

    身侧是他的光腰铠,因板甲打磨光滑,抛光技艺精湛,隐隐可以照人,这套盔甲又被田信身边人称之为镜甲。

    光腰铠形制略有两个特殊,第一是头盔,护面与头盔铆接。

    顾虑到面甲的眼孔有可能成为致命缺陷,这套头盔面甲采用尖吻鹰嘴状结构,留出足够的空间让田信呼吸。

    也有足够多的细碎眼孔提供视线,这些眼孔筷子粗细,恰好能挡住箭簇。

    如果头盔戴上,面甲平时上推,形成头盔立顶装饰;作战时拉下面甲,就仿佛佩戴一个外凸的鹰嘴面具。

    第二是武器,盔甲背部有插槽,使用的佩剑卡在插槽里,使用时拔出即可,省去紫铜剑匣,减轻身体负重。

    到现在,田信还期望于能强化铠甲,让铠甲兼备剑鞘、武器的特性。

    作为锤锻板甲的多余产出,蒙多也有了一件特制面甲。

    蒙多本就有漆皮护面,两层或三层牛皮以漆黏合,可以挡住许多流矢。原来的漆皮护面还有两个马耳,连蒙多两只耳朵都在保护范围内。

    但蒙多那又圆又大如同鸡蛋一样的眼睛却是防御漏洞,所以田信顺手打造了一副护面。

    这件护面与原来的漆皮护面铆接使用,就是在眼眶空洞处加罩一层漏勺一样的护目结构。

    在不影响蒙多视线的情况下,为这家伙的眼睛提供防护。

    “君上,已至五更。”

    虞忠抱来藤编箱子,整理帐篷内各类纸抄军书,全军出征在即,军册一定要保存好。

    田信已停下筷子,正抱着暖手的茶碗用茶,问:“距离天明还有多久?”

    “日出约在卯时四刻前,距离日出应有一个时辰半。”

    虞忠稍稍回忆,夜里缺乏水漏这样的计时工具,所以夜色明朗的话,可以根据月亮、北斗的位置来判定大致的时间,误差在一刻之内。

    “三个小时呀……魏军已截断甬道,倒是让我有了推脱的措辞。”

    田信说:“再过两刻,向东路中军派发游骑士,不可恋战,射发箭书激励左军。就说我军饱餐后,会在日出时反攻宛口,行围魏救赵之计。”

    说着田信做笑,虞忠也跟着轻笑:“是。”

    营垒各处,各营区守夜吏士正烧煮热水,并未擂响五更晨鼓。

    晨鼓不响,各营区内的吏士缩在帐篷里呼呼大睡,三日武装行军二百里,吏士普遍有疲倦状态。

    庞林守夜未睡,用匕首撬开一节松脂漆封的竹筒,拔掉筒盖,见还垫着一层圆木片。

    他已经尝过几次这种急行军干粮,今天却是第一次要拨发全军食用,他小心检查看有无霉变、异味。

    匕首撬出圆木片,露出压瓷实的一层酸梅,仅仅看着,还没闻到开胃的酸甜味儿,庞林就口齿生津,生出饥饿感。

    他的餐盘摆在面前,他用木勺抠出压瓷实的酸梅,随即捣碎压缩的灰绿色干粮。

    混合了干蔬菜粉,又是油脂炒熟的分类,眼色偏灰,略驳杂。

    每节竹筒装炒粉六汉斤,田信估算这一节竹筒里的热量过万,足够支撑士卒两天给养。

    庞林洗了手,往餐盘里浇入沸水,用手捏成团状,先尝了一粒梅子,才咬一口糍粑吃法的炒面。

    早早准备的炒面干粮,今日能让吏士多睡两个小时。

    征北军中营,李基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翻身而起,见通铺上其他军吏还在酣睡。

    他将夜里盖着的斗篷披在背上,走出营帐见清冷的外面依旧天黑,但本营军正官正搬运、装卸物件。

    李基侧头问值守的卫士:“现在四更还是五更?”

    “现在约寅时六刻,再有两刻出更。”

    “何不鸣晨鼓?”

    李基皱眉发问,见卫士喏喏模样,返身回帐中取了佩剑挂在腰上,戴上板冠,他才出帐边走边搓着脸,去找守夜的军正官。

    军正官拿出最新的军书说:“君上已向各营拨发干粮,不拘吏士,皆一人两筒。

    李基接住军书,见签字无误,关切问:“战事如何了?”

    “尚不清楚具体。”

    军正官斟酌语气,顾虑李基的感受,还是说:“宋公麾下荡寇军在南三十里处,左军前营、中营即便有失,也不至于大败。我军至今未受袭扰,亦无左军溃兵来此,可见魏军攻势并不顺畅。”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断剑

    五更末时,马超与马岱汇合,此刻马超正组织追击,营内也在组织人手扑火。

    马岱所部行军劳顿,这时候虽士气旺盛,可人马俱乏。

    步兵劳累,就地休整一段时间又能投入厮杀;而战马往往会严重透支体能,不易恢复,或透支猝死。

    马岱大口吃着炒粟米,等待马超的决断。

    已经派出人去追击,仅仅是追击溃败的李绪、李祯二部,但还有其他魏军需要对付。

    如同关羽私兵的荡寇军在南三十里外,今夜如果没有支援、声援受袭的中军马良,那日出天亮之前,荡寇军是不会出营参战的。

    不是很好的交情,谁敢夜里来救你?

    夜里出兵救援,本就有违用兵原则……如果救护目标重大,可以忽略这个原则。

    比如田信、马超,都是必须要救援的存在,优先度高于正常的军法。

    马良是护军,镇守的又是马超的中军营,照例来说遇袭,周围的营垒也要派出小股部队声援、试探,以摸清状况。

    哪有这样不管不顾的?

    马超无法确认荡寇军的态度,还在等待,随马岱回归的步骑则加速用餐,准备参加下一轮追击战。

    夜袭战就这样,小股部队偷袭还行,撤退方便;参加的部队越多,那撤退的代价就越高。

    荡寇军不参与追击,那此刻以新胜之疲军追击魏军……有些悬。

    “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此刻荡寇军军营里,周仓将案头拜访的一卷《孙子兵法军争篇》拿起,递给前来督促的马康,并说:“赵公神勇善战,早有预防自不惧贼军袭扰。中军营墙垒墙固堑壕宽阔,亦非贼军能速破。我看是叔常先生过滤了,左护军绝不会遇险。”

    马康也没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夜战,本已坚壁清野的魏军夜袭队走到哪里,依旧能在哪里纵火,照的北方明煌煌,赤焰冲天。

    遥遥观看,仿佛马超所在的前营已被烈焰吞没。

    这个时候荡寇军已擂响三通晨鼓,全军将士用餐完毕,正饱餐后消食,等待日出时出营追击。

    追击是肯定要追击的,但绝不能在夜里追击。

    周仓不出兵,马康无奈,就奔往一侧的的度辽军,这是度辽将军夏侯兰的驻地。

    作为五原郡的塞外常驻边军,度辽将军本就是大汉常备、名号将军、边军大佬,如今荣誉居多。

    就如楼船将军赵累,也就平级转为伏波将军,就因伏波将军是名号将军,荣誉非比寻常。

    夏侯兰所部也已经完成战备工作,但拒绝出兵,也拒绝派遣小分队调查马良中军营、马超前营的信息。

    作为老将军,夏侯兰理直气壮:“贼凭仗夜色而来,不知我之心意,故生疑惑,去留不定。我若出兵探查,为贼所侦。贼军速退,我缓行追击则劳军无功,速追必受其害。”

    “何况,今中军营垒稳固,贼难速破。”

    “我所虑者,乃赵公所处前营。我当面之贼北遁,有侧击赵公前营之力。”

    “因此种种,我军悬而不动,反而利于赵公守御贼兵侵攻。”

    夏侯兰一席话语,驳的马康、董恢无言以对。

    前军是关羽的前军,关羽不督促,全由各营将领自行发挥。

    潘濬走后,前军没有设立新的护军、监军,实在是没必要。

    现在前军各军不需要重量级的护军协调矛盾,处理人事工作;现在前军各将向关羽负责。

    卯时二刻,经过马康、马良搜集,左军的骑士在安全的澧水东岸奔驰传递信息。

    此刻距离日出只剩下一刻时间,现在若追击魏军伏兵,那屁股后面正好是袭击中军大营的这部分魏军,这部分魏军为了撤归己方阵地,为了回家,绝对能爆发出远超平常的战斗积极性。

    可如果不追……也来不及追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快速布防,截击袭击中军大营的魏军。

    没有擒捕魏军中高层军吏前,现在根本不知道侵扰马良中军大营的魏军主将是乐綝。

    不管这部分魏军主将是谁,这支魏军能在夜里穿插二十里作战,保准是魏军精锐部队。

    阻击这样矢志回家的精锐军队,其反扑是非常凶残的,若不能压住对方攻势,己方阻击阵列绝对会被冲溃。

    这里地形平缓,又无隘口、道路可以堵截,几乎处处都是路。

    阻击,己方伤亡决然不小。

    阻击的话,又该怎么阻击?

    集中兵力?那对方化整为零,突围目标明确,军队零散突围,向着北方跑就行了,不怕军队零散后难以再聚。

    而这里距离宛口防线只有三四里距离,如果纠缠厮杀,魏军接应部队随时可以抵达,令自己腹背受敌。

    若分散军队阻击……如同张开的渔网一样想要全吃掉这股魏军,既不耐冲击容易被冲开,更怕魏君前后夹击。

    如果荡这个时候,寇军、度辽军任何一支部队主动追击,那绝对是另一种打发,就是己方夹击、包围、吞掉这支魏军精锐部队!

    只要拖到日出,北府兵就无拖延的借口,一定会出兵来战。

    那个时候魏军派多少接应部队,离开防御工事后,都不够自己和田信打的!

    可恨,偏偏就是周仓、夏侯兰两个人不配合。

    难道让马良率领中军大营留守部队追击?

    已经来不及了,中军营类里的攻城器械才是重中之重,远比吞掉魏军三五千军队重要。

    要攻坚的战斗还有许多,宛口防线只是开胃菜。

    如果攻城器械被魏军小股精锐分队纵火烧了,那……马良的脑袋就得搬家,容不得商量。

    反复思索,找出关键点之后,马超气的牙痒痒,抽出流星剑斩在面前栅栏,剑身尽数没入。

    他试着抽剑,剑柄纹丝不动,马超抓剑柄左右晃动几下想把剑拔出,然而一声脆响后,他拔出半截流星剑。

    一侧马岱目瞪口张,其他军吏俱是神色有异,不安居多。

    马超怔怔看着这口折断的流星剑,又想到自己送给田信的白虹剑、二次发育的神驹蒙多,心绪拥堵,扬臂举起断剑朝栅栏甩去。

    哚的一声,断剑钉在栅栏原木上。

    这个时候百余北府游骑兵分成数股游弋前进,避开魏军可能的伏兵点,打着星散稀疏火把,在马上抛发箭书。

    乐綝正在撤兵,见自西而来的稀疏火把,不需要他下令,所部渐渐收拢的吏士不分先后加速奔跑。

    张辽观战半夜,至此时不由长叹一声:“倒是小觑了此人,本以为鸷勇嗜杀,是绝世勇猛之人,将才寻常。不想用兵沉稳,不见锐气。”

    “晋阳侯,此必庞士衡计策、规劝所致。”

    武周率先起身,劝慰张辽:“庞士衡系鹿门山高士,才情不亚其兄庞士元。孟公威、崔州平、徐元直皆有赞誉,不可等闲视之。”

    稍稍停顿,武周又说:“此战若能挫败敌军,其吏士志气沮丧,或许能以天下太平游说此人。”

    策反对方核心军吏,这种事情不是张辽能参与的,只是微微颔首,展臂示意:“先生且去,容仆拾掇残局。”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进击

    田信望着天际一抹青白色,骑乘蒙多走出营门小吊桥。

    铁蹄践踏木桥,总担心木桥断裂,或者被蒙多一蹄踏出一个坑洞。

    二十六营兵以组成八个行军方阵,以及两个布置在侧翼的骑阵。

    八个行军方阵分左右两列并排行军,遭遇战后能以最小的运动轨迹完成变阵,变成一个九宫格的方阵。

    大军通行必须要有畅通大路,根由就在这里,必须要达到武装列阵行军的宽度才可以。

    只有这样的道路,才适合大军携带辎重迅速通行,不怕遭遇战,也不怕被对方小股部队据险控扼道路。

    而眼前,在旷野交战,又不需要保护繁冗的辎重,排成两排行军仅仅是为了方便迅速行进。

    但军中依旧有许多车辆,车辆是田信眼中最便捷、通用的军用器械,是移动的防御工事。

    车辆被护在中间队列,足有五百余辆独轮车被改成重弩车,此外三百余辆畜力牵引的车辆装载备用的军械。

    这些独轮车改造的重弩车前方装有冲阵、防御用的突出木刺;也装有环形护盾,可为弩兵抵御弓弩打击,使弩兵能从容填装、瞄准、射击。

    这仅仅只是田信对器械的偶尔改造,无非就是武刚车、战防炮炮盾的结合。

    所谓木牛流马,大概就是这类东西。

    这次能拿出五百辆弩车,那么不能击溃魏军主力,歼灭其有生力量,那么下回……自己可能就要面对魏军五千辆弩车。

    田信既害怕敌人在狭隘空间里对自己使用床弩……易地而处,自己也想用密集的床弩、重弩去杀伤、打击敌人。

    以器械消耗换取对方的吏士损伤,自然是赚的。

    他身后戎车架着大鼓,鼓吏交替擂响,北府兵踩踏鼓点,前后相继向北而行。

    身处戎阵之中,当脚步声与鼓点一致时,步伐错乱的人,会不自觉纠正步伐,以与整齐的鼓声合拍。

    以至于距离戎车大鼓较远的吏士,听到的更多是脚步声。

    “君上!”

    骑将姜良从前队而来,他手里提着两串铁蒺藜:“贼军夜中布置铁刺、木刺,今仓惶向北逃窜,多有遗留器械。”

    田信接住表面有锈迹的铁蒺藜,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到锈迹轮廓,应该是生铁浇铸造成的。

    对铁质要求不高,开炉冶铁,就能浇铸四角铁蒺藜。

    这个时候东边起伏山丘轮廓山露出小半个橘红太阳,隐约能看到马超的左军分为步骑,正向北衔尾追杀。

    姜良亲自拿铁蒺藜过来,自然不是让田信更改命令,或指挥前阵,只是让田信重视这件事情,使用骑兵时多一些衡量。

    没有打扫战场,清理这类蒺藜木刺或陷马坑前,骑兵没有必要的话,还是稳妥行军为好。

    任何一匹战马都是宝贵的,获取产马地前,要珍惜使用。

    北府兵打头阵的虎牙、鹰扬二军以轻兵开路,使用长矛扎刺地面,检查陷阱。

    也不耽误时间,武装结阵行军本就缓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清理安全通道。

    二十六营兵尽出,但外六军十八营只有近六百人,余下的都是守营、值夜的吏士,精神疲惫休要休养,休整后会来参战。

    或作为生力军投入战场,或战事不顺,这三千留守吏士也可以来做接应。

    不能指望马超分兵来接应,做了初一,就要防备十五。

    东面,马岱继续统御骑士追逐、搜寻掉队的魏军零散什伍。

    此时乐綝、张虎交替掩护后撤,布置的陷阱让马岱进展缓慢,田信无法接受骑兵不必要的损耗,马超更无法承受骑兵损失。

    刘备有财力从凉州补充马匹,补充来的战马优先供给中军使用,或者分给关羽、张飞;田信的两支骑营都是从魏军手里一点一滴抢来的。

    说的严重一点,田信的骑兵都是拿血换来的,是田信自己的血。

    哪次出阵,不是田信亲自突阵解决战斗?

    快速解决战斗,才能俘获许多骑士、马匹,否则骑兵是最难俘获的。

    至于马超在羌氐之间的威望……只要能带着羌氐抄掠,他们可以追随马超,也能追随曹真、曹彰。

    反正羌氐部族牧养的马群是没道理轻易送给马超的,这是要付出代价的。相对比其他人,马超只是跟羌氐更容易接触、交涉、达成协议。

    他的这点优势,正被田信大跨步追平。

    就问一句,羌氐部族强盛,还是巴人板楯蛮更强?

    羌人持续东迁二百余年,形成了先零羌为主的东羌联盟,在桓帝时期,汉军彻底摧毁东羌联盟,将战线重新推回河湟之地,这才有了西羌河湟义从。

    羌人想要逃离酷寒、竞争激烈的凉州西部,难道就只有东迁一条路?

    还有富庶的益州平原,很可惜,巴人经常作为汉军雇佣军参战……荆蛮、五溪蛮、山越、羌氐都是巴人雇佣军眼里的功勋所在,汉巴友谊靠诸蛮。

    羌氐望着富庶平原地,眼珠子都红了,祖祖辈辈的羌氐领袖做梦都想跑到益州平原生活。

    要么他们的头颅为巴人雇佣军砍下,用来跟益州方面换取生活物资;要么他们被俘虏,被巴人雇佣军卖给益州豪强换取生活物资。

    巴人美好的待遇,是建立在诸蛮尸骨之上的,也是站立在战争之上的。

    巴人想过好日子,都是靠当雇佣军来实现的。只有协助汉军征战时,巴人才能获取更多的生活物资,才能避免……被郡县官吏欺压。

    在巴人面前,羌氐擅长的山地战,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汉中天险,不是汉朝廷干预进行强力控制,巴人早就去收羌氐、荆蛮的保护费了。

    主要的巴人部族此刻多在巴郡、汉兴郡,宜都郡,汉中郡反倒没有多少了。

    将当雇佣军作为生活习俗的巴人,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武当山兵主庙的?

    有巴人相随,羌氐那点战斗力……所豢养的牛马羊群,简直就是摆在田信面前的菜肴。

    同行是冤家,只要田信在,马超在羌氐部族中的影响力,已无实际价值。

    不管是马超、马岱都很珍惜骑兵力量,连续陷阱折损后,不自觉的放缓追击,步兵又追之不及。

    田信行军要清理行军通道,马超追击也要清理陷阱留出行军通道,以至于太阳升起时,马超只能看着远处魏军有序进入吊桥。

    他紧握马鞭,怒视北方,心中哀怒交加:“欺人太甚!”

    马岱也赶回来,他换了一匹马,摔的脸颊擦破渗着细密血水:“兄长,我军鏖战一夜,昨日又劳顿,今即无力追击交战,也无力输运器械。不若退守前营,加固营垒?”

    “不妥,北府兵乘势进兵,我军若退,有失袍泽情谊。”

    马超盯着北府兵缓慢的行军阵列:“传令中军,即刻开始输运攻城器械。调后军上前,在此一并休整。”

    稍作停顿,马超持鞭指着北方:“发书北府,我军午前抵近,协同参战!”

    马岱也看看魏军防线,又看看迟缓行军的北府兵阵列,微微颔首。

    现在北府兵进兵,己方必须跟随,理由太多了。

    不然北府兵失利,刘备、关羽一定会问责左军。

    若是北府兵大破魏军阵斩张辽,己方却作壁上观,那后果更严重。

    他的营垒在澧水东岸,在东山与望花亭之间,充当东面防线屏障,防守魏军侧翼迂回部队。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忠诚

    随着乐綝后撤,汉军外围东西走向甬道疏通,飞骑驱驰,往来传递军书令文。

    旷野之中随处可见魏军夜中布置的成排拒马,也有挖掘陷马坑刨出的新土,还未干透的新土有别于旧土。

    待走近了,木刺、铁蒺藜、低矮绊马索更是纵横布置,加上魏军撤退时随意丢弃的铁蒺藜,旷野之中反而不利于飞骑驱驰。

    损伤马匹事小,延误军书传播才是真正的大事。

    故汉军飞骑曲折绕行,行走在安全通道。

    不仅马超发军书约定时间,承诺参战;马超中军大营后面防守东西横向内侧甬道的周仓、夏侯兰也纷纷承诺参战。

    秋霖将至,全军谁不着急?

    西北角,魏军文钦部骑兵阵地,此刻人马卸鞍休缓,分成大小小十几个散团,抱团休整,以便于迅速集结。

    文钦领十余骑观看北府兵行军纵队阵列,一眼就认出虞忠,虞忠赤袍黑甲,背挂五杆战旗,依旧孔雀开屏模样。

    虞忠身边跟着十余骑,遥遥见了文钦这十余骑,也不以为意。

    何止是他,他侧翼行军的虎牙军三个营旌旗招展,亦不管不顾。

    虎牙军行军纵队内分为三个小纵,每个纵队十人;而最边缘行军的什长、伍长,什伍长有监督行军过程,严禁军士左右扭头,他们只能昂首向前,正视前方。

    也只有行军纵队边缘的队官、屯将能观察四周,曲将、营督等骑马而行,也有喜欢步行的中级军吏。

    虎牙军本就是汉军精锐,行军打前排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别说文钦十几骑,就是千余骑魏军出现在侧翼,虎牙军也不怕。

    文钦眺望观察,对左右说:“此阵不可击也。”

    他略有遗憾一叹,可惜北府兵夜里没有出击,不然以伤换伤,足以打破田信不可战胜的嚣张气焰!

    看看北府兵,简直目中无人,视自己如同草芥。

    真想聚集骑士,绕阵吓唬一下北府兵,看他们到底怕不怕。

    可典满撤退时随意布置铁蒺藜,铁蒺藜可没有爱国之心,不会对自己麾下骑士网开一面。

    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看张辽那边没有新的旗号命令,嘴上嘱咐:“依计撤入尧山,虚张声势。”

    “是!”

    身侧军吏先后回答,调转马头返回本阵,吹响号声,留了一大片腥烈马粪,向山林地带后撤。

    山林之中已有布置的魏军旗号,到底是疑兵,还是真的有伏兵?

    宛口防线,撤回来的典满、张虎、乐綝三部正加紧用餐,休息。

    张辽在长城上观察,见许多吏士垂头,或愣神,没多少喧哗之声,军中气氛沉闷。

    一名军吏拿着竹简阔步而来,低声汇报:“下官已询问清楚,昨夜守前营者,系马超本人。其弟马岱筑营望花亭北,昨夜出击走东山欲袭我东一营,因见马超危急,遂明火执仗回师救援。”

    “我军吏士误以为长平侯遣兵助战,豫州兵未作防备,遭马岱歼灭。”

    张辽听着不由感到一些胸闷,可谓首战不利。

    布置、训练许久的夜袭战术,没有钓出田信也就算了,还偏偏放跑了马超。

    陆续又有俘虏、参战军吏汇总的战况发展过程被整理成册,让张辽有些看不明白。

    如果田信受庞林劝谏,夜里没有出兵救援可以理解。

    那后方的关羽前军,怎么没有救援马超?

    距离遥远从来不是问题,何况也就三十里路,不算远。

    也不需要赶到马超营垒参战,只要出兵就能策动战局,声援马超。

    可关羽竟然按兵不动?

    能破宛口防线的办法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种,关羽主力部队没有救援、声援陷入危险的马超。

    是不是兵力不足,只有守备之力?

    主力部队难道走古鸦路,去夺楚郁关?

    楚郁关地势算不得险峻,有足够的宽度让进攻部队展开、布置……甚至分兵包围关塞,主力部队越过关塞直接发兵尧山,出现在叶县之北,也能打通鲁阳关,出现在鲁阳县东南。

    关塞就这样,雁门关这样的雄关终究不多。绝大多数关塞更像是据点,设立在险要、关键、必经的路口。

    而路口很宽阔,甚至有许多小路,不可能修长城一样把路口堵住。你有人力修,也有物力维护,可你有多少兵力来驻守?

    所以许多关塞都是在路口挑选险要山势修筑关塞、营寨,关塞外的地形宽阔,那把关塞包围后,关塞内的守军只能困守,无力干扰对方正常的行军。

    但关塞修筑地形险峻,普遍有水源,在粮食吃光之前,几乎很难攻陷。

    攻拔关塞的伤亡比,有些骇人,强攻的话,往往得不偿失。

    如淯阳关、楚郁关、云阳关、鲁阳关这些鲜有人知的名字上来看,就知道这些关塞不以险峻、重要而出名。

    也就现在特定的战局下,这三关成了侧面战场,令汉军、魏军不得不分兵驻守。

    其中淯阳关在淯水上游,这里是汉军的据点。

    未及多久,侥幸未死的刘干被提到张辽面前,刘干主动毁坝,溺死魏军甲士三百余人。

    下游被打捞识别后,如今已剩下半口气。

    见刘干已经受刑,拖来的路上留下一条暗红血线,张辽毫不意外,也习以为常。

    敬重勇士是应该的,可这个敌对勇士不老老实实自害,还带着己方数百精锐陪葬……是个人都会有怨气。

    张辽审视刘干面容:“今有何话可说?”

    “唯死而已。”

    张辽扭头去看带刘干而来的军吏,军吏惊怒交加,怒视刘干:“刘文翼,何改口耶!”

    “啐!”

    刘干一口血水吐到对方脸上,扭头看张辽:“张君侯,何不弃暗投明,与宋公大将军共襄盛事,三兴炎汉!”

    “你不说此话,我还能容你。”

    张辽说着侧头去看渐渐压来,前锋只有三里的北府兵阵列:“去将俘获军吏提来,绑在女墙前,我看田孝先敢不敢攻我。”

    正擦拭脸上血水的军吏闻言面色一僵:“晋阳侯……凌虐降军,恐有不妥。”

    也有军吏来劝:“此举有损朝廷威仪,还请晋阳侯三思。”

    “无须再思,此战若败,国家虚弱,如何还有威仪可言?”

    张辽口吻坚决,看一眼闭目等死的刘干:“也只有如此,我军吏士自绝于敌军,才可勠力杀敌,有破敌之望。”

    没有查清楚关羽主力具体位置前,尧山、叶县的守军不能动。

    如果宛口防线没有打出预期的战果,那么曹洪卫军、夏侯尚镇南军、曹休征南军都只会在百里外观战,不会分兵助战。

    以兵力优势,将汉军拉扯,然后再集中兵力择机猛攻一部,断其一指,这就是魏军的作战原则。

    自己对大魏的忠诚,必须要有具体的行动来表达!

    决战已起,汉军被俘几十个吏士的性命,在战场战争里毫不显眼。

    但在此刻,却能起到许多的作用。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质

    “那是左军被俘吏士!”

    一名鹰扬军军正官认出城头上刘干,指着刘干对田信说:“君上,此公乃竟陵宗室,名曰干,字文翼,随胡修、傅群而降,应是左军营督。”

    城墙上,三十七名汉军俘虏绑十字架上,上半身从垛口露出,一个个剥除铠甲,戎服狼狈,嘴又被麻绳勒住。

    大多垂着头,刘干还在挣扎,简陋十字架险些倾倒,被魏军一棍敲在脑门后,刘干头垂下不挣扎了。

    田信左右巡视,己方八军已展开,呈现前五后三,骑兵在两翼游弋的标准进攻阵列。

    前阵距离宛口长城只有一百三十步距离,距离长城外的堑壕有一百步出头。

    杨仪也穿一领寻常款式的两裆铠,他挽盾步行,仿佛是一个普通的小军吏,就连他身上外罩的号衣,号衣肩章已被摘除,背后负章上的军阶也仅仅是个中尉。

    他来到田信身侧,凝声:“夏侯,张文远倒行逆施,皆因此人时日无多矣。”

    神色沉重,杨仪解释说:“这是要以我军吏士之命,胁迫守军死战。”

    张辽搅局东征之役时,就下令斩杀梅敷所部降军,盖因梅敷受领过魏国将军印,梅敷所部蛮兵可以视为魏国叛军。

    加上又是荆蛮身份,就被张辽追究刑律,悉数斩杀,以此整肃魏军接连投降的恶劣风潮。

    将军邓展、监军王凌又都有贪图便利,想要血腥军功的动机,也杀死了溃败被俘的黄忠麾下吏士。

    作为回应,田信首战一个冲锋荡灭邓展两千人,汉口决战几乎将参战的魏军吏士杀戮一空。

    而现在,张辽又将被俘的汉军吏士绑在城头,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逼迫汉军暂停进攻。

    他这样做,能挑拨汉军吏士情绪,不论进攻,还是不进攻,都会有人生出诽议。

    如果现在进攻,导致被俘吏士死亡,那么张辽就可以散布谣言,以汉军屠城吓唬守军,激励守军拼死反击。

    这批吏士死亡,几乎可以视为张辽主动与关羽决裂,彼此友谊将一刀两断,将自己的退路斩断,也斩断了子孙的退路。

    田信冷静思考,愤怒情绪在燃烧:“发书左军,告知此事。索要五百俘虏,我要换回我军被俘吏士。”

    “世方,你上前喊话,就说我军愿以十倍之众,赎回被俘吏士!”

    “得令!”

    虞忠昂声应诺,长槊扎一条杏黄绢带策马向北而去,没走五十步,守军就射出一轮箭雨,强弓硬弩,密密麻麻钉在虞忠周围。

    也无防备,虞忠只来得及抬臂遮护面门,手臂、胸腹中箭,整个人险些从马上栽落。

    坐骑受伤,调头驮着虞忠就往回跑,十几名卫士横矛喝斥唬住惊慌的战马,将之拦住,一起合力将虞忠从马上抬下来。

    田信深深的吸一口气,凝目去看,见到了胡须灰白、依旧浓密的张辽。

    张辽面无表情,这一轮有违战场礼仪的暗箭发射后,他也松一口气,眉宇间有释然之色。

    如今后路已绝,不管曹休、夏侯尚,又或者曹洪、司马懿,都会对自己予以无限的信任,接下来的战斗离不开各军精诚协作。

    “呵呵,这就是名将手段?”

    田信冷笑不已,张辽破坏规矩,用意不就是激怒自己?

    不论自己放狠话要报复,还是克制怒火,张辽都会造谣,胁迫守军拼死作战。

    各将聚集在周围,孟达开口:“君侯,射发箭书,申明我军军纪,只问罪主谋,余者不问其咎。”

    杨仪也说:“我军多有纸张,制造箭书便利。左军回信、俘虏运抵,最少也要两个时辰,期间我军不若制造箭书,填埋堑壕?”

    这时候虞忠已在其他军吏配合下折断手臂、胸腹铠甲表面的箭杆,坐担架从田信戎车身边经过,泪水哽咽面有哀容:“臣粗心大意遭殃,甚是愧疚。”

    “世方安心休养,早晚必能重返疆场。”

    田信走下戎车,抓着虞忠的手温声安慰:“且宽心,待破城后,我来为世方治伤。”

    虞忠连连点头,想用劲去抓田信的手,可使不上力气,更感无助。

    田信见状,就说:“世方不如就在戎车里治伤。”

    后方百步外已经有搭建好的伤兵收容、包扎营区,外围以布幔遮挡秋风,里面则是地面铺设草席,以草席分隔空间的原始手术室、收容室。

    亲兵将虞忠抬到戎车里,御手拉动机关,敞篷的戎车从尾部拉起篷布,挡住了晨间的冷风。

    乐綝的监军,侍御史、加职驸马都尉的阳平郡守郑浑瞪大一双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晰些,不由抬头露出女墙,被亲兵拉回去。

    他蹲在墙垛藕用匕首在地上画了寥寥几笔,勾勒出戎车篷布的骨架结构,露出笑容:“妙啊!”

    这个时候田信阵后的张温趋步来到阵中,义正言辞:“君上,大军征伐上应天命,下负万民期望,怎能因贼军要挟而贻误战机!”

    张温朝着雒阳所在拱拱手,双臂拱手高抬,语气也高,声音浑厚:“光合二年,太尉乔公十岁幼子出游雒都,为盗贼所捕,勒索财货,乔公不允。时司隶校尉阳球、河南尹何进,雒阳令周异率三衙吏士围盗贼,恐伤乔公子,不敢攻。乔公大声呵斥,三衙吏士进击,尽斩盗匪,乔公子亦遭不幸。”

    “此事天下皆知,而事后乔公入宫拜谒灵帝,请求灵帝下诏。诏令曰: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

    张温抬手指着北方,厉目恨声:“此盗匪行径也!夏侯若怜惜刘干等吏士性命,那今后剿贼,贼迫使百姓登城,我军攻耶?不攻耶?我若不攻,贼气焰嚣张,百姓亦会失望,从贼为害!”

    他又环视周围将校:“当时乔公所请,灵帝下诏于天下,申肃刑纪。自安帝以来,法禁稍散,京师劫质之事屡禁不绝,豪贵之家亦难幸免,弗论百姓!自此诏令后,京师劫质诸事,遂绝!”

    他挥动双臂,仿佛背后就是乔玄、灵帝确立的这条人质法令,显得极有力量:“君上,贼军昔年尚不惧夏侯惇被劫。我军正义之师,陛下北伐吏士景从,皆怀效死之心。”

    “今攻贼,乃全刘文翼诸人志气也!”

    张温躬身长拜:“纵贼逞凶,便是为恶!姑息养奸,就是为恶!君上,何迟疑乎!”

    罗琼侧身出列,朝田信拱手:“君侯,还请成全刘文翼诸人志节。”

    孟达也跟着其他将军出列请命,更说:“今救回刘文翼,刘文翼必愧疚难捱,此非其所欲也!”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城墙上凄惨的刘干等人,口唇颤抖:“末将若沦落此般地步,但求速死以全名节,再无他念。”

    田信双拳五指展开,又捏紧,咯嘣作响,右手握拳缓缓高举。

    众人抬头,田信拳头展开做成手刀状,斜指宛口长城:“擂鼓!各军有序填塞堑壕!”

    他盯着张辽,右臂食指指了指张辽,又做掌刀横在自己脖间,做了个割喉礼。

    张辽则露出笑容,抿抿口唇,嗬嗬两声,对着城外吐出一口老痰。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集结

    魏军西门处堑壕宽四丈余,一丈有余,内部插着荆棘或木刺。

    而其他长城外堑壕深、宽有一定缩减,大抵上也就宽两丈余,骑士跃马可过。

    开挖堑壕取走的土,则就近版筑,修成了宛口长城。

    许多生命力顽强的沙棘枝条已在堑壕中扎根,结出橙黄色的细密沙棘子。

    出乎魏军、张辽预料,汉军并未选择方便填埋的长城段落,而是盯着张辽所在的西门做攻击准备。

    攻城、围城时进行坑道作业是非常常见的手段,汉军此刻却是例外。

    并未开挖防御性质,或进攻用途的坑道,也未做挖坑取土的准备。

    张辽见汉军正处理一条条青竹,各军分工协作,裁断青竹,开挖孔眼,火烤曲折以方便定型。

    就在魏军观察下,北府兵制造出一排又一排的四四方方如同胡床的方凳。

    正在行军赶来的荡寇军、度辽军并未携带扎营过夜辎重,他们以散队行军,每人都拖着两条青竹。

    而马超集结的左军更是拆毁前营周围的木材,携带木料向魏军东门、水门移动。

    约上午十一点,度辽军率先抵达,从北府兵后方笔直而来。

    这个时候虞忠的箭伤已得到初步处理,魏军使用了乌头箭,虞忠已中毒昏迷。

    这种毒扛住前期,后期不难恢复。

    田信对此有信心,但全军上下因此而盛怒……所以没必要解释。

    夏侯兰打了一辈子仗,可谓见多识广,看到城墙上己方被俘吏士就知张辽打算:“君侯,张文远这是要自陷绝地呀。又有意激怒我军,料想必有依仗手段,不可大意。”

    “是,我才放弃分段攻城,集中力量破他一点。”

    田信在地图上比划:“其东门易破,但曹文烈驻屯舞阳,其前锋营就在澧水东岸。故我军破东门后,却无力追击张辽西撤之兵,追则受曹休前营袭击。”

    当时候必须在东门即魏军东大营、东二营设立防守,以应对曹休的袭击、反冲锋。

    建立防御阵地本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到时候哪里还有力量追击西撤的张辽?

    索性自己打西门,张辽敢守,那就吃掉宛口防线各营兵马。

    至于东门攻防交给马超自行发挥,吃了昨晚那么大的亏,马超绝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李绪、李祯败退,马超不敢派主力追击,所遣追击兵马反倒被接应李绪的阎圃重创。

    现在阎圃守东门,马超去攻,绝不会再设计什么计谋韬略,摆出架势攻打就行了。

    只要打破西门,那张辽想要向西撤军,非要留下一定代价不可。

    约半个时辰后,周仓率领荡寇军与田信汇合,荡寇军足有七个营,其中一个营是骑营。

    此刻手握三个骑营,骑士两千余。

    只要破城,张辽得有多少条腿,才能跑出去?

    周仓振奋之余,见了城头上刘干等被俘吏士,更是怒意滔滔:“夏侯,我军请战。”

    “不急,先用餐休缓气力,我军午时填充堑壕,午时之后再攻。”

    田信也在地图上布置破城后的荡寇军进攻路线,荡寇军向东魏军中大营穿插,再迂回夹击魏军东部防线,接应马超。

    不然以马超、阎圃之间的死仇,马超即便打赢,也是一场惨胜。

    如果左军折损太过,超过马超的承受底线,那马超就有可能杀戮降军泄愤。

    马良在后方守卫、督运攻城器械,马超临阵杀降,几乎没人能制止。

    到时候别说北伐了,怎么处置马超就成了不容搁置的头等大事。

    当然,马超也可以不接受魏军投降……可这一战跟汉口决战不一样。

    汉口决战,战场上乱糟糟,魏吴联军战意崩解,逃都没地方逃,要么跑的快,要么跳江,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可这里魏军是守军,是有投降资本的。

    你要么攻坚消灭守军,要么答应条件接受投降。

    以马超性格,说不好会真心实意纳降,回过头统计伤亡,算明白伤亡后,或许会报复降军。

    这场战役里参战的魏军规模不下三十万……不接受投降是一回事,接受投降后又杀死,则是另一回事。

    马超若杀降,导致魏军战意上涨,那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往孙权那里跑。

    周仓不理解,另有看法:“夏侯,末将以为当以追击、歼灭张文远为重。若破此门,我军进击昆阳、叶县,或许能攻夺鲁阳。鲁阳易手,可伺机攻摩陂曹洪,此战若胜,进可进逼伊阙、光复旧都,退也能席卷中原,传檄定青徐。”

    不要去搭理曹休、夏侯尚、曹仁,还有从徐州征集军队,即将统率青徐军参战的曹植军团。

    优先寻求战机逼迫魏军各部进行野战,若魏军各部坚壁清野,那就以打通进攻雒阳的路线的最优选择。

    打雒阳,也是逼迫魏军各部来援,强迫他们进行野战。

    如果打通宛口通道后,去打曹休、夏侯尚、曹仁,反倒会落入魏军算计。

    所以张辽失守宛口防线,一定会往西部撤离,不管是撤到鲁阳与曹洪联合,还是撤入尧山做钉子户,都是麻烦。

    彼此考虑重点不一样,有所分歧在所难免。

    顾虑马超的面子,田信解释:“以张辽之善战,想来鲁阳、昆阳已有应对,非我军能速破。”

    “也是,张文远不可小觑。”

    周仓呵呵笑着,左右看一眼,目光落到随他而来的从事中郎裴俊脸上。

    引得田信也去看,裴俊面有微笑仿佛要说一件喜事,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上前两步:“夏侯,此宋公密书。”

    田信伸手接住,见无漆封,卷开帛书审视,本就没什么情绪的脸,这一刻更没情绪了。

    缓缓卷好帛书,田信露笑去裴俊:“还真是一桩好事,何不早言?”

    裴俊拱手:“不敢轻示于人,只得亲自呈送夏侯阶前,还请夏侯谅解。”

    “好,我谅解。”

    田信将帛书塞入自己腰间皮盒里,挂好扣带,重新看地图:“荡寇军随度辽军向西直趋鲁阳,鹰扬军、虎牙军进兵昆阳。安众军、建信军、征北军向东袭扰,接应左军。扬武军守卫西门,左卫军、右卫军进据魏军西大营,前后两营骑士随我追击张辽。”

    围在身边的将军、军司马确认破城后的进攻方向后,当即散去,回归本阵。

    至于攻破宛口西门,从田信到各军吏士,皆无疑虑。

    无非就是消耗多少底牌罢了,底牌让魏军熟知,有了破解应对之法,那么底牌也就不是底牌了,也就不吓人了。

    宛口防线,本身就有试探汉军底牌的用意。

    战前分配会议结束,田信来到左卫军、右卫军阵地,这里弩车已经布置到位,射角都已定好。

    谢夫、罗德二将军跟在田信左右,脸上有不舍之色。

    汉口决战杀死那么多魏军、吴军,报复魏军杀降是一回事,保住石灰机密才是主要目的。

    石灰应该用在摩陂、伊阙或雒阳决战,而不是在这里。

    可现在田信别无选择,必须迅速攻破宛口防线:“此战我将亲自突阵,无须节制。”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就绪

    “火箭,射!”

    典满指着汉军甲士队列呼喊,身边两侧摆开的百余名弓手弓拉八分满,先后松弦,燃烧的火矢带着一缕残烟破空,密密麻麻钉在竹棚上。

    汉军竹棚有两层青竹交叠,用竹钉拼接,大约十五支青竹组成一小排,正好能遮蔽一人宽度。

    高约两丈,有V型支撑杆,可由一名甲士单肩扛起,侧身抬着竹束长牌靠近魏军防线,扎下,以支撑杆立稳,那么一座稳固的盾墙就形成了。

    前排摆放竹束长牌,就连竹束长牌之后,也用火烤弯曲的青竹架设竹棚,很长很长的竹棚通道,甚至弓弩手就抬着高度只有一丈的竹棚前进,前排又有甲士抬着的竹束长牌开路、遮蔽。

    仅仅依靠竹束长牌、竹棚两种形制固定的简易器械,汉军不仅无视魏军弓弩压制,还稳步将进攻锋线摆到堑壕一步外。

    强弩射击,也很难洞穿两层竹束;火箭射击,很难引燃这些青竹器械。

    难道非要将霹雳车摆到城上,才能压制汉军的竹木轻型器械?

    张辽没有霹雳车,倒是有一些床弩、大黄弩,对汉军器械进行破坏,对甲士施行狙杀。

    这是这种低频率的攻击,无从阻挠、干扰汉军攻城秩序。

    这个时候,田信的五百六十架独轮弩车填装了石灰包,由弩手推着抵近长城五十步外。

    独轮弩车有支撑架,立稳后,自有专业的军吏的前来调整弩车的仰角、方向。

    只有一击之力,要尽量让更多的石灰粉尘落在魏军防线。

    登上监督防守战的郑浑连连惊叹,已不知该如何夸赞田信。

    他自言言语:“化繁就简,化繁就简……简直是鬼斧神工之能!”

    察觉张辽在卫士簇拥下走来,郑浑敛容正色,去迎张辽:“晋阳侯?”

    张辽展臂拉着郑浑到垛口,指着竹束盾墙后开始有序后撤的汉军甲士:“先生请看,这便是北府攻城法。若早作应对,该如何破解?”

    青竹是从后方水运拖来的,从材料上无法限制。

    “若能投掷草束,可纵火焚烧。”

    郑浑略作考虑,左右看一看,城头码放着成捆的草束,这些干枯芦苇捆内中浸染动物油脂,是点燃后丢下城,用来焚毁汉军攻城器械的。

    为防止汉军火箭点燃这些草束,草束搭建木棚,棚上覆盖一层刚浇湿的泥土。

    可惜距离有些远,投石头砸过去还有可能,投草束的话,没几个人能丢到汉军竹束盾墙阵列中。

    稍稍停顿郑浑想到了两个办法:“可投烟滋扰,也可用霹雳车砸毁。”

    见张辽神色如常,似乎看不上这三个中规中矩的破解办法,郑浑又说:“若是招募勇士,使勇士出袭纵火,破其器械易如反掌。”

    “先生说笑了,北府兵精,非比等闲。”

    张辽也不意外,郑浑是名士、能吏不假,即便聪慧,也需要时间研究破解、应对策略。

    顿了顿,张辽嘱咐说:“先生博闻强记,可愿前往龙陂,向卫将军出谋献策?”

    曹丕称帝前,曹操驻军的摩陂井中有黄龙现世,故年号黄初,改摩陂为龙陂。

    就连雒阳,曹丕也下令恢复旧称,官方文书中称呼为洛阳。

    郑浑是侍御史监军,更是反董卓联盟核心成员郑泰的弟弟,郑浑资历深影响大。

    他闻言审视张辽,又看看汉军甲兵后撤休缓气力,接替上来的是只穿两裆铠的中装步兵。

    这种轻便步兵在竹棚走廊下列队,以传递的方式,将后方扎好的竹木方凳传到前排,前排汉军丢入魏军堑壕中,进行填充。

    速度极快,三四丈宽的堑壕被这种两尺见方的小方凳迅速填充。

    又见后方汉军往前传递加固的长竹,三支长竹一排,已用竹钉加固,不易脱落、分离。

    这类长竹由交替上来的汉军甲士肩抗运输到竹束盾阵隙缝处,从隙缝中探出,从后推着往前滑动。

    就这样,竹木方凳填充堑壕作为支撑,成排固定的长竹推搡前进铺设在堑壕。

    魏军引以为依仗的深、阔壕沟就此被汉军封堵。

    郑浑已看明白汉军攻城战术,自然清楚这份情报的重要性,接受张辽好意,领着卫队从容撤退,朝东边乐綝中大营赶去,如同正常军务调动。

    只要有青竹的地方,汉军就能摆脱对攻城器械的极大依赖!

    这份情报必须要加快扩散,好早早研究出破解计策。

    否则汉军不带攻城器械,就能以魏军难以预料的速度横扫中原!

    郑浑离去,张辽望着城下汉军久久无言,目光深邃。

    汉军也是有代价的,从始至终汉军弓弩手没有发箭,只是协助布置器械,现在已经就绪,但依旧没有还击,躲在竹束盾墙、竹棚之下休养精神。

    没有遭受压制,魏军弓弩手给汉军布置攻城器械的甲士造成了太多阻挠。

    当场阵亡的例子虽然少,可前前后后近乎一个多时辰的攒射,汉军最少往伤兵收容区域搬走三百人。

    张辽听到了哽咽哭泣、干嚎的声音,是城头上被俘汉军吏士的痛苦、内疚声音。

    “君侯善用竹,名不虚传!”

    周仓在阵后观察,向途径此处的罗琼吹捧田信。

    目前荡寇军、度辽军依旧在休整,吏士脱卸盔甲,喝热水,吃干粮。

    北府兵布置攻城器械出现的伤亡……这很正常,北府兵能承认这种伤亡,荡寇军也能。

    不仅能承受这样烈度的伤亡,也能保持行动力,不会懈怠、敷衍。

    攻坚战就这样,前期准备时的伤亡难以避免。

    如果攻坚时将校怜惜部伍,军吏不能以身作则,身先士卒,那么士卒肯定会敷衍、懈怠。

    论攻坚能力……这没什么好论的,魏军、吴军就是不行。

    周仓嘴上夸赞的,却将北府兵的这些呆板战术看的一清二楚,回去找军吏演练,自能成为荡寇军的战术。

    而田信则盘坐在戎车前,膝前摆着方天戟,他正用绢布细细擦拭。

    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使用方天戟作战。

    骑战有日月双槊,步战的话……方天戟有些轻了。

    现在也算称手,可北伐期间自己绝对能再升一级,到那时使用方天戟就有些浪费自己的战斗力。

    方天戟必须抡圆使用,每一戟力求用尽所有力量,不是敌死就是己亡,没有取巧、中和的余地。

    大开大合,最是消耗体能。

    得换一种钝兵器,只要挥动敲击,就能产生绝对杀伤的钝兵器。

    不追求力量、速度爆发带来的破甲、斩断伤害,只需要打中对方即可。

    换成更重一些的钝兵器,反而会节省体力支出,让自己更耐战。

    铜锤?

    越长的铜锤,平衡性越不好掌握,锤类马战长杆兵器,怎么看都有些碍手碍脚。

    棍棒?

    定海神针?

    如果再加一个螺旋纹安装的配件,组合起来变成……禹王槊?

    弄四个配件,指掌拳横?

第二百七十七章 湿布巾

    田信进攻前,又爬上一座竹木搭建的四丈高瞭望塔。

    可以越过魏军两丈高的土垒长城,看到城墙背后的布置。

    城墙背后应该修筑了土屋,方便储放器械、士卒休整,现在应该有大量的魏军吏士躲在墙后的土屋里待战。

    田信侧头对守在这里指挥全军的夏侯兰说:“老将军,我军只有一击之力,张辽必存留余力,以反冲我军。”

    夏侯兰不做反驳,攻城计划已经制定,夏侯兰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按照计划发号施令,根据战场动态变化,将做好准备的各队投放出去。

    各队进攻顺序不能乱,只有夏侯兰这里许可了,各部、各队才能按预定计划行动,前后响应,彼此照应,以打出配合。

    田信眯眼:“原计划不改!”

    也没改动的必要了,石灰弹也就这一战中能发挥奇效,若把张辽留下,那就不亏。

    夏侯兰干咳几声,只是微微颔首。

    只要他不慌,有序对各部下达攻击许可,那各部之间就能衔接发挥。

    只要攻破西门,各部分批涌入,按着预定计划突击、再突击,就算夏侯兰完成使命。

    田信顺着竹梯滑下,到一旁文书边上伸手抓笔,在一枚零散竹简上书写:“水晶镜,炭尘网。”

    写了这六个字,将竹简递给凑上来的李衡:“贴身携带,战后给我。”

    “是!”

    田信这才拉下鹰嘴护面,伸出双手,由亲卫将锁子甲铁手套戴上,并扎紧皮带扣。

    他拔起地上的方天戟,右臂高举横握,仰头看着正午湛蓝的苍穹,竭尽力气呐喊:“苍天在上!我军万岁!”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汉军阵列从中间至两翼,不分军吏还是军士,也不管是北府兵还是前军两部,无不竭声呐喊。

    负责守卫伤兵营、器械的扬武军布置在中军阵列,孟达抽剑在手,振臂提剑带着周边吏士呐喊、狂呼、宣泄种种情绪。

    他的思维在燃烧,这一刻纯粹而简单,因简单而满足,因满足而欢欣。

    两万将士集结于此,这呼声如同山崩,也如海啸。

    一轮接着一轮,连续山呼声中,汉军士气燃烧,以至于魏军弓弩手轮射压制也错乱起来。

    乐綝、张虎分守东西两段城墙,西门处,张辽也是呼吸急促,挥臂:“擂鼓!擂鼓!”

    山呼声中,田信阔步走在云车通道前,身后十三架云车依次排开,从竹束盾阵隙缝中缓缓前进,由甲士推着。

    接二连三的弓弩箭矢叮叮当当射在田信胸腹、两腿、肩臂,或脸上,皆被打磨如镜的腰光铠弹开。

    田信让开通道,立在竹束盾阵前,如同山岳一样钉在那里。

    他看着张辽所在,正面的典满亲自抄起一具蹶张弩,瞄向田信扣发。

    田信巍峨不动,典满这一箭落在田信身边的竹束大盾上,但更多的箭矢落在田信身上,皆崩断或弹开。

    云梯攻城车抵近壕沟时,魏军弓弩手已顾不得田信,开始就近射击这十三辆云梯车。

    “快!登城!”

    城墙背后土屋里,涌出无数的魏军,沿着台阶登上城墙。

    城墙上储备的草捆也在这一刻被点燃,一捆接着一捆投下,丢在云车进攻路线上。

    张辽紧张观望汉军两个弩车方阵,夏侯兰也在观望城墙上越聚越多的魏军甲士,他露出笑容:“擂鼓!”

    鼓声就是号令,弩车阵列最先还击,百辆弩车为一个攻击批次,轮番发射,随着弩矢破空向北,一包包的石灰也从魏军头顶散开,飘落。

    “不可慌乱!妄动者斩!”

    “水!湿巾遮脸!”

    城墙上鼓声立刻就散乱起来,鼓吏也是需要佩戴湿巾的。

    好在城墙各处都有水缸,这些鼓吏交替擂鼓,与大多数吏士一样,火速取出布巾,打湿后遮住口鼻。

    典满也不例外,脸上绑着一条厚厚细布湿巾,瞪大眼睛看着头顶一轮又一轮散开的粉包,看着白色烟尘渐渐落下。

    而前排汉军推车甲士低头推车,脸上蒙着干布巾;后方渐次运动到竹束盾阵后的冲阵甲兵、竹棚下蓄势待发的弓弩手,此刻都低着头。

    只有军吏紧张观察头顶,难免有意外掉落的粉包落在己方头顶。

    魏军城墙高两丈,宽三丈……石灰粉是面杀伤,对线状布阵、防守的魏军有威力过剩,太多的石灰粉落在空地。

    即便这样,可也挡不住五百架弩车连续投放,每个弩车投放五包,前后两千八百包,五千六百汉斤的石灰粉包被投放。

    整个视线,已被白色粉尘遮蔽,己方鼓声突然一瞬间就盖过魏军,听不到魏军的鼓声、号声。

    田信隐约听到前方嘈杂、密集的惨叫声,面前魏军接二连三从城头失足跌落,运气好摔伤,运气不好摔在魏军自己布置的木刺上,或跌在燃烧的草捆上。

    草捆内部油脂四溅,顷刻间就成了火人,慌乱奔跑、打滚,踩中陷阱、木刺后更是惨呼不绝。

    典满也没逃过去,石灰入眼略有灼蚀感,他下意识用湿巾去擦拭眼睑,将粘在眼睑周围的灰粉抹入眼中,更是灼烧疼痛不可收拾。

    真正才能有多少石灰粉尘落在眼里?

    还不是自己用手抹脸、擦眼时抹进去的?

    越是擦脸,越是跑动,沾染的石灰粉尘就越多,越多的人跑动,军吏自顾不暇无从约束,更是瞬间炸锅,原本躲过一劫的人在混乱中也沾染石灰粉尘,下意识赶紧擦脸,也跟着中招。

    周仓口半张着,隔着烟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也知道魏军完蛋了。

    似乎不需要北府兵,换任何一支部队来这里,都能乘势夺城!

    汉军甲兵抬着竹束长盾缓缓前进,重甲叉手踩着竹板越过堑壕,用叉挑开草束,清理云梯通道。

    这些甲兵干布裹脸,蒙头清障。

    头顶上弩车阵列还在投放石灰,如同杀虫剂于蚊蝇,城墙上不想死的魏军纷纷向北溃退。

    张辽也不例外,被虎贲郎充任的亲兵拖着、架着,抬着向北跑。

    完了,耗时一年有余的宛口防线彻底完球。

    张辽左眼灼烧,强忍着不适感用手捂着:“撤!传令各军后撤!”

    已经认出石灰,张辽被扶着上马,他指着西门上空弥漫的白色烟雾:“下一战,必教敌军知晓此物厉害!快撤!”

    田信默默数着己方鼓声律动,律动一致,说明左右并无魏军袭扰部队,进攻顺序如旧。

    “呜!呜呜!”

    悠长急转高亢的号声响起,田信轻轻抬头就见前往云车即将架好,后方冲阵的各营甲士欢呼着发起冲锋。

    田信十几名亲兵抢冲在前,奋不顾身踩踏云梯斜坡冲到空荡荡的城墙上。

    此时城墙仿佛笼罩在白雾里,只是这白雾有些呛人。

    一些魏军还捂着眼睛在打滚,被俘绑在城头的汉军吏士也眼睛刺痛。

    田信登城,可见淡淡烟尘之外魏军的逃跑轨迹,伸手从一名因踩踏而昏厥的魏军脸上摘下湿漉漉的布巾。

    有点水,又不是眼睛里有水,怎么魏军突然就总崩溃了?

    崩的比自己想象的,预料的还快,快的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张辽还跑了,带着所部精锐跑了,自己还暴露了底牌,怎么看好像都是自己亏了。

    必须追,哪怕张辽有陷阱,也要打断张辽一条胳膊!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伏

    魏军西部防区各个营区里,魏军溃败临走之际纷纷纵火。

    也只限于西门一带,西门两侧的张虎、乐綝连放火的时间都无,只来得及通知部伍,按着最近的接应地点后撤。

    张虎向西,乐綝向北,张辽、典满混杂在一起的吏士只有不足四分之一纵火后逃离战场,也分成两股,一股向澧水支流北岸的昆阳城败退,一股沿着宛雒驰道向西边叶县撤退。

    余下太多的吏士眼睛受创,别说是作战,此刻就是逃跑,都显得如同累赘。

    盲人,在这个年代如同废人,几乎看不到价值所在。

    西门吊桥缓缓坠落,三营骑士驰马奔入,城门两侧步军爬云梯登城,按着预定方位发起进攻。

    这里石灰扬尘、烟火,已引发东面战场关注。

    汉字战旗立在城头上时,当背挂夏侯旗帜北府后营骑士、无当旗帜的北府前营骑士灭火、抢救西大营、中大营物资时,东线战场的魏军瞬间崩溃。

    马超眼睁睁看着城头上据守、舍命奋战的魏军哗啦啦逃遁,向着澧水东岸北部方向逃离。

    当他登上城墙时,就看到隶属于征南军团的越骑校尉薛乔立阵于岸边,接应败退的阎圃、李绪、李祯后撤。

    又见阎圃金盔金甲乘马走浮桥从容渡河,马超拔剑斩断墙边一杆魏军旗帜。

    “痛煞我也!”

    他手上无力弃剑欲地,觉得胸闷难捱,抬手压着胸口,总是差那么一分!

    与曹操决战就差那么一点,在凉州屡屡相争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翻盘,眼睁睁看着宗族被杀,看着妻儿被杨阜等人斩杀于城头!

    此刻更是如此,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全歼阎圃,了却妻子之仇!

    什么都差一点点,昨夜也差那么一点点!

    西边,这时候庞林领着营中留守军士休养一早上,已经离营出发。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新的夜晚将继续由他们值夜。

    田信已骑乘蒙多之上,持日月长槊向西追击张辽。

    蒙多冲奔疾驰,目标十分明显,张辽身边一名虎贲中郎见状高呼:“君侯先行,众人随我断后!”

    周围的虎贲都是当年参加逍遥津一战的勇士,被曹丕挖掘,征募改编为虎贲。

    当即三十多名虎贲一跃下马,持戟站成三个小团,肩并肩企图吓退蒙多。

    也有配合娴熟的虎贲、骁骑两人一组,持着皮索向田信冲来,企图以皮索绊倒或限制蒙多冲锋速度。

    十几个逃命弓弩手也是稍稍站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朝田信射击。

    他们从未见过冲锋如此快的骑士,更没有经历过相关训练,又站在两侧,属于交叉射击……所以箭矢多远远地与田信错开。

    一轮射击后,这帮弓弩手哪里还敢上弦,转身大跨步就跑。

    田信不会追击他们,可跟在田信身后的千余骑如潮水压来,绝对能淹没他们。

    “拉!”

    三组六名骑士拖着十几丈长的皮索即将遭遇时,他们极有默契,齐齐拉高皮索,皮索就缠在他们手臂,牢牢绑死。

    “跳!”

    田信控制下蒙多一跃而起,但三条皮索还是挂在蒙多胸前,仅仅一瞬间,六名骑士惨呼一声,齐齐从马上跌落,摔的极重。

    他们手臂缠死皮索,以至于此刻蒙多拖着六个人在跑,速度徒降。

    “进击!刺!”

    断后的三个虎贲小阵见成功迟滞蒙多,俱是齐声大呼,一个个悍不畏死,神色激动。

    逍遥津这等传奇战役都打过,对田信的骇人战绩、名声……并不感冒。

    难道避开这些人去走道路边的荒野……荒野中普遍会设置陷阱,蒙多承载这么重,稍稍一个土坑就能让蒙多成为瘸子,就能让自己与蒙多承受惯性的制裁。

    甚至,蒙多的体重,也会制裁到自己身上。

    “再跳!”

    而这种时刻更没有迟疑、犹豫的机会,双方撞在一起。

    田信口中低喝,两腿脚后跟齐齐碰撞蒙多腹部,蒙多即将遭遇时跨步一跃,堪堪躲过了七八杆斩向马腿的刀戟。

    当即两名虎贲被长槊扎破面门头颅炸裂,而也有铁戟刺击在蒙多胸甲上,田信两腿胫甲同一时间遭受攻击,以至于无法数清。

    瞬间交错而过,田信也不回头,就听到身后一片惨呼声。

    蒙多依旧拖着六名敢死骁骑奔跑,这六名骁骑拖在马后,又将十几名虎贲撞翻。

    更有虎贲悍不畏死,丢弃武器扑到袍泽身上,也有扑向皮索的,仅仅一瞬间,蒙多冲锋速度又是一降,后面挂了最少十二三人。

    田信回头瞥一眼,右手月槊挂在得胜钩,抬手从肩上拔出青釭剑,轻易切断三条皮索。

    剑插回肩上豁口,探手抄起月槊,就见张辽身边亲骑已丢弃战旗,从马上张弓扭身回射。

    日槊、月槊在前,左右轻轻抖动,将一切田信观察到的箭矢残影拨挡隔开。

    张辽紧闭左眼,扭头去看,见田信冲锋势不可挡,更是不发一言打马加速。

    很快他身边又有数骑勒马断后,刚刚调转马头,田信就冲奔而来,双槊左右刺击,连续刺破五颗头颅。

    抖动长槊,甩去扎穿的一枚头盔。

    “张辽休走!”

    田信盯着前方伏在马背疾驰的张辽,他高声呼喊,突然见一伙魏军探骑从前方斜刺杀来,这伙探骑一分为二,六七个持矛来战,余下的调转马头护卫张辽后撤。

    只是后撤的时候,这些探骑从马具里取出铁蒺藜朝身后抛,让田信不由发急。

    挥动长槊逼退这些探骑,田信观察对方抛掷的铁蒺藜轨迹,操纵蒙多稍稍偏转,躲过这些堪称致命的寸铁之物。

    此时已追逐越过叶县,叶县守军见田信追逐张辽,身后还有汉军拉成一条长线的骑军,哪里还敢开启城门?

    张辽不入叶县,沿着宛雒驰道继续狂奔,手中马鞭奋力敲打。

    田信这一刻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刻苦钻研骑射技艺,否则引弓搭箭,早就放翻张辽!

    太史慈他们的射术也是日积月累训练出来的,比之常人不过有更好的天赋,更多的训练时间。

    自己不缺天赋,也不缺时间……只是偷懒了,以为骑着马,什么人都能砍伐,用不着弓箭。

    此刻大脑里仿佛有两个核心处理器,一个冷静控马躲避前方丢出的铁蒺藜,一个念头则在懊悔。

    可能擒斩张辽后,这个念头会消散,被遗忘,仿佛没存在过。

    当护卫张辽的探骑丢完铁蒺藜,马力又不如张辽,见田信追得紧,也就朝两翼散开,纷纷张弓回身射击,一个个骑射技艺精湛。

    无视这些箭矢骚扰,田信见张辽已过澧水支流,更是奋力追赶。

    而张辽到对岸驱驰不到百步,突然勒马调头,扭身转头来看田信,紧闭着左眼,泪水沾染泥尘糊脏脸颊,嘴却张开,露出一种得意笑容。

    田信察觉不对,刚刚冲过木桥控制蒙多调头时,就见前方地面接二连三出现一丛又一丛的……长矛。

    “杀!”

    木桥前后喊杀声四起,一个个藏兵洞拆毁伪装,潜伏其中的轻兵锐士持矛冲奔而来。

    而蒙多惯性极重,只来得及一跃跳过第一道地刺,没跑几步第二道地刺扎中蒙多腹部,顿时血液滋滋涌着。

    蒙多前蹄扬起堪堪避过扎向前躯的五六根刺矛,它载着田信后蹄往后挪动三四步,找回平衡朝侧面落下前蹄。

    而扎中它后躯的矛杆已被折断,蒙多腿脚发颤站不稳,田信一跃而下,蒙多腿软噗通侧翻倒在地,摇晃着脑袋,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状况。

    “杀田信!”

    “封侯拜将!”

    “杀!”

    四面八方都是呼喝声,都是冲奔而来的持矛轻兵,田信转手将月槊钉在蒙多身边,一把扯下背后罩袍披在蒙多身上,以双手握持日槊警惕四周,就听远近魏军锐士头目呼喊,三四尺长的投矛朝他飞来,皆势大力沉。

第二百七十九章 破

    这是一支张辽精心训练的精锐,他们放弃了护身的铠甲,放弃了刀剑,各提一杆长矛……应该是步槊才对。

    一轮别有用心的投矛,或许有破甲的用意,更多的是为了封锁田信的行动范围,也可能仅仅是为了杀伤蒙多,防止田信接住马力突围。

    张辽此刻心跳加速,抬手捂着左眼,右目死死盯着田信,想不明白世上怎么还有这种喜欢突阵的将军。

    徐晃就是前车之鉴,自己岂能无备?

    自己有备,田信必然会防范……好在,还是将这个年轻人引来了。

    他的目光下,田信踏步环绕蒙多,手中长槊左右拨挡,一杆杆正面投矛皆被田信拨开。

    而背后的投矛接二连三擦着他的身体飞过,钉在周围半径五丈范围内,也有些投矛撞在田信背上、胫甲上,往往只能让田信身形轻晃,无法贯穿那光洁宛若铜镜的腰光铠。

    一枚投矛划出优美、充满力量感的轨迹朝着田信颅后脖颈扎去,还未击中头盔,先被护颈立板挡住。

    这块立板与背部板甲一体锻造而成,以朝外翻卷的方式护住颈部、颅后,这几乎是田信搏杀时最脆弱的部位。

    外翻卷的立板本就有一定弹性,可以抵御重击;这块立板内侧,则是一体铆接而成的鹰脸战盔。

    战盔也是田信一锤锤敲出来的,护颈盔帘是细密锁子甲。

    这层锁子甲外蒙漆皮,内重叠粗帛、细布,以铜钉铆接,坚韧而灵活。

    张辽见投矛无法建功,虽感失望,更紧紧盯着田信身上这套绝世宝甲。

    他又下意识去看正东方向,那里无当骑、夏侯卫骑、荡寇骑正舍命策马疾驰,但还有三四里的距离。

    田信有这样的绝世宝甲,那他的亲卫队、亲骑部队的铠甲必然也在汉军精锐之上。

    这样的一支重甲骑士若伴随田信左右,谁能相抗?

    好在田信马快,快到了险些摘掉自己脑袋,快到了亲骑卫队追不上的地步!

    “父帅,快快换马!”

    张辽另一个儿子张熊从藏兵洞奔出,牵着一匹骏马小跑走来。

    不止是张熊,附近藏兵洞里后续出来的魏军伏兵多牵着马走出,偷掉田信固然是绝世功勋,势必遭受汉军精骑的舍命报复。

    “炽热?”

    田信目光游动,他只在远近持槊冲锋的魏军伏兵眼中、神态里看到了狂热,没有恐惧。

    这些人争先恐后,持着精铁锻造,刃长四尺余的步槊跑步冲锋。

    田信随意扫一眼,没仔细看,也清楚这些槊刃是四棱,或六棱造型……这是为了刺击、破甲而存在的步槊。

    四尺长的槊刃,几乎可以保证质量,不会被自己的青釭剑、白虹剑轻易斩断。

    不能等着魏军合围,田信扭头看一眼蒙多,分出一个天赋点加给蒙多,生死就看天命。

    毫不犹豫,田信手中日槊朝着东边率先投掷,飞出三十余步,将三名轻装无甲的魏军伏兵贯穿扎死。

    不是田信投的准,而是伏兵太过密集。

    投出的日槊刚刚落地,田信就拔出月槊朝日槊所在发起冲锋。

    此刻,他冲奔速度不亚于战马,双方持槊对冲,仅仅半个呼吸的时间里,就撞在一起。

    同时七八杆步槊刺中田信胸腹,将田信冲锋势头活活抵住,田信手中月槊仅仅刺死对面一人。

    “断无可能!”

    “当世怎会有如此宝甲!”

    张熊遥遥见了难以置信,就见更多的步槊刺中田信胸腹,步槊皆不能透甲,反而二三十个无甲伏兵推着田信朝后滑退。

    这个时候西面、南北三面也有持槊轻兵即将抵达、合围,五百名破甲步槊手,扎不死田信,踩也能踩死!

    田信第一时间丢弃月槊,迅速从背上拔出青釭剑,三五支步槊扎他手臂,皆没扎中。

    青釭剑划过一道青光剑影,四五杆步槊精铁槊刃被斩断,依旧不断有步槊从人缝里扎出,顶在板甲上,依旧不能穿透,推着他迅速往后推。

    不用想,二十步、十几步处已经有持槊冲锋的伏兵做好了前后夹击的准备。

    到那时,绝无幸免之理!

    田信也拔出白虹剑,两剑挥斩再快,斩断再多的步槊,也斩不中对面四五步外的持槊伏兵。

    这些持槊伏兵见制住田信,更是心齐、亢奋,呼喝着奋力推搡,誓将田信乱矛扎死。

    用田信的血,换取绝世功勋。

    远处张辽骑到新马上,抬手依旧捂着左眼,右眼死死盯着田信,等待田信被四面合围,乱矛贯穿而死的一刻。

    他身边张熊已开始喘大气,只要杀死田信,那汉军北伐极有可能撤军,朝廷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就在这个田信赌铠甲、赌铁壁天赋之际,蒙多一跃而起。

    “唏律律!”

    伏兵已从蒙多身边绕过,这个时候蒙多猛地起身,摇晃着脑袋冲撞、践踏,活像一只冲入稻田拱土的纯黑大野猪。

    惨叫、混乱、骨骼碎裂声,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蒙多就在轻装伏兵人堆里犁开一条血腥道路。

    只有寥寥无几的伏兵持槊刺中田信后背,仅仅一瞬间里,铠甲出现裂纹、凹陷,而他们也被倒退的田信顶退,或手里紧握的步槊打滑脱手,或自己被后退的力量推翻。

    蒙多从人堆里践踏、冲撞,终于撞散田信正面的伏兵人堆,他们的步槊阵列顷刻间崩散,顶在田信身前,两侧的步槊几乎脱手,没有能抓稳的。

    田信也堪堪停止,此刻背后有点疼,心里有点慌,还很感激蒙多,也觉得脚底板有些酥麻、烫脚。

    死亡……还是有点距离,比起饥饿、虚弱无力带来的无助、委屈,眼前这点凶险,只是加速了他血液沸腾。

    “轮到我了!”

    田信踏步前进,踩着一地散乱步槊,青釭剑落到左手,右手提着白虹剑。

    他所到之处,两抹青白剑光闪烁,无甲的伏兵应光而倒,多伤口齐整,多一剑毙命、重伤垂死。

    此刻限制田信杀戮的不是剑法,不是伏兵的反抗,而是田信的前进步伐。

    不穿戴盔甲的人,在利刃面前,真的跟斩竹子……甚至比砍竹子的手感还要顺畅一些。

    血液,无数的血雾从伤口喷涌,田信沐浴在腥风血雨中,瞬间染成血人,破开矛阵合围的他,已经不是魏军能轻易限制、合围、夹攻的。

    同样的招术,对田信无用。

    剑势摧折人心,张辽恨恨看一眼田信所在,这个时候冲锋最快的十余名汉军骁骑已临近木桥,再有三四个呼吸将冲锋到田信身边。

    张熊神色焦虑,疾呼:“父亲!?”

    已没有时间组织第二波围杀,张辽扬起马鞭朝后挥动:“撤!快撤!”

    从拔剑厮杀,至田信站立停止,前后八个沉稳的呼吸时间,足有过百的魏军伏兵肢体残缺,横七竖八躺在、趴在田信身边七八丈范围内。

    此刻胸前背后创口疼痛感袭来,喉咙火辣辣的疼,汗水浸湿眼帘,田信已看不清四周,也无法保持深呼吸,止不住的大口喘气。

    外围有更多的魏军伏兵被蒙多撞伤无法撤离,而蒙多侧躺在不远处,好像是玩累了。

    感受到前后加给蒙多的两个天赋点没有退回来,田信强忍着身体极限状态时的不适应,努力保持呼吸,好让身体快速恢复。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武器品质提升。”

    根据胜利规模、质量不同,武器提升有高有低,到现在青釭剑、白虹剑已到材质的极限。

    可能是错觉,田信感到身上的铠甲微微轻了七八分。

第二百八十章 因

    张辽疾驰至山寨,武周正在寨前徘徊等待,神色焦虑,迎上急问:“晋阳侯,事如何?”

    “稍差一筹。”

    张辽见武周神情不对,先解释说:“但已重伤其座下神驹,经此挫折,此人锐气将堕,今后将成惊弓之鸟。”

    说着张辽下马,抬手将斜绑遮住左眼的布巾摘下:“还请先生速速上报朝廷,原来汉军所用白烟,非是烟火,乃精细研磨的石灰粉末。”

    他递出小半包汉军投掷未绽开的石灰包,武周接住用手捏一撮,痛苦闭上眼睛:“原来是此物!”

    武周展臂迎张辽往山寨里走,张辽详细讲述伏击过程,感慨又不满:“先生!荆州已有传言说此人亲锻宝甲一领,怎就无人详细探查?能造神兵,自然能造宝甲,今日就因此人所着镜甲刀枪不入,我军才功亏一篑!”

    越想越气愤,种种布局,都是为了引田信入伏。

    合适伏击的地点不止一处,可伏击机会只有一次。

    经历此事后,刘备、关羽肯定会给田信配备重量级监军,以阻挠、制止今后可能出现的冒险行为!

    武周也是无奈长叹,又问:“晋阳侯,难道此人就无人能制?”

    “有,还需要再做准备。”

    张辽回答口吻坚定,眉宇阴翳消散:“但凡血肉之躯,怎敌金铁之物?”

    武周探寻目光下,张辽闭口不言,现在不是彼此交心的时候。

    握着这个秘密,困守险峻山寨时,魏军各部才会积极救援,不会放任不管。

    魏军阵营中,能想到战阵上遏制田信冲阵战术的人不多,张辽绝对有这方面的经验和办法。

    他要留一手,曹丕都没办法,武周更不可能逼迫……兵法、战术,也是有版权的。

    武周迟疑、犹豫,口吻温吞:“晋阳侯,昨夜我军夜袭马超时,汉军关云长率兵走古鸦路,张翼德亦率轻兵走淯水,经淯阳关入古鸦路,为关云长后继。关云长强行通过楚郁关……守关吏士不敢阻截。后张翼德抵达,留吴懿围困楚郁关。”

    张辽侧头右眼死死盯着楚郁关所在的西北方向:“何不早报?鲁阳关如何了?”

    “鲁阳关守将杨雄……投敌。”

    武周露出苦笑:“鲁阳城坚固尚在我军手中,关云长、张翼德已顺滍水向东出击。我军退路已绝,恐怕已成孤军,无力与朝廷联系。”

    那么许多情报就无法送到洛阳方面,石灰这么明显的东西,逃出许多吏士,今后自能防范,不怕汉军以石灰攻城。

    可田信有一套刀枪不入的绝世宝甲的紧要军情,却无法送到洛阳;还有张辽手里握着的其他可以针对田信的战术。

    如果魏军各部畏惧野战,坐视汉军围困,再险固的山寨,也有被攻破的一日。

    张辽隐隐有恍然之色,似乎明白了北府兵奋力攻城的原由。

    很显然,关羽、张飞冒险成功,突然从鲁阳关杀出,整个叶县、鲁阳、郏县、定陵防御体系已遭到强力一刀,被绞碎、肢解。

    可冒险失败呢?

    所以北府兵猛攻宛口防线,只是为了接应、策应关羽的奇袭。

    山寨……易守难攻不假,可也容易被封锁。

    汉军留下地方郡国兵,就足以封锁、围困,盯住自己这支死兵。

    而汉军已具备进击洛阳,逼迫摩陂曹洪卫军决战的地利。

    昆阳城,郑浑与千余溃败吏士刚撤入这里,还未喘口气,就见北府鹰扬军、虎牙军一左一右追击溃兵紧跟着到昆阳城。

    入驻昆阳休整的吴军立刻就毛了,这也是一支番号虎牙的精锐之师。

    虎牙军司马韩综与大魏吴国太子、虎牙将军孙登一起登城观察,商议参战事宜。

    韩综看到城下北府虎牙军旗号,也看到‘北府虎牙’、‘虎牙司马谢’、‘虎牙监孟’三面战旗。

    孙登口舌干燥,就听城头魏军军吏议论:“东门外鹰扬将军罗琼与夏公同起于行伍,实乃荆楚名将不可大意。”

    “还有鹰扬吏士多系荆南诸蛮,轻生乐死果敢善战,务必谨慎!”

    魏军军吏议论纷纷,郑浑出现在城头上时,议论声稍稍遏制,郑浑观察远近四周,手脚发凉。

    整个西线战场处处是烟火,宛口西部防区各营垒、甬道、土楼据点,就连叶县方向、西北鲁阳也是密集狼烟直窜云霄。

    隔得远远,在昆阳都能看到鲁阳上空渐渐扩散的浓黑烟柱。

    而东线战场,越骑校尉薛乔在澧水东岸立阵接应,阎圃三军倒是顺利渡河,撤离战场。

    这可就苦了守御长城中段的乐綝,马超所部两千余骑突弛、追逐,乐綝的战旗早已倒下。不知死活去向,随乐綝抱团向昆阳撤离的魏军也被分割。

    被分割后,这些魏军已经丧失战斗勇气,就连向北逃跑的勇气也没了,慌不择路逃离战场,被汉军骑士、步卒追逐、合围、狩猎、逼降。

    郑浑拿不定主意之际,庞林已抵达战场,从夏侯兰手中接替全军指挥权,遣飞骑传令,最新军令送到这里。

    命令罗琼以谈判方式接掌昆阳,力求稳妥、快速。

    罗琼、孟兴一同接令,对新的处置命令十分费解。

    前来传令的田信亲骑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主公签字,不必迟疑。”

    城中最少有魏吴联军七八千,俘获这批人,虎牙军、鹰扬军俘斩盈获将近四倍,这军功足以封侯。

    传令亲骑一句话堵死罗琼诸人的疑惑,遂发箭书到城头,与守军协商昆阳转让约定。

    “二十里内不追击,换取昆阳城中物资?”

    郑浑迟疑,汉军开出的条件太过离奇……现在己方已是瓮中之鳖,汉军堵住东门、南门,再将西北方向的滍水桥占据,昆阳城中守军将无路可逃。

    总怀疑这是一个阴谋,魏军守在增修后的昆阳城里,汉军没有两天准备,是无法攻城的。

    这两天时间里能发生太多的事情,曹洪卫军、夏侯尚镇南,曹休征南三支军团都能在两天时间里救援昆阳。

    即便汉军不受干扰攻城,以城中储备,怎么也能守够半个月。

    昆阳城里还有三千吴军,哪怕改编为大魏虎牙军,依旧是吴军。

    还有吴国太子孙登,只要孙登在这里,驻屯在汝水汇入淮河交界处的吴国都督潘濬绝不会作壁上观。

    紧抓着孙登,潘濬手里的吴国新军也能视作己方援军……再不济,潘濬这支吴军主力兵团出现在侧翼汝南战场后,最少也能牵制万余人汉军。

    孙登实在是太过重要,也十分棘手,如果落到汉军手里,极有可能被册封为大汉吴侯,去瓦解吴国。

    所以孙登不能出问题,更不能死在昆阳城里,否则到时候无法解释。

    郑浑左右思索,对左右慌慌不定的军吏解释各方面得失。

    也亏张辽做的好事,郑浑成功说服绝大多数军吏。

    如果有选择,没人愿意当俘虏,影响自己前途事小,后方的家属会遭受许多折磨。

    经郑浑劝解,城中军吏决定拒绝汉军提议,就怕卖城撤离时出意外,万一汉军毁约追击,那城中守军十个人里逃不了一个。

    可汉军会毁约么?

    应该会,张辽做的那些事情,以及前期各种针对性的布置,作为侍御史监军,郑浑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张辽得手,那么汉军绝对会报复魏军。

    只是拒绝不久,大汉卫公、车骑将军两面战旗出现在昆阳西城守军的视线里。

    约申时天色将暮,张飞抵达昆阳战场,汉军指挥权自然转移到张飞手里。

    此刻关羽进袭鲁阳城未能得手,率军向叶县撤离,途径澧水木桥,观察四周的藏兵洞,和战斗痕迹。

    他面容青红不定,为难之情浮在脸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责任

    两个交契深阔的好友,一个被女婿杀死,另一个处心积虑,不择手段要杀死自己女婿。

    观察着木桥旁边的战场,关羽难以释怀,惆怅莫名,自己终究是老了。

    如同一头年老的猛虎,宛若摆设。

    张辽……终究没有给自己面子,似乎就没顾虑过自己可能发起的报复。

    既没有举兵响应,也没有做出有默契的怠战举动,反倒一环套一环,一心要除掉自己女婿。

    为此不断践踏战场底线,破坏自身在汉军阵营的印象,是为了向魏国表忠心,还是仅仅为了激怒田信,取得胜利?

    说到底是自己老了,若还年轻,张辽敢这么不顾一切的设计?

    关羽漫步走访,询问战况发展,田信已脱了盔甲,正由军医为身前、背后敷药包扎,也扎起大帐遮蔽灰尘,由军医为蒙多处理伤口。

    庞林也抵达这里,他已得到田信皮匣里的关羽密信,此刻冷着一张脸迎接关羽。

    若不是为了接应冒险出击的关羽、张飞,北府兵怎会打的这么急促?

    “士衡这是何必?”

    关羽心虚,用温和语腔解释:“未曾料到文远剑走偏锋图谋孝先,某本欲以奇兵绕后,围堵张文远于叶县,届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得文远所部。如此贼军上下惊疑不定,正利我军施展拳脚。”

    “宋公自有计较,何必解释。”

    庞林举止冷淡,不止是庞林,在幔帐里聚集待命的一些北府军吏对关羽普遍缺乏热情。

    前军走古鸦路袭击楚郁关、鲁阳关没有问题,关羽本人率军也没有问题;派遣右军、张飞抄击楚郁关也不存在问题。

    唯一的问题跟马超的性质类似,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北府兵。

    魏军夜袭,夜里无法隐秘联络交流;可天亮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沟通,本就违背了默契。

    北府吏士面有幽怨之色,关羽脸面更挂不住,径直来找田信,田信背上七处创口刚被包扎好。

    他来时,田信正观摩一条被他斩断的伏兵槊刃,都是精工锻打,握在手里有点像单薄、纤细的锏。

    脑海里却在思索关羽,马超顺风就浪的秉性,这几乎是通性。

    也有区别,马超企图以既定事实牵动自己去打辅助,由自己配合,负责补位。

    关羽这里哪怕当上大将军,没有胁迫自己打辅助、拾遗补缺的意思,可遇到张飞时,依旧忍不住想浪一把,赌一局。

    说明关羽不服老,说明张飞也不服老。

    为了证明自己不老,两个人一拍而合,临时捣鼓出一个奇袭来,还为了隐秘,故意嘱咐裴俊在自己进攻前才告知……告知自己打佯攻,牵制张辽主力,等他们好消息……

    也亏他们胆子大,如果一起阴沟翻船,后果不堪设想。

    易地而处,站在关羽、张飞的角度来看,驻屯摩陂的曹洪,及所部近卫军团算什么东西?

    别说兖豫二州征集、拼凑的近卫军团,就连驻屯雒阳的张郃中军、禁军军团也不放在这二位爷眼里。

    就是敢浪,有信心浪,不怕曹洪,也看不起曹洪。

    田信、马超在侧,总能把张辽牵制住……所以这算不得冒险,田信眼中也不算冒险,自己也有信心这么干。

    可关羽、张飞年纪终究大了,不缺做这种事情的勇将,偏偏要亲自下场。

    理解他们的信心,理解他们不服老的心态,可一根刺扎在田信心口难以根除……这两位大爷缺乏责任心。

    这种责任心,当代人普遍缺乏,这才是一个个顺风就浪的飞起的根本原因。

    宛若赌徒,碰到机会没有几个能克制,区别只是有心态好坏的区别,有无赌品的区别。

    没有浓厚历史的沉淀,没有厚重的门风熏陶,当代人很难有责任心。

    所以一个个赌徒一样的个性行为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这是自己终究融不到这个时代的障碍。

    帷帐里,田信见关羽进来,手里握着的二尺长断槊朝脚前一甩,断槊没入沙土中半尺。

    他刚起身,关羽阔步而来,扭扭捏捏好像说不出口:“连累孝先了,确是我考虑不周。”

    一个不服老,爱面子的人肯认错,已经很难了。

    可认错有什么用?

    田信也认错,眉毛没精神:“是我疏忽大意,才让张辽计谋得逞。”

    庞林、杨仪跟在关羽背后一同进来,见田信一句话噎的关羽无话可说。

    难道让关羽争一句说错的是自己?

    关羽嘿嘿然干笑,随即敛容正肃神情,一副讨论公事模样:“今叶县已降,张文远西走尧山,左军拱卫澧水,右军进围昆阳。我欲集结各军进逼伊阙,迫使曹洪出战。”

    没时间跟张辽打山地攻防战,这是开战前总结的答案。

    杨仪见状,指挥军吏搬来竹床,在上铺开地图。

    庞林指着几处说:“贼将文钦率千余骑西遁入鲁阳,故宋公进袭鲁阳时,贼军据守不退,袭夺鲁阳砬。”

    渐次向东指着叶县:“叶县守军千余,见张辽败退,守军战意低靡,已被迫降。城中储粮不足五百石,库藏空乏不见硕鼠。”

    “昆阳城中约有魏军四千余,吴军孙登部三千,据守不退,似要待援。从叶县仓储及俘虏军吏审问中可以断定昆阳乏粮,军粮不足千石。”

    “左军已在澧水西岸扎寨立营,探骑已过澧水,集结于舞阳之曹休各部已有整备,东北定陵、郾县之夏侯尚部亦有举动。我军主力若西攻,曹休、夏侯尚则击我腰腹。”

    庞林说着左右看一眼,见周围、外围都是亲信军吏,遂说:“宋公,如今已到动用中军的时候了。”

    刘备中军算上征集的辅兵,近有五万人。

    从宛城出发,会有上万辆独轮车运粮,最少一口气能运五万石军粮到叶县。

    以叶县、昆阳为前敌大本营,刘备中军的任务就是运来第一批充足的军粮,得到这批军粮,前军、左军、右军、北府兵就能入脱缰野马一样轮番出击。

    以正常随军携带十五日军粮计算,叶县半径五百里以内,都在汉军四支军团的袭扰范围内。

    如果打得顺,就食于敌,或许可以打穿兖豫二州,杀到青徐地界。

    庞林这里开口,田信也点头:“秋霖将至,中军宜早开拔。”

    刘备中军守卫宛口,四支军团就能更改作战偏向,由战略相持、稳步推进变更为相互侵攻。

    广袤、平坦的中原,就是汉军的舞台,也是自己的舞台。

    当然,如果逼迫魏军出营决战,一战决定中原归属,那再好不过。

    可这个难度很大,几乎很难达成。

    若尝试决战而不可得,就按照预定计划……搬空中原。

    这不是汉军的选择,这是魏军、吴军的共同选择;汉军不这么做,魏军、吴军也要这么做。

    将中原,尤其是豫州各郡变成无人区,利于魏军防守;也能让孙权坐稳淮南地,搬空豫州,有利于魏吴联军的稳定。

    只是魏吴联军的稳定性……目前宗预已经出使孙权,就等孙权对青徐动手的好消息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秋冬之雨

    夜中,田信陪在蒙多左右,为之守夜。

    过量用药后,蒙多侧躺在草席上,一双黑亮眼睛不时眨动。

    经历一场手术后,蒙多能否痊愈就看伤口炎症……痊愈之后是否还拥有价值,没人能说的清。

    毕竟被割掉一个蛋蛋,这种奇怪阉割手术也没几个人做过。

    主刀的几个兽医一致表示蒙多的性格可能会更温顺一些,躯体也会迎来小幅度增长。

    只是蒙多更大的价值不是战阵冲锋,而是为大汉改良马种,现在这个使命可能会废了。

    改良马种,利国利民利在千秋,这才是蒙多的意义。

    “君上,起风了。”

    当值的李衡揭开外围帷幕,隔着内帐帷幔开口通报。

    田信裹着厚布斗篷走出,就见火光照耀下四周旗帜猎猎作响,篝火摇摆,火苗拉长呼啸。

    他抬头看乌云密布的夜空,浓稠如墨,见不到一点星月光辉。

    秋冬雨季即将到来,或许已经到来。

    宛城,已开始淅淅沥沥落雨,这只是暴雨之前的引子。

    黄巾之乱以来,围绕宛城争夺而爆发的战争数不胜数,最少有十万军士为了争夺这座城池战死,间接而亡的军士、百姓更是无法统计。

    前线各军的战报此时都已汇聚到刘备案前,各方都有奏表,战斗经过明确,并无争执、推诿之处。

    除了张飞、虞翻外,其他各军的指挥、监军、护军都在奏表中自行检讨,承认错误。

    这场先锋之战打的不是很理想,远不如预期顺利。

    刘备拿着关羽的帛书奏表久久无语,张辽是个很难应对的人,现在看似被困在山里……肯定会有其他后手搞事情。

    关羽提议优先解决张辽,将这个钉子拔除。

    解决张辽后,再挥兵向西进击伊阙关,逼迫曹洪、张郃出击,打一场伊阙外围之战。

    伊阙关与鲁阳之间,是宛雒通道所在,近几十年里围绕这里爆发最有名的战争就是孙坚这一路讨董军的战果。

    解决张辽,可能会给魏军更充足的准备时间,让曹真、曹彰两支军团或走武关道杀入南阳,或出函谷关增援雒阳。

    青徐的曹植也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整备青徐军团,增援中原战场。

    可不解决张辽,以张辽的布置,或许会成为汉军败绩的关键一环。

    拿到张辽的人头,北伐即便失利,大军也能从容后退,败也是小败,不影响根本、筋骨。

    若让张辽活着,那么极有可能会打出针对汉军的致命一击。

    这是个战场上的刺客,越早拔除越好。

    夜风突起,吹刮雨珠一片又一片砸向屋顶瓦片,刘备提笔写下一个‘可’字。

    帛书上就一个字,刘备亲手装入锦囊,轻咳两声吐痰后:“来人。”

    外面轮值的关兴穿一领贴身漆皮铠,左手抓着玄钢剑剑鞘越过屏风:“陛下?”

    “安国呀,稍候。”

    刘备这时候拿起田信的奏表重新阅读,田信的奏表先是检讨错误,其次提议两件事情。

    第一是努力促成孙权反戈,目前吴国太子孙登已经被围在昆阳,以此威胁孙权。

    不是要杀孙登,而是以另立孙登为吴王为要挟条件。

    只要策封孙登为大汉吴王,放孙登去江夏,其江夏守将丁奉、蕲春郡潘璋、武昌都督贺齐、广州都督吕岱,以及豫章郡孙邻、鄱阳郡孙皎诸子不难响应。

    以此要挟、督促孙权攻拔青徐之地。

    另一方面是派人联络臧霸,使臧霸协助曹植割据青徐,以达成青徐互保。

    并借口抵御孙权,使曹植在这个魏军主力无法调动的关键节点里完成青徐割据。

    让曹植带着青徐脱离曹丕,成为单独一股抵御孙权北进的力量。

    使曹植、孙权相互厮杀、牵制,保证汉军只需要正面战场上与魏军交锋。

    这样能一增一减之后,己方与曹丕控制的绝对力量、人口将会拉近。

    为了防备曹植进犯河北,曹丕就要加大渤海、平原的防御力量,使河北无法休养。

    而代价,则是册封原汉食邑五千户的临淄侯曹植为齐王。

    这封奏表令刘备心中不快,无异于宣告北伐无法决胜,必须通过外交手段瓦解、分化敌人,然后逐个击破。

    可田信在战后上奏此事,说明田信眼中这已经是目前相对合适的一种策略。

    石灰弹已经使用,总不能再逼着田信发明一种类似于石灰弹的大威力杀伤性武器。

    石灰弹最大的作用是适用于各处战场,各军团分散出击后,都可以使用,能保证野战时有一定优势。

    现在已经暴露,魏军有防备措施,也会以石灰做武器,石灰带来的出奇优势拉平。

    提前使用石灰弹,这能怪谁?

    关羽、张飞的行为,在刘备看来没有一点错误,唯一没料到张辽应对的核心重点是田信。

    田信没有遵循关羽的佯攻指示,而是依照计划攻城,还将摆出来的石灰弹提前使用,为的就是救援、接应关羽、张飞……这也没错。

    要知道,田信军中携带面粉……也是可以冒充石灰粉的,原计划是投放面粉,吓唬魏军,遮蔽视线。

    易地而处,将心比心,刘备也会这么做,这没什么好指责的。

    所以阴差阳错,田信提前攻破张辽的防线,自己追击中伏险些被围杀;张辽也躲过了来自关羽、张飞的背后一刀。

    估计张辽也没想到关羽出现在鲁阳关前时,鲁阳关守将杨雄会带着河内兵反戈。

    马超这一路始终是配角,没有出彩之处。

    现在秋雨降临,中军无力开赴前线,前线加固营垒即可,期间会有半个月左右的休战期。

    这期间,前线储粮可以保证一支汉军横穿兖豫二州,搅乱魏军中原秩序。

    如果实行田信的策略,只要汉军攻入青徐疆界,就有很大可能促成曹植割据。

    青徐能否割据,跟曹植态度关系不大,主要看青徐世家、豪强、百姓怎么看。

    大家拥立大汉的话,那极易促成此事。

    刘备深深思索曹植青徐割据,成为己方附庸之后的天下格局,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安宁。

    关兴静静等待,就见刘备起身来到屏风前观看屏风上装裱的《三巴图》,红黄绿三色的三巴图静静躺在屏风上,当刘备认真端详时,总觉得此物在旋转,勾人心魄。

    红黄绿,大汉火德赤色,曹魏土德之黄,孙权自诩火木双德,实际是木德绿色旗号。

    三巴图已深入人心,或许对孙权、江东文武来说三巴图是一剂良药,能让他们鼓足勇气追逐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可对汉魏而言,宛若毒药。

    若促成曹植割据,徒属于汉,那么所谓的三巴衔尾相斗的天命格局将自破。

    打破这个天命格局,暂时给曹植一个王爵……不算什么事。

    田信为打破这个格局,连对曹氏的复仇都放弃了部分,自己难道还舍不得一个临时的王爵、封号?

    反正青徐现在是曹丕的青徐,是青徐人的青徐,暂时就让曹植管一段时间。

    慷曹丕之慨而已,真没什么好心疼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张辽造车

    夜中风雨声大作,张虎阔步进入军寨所在的岩洞里。

    洞内隔三差五立着火盆,火焰正呼呼燃烧,朝洞口摇摆。

    张辽左眼红肿,正坐在一张新剥的虎皮上,正一手抓着白石在面前平整岩壁上作画,是战车轮,他在设计战车。

    隆隆冲锋的战车,足以冲倒、碾死田信!

    有战马拉载的战车,也有步兵藏身其中推着前进,外围遍布突刺战车。

    战车面前,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张虎进来时,见弟弟张熊、张豹正详细研究岩壁上的战车结构,及各处部件的用处。

    面带喜色:“父亲,秋霖已至,汉军无法来攻,喜事呀!”

    “我已知道此事。”

    张辽气度沉肃:“等来秋霖,为父不负朝廷所托。只恨图谋田信不成,将祸及家室。”

    见张虎敛去喜悦,张辽反倒露笑哼了哼,知道他是故作喜悦想安慰自己。

    秋雨已至,刘备的中军无法前进,前线汉军除了加固营垒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拔掉这里。

    久守必失,世上哪有真正固若金汤的防线、据点?

    大雨过后,汉军攻坚有困难,刘备增援宛口也困难,好在秋雨只会集中在南阳一带,宛口一带。

    魏军中原各部行军受到影响较小,只是年久失修的武关道估计会被山洪再冲毁一次。

    好在洛阳、关中的秋霖雨季,跟南阳的雨季有差异,没有撞在一起。

    估计汉中方面也会因为秋雨缘故,出击袭扰的汉军会无力攻击。

    各地气候、降雨数据在张辽心中,明明降雨阻碍汉军,利于魏军。

    可魏军很难来救援自己,如果成功伏杀田信,或给与重创,那各军会积极作战,敢跟汉军野战搏杀。

    现在都不敢,生怕野战时田信率领汉军精骑突击本阵。

    明明有骑军优势,却无法集中使用……对此张辽也很无奈。

    首先是内迁的乌桓骑士,巅峰征召可以征集三万余青壮年骑士,平时轮番服役,只有五千余骑属于常备。

    可现在随着王凌身死,跟王凌一族关系亲密的南匈奴内迁五部同时不稳。

    其单于呼厨泉在洛阳做客,五部匈奴由五部司马代替匈奴贵族管理,这也不算夺权,原本度辽将军幕府所在的美稷城,就跟历代匈奴单于王庭紧挨着,美稷也算是护匈奴中郎将驻节地。

    从南匈奴内迁开始,几乎就跟凉州的五属国一样,部族保留有限的自治,可大方面兵役征发之类的事情,由五属国都尉负责管理;南匈奴也是这样,平时受度辽将军监管。

    护匈奴中郎将不常设,可有个护匈奴拥节长史代替中郎将监护匈南匈奴各部。

    在曹操迁南匈奴五部安置在河东、平阳、太原一带之前,南匈奴五部已经习惯了被汉军监护、管理,也习惯了征发匈奴义从骑士。

    而现在,休养生息许多年的南匈奴五部齐齐动摇。

    若不是单于呼厨泉始终跟在曹丕身边做客,鬼知道已经改为刘姓的栾提氏王族会不会高举汉军战旗,突然暴起发难。

    所以乌桓骑士不能极限动员,要留万余骑在河北监视鲜卑,也监视、威慑南匈奴各部。

    刘备终究是幽州人,这万余乌桓骑士起到的镇压作用,远比其他郡兵、地方兵要高出很多倍。

    郡兵、地方兵不敢做、反对的事情,这些乌桓骑士敢干。

    事情就这么荒唐,最能镇压幽州,维持平稳局面的反而是乌桓胡骑。

    如果理想状态下,乌桓、匈奴可以极限征集五万骑……这样的五万骑几乎是蝗虫一样,走到哪里就能将哪里的荒野吃的只剩下草根。

    现在不能指望匈奴五部可以征发的两万仆从骑士,还要警惕匈奴各部串通作乱。

    所以只能征发两万乌桓骑士,可分批征发来的乌桓骑士也陆续调配,分别隶属各处,始终无法统一节制。

    分别隶属,可以有效镇压、指挥这些乌桓骑士,却不利于决战。

    若是集中使用,没有一个高威望领袖统率,以胡虏秉性,越是同族积聚,越是会精打细算,就没有这帮人不敢做的事情。

    为生存、发展,这些选拔、竞争出来的乌桓各部领袖、头领素来毫无底线……找个机会将魏军卖掉,也不算意外。

    曹彰可以稳住这些乌桓骑士,可因为众所周知又不能说的原因,只能坐视这股战略力量分散使用。

    如果能集中使用,又何苦耗费人力修建华而不实的宛口防线?

    早就开门揖盗,等汉军凑上来,痛痛快快打一场决战,用不着这样费尽心思算计。

    也弄得自己如今一世英名尽丧,即将成为三国笑柄。

    是的,己方也会笑话,因为自己打了败仗,很快将要被汉军剿灭。

    没人会为败者、死者申诉,起码现在这个时节里,不会有人为自己张目。

    张辽平静面容下,脑海里百般思维在交织、碰撞。

    又想到了关羽托田信送来的茶,那么大的方盒里,里面只有圆圆的一小罐茶,不就是暗示自己应该外方内圆,早留退路么?

    也宣告大汉方方正正,容得下自己这点圆滑手段。

    可……可自己也是要面子的。

    你关云长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我张文远也有白狼山之战宣威胡虏、逍遥津之战止啼江东。

    北方边塞胡虏的骑战,南方水泽之地的舟船步战,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

    听到外面雨声愈发急促,张辽整理情绪,对三个儿子说:“我为国家而死,公事也,非私仇,不可复。”

    山洞内,张辽的轻缓声音回荡,细细嘱咐:“汉军北伐,已无天时。秋霖之后,南阳水系暴涨,虽利粮秣转运于一时,但道路泥泞不适大军行进。待刘备率军出宛口,我关中二军、青徐一军亦能参战。”

    “孙权诡诈,此人愈挫愈勇,常怀吞天之志。”

    张辽闭着眼睛分析此刻的孙权,这家伙肯定会捅魏军一刀,就是不知这一刀会怎么捅。

    是按着约定,用这一刀割走汝水一带的百姓,还是乘机给魏军腰眼子一刀,以搅乱中原,将汝水、颖水、泗水流域的百姓尽可能迁往淮南、江东安置?

    又或者向徐州动手,坐视汉军、魏军中原混战分身乏术,便宜孙权轻取青徐。

    青徐二州对孙权很重要,尤其是青州。

    早年公孙度威镇海外时,已经能乘船渡过渤海攻占胶东,设立所谓的营州。

    占据青州,孙权将有航线与辽东公孙氏连接,获取宝贵的辽东战马,补足吴军致命的短板:战马。

    战马,对孙权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孙权吃了太多缺乏骑兵的闷亏……鼎鼎有名的逍遥津之战,给孙权一支千余规模的近卫骑士,肯定不会输的那么凄惨,成为天下笑柄。

    张辽略作考虑,道:“回洛阳后,务必告诫陛下提防孙权袭取青徐。”

    “父亲,陛下不听,为之奈何?”

    张虎脸垂着:“弃父亲而去,孩儿有何面目立世?陛下挑剔,恐不会见孩儿。今多说无益,孩儿只愿与父亲同死。”

    “糊涂,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陛下怎会轻挑孟浪?”

    张辽看一眼另两个儿子,他还有三个儿子留在洛阳担任曹丕的宿卫:“欲胜汉军,唯有车战而已。如今也就尔等十余人精擅车战,朝廷编训车兵,岂会不用?”

    通过选拔,拿到新编车兵的指挥权,那就站稳了。

    再往后的事情,张辽想不到,也管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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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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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