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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地道

    洛阳清晨小雨,曹丕彻夜未眠。

    张辽败的太快,快到了洛阳方面还没做好准备。

    能怨张辽作战不力?

    不能怨,张辽已经尽力了,当众射杀持杏黄旗而来的虞翻之子虞世方,又将汉军俘虏摆在城头上……还有后续设计田信企图伏杀,种种出格行为已不容于汉军。

    张辽的忠诚不容置疑,张辽的能力不容置疑。

    可还是败了,所部前军集群虽没有全军覆没,但也名存实亡。

    张辽败的不冤,田信、马超遭受夜袭后还能衔尾追击发动反攻,关羽、张飞更是亲自率军走古鸦路,出鲁阳关,一前一后完成了对张辽防线的瓦解。

    别说张辽,就是曹操亲自在叶县指挥,也顶不住田信、关羽的猛攻、突击。

    而现在郑浑、孙登及近万吏士被困昆阳城,亟需救援不可拖延,否则因缺粮、无援而降,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到底救不救郑浑、孙登……这不需要讨论。

    救是要救的,关键是怎么救援。

    身边参赞军机的董昭、蒋济之间的分歧在于立刻组织救援,还是做好各方面准备,动员四周兵力吸引汉军主力,迫使汉军无法攻城。

    特别是田信,要避免田信所部加入到攻城序列。

    董昭认为昆阳城最少能坚守五到七天,这个时间内魏军各部与吴军可以做好相应的准备,从三个面压迫汉军,为昆阳守军制造突围机会。

    可大军调动,离开营垒向汉军运动时,极有可能失控,提前爆发决战。

    曹丕犹豫不决,漫步时见侍中刘晔顶替董昭轮值上班,就问:“卿素来多谋善断,可能教我解昆阳之围?”

    刘晔正翻阅夜中的会议记录,微微俯首,说:“陛下,臣以为应先派遣骁骑,发箭书于昆阳,与城中吏士相约,使守昆阳十日。十日后若无援救护,许可昆阳守军降敌,如此不问吏士之罪,亦不问罪家属,此举可激发吏士死守之心,众志成城,敌军亦不敢攻。”

    “嗯,可行。”

    曹丕抬手捏着小胡须微微翘起的角,又问:“之后呢?”

    刘晔低头看手中档案:“之后则依天时而动,有机则乘,无机主守。”

    “秋霖断彼粮道归途,我军得鄢陵侯驰援,各部倾力猛攻,大胜则覆军杀将,小胜也可振奋朝野吏民。”

    “破敌于一役,使贼军正视国家,数载不犯疆界。”

    说着,他取出一叠关于吴军举动的推测、讨论文档,双手递给曹丕:“陛下,若秋霖断敌军粮道,应警惕吴军。”

    三巴图流传于三国,仿佛天命一样,也像孙权的行动纲领。

    如果天命在魏,在宛口有机会重创汉军……那吴军绝对会捣鬼,从背后拉一把魏军,将可以重创汉军的大胜,拖成小胜。

    秋雨已起,就没短期能停下的说法,这是自然常理,历年如此。

    肯定能阻止刘备所部增援,就是不好预测秋雨、山洪对汉军粮道的影响。

    宛口一带,关羽、张飞、马超、田信合起来也就十万人,甲士不足四万,骑不满万。

    而曹休收容阎圃败兵后,汇合裴潜所部,足有七万大军;吴军前部潘濬有兵六万;夏侯尚、苏则有兵五万;曹仁、赵俨合起来也有近三万人,曹洪也有三万余人。

    就宛口周边,魏吴联军有二十万以上,甲兵六万,骑士两万余。

    曹彰、张郃两支军团肯定会参战,这是四万余精兵,这四万余精兵里有骑士万人,甲兵两万,余下也是中装步兵。

    就论装甲力量,联军两倍于汉军;骑兵力量,联军三倍于汉军。

    联军有充足的轻装步兵,这是后备甲兵。

    首战失利,可战果也算能接受,总好过张辽临阵反戈。

    好在张辽忠贞报国,其部前军集群在曹休、夏侯尚、曹洪、曹仁的围观下瓦解、烟消云散。

    张辽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大魏的关羽,可他赌输了。

    愿赌就要服输,所部没有达成预定目标,就在汉军攻势摧折下崩溃瓦解。

    这其实不算坏消息,曹丕已有心理准备,大家都有相关的心理准备。

    只是有些不甘心,强如张辽都被汉军打崩,谁还敢单独跟汉军碰撞?

    汉军不可战胜的嚣张气焰,依旧没有扑灭,曹丕怎能甘心?

    叶县,雨水遮蔽视线,典满赤足踩在泥泞中瑟瑟发抖,跟着军吏进入温暖的大帐。

    大帐里漏水,漏水处下方摆着铜盆,滴答滴咚的滴落声音连续响着。

    帐中开挖火塘,邓艾坐在竹木小凳上翻阅竹简,这都是检验过的敌我荒废竹简,由他负责销毁。

    典满入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大帐边缘立着的镜甲,这里田信正给镜甲涂抹朱漆。

    打磨如镜的银白镜甲太过显眼,也不好解释自行修复的奇异现象。

    难道要给众人解释、科普金属记忆?

    感觉解释起来有些困难,田信只好给镜甲做一层朱漆,掩盖应该存在,却自行修复的裂纹。

    田信戴着口罩继续刷漆,回头看典满一眼:“随意坐,也不要担心,我并非要劝降,也没想杀你,就是想问一些事情。”

    典满黑眼圈浓浓,从夜袭至今,他就没睡过一觉,到现在眼睛还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有一种朦胧感。

    见邓艾边上有空着的竹木小凳,典满挪动冻僵的双腿到火塘边,缓缓落座,自己伸手去竹筐里取一支竹简,用竹简刮擦小腿、脚面,趾缝里的烂泥,可见是个爱干净的人。

    好像哪里听过这么一句话,说爱干净的人都比较怕死。

    田信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说得好像喜欢脏污的人就悍不畏死、视死如归一样。

    不过现在也正常,如今人人都爱干净。

    典满落座不久,就有书吏端来一杯新泡的热茶,典满双手接住道谢一声,才眯着眼去看田信:“我败军之将,平日不问营外事,所知军情有限,恐怕不能让足下满意。”

    “我不问你军情,就问三件事。”

    田信停下手头工作,擦手后走向火塘边,将挽起的袖子捋顺,坐在典满对面:“第一是叶县周边藏兵洞布置,我怀疑乐进之子乐綝就躲在某处。第二,我也怀疑叶县周围有地道,你可知情?”

    典满摇头:“地道之事闻所未闻,只知几处藏兵洞,此事足下审问各军吏士不难得悉。今却来找我,为的应该是地道。”

    “对,易地而处,我也会开挖地道,以地道连接藏兵洞,做藏兵、运兵之用。”

    田信也伸手接住一杯热茶,小饮一口滋润身心:“去年我与夏侯伯仁、曹文烈交锋时,就有有意开挖地道,以作调兵、运粮之用。我能想到的事情,张文远自然能想到。”

    这里跟南阳、南郡不同,南方挖个深坑就出水,不存在远距离坑道作业的条件。

    典满也饮一口茶,细细品味其中滋味:“足下第三事是何?”

    “系于文则之事,我听降军说于文则谋反,畏罪服毒取死?”

    田信说着眉头挑动:“我军未能策反于文则,他这谋反一事,何从谈起?”

    典满沉默饮茶,不回答一句话。

    “呵呵,当时于文则也是这样,入我军营垒以来,一言不发。”

    田信取了一块面饼递给典满,并说:“有于文则前车之鉴,待雨停之后,此战俘虏降军将调往南阳协同治水。你若想吃饱穿暖,我举你做个百人督。”

    典满犹豫片刻,双手接住这块饼,露出苦笑:“谢足下关怀,只是我确实不知地道所在。不过诚如足下所测,确有地道。”

    田信微微颔首,侧头去看领典满而来的卫兵:“将我的钉齿木履取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性格

    典满穿了一双两寸钉齿长的木屐离开,脚踩在泥泞中利索了许多。

    回到军吏安置区域,这里愁云惨淡。

    作为军吏,他们在雨水里有干爽的军帐可以避雨;而普通降军则冒雨迁徙到方城一带安置。

    这些军吏调查清楚隶属、籍贯、履历及部分魏国后方的情报后,才会迁往后方进行安置。

    田信的从事周白见典满一言不发返回独享的小帐篷,对守卫此处的军吏说:“盯住他,外松内紧。他若出逃,缀在身后,查出地道便是有功。”

    “那此人若逃亡?”

    “君上放纵于禁如同放笼中鸽,还怕走脱一个典满?”

    周白口吻随意,临走嘱咐:“搜索贼军地道,关系我军今后储粮安危,不可不慎。”

    几个军吏纷纷答应下来,周白则披挂蓑衣,又领了一批被俘军吏去审问。

    现在战斗停止不久,魏军绝大多数军吏处于懵懂状态,易于提审。

    这样持续抽人审核,可不断施压,压迫藏在军吏里的中高级军吏,逼迫他们显露行迹,或主动承认。

    另一边关羽又陷入焦虑状态,田信怀疑魏军开挖地道,并非无端猜测。

    乐綝这么明显的一个将军,跟亲兵队消失在敌我视线中,要么躲在藏兵洞里,要么走地道已经突围。

    别说张辽,换自己来经营宛口防线,也会开挖地道,为今后防守、反攻、袭击做伏笔。

    如果真有这么一条或两条地道,无异于露出心口,让魏军短小的寸铁之物抵在心口,魏军做好准备后,就能从内发动致命一击。

    偏偏已经开始降雨,乐綝逃亡的痕迹会被掩盖。

    现在唯有击破张辽,俘获张辽亲近幕僚、军吏,就能获知地道情报;还有张辽的护军武周,打破昆阳城,也能审问得知地道相关的隐秘军情。

    这么大范围的工程,哪怕耗费一年多时间,也是有迹象可寻的。

    关羽这里也在举行一场会议,擅长土木的夏侯兰开口:“贼军开挖坑道会掘出大量土石,张辽为隐瞒、掩盖坑道施工,这些土石恐怕会就近处置,或板筑为营垒,或板筑土楼、矮墙。此前我还疑惑张辽大造土楼之目的,现在看来,应是乱人耳目之举。”

    夏侯兰神色严肃:“末将以为,应放开昆阳之围,放纵贼军撤离。”

    魏军有地道,兴许昆阳守军已跟魏军各部进行联系,不是一支消息隔绝不懂配合的孤军,而是一支有配合积极性的军队。

    而受限于雨水,张飞所部行军劳顿,右军前后掉队过半,需要时间休整,也需要时间设立围城阵地。

    所以时间上来说,昆阳之围形同虚设,张飞即没有自己的坚固营垒,也没有用工事隔绝昆阳。

    这种状态下,张飞是危险的。

    关羽细细思索,如果轻易以谈判的方式放纵昆阳守军后撤,肯定会惹张飞不高兴。

    考虑再三,关羽顾虑颇多:“此举有损我军锐气,若再遣人与昆阳守军谈判,守军反倒会轻鄙我军,志气骄横,会生出坚守之心,不利于攻拔。”

    舍不得昆阳城里那近万的魏军青壮吏士,也舍不得孙登这条大鱼出逃。

    抓住孙登,就掐住了孙权的喉咙。

    如田信策略布置的那样,抓着孙登,就能令江东、吴国分裂。

    关羽见夏侯兰还有话要说,就侧头去看虞翻:“右军如何看?”

    夏侯兰是军正官出身的将军,平日重威仪,说出什么话,就一定会负责、坚持。

    关羽不想跟他起争执,越老的将军,也就越顽固,都珍惜时间、机会,都不愿主动退让。

    右军能有什么看法?

    张飞跑这么远参加战斗,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昆阳城里的魏吴联军;魏军破坏规矩,将虞忠射成重伤,虞翻自然是支持张飞的,恨不得跟随张飞一起冲阵,为儿子出气。

    夏侯兰见虞翻为右军请战,噎在喉咙里的话语艰难吞咽到肚子里,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解决地道问题,那汉军各部始终有隐患。

    可张飞、虞翻有信心排查驻屯区域内;关羽也有,估计马超也有,对此夏侯兰无话可说了。

    如今已经有成熟的地道开挖技术,武帝时期关中地区修建水渠引洛水时水流会冲溃、浸榻黄土河堤。

    就采用多点开挖竖井,竖井下再横向开挖暗渠,以暗渠引洛水穿过黄土层施行灌溉。

    这一项技术随着汉军西征,又普遍适用于凉州、西域,车师的坎儿井,就是这类技术的应用体现。

    只要确定张辽各军的营垒、据点变迁、转移信息,按图索骥,自然能找出地道的线索。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等天气晴朗。

    进攻张辽或昆阳,都需要等雨停后才能动手。

    而现在最稳妥的就是聚拢军队提高警惕,预防魏军袭击、分割战场,否则魏军以多击少,逐个消灭零散困守的汉军,进而引发对汉军劣势的决战。

    雨季结束前,刘备中军集团抵达前,没有破坏魏军地道之前,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

    会随着时间延伸,魏军各部主将发动袭击、侵攻的概率就越大。

    地道是真的存在,这是乐綝失踪引发的田信预判,也是夏侯兰的直觉,每一个了解魏军的人都应该清楚这一点。

    魏军擅长土木作业,各军、各营本就会配备一支少则四五十人,多则百人的专业工程队。

    汉军也有专业的工兵队配置,而魏军更专业,有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这样高技术含量的职位。

    而很不巧,张辽追随吕布时,那时候的吕布负责帮董卓挖北邙山公卿贵戚的坟茔。

    对于土木作业,张辽不仅不陌生,还非常顺手。

    掘墓,跟挖地道,其实是一回事,从器械、技术上来说,一脉相承。

    夏侯兰见无法说服关羽,他更无力劝说张飞、虞翻后撤……张飞、虞翻本就是性情相投的两个人,典型的不听劝。

    跟关羽还能讲道理,你跟张飞、虞翻就没法讲道理。

    怀着忧虑,夏侯兰散会后来到城外的北府兵营地。

    雨水浸透他的涂漆防雨的粗帛斗篷,夏侯兰在田信军帐里烤火:“君侯,如今宋公、魏公皆非言语所能劝,若是再劝,恐惹怒二公。”

    田信听了也只是干干嘿嘿做笑,关羽性格本就有所收敛,现在跟张飞搅合到一起,开始跟着张飞犯浑。

    都说张飞粗中有细,是个明察分毫的人……但也说明平时张飞作风粗暴,不到逆风时,是不会觉醒洞察能力的。

    自己已经得罪马超、马良,很难通过马良这里劝说关羽。

    现在也不能劝关羽,关羽是要面子的人,本就因自己遇伏险些战死而愧疚,你再去劝导关羽这场仗不能这么打,要那么打才行……关羽怎可能会听?明知道你是正确的,可依旧会心存侥幸,搏一搏机会。

    张飞感到愧疚,可能会跟你一本正经认错,其实也就一句话道歉的事情;可关羽不会,顶多扭扭捏捏云淡风轻不痛不痒说一句,不会深入讨论这个事情,会强撑到底。

    已经把关羽、张飞看透了,此刻田信很是无奈,心绪里更多的是荒唐。

    性格决定命运,现在若跟着夏侯兰一起再劝关羽……这在老头子看来是质疑他的统军威信,这就很要命了。

    多少人为了证明一句‘我行我可以’,进而一意孤行,结果输的倾家荡产?

    出乎田信预料,夏侯兰口风一转:“为今之计,还请君侯移镇向东,为宋公遮蔽夏侯尚、曹仁、曹休之军。君侯与赵公拱卫大军侧翼,宋公、卫公围昆阳即便有失,也不损根本。”

    北府兵向东北转移,那张飞、关羽要面对的只有一个残军张辽,昆阳近万被围魏军,还有西北的曹洪。

    曹洪好对付,曹仁是铁壁名将,那曹洪就是铁卫名将……野战能力平庸,缺乏统御力,远不如曹休、夏侯尚、曹彰、曹真嗅觉敏锐。

第二百八十六章 要挟

    雨霁放晴之际,张虎三兄弟领二十余人钻出山洞。

    这座山洞贴近水潭,与张辽山寨相通,内部蜿蜒曲折不下七八里路程,内中险阻,狭隘处仅够一人通行。

    张虎钻出水潭周围的灌木,就见水潭边立着两个木牌,分别写着:污染水源者问罪,以及‘饮用生水者杖刑’,都是简体字。

    此刻水潭蓄水增多,险些淹没这两块木牌,张虎一众人沿着潭水溪流步行离去。

    走两里地后,山涧溪流汇成浑浊河流,张虎等人跋涉泥泞,向北鲁阳城艰难行进。

    另一边,乐綝已出现在夏侯尚大营,夏侯尚立阵在定陵东边的郾县,控扼淮水上游端点,阻遏汉军东进通道。

    南阳地区暴雨倾盆,郾县周围降雨稀薄。

    乐綝奔来时夏侯尚正策划接应昆阳守军,询问汉军相关情报。

    乐綝谨慎推论,讲述当日一战的前后经过,以及自己出逃时依赖的地道,依旧有不小的信心表示:“末将猜测田孝先已然受伤,或轻或重而已……晋阳侯筹划经年,必能一举建功,应有七成机会重伤此人。”

    夏侯尚与苏则、贾逵、夏侯霸互看一眼,贾逵微微颔首:“却有相关军情传来,难辨真伪。此人力敌万人,我已加派人手详细探查。”

    苏则不发表意见,夏侯尚盯着地图沉吟,眉宇间多有振奋之色:“今彼受困秋霖,合该我军乘势而进。我欲集合各军,三面齐攻,破汉军于宛口。”

    “不妥,应等鄢陵侯所部助战。”

    苏则急忙反对,帐下参与会议的满宠也开口:“今地利天时不利敌军,我军若大举侵攻,吴军或生反复之心,此肘腋之患。末将以为当督促吴军参战,待潘濬率军抵达,我军与长平侯两相夹迫,可使吴军为前驱,此驱狼吞虎也。”

    贾逵也颔首:“正该如此,吴军作壁上观,欲得渔翁之利,焉能使之得逞?”

    脾气本就刚直的贾逵表示:“孙登被困昆阳,于情于理吴军本该救援。若潘濬推脱敷衍,就知吴军另有打算,我军不可不防。”

    夏侯尚是想打决战的,见贾逵、满宠反对,他又看苏则。

    苏则态度依旧:“应等待鄢陵侯所部参战,期间应强迫吴军入援参战。吴军若推脱,可使临淄侯、开阳侯分率青徐兵马依淮水扎营,以示告诫。吴军见我青徐有备,自会熄灭贼心。”

    仅靠曹休、夏侯尚两支野战军团,再加上裴俊、苏则两个二线军团,终究缺一点底蕴。

    要么等吴军参战,要么等曹植带着青徐军团参战。

    显然,孙权心怀鬼胎,吴军主力没有到达战场前,曹植是不能动的。

    如果曹植动了,失去唯一反制孙权的后手,那主动权就落在孙权手里,到时候漫天要价之余,孙权极有可能不告而取,恣意蚕食关东之地,扩张领土。

    这个道理夏侯尚理解,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又不能强迫苏则这些人屈服。

    他略作思考,问乐綝:“我若以三千锐士袭扰敌营,前军所修地道可能遮蔽踪迹?”

    “三千人过多,地道自定陵修至昆阳、宛口中军大营,中军营与昆阳之间有也有连接。”

    乐綝抿抿口唇:“地道由末将督率发丘营开凿,发丘营事毕后调归洛阳修筑宫室,今宛口周边地道十七座入口,只有末将与晋阳侯知晓。”

    夏侯尚做了个邀请首饰,乐綝走到一边帐壁悬挂地图边用手比划大致的地道走向。

    为了节省开挖工程量,地道自然不是三角形布局,而是一个‘丫’型,西北是昆阳城,东北是定陵城,南端是田信去年设立的大营所在,也是荆豫驰道、宛雒驰道的交汇点。

    这条地道最南边要穿过澧水支流,所以河流附近无法开凿,需要淌水过渡。

    以现在伏牛山、尧山一带的降雨量,澧水支流水量暴涨,没有浮桥的话,是无法泅渡的,也就无法利用这一段地道。

    地道拖的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

    这是个不用就作废的东西,谁也无法保证地道会始终隐秘存在,凡事都要往险恶的方向预测。

    这也是这两年的形势走向,几乎什么事情都朝着各自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如意、顺风顺水的没几个人。

    夏侯尚盯着地图,目光炯炯有光,侧头看最边上抱着头盔旁听的儿子夏侯玄:“持我私印去见司马仲达,邀他自西佯攻,我将遣精兵袭击张飞本阵。”

    汉军阵营在培养关羽、张飞的儿子,魏军这里也加紧了步伐。

    夏侯尚已经把话说出口,还给儿子下达命令,这让贾逵、苏则互看一眼,不好再劝阻。

    这关系夏侯尚作为一个军团主帅的权威,也关系夏侯尚身为人父的尊严。

    如果连几千人的调动都拒绝,那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比折损几千人更为严重。

    面对不可预估的麻烦,他们选择承担一个可以预估的损失。

    夏侯尚见这两个人不反对,就说:“我将上奏陛下,请调各军骑士虚张声势,我若能建功,汉军自乱,各军骑士乘势而进,自能破其一阵。”

    贾逵、苏则依旧不反对,这只是一个计划,一个需要曹丕批准的计划。

    如果夏侯尚连给曹丕申报计划的权力遭受到质疑、阻碍,那夏侯尚直接解甲归田就好,没必要再受钳制。

    夏侯尚目光落在潘濬所部集结驻屯的汝口一带,又看看驻屯颖口的孙权:“满伯宁,可愿出使孙权,促使吴军参战?”

    满宠拱手:“恐吴军以镇南将军所部阻路为由,拒绝发兵。”

    “那就告诉孙权,我军许昌空虚,大将军陈侯染病,欲调长平侯、裴文行二军移防许都。”

    夏侯尚口吻平静,不带情绪:“若吴军不来,致使义阳、汝南二郡陷落,以汉军兵锋,又据汝颖上游,我深深为吴军安危而忧虑。”

    见此,满宠深深作揖,这就是魏军底线。

    义阳郡、汝南郡不要了,战前都已许给孙权,也就没必要再帮吴军守御。

    之前是不放心吴军,为了接应张辽后撤,才让曹休继续驻屯舞阳、汝南防线。现在曹仁咳血病重,曹休调入许都充当中原战场的总预备队,也属于安排之内的事情。

    曹仁留下的军队,也只有曹家人可以接手。

    不管孙权怎么想,曹休放弃舞阳防线是必须的。

    现在汉军受秋霖困扰,正适合曹休撤军,错过这个时间,曹休就很难顺利撤离。

    做些这些布置,夏侯尚目光落向乐綝:“可愿做我军先锋?”

    乐綝的军队已经打散了,要么被汉军俘虏,要么逃入昆阳城,再要么跑到澧水东岸被曹休收容。

    只要还想讨回军队,乐綝就得在军中站稳脚。

    他没得选,脸上展露喜悦之色:“末将愿往。”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忧天

    二十八日,难得的晴天里北府兵开始转移营垒,向昆阳与定陵之间的魏军废弃营垒转移。

    一辆戎车里装载蒙多,足有八头牛拉着,车轱辘勉强在泥泞中前进,还有跟车卫士,不时就要在泥泞中推搡车轱辘。

    田信也在戎车里行进,他研究着地图。

    二十五日北府兵急行军抵达前线,为左军支撑西面防线;当夜魏军发动夜袭,关羽、张飞走古鸦路从侧面战场反袭击魏军楚郁关、鲁阳关。

    二十六日迫降鲁阳关,关羽向北取鲁阳城失利,张飞向东破犨县后围郑浑、孙登于昆阳,当夜落雨。

    二十七日昼夜落雨,军中以寒食、干粮充饥。

    整个伊阙关以南都在降水,这意味着魏军张郃部中军集团无法快速参战,从雒阳至昆阳四百里路。

    因地处前线,张郃正常行军需要五天时间,急行军三天。所以保守估计,张郃最快会在五天后参战,这五天时间里伊阙关以南若再下大雨,张郃行军会中止,继续延长。

    曹彰军团从蓝田绕潼关、函谷关,出伊阙关至昆阳,行军距离一千四百里。

    如果没有降雨干扰,曹彰只率骑兵参战的话,十天内可以抵达;若是步骑协同前进,则需要半个月。

    如果曹彰抛弃所有铠甲,全军轻装行军赶路,到雒阳接受二次武装,那么行军时间还能压缩三天、四天。

    如果是曹操镇守雒阳,曹彰可以干出千里急行军的事情,可蹲在雒阳的是曹丕。

    所以五天之内,汉军西北方向不需要担忧,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驻屯摩陂、郏县的曹洪卫军。

    心中忧虑,田信在颠簸戎车里提笔书写:“河内司马懿乃将门世家,今出督各军,才情远在曹洪之上。此公素不知我军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恐督兵来袭,不可不慎。”

    “河内将门司马氏?”

    “可是殷王司马昂、征西将军司马钧后裔?”

    犨县,吴懿口吻嘲讽,笑问前来做客的从弟吴班,出示这份手书。

    犨县,音仇,模拟牛叫声的一个字,春秋时期就是重要产粮地。

    吴懿以关中都督充任右军副将,此刻就在犨县驻防,说是驻防,正带着人检索城中各处,搜寻可疑的藏兵洞、地道痕迹。

    此行无所收获,踩踏烂泥地又多翻开、挖掘城中污秽,让吴懿恶心难受。

    可防区就在这里,不查清楚的话,自己睡觉都不安稳,更别说因地道而战败引发的问责。

    田信发手书前来提醒,吴懿一肚子火正好有了宣泄地,抓着这份帛书埋怨:“若非北府兵违背宋公将令猛攻张辽,怎会有如今这些事端?”

    从弟吴班传达军令,顺路来聚一聚,难得遇到手足兄弟,吴懿口出怨言:“元雄你是不知,那日北府兵若依大将军教令佯攻张辽,那我军将围张辽于叶县,届时不难迫降此人,宛口各军皆为我军羽翼,自能万事顺畅。”

    “可夏侯有争功之心,先是坐观贼军攻赵公而不动,后又违令强攻张辽,即暴露石灰,也惊走张辽,让宋公、卫公百里急袭功亏一篑。”

    “张辽设计险些伏杀夏侯,宋公爱护,故不计较北府抗令冒进抢功之罪。可夏侯倒好,哼哼,如今越过卫公,竟然来指教愚兄该如何如何,实在可笑。”

    吴懿忿忿不平,毫不掩饰:“此人不过匹夫之勇而已,所战皆赖众人之力,反倒被他据为己功,实乃欺世盗名之徒!”

    顿了顿,见吴班垂头饮茶,吴懿举例追问:“就如《千字文》、《简字》、《十二策》一样,皆是先贤之物,俱被引为己物,恬不知耻,实乃文贼、名贼!元雄,你怎么看?”

    “兄长所言极是,弟也多有听闻夏侯常有刚愎独断之事。”

    吴班说着露笑:“听闻陈孝起等人曾结伴前往丹阳聚拜谒,此人愿在匠坊锻铁,也不愿应酬陈孝起一行人。后太子遣舍人董休昭、费文伟前往丹阳聚请教夏历之事,夏侯更是无礼,竟然握拳展示,让董、费二人猜度,已传笑成都。”

    董允、费祎是刘备指定的太子洗马、中庶子,是太子辅翼重臣,是今后的公卿栋梁。

    刘禅派董允费祎来襄阳接受刘备的询问,询问刘禅平时的起居、学业进展;没有刘禅的许可,这两个未来的大佬怎么敢去拜见田信?

    田信倒好,没有好好招待这两个人,反倒让他们看了看拳头,这不是故意给人难堪又是什么?

    关羽不跟其他官员打交道,田信也是有样学样,只跟昔年袍泽,及北府系统内的将校、官吏走动。

    根本就不认本系统之外的人,除了给张飞、赵云、糜竺这些老人面子外,几乎无视其他人的请求,简直目中无人。

    吴懿忿忿不满,为家族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吴班察言观色,斟酌语气小心翼翼说:“兄长,弟听闻夏侯知晓当年秘闻。”

    “秘闻?什么秘闻?”

    “乃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接连被杀之秘闻。”

    吴班缓缓开口,停停顿顿,仿佛面临着极大压力:“我父……多遭夏侯轻辱。”

    当年雒阳政变,先是宦官骗何进入宫进行刺杀,随即袁绍率领西园新军,吴匡率领何进的大将军五部营、袁术率领虎贲军发动复仇。复仇成功之后,吴匡就率领何进部曲反攻何苗,以给何进复仇为名义,杀死雒阳仅存的最高军事首领。

    而这之前,董太后的侄儿,骠骑将军董重就在何太后、升级为董太皇太后之间的冲突中,被何进部曲突然包围府邸,绝望自杀;

    奉何进命令逼迫董重自杀的,自然是吴匡这批人;何进死后,突然反攻袭杀何苗的也是吴匡这些人。

    何苗的长史乐隐是牵招的老师,乐隐就死在这场冲突中,牵招护卫乐隐尸体返回家乡安葬,险些被山贼杀死。

    当年雒阳政变,变数一个接一个,从宦官狗急跳墙决定动手杀何进开始,就有袁绍、袁术迅速果决反击,随即动乱刚刚平息,吴匡就鼓动何进部曲袭杀了唯一的合法领袖何苗;紧接着又是董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拢雒阳各军,之后又是同属边军的吕布杀死丁原,依附董卓。

    变数之多,让人数都数不过来,最大的变数莫过于袁氏故吏董仲颖突然反戈一击,将袁氏的中枢歼灭。

    而吴匡,只是这一系列变数中的一个节点,有明显承上启下的作用。

    吴匡不动手,那……就没人能动手杀何苗,也就没有后续的一系列事。

    当年雒阳之变,再到后来的长安动乱,各种意外变化一环套一环;就如这三四年里,刘备与曹操争夺汉中开始一样,不断出现各种爆冷、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违背常理的扭转,让人目不暇接。

    谁能想象,十万汉军出宛口,已经让魏吴联军疲于应对?

    谁又能想象,本该是北伐第一场苦战的张辽,会溃败、瓦解的那么快。

    太多反常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眼前,让吴懿、吴班兄弟感到渺小、惶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汉室三兴,田信要追究当年雒阳之变的元凶,汝颖士族集团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身为陈留吴氏一员,哪能轻易躲过这一劫?

    别人可能不会追究,可田信受业于汉博士,这些汉博士躲在深山里教授田信,肯定希望田信做些事情。

    从雒都之变,再到后来的长安、关中之乱……公卿、百姓死的太过惨烈。

    这笔血仇,可比曹操在徐州做下的事情还要浓厚,几乎难以化解。

    吴班是真的绝望,当年到底发生过事情,他也不知道……万一田信尊奉授业恩师的嘱托,执行复仇,那吴家掺水的外戚身份,经不起田信一巴掌打。

    连带着,回忆起少年时的事情,吴懿也惶恐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想明白

    二十九日,北府兵全员集结于定陵城西南十五里外的魏军废弃营垒。

    田信返回叶县,与关羽商讨搅乱中原的战机。

    越是相持,越是顺应魏军的算计。

    碍于雨水,攻打歼灭张辽,或攻破昆阳俘获孙登威胁孙权等等一系列事情只能等待。

    而定陵以东,秋后属于正常的降雨,无碍行军;军中储粮也能给北府兵挤出十五日军粮,再加上北府兵自身携带的干粮,考虑到缴获收益,田信有信心在中原浪一个月。

    魏军主力都集中在宛口,防线稳固的代价就是后方空虚。

    “搅乱兖豫二州,曹洪麾下卫军、裴潜之豫州军、苏则之兖州军,皆慌乱不足用。”

    田信面容沉稳,目光平静:“宋公,此争分夺秒之际,时不我待。”

    关羽只是看一眼田信,又看看摆在两人面前的地图,按着目前的形势来说,大概十天后刘备的中军主力才能抵达宛口,期间如果田信向外出击,那么魏军必须围堵,魏军调动后,宛口这里会有更多战机。

    兖豫二州的青壮人口细分的话,有两成一直服役,或在中军,或在外军,是魏军常备。

    现在魏军执行总动员,余下八成丁壮人口里,有近两成精壮编为曹洪的卫军,余下两成的人口编成类似辅军的二线军团,目前只有四成丁壮人口留在郡县。

    如果搅乱兖豫二州,曹仁、裴潜、苏则这一主二辅三支军团的军心士气就会瓦解。

    没有人比田信更适合执行这个任务,北府二十六营兵足以横行中原,寻常两三万规模的魏军不敢野战,规模更大的魏军若是调动起来……那宛口的汉军正好给予魏军致命一击。

    关羽也有顾虑,询问:“孝先攻城略地后,如何善后?”

    肯定会打破很多城池,田信闹出的举动越大,那魏军、吴军也会更加无底线的强迁兖豫二州人口,以期搬空中原。

    “百姓无辜,我会破中原坞堡,取豪强米粮助军。”

    田信回忆起迁移途中的种种凄惨,语气低沉:“若战事不顺,我军在宛口屯种,那我将劝百姓逃往宛口避难。还请宋公多做应对,以便安置百姓。待到明年春,我军与百姓一同耕种,如此可为长久之计。”

    游击战,彭越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彭越做不到。

    自己此行出征的目标,是破釜沉舟的项羽,是背水一战的韩信。

    这一战最差也是将中原打成无人区,破坏魏国休养生息,将彼此拉到同一水准。

    已到不得不放田信出笼的时候了,把田信放出去,到底是促成曹植当齐王,还是田信自己当齐王,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

    汉军不是不能打,始终都能打,从将校到吏士,个个身经百战,战意旺盛。

    可现在唯一一个问题就是指挥问题,马超越来越跳,张飞、田信这里也只能彼此协调作战,谁都想当主攻。

    除非刘备带着中军集团抵达前线,否则四支军团很难分清楚主次。

    这不是四个人坐下来谈一谈就能解决的事情,每个人下面站着那么多人人,谁都想争夺主攻机会。

    放田信出笼搅乱中原,威胁青徐、河北,令魏军首尾难顾;同时关羽张飞同气连枝,马超这里也只能甘心打侧翼,做防守。

    到时候关羽、张飞之间再分主攻、次攻的话,反倒好解决了。

    没有电报,刘备无法实时指挥前线,前线指挥权实际归前线四人各自执掌,这已经暴露出许多隐患,必须要及时更改。

    翁婿两个自始至终没有谈论家事,田信来做了个汇报,关羽批准,这就完事了。

    怎么打,往哪里打,就是田信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被围住后,关羽再负责接应。

    关羽肯定派兵解救,彼此信任就够了,彼此信任也是最难的。

    另一边张飞却快气炸了,昆阳守军自二十七日大雨天里得到曹丕箭书后,全军振奋,以极高的决心准备守够十天。

    十天,只要无援军,曹丕、朝廷许可他们投降,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不诛连他们的亲属。

    这是难得恩典,哪怕死在城头,也不能放汉军入城。

    十天,近万人守在城里齐心守备,即便猛攻攻下,付出的伤亡也是很大。

    这种时候把田信拉过来攻城都不顶事,守军不是不投降,只是要奉令守十天,以保全家属而已。

    昆阳守军被张飞三面合围以来,已呈现哀怒之状,这个时候都只存了一个念想,军心齐整,思想纯粹,已经不是威胁、恐吓能吓住的。

    当然了,如果十天后魏军援兵不到,昆阳守军就会投降。到那时紧绷的一口气泄了,换谁来当主将,都无法再次凝聚战心。

    守军用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守城,这还怎么打?

    打又打不了,劝降又无用,张飞被刘晔这一手恶心的暴跳如雷,索性饮酒解闷。

    虞翻也刚刚探望过儿子,见虞忠没有发炎,心里高兴也跟着张飞一起饮酒,两个性格相投的人在一起,真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都是直爽个性,一个崇尚名士却常被其他名士、大儒羞辱;一个是名士大儒,偏偏还是个挺矛擅长厮杀,又喜欢喝酒的暴脾气。

    相恨见晚,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已攀升到至交的地步。

    喝点酒怎么了?

    张飞喝酒,此前只有刘备、关羽能劝住酒后的张飞,后来多了个诸葛亮、庞统。

    现在虞翻也能劝住酒后的张飞,论顽固,大醉之后的虞翻,反而能压住张飞。

    酒后打闹起来,不下死手……张飞不见得能压住虞翻。

    另一边吴懿送走吴班,也宿醉解闷,张飞自己饮酒违背军令,难道自己堂堂关中都督、右军副将就不能喝几杯散散心?

    魏军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吗?

    不敢来,那有什么好担忧的?

    正巴不得魏军来,好建功立业,让各军知晓自己厉害!

    至于背叛投降……作为陈留人,吴家很清楚这些年曹魏杀死了多少旧友亲朋。

    田信对吴家的报复……也就是报复吴匡、吴班一系,关自己什么事?

    自己妹妹是大汉皇后,今后的皇太后,大不了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去搅合朝政,也不去触碰军权……你田信做事也要讲道理,如果这样了还对我下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诽议?

    喝了酒,胆气渐壮,许多事情反而看透彻了。

    吴班惶惶不安是吴班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跟陈留吴氏有什么关系?

    严格来算,吴匡死的时候,自己也就戴孝帮着张罗殡葬,其他事情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所以真没什么好怕的,应该抽空去见见夏侯,今后也是个照映。

    心里思索着这些事,吴懿心里通畅,渐渐入睡。

    二十九日的夜,无风,露水很重。

第二百八十九章 猛仲达夜袭汉家营

    滍水上游的山区还在持续落雨,以至于滍水暴涨,约平时三倍流量。

    激流汹涌,南北两岸都设有汉军岗哨,夜中往来传令、巡视,一切太平。

    然而魏军从上游鲁阳出发,乘坐草筏而来。

    不止是驻屯摩陂的曹洪部出动,就连张郃也在二十七日急行军参战。

    鲁阳以北路况汉军侦查有限,根本不清楚魏军的战前准备。

    张郃与中军集团在雒阳,在伊阙关以北……可伊阙伊阙,是伊水之关阙。

    于是二十七日清晨张郃麾下三万步骑乘船走伊水溯游而上至陆浑上岸,陆浑至梁县路程一百里,皆是宛雒驰道,本就有防雨排水措施,沿途又设立站点储备草束。

    这一百里路程雨后受损轻微,坑洼处投草铺垫,大军畅通无阻。

    从陆浑经阳人聚之后抵达梁县,梁县就在汝水岸边。

    二十八日午前,张郃前锋至梁县,从这里乘船顺汝水往东南方向的郏县、摩陂行进;随后又沿着南边的父城向南进发,当夜抵达滍水东支流上游。

    而司马懿在二十八日夜间自郏县出发,乘船向东南的鲁阳顺畅行军,随后大军饱餐后,制作简易的草筏,沿滍水西支流参战。

    一场秋雨,盘活了汝水上游各支流的水运力量,也让早有相关准备的魏军没有受到降雨影响,反而高速移动。

    张郃不是来救张辽的,最起码出兵时不是来救张辽的,他是来稳定跟曹洪看场子的。

    张辽败的太快,若不是大雨阻碍汉军脚步,恐怕曹洪手里的集结的近四万军队就崩溃了。

    不需要田信带人去搅乱中原,曹洪麾下的近四万卫军已到了崩解边缘。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如果是中原的百姓、寒门,突然被强征入伍,去跟这四五年里连战连捷的汉军对垒,就问你慌不慌?

    持续的训练、军法,可以让你安心待在军营里。

    可突然天下闻名的前将军、晋阳侯张辽兵败如山倒……本该出现在西线战场的张飞出现在宛口,就出现在自己百余里外,你是曹洪麾下的吏士,你怎么想?

    普通军士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他们或许连张飞是谁都不怎么清楚,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打赢,能不能活着见到家人,家人是否太平。

    可中低级军吏有思考能力,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军吏阶层思想惊疑、混乱,这种慌乱情绪迅速弥漫于曹洪麾下各军。

    已经到了张郃不出动,曹洪所部就会崩解的恶劣地步。

    如果曹洪的卫军集团临战崩溃,必然会导致前线夏侯尚、曹休二部受到极大的士气打击,连锁崩溃不是不可能。

    更为恶劣的是崩解、溃逃回乡的溃兵会迅速散播惶恐情绪,让兖豫二州顷刻间秩序崩溃,士民会争相逃亡。

    就连派遣的官吏,也会弃城而走,这样一来各郡各县沦为散沙,汉军传檄可定。

    形势就是这么的恶劣,已经到了张郃不得不救场,司马懿不得不亲自率领督军的本部兵参战激励士气的地步。

    必须打赢一场,不然张郃来了也只能稳定一时。

    否则刘备出宛口,势必会向兖豫青徐各郡发檄文……谁也不敢保证各郡郡守、将军能忠诚于大魏。

    唯有打赢一场,展示己方军事实力,才能让中原、青徐、河北、关陇士族、豪强们保持观望态度,不至于像南阳豪强那样迅捷的改头换面。

    这是势在必行的一仗,也是破釜沉舟的一仗,何况夏侯尚已经出伏兵,必须要接应。

    不然夏侯尚伏兵出击失利,浪费张辽秘密遗留的密道,那战后追究,曹丕肯定会问责。

    司马懿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没有第二条路。

    他拿出家传的勇气,就趴在草筏上紧紧抓着困束草筏的绳索,与其他吏士一样,在黑暗中漂流。

    只能暗暗祈祷,希望祖先的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滍水桥!”

    “司马督军,前方就是滍水桥!”

    黑暗中,旁边草筏上一名军吏低声呼喊,司马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看到了滍水桥两岸扎立小寨的汉军篝火。

    “口衔枚,噤声!”

    “口衔枚,噤声!”

    就连司马懿本人也掏出一枚湿漉漉的木枚放嘴里咬住,哪怕此刻汉军往溢涨的滍水中射箭,中箭魏军也发不出声音。

    过滍水桥时,桥两头小寨里豢养的猎犬狺狺狂吠。

    大约也是此时,北府兵营地内,田信豢养的五头半大老虎连连长啸,沉睡的田信突然睁眼。

    “君上?”

    夜中值守的张温起身拱手:“兴许是虎房受惊,才有虎啸。”

    “不,向右军、前军、左军示警!”

    田信口吻严肃:“不必派发使者,我料魏军已然设伏,举火为号!”

    “是!”

    张温转身解开帐帘,对一侧当值的军吏、故吏道:“擂响晨鼓,举火向各营示敬!”

    “咚!”

    “咚咚咚!”

    随着第一声鼓点擂响,第一鼓旋律还未停止,周边各营鼓吏纷纷跟进,伴随着鼓点旋律,一同擂响节奏轻缓、渐急的晨鼓。

    十里外定陵城头,夏侯霸紧张眺望,见北府兵营垒纷纷举火,气的抬手一拳砸在女墙垛口:“唉!已然泄密,向征南将军传讯,就说贼军察觉,大军不宜再动。”

    见信使要走,夏侯霸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目光犹豫:“还请询问征南将军,地道直通定陵城中,今夜袭暴露,地道是否堵塞?”

    夜中举火迅速引发右军警觉,昆阳城南营垒,值守的范疆阔步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帐,此刻张飞、虞翻酒酣,正坐在一起讨论分析官渡之战时孙策北伐这个设想。

    虞翻据理力争,认为孙策北伐,肯定能曹袁之间谋取重大胜利,最少也能全据扬州,拿走淮南地。

    张飞不以为然,觉得孙策北伐捅曹操屁股一刀,曹操肯定会投降袁绍,继续做袁绍的附庸、外围、小老弟。

    这也是官渡之役时刘表作壁上观的原因所在,大家都需要曹操活着,需要曹操挡住袁绍的兵锋,所以曹操后路很安全。

    两人争论时,又齐齐不满瞪圆眼睛盯着搅局的范疆,范疆看着头大,急忙说:“公上,北府兵举火示警!”

    张飞敛容,依旧一张酒酣涨红的脸:“可有信使来报?”

    “未见信使。”

    虞翻这个时候已走到一侧,抬手就脱锦袍,拎起征衣就挂到身上,自顾自绑着征衣木扣:“卫公,应提防贼虏伏兵。”

    “哼,还怕他不成!”

    张飞扭头对帐外扬声:“举火示警,擂鼓聚军!”

    他又对范疆粗声呼喝:“传告各营,营中多立火把,警惕伏兵从营内杀出!”

    范疆恍然,赶紧转身去传令,虞翻张张口把想说话的咽回去,就见张飞得意洋洋看他,虞翻遂回以笑容,张飞更是呵呵直笑。

    “难道有诈?”

    司马懿见吴懿营垒外只有简单的一道木栅栏,说是木栅栏,还不如说是立营的规划营标。

    就连这道栅栏也是稀稀疏疏,多有空缺之处,简直比流贼还不如!

    可见东北昆阳方向有火光,哪里还能细想,下意识认为吴懿应该无备,不然不可能远处汉军会举火……极有可能是夏侯尚,或张郃的兵马杀到。

    “嘶……真是火光?”

    吴懿醉酒,刚被亲卫将架着出帐看东北方向的示敬火光,就突然听到杀喊声,从左手方向。

    当他扭头去看时,就见百步外的栅栏被轻易推倒,黑压压的夜袭队如洪流淹来,顷刻间所有的营帐轮廓都被黑色淹没。

    没有披甲的吴懿站在大帐前的篝火前,第一时间遭到集火。

    一脸错愕、失落、释然以及遗憾,吴懿与披甲的亲卫将一同射中,他刚拔出的剑也无力坠地。

    当啷一声,随即吴懿与亲卫将扑倒在地。

    关中都督、右军副将陈留吴懿就此战死,时值夏历元年十月三十日凌晨,约三更时刻。

第二百九十章 不得已长平侯施计

    昆阳城西门外,另一座滍水桥。

    这里汉军并未设防,是留给昆阳守军自行撤退的生路所在。

    可昆阳守军不珍惜,反倒方便了张郃的前锋部队,他虽执掌三万余洛阳中军,可此刻能抵达战场,由他亲自指挥的也只有看看五千步骑。

    当北府兵营地举火示警时,张郃还在等待夏侯尚派遣的伏兵,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张飞比邻滍水的北营跟着举火、擂鼓。

    哪里还能再等?

    魏军各队相继吹号,向着一切有灯火的区域发起进攻。

    张郃本部千余人擂鼓向前,以鼓声为标志,向各队传达本阵所在。

    隆隆鼓声中,张郃这里顺利破开简陋栅栏,突入营中与汉军甲士厮杀起来。

    也有零散的分队越过北营,向昆阳东门外的张飞本营发起骚扰,皆明火执仗,夜中难辨虚实。

    张飞瞪着眼睛观看营外游动的火把队伍,对身边虞翻说:“先生,此必疑兵。”

    虞翻拄矛在手:“卫公,还请拨付五百甲兵,虞某去会会这股敌虏。”

    “先生怎可冒险?”

    张飞将战盔往脑袋上一戴,扎着盔带:“我去厮杀,先生居中调度,统兵接应。”

    “不可,些许贼虏,怎劳卫公亲往?”

    虞翻抬手抓住张飞肩膀:“要去也是虞某去,卫公千金之躯,如何能涉险?”

    十几个中高级军吏跟在身后,正要请战,张飞眼睛微微上翻想了想:“不若我与先生各领三营兵,分左右解救北营,看看这魏军是何来头。”

    他言语间脸色狐疑,想不明白曹洪怎么敢来夜袭。

    曹洪那里的情况也不算机密,只是大雨阻碍路途,无法包围、吃掉曹洪。

    思来想去,也只能推测为曹洪、司马懿的本部兵马来袭,也只有各自的本部,才有这种夜袭能力。

    不是精兵,是没资格打夜战的。

    对寻常郡国兵来说,能夜间行军,就已经是其中一等一的头筹强兵。

    叶县,关羽登高而望,神色平静毫不意外,现在的魏军也只能打夜袭战。

    魏军的精锐部队士气相对稳定,又有地利优势,不敢打正面野战,只好靠打夜战来激励郡国兵。

    不仅是激励郡国兵,也要激励魏国朝堂里的公卿……如果公卿们都对大魏没了信心,那发生其他一些诡异的事情也是不难理解的。

    等宛口周边开拓、立稳之后,魏国境内坍塌死亡的情报网必然会自动复苏、凝聚,向汉军继续传达军事情报。

    关羽未观战多久,就见东边马超左军营垒区域也是擂鼓、立起更多的火把,向关羽示警。

    难道这是魏军各部的联合反攻?

    不可能,在孙权没有下场,没有把吴军拉到战场周边时,魏军发起决战的机会很低。

    决战可以打,打之前,汉军要先废掉吴军,魏军则要逼着吴军上前消耗。

    如果吴军始终不参战,那决战就很难爆发,会不断延迟。

    不解决吴军,谁都不愿意放开手脚打。

    澧水东岸,曹休亲率千余骑汇合越骑校尉薛乔所部,集合骑兵五千余,用餐待命,等待战机。

    撤到东岸的阎圃、李绪、李祯及乐綝残兵重编后,此刻又对马超大小七座营垒发动夜袭骚扰,也仅仅是骚扰。

    曹休大本营舞阳以南的各营魏军已在三更时收拾行装,连同汝南的裴潜部,也收拾行装向东撤。

    裴潜从后方纵马赶来,面容悲戚:“长平侯,真要委汝南、义阳三郡于吴贼?”

    “此国家方略之计,议定于庙堂,非我能更易。”

    曹休自淝水一战以来,脸上已瘦了两圈,眼神也不复之前的明亮、有神采:“可是有难处?”

    “是,自军令传至汝南以来,各营不分吏士,皆哭嚎悲戚,如今营中哭声相连……多有吏士弃军逃亡,各营军正也多视而不见,或思归心。”

    裴潜神情哀怒:“国家弃三郡军民于贼,焉能指望三郡军民怀报国之心?”

    豫州辅兵军团,已濒临崩解,已经到了执法军吏懈怠军法,不愿执法,放任麾下吏士逃亡的地步。

    执法军吏家属多在谯沛,或在邺城,他们逃不了,他们逃了,他们的家属逃不了。

    现在是不愿执行军法约束军心瓦解的吏士,也不敢执行军法。

    执行军法的话,很有可能引发豫州辅兵军团哗变,甚至集体易帜。

    这样的军队,如何还能调到许都一带布防参战?

    调他们去许都一带,放任吴军进占义阳、汝南三郡……这让全军吏士怎可能安心开拔?

    可能前脚走,后脚吴军就会执行孙权的命令,将三郡搬空,让这些军士与家人永久分别。

    以关羽的人格魅力,尚且不能让军士抛弃家属,更别说此刻的魏军将领。

    裴潜的悲伤无济于事,除了颍川郡、陈郡、梁、谯沛的辅兵还保留建制外,余下三郡籍贯的吏士在夜色里或一哄而散,或结伴出逃。

    豫州辅兵军团两万余人,从邓艾出逃开始至今就此瓦解。

    曹休有办法么?

    没办法,这是曹操也没办法的事情,谁都知道军役幸苦,曹操本人更是清楚,哪怕很伤心,还是选择执行军法,惩戒逃军行为。

    现在没时间惩戒,也没有精力追究逃军行为。

    正所谓法不责众,执法成本太高,高的承担不起。

    就这样,在魏军、汉军、吴军眼皮子底下,第一支成建制的军团瓦解了。

    得悉此事,曹休、裴潜只能后撤,放弃等待。

    等到天亮,也不见得有骑兵作战的机会,还不如早早后撤,接替曹仁布防于许都一带。

    曹休只能多布置疑兵,让参战袭扰马超的阎圃等人大张旗鼓的向东撤离,即希望引马超追击,也希望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把这片烂摊子甩给吴军。

    吴军如果不接手,那汉军乘虚而入,顺着汝水上游往下打,吴军拿什么来顶?

    之前吴军吃掉多少,都有可能被汉军打的吐出来。

    这是汝水、淮水走势所决定的,也是汉军、吴军之间战斗力决定的事情。

    说不好寿春、合肥,也会被打顺手的汉军夺走……汉军夺走好,这样汉军、吴军就要纠缠不清,吴军最少能拖住五万左右的汉军,这可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汉军野战部队。

    丢弃三郡,换汉军分兵五万,正面战场上汉军减少三万、五万,会产生本质的变化。所以这件事情感情上很难接受,可算一算账目,怎么看都不亏。

    另一边司马懿击溃吴懿营兵,但吴懿的尸首还是被汉军抢夺拿走。

    但司马懿得到了吴懿大帐里来不及销毁的汉军军书,桌案上正摆着一团沾染酒气的帛书。

    司马师随同参战,见了这份帛书,惊喜道:“父亲!快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投滍水张俊义阻流

    “河内司马懿乃将门世家,今出督各军,才情远在曹洪之上。此公素不知我军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恐督兵来袭,不可不慎。”

    借助火光,司马懿双手捧着这卷田信手书细细审视,声音低沉:“他倒是知我所能……”

    司马师这时候指着南边叶县所在,那里一条火龙缓缓压来:“父亲,关云长所发援军将至!”

    外围还在厮杀,应对吴懿营兵反扑。

    张虎、文钦也都一身血腥凑上来,张虎拱手请战:“督军,我军援兵即将破滍水桥。夜中我军熟悉地利,关云长发兵助战是为接应吴懿,其所遣之兵必然寡少。我军联合援兵,不下七千之众,乘其军势散乱,我军有一战之力。”

    从这里看西北滍水西桥,那里也在交战,火光向南移动,可见守桥汉军正在后退,从鲁阳后发的援兵正稳步推进,即将踏上南岸。

    这支援军携带大量的弓弩,可以弥补夜袭队缺乏弓弩的短板。

    文钦不愿意在这里跟关羽碰撞,他指着东北昆阳方面:“我军应按计划前往昆阳配合左将军,一同接应昆阳之军撤离!”

    司马师也跟着开口:“昆阳战事胶着,若拖到天明,北府兵出营追击……孩儿恐左将军有失。”

    右将军徐晃就是前车之鉴,前将军张辽也差点被田信追上一槊扎死。

    张虎看着外围反扑、攻势越发迅猛的吴懿部汉军,张口欲言,文钦粗声反问:“少君侯,我军若在此酣战至天明,不能击退关云长部,又该如何是好?”

    有接应军队么?

    没有,鲁阳能打的军队都在这里,到那时昆阳厮杀的张郃自身难保,谁还能接应这里?

    司马懿微微颔首,将田信的手书塞入怀里贴身收好,手书入怀,司马懿军事信心倍增,也不在意四周反扑的吴懿部残兵,准备亲自驱散、击溃这股残兵。

    故语气不容置疑:“文将军接应后继之兵,张将军为前驱,向北接应左将军!”

    文钦昂声领命,张虎不情不愿也应一声,深深望一眼东南尧山所在,提刀在手转身向北。

    见这两人率领部伍离去,司马懿也松一口气,对司马师说:“汉军军书关系重大,你速速运送过河,径直送往鲁阳!抄录后,速速发往洛阳,不得延误!”

    司马师面容稚嫩,冻得青红,扭头看一眼背后的滍水:“父亲?”

    “军书要紧,速去!”

    司马懿喝斥一声,给了个眼色,自有亲卫拖着司马师离去,现在河边还有己方残留的草筏,能勉强泅渡渡河。

    到了下游,桥就那么一座,如果被汉军攻夺,大伙只能跳水逃命。

    关羽依旧在叶县城头观战,此刻无从知晓更远处的消息,只能通过视线内的火把队伍猜测敌我,分析局势。

    汉军、魏军相互追逐厮杀,不一定后退的人吃亏,往往追击时吃亏,又会演变成后退方,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也有可能追击者在追击途中因为前方传来一声吼叫,就会变成后退者。

    此刻因为夜色笼罩,双方反倒爆发出汉军北伐以来最为残酷的绞杀战。

    汉军军吏不想战后被处理,激励部伍舍命酣战,魏军又急于脱身,不给汉军重创,那他们就无力脱身。

    偏偏又打不出强有力的一击,甚至打出了,也因为夜色遮蔽,战果无法传播,导致汉军士气稳定不变。

    这一刻司马懿面容苦涩,再高超的计谋,也是需要士兵去执行。

    谁能想象,关羽援兵还没靠近,自己就被吴懿残兵打的连连后退?

    吴懿是突然战死,各营营督还没死,正因为吴懿战死,各营营督反倒积极反攻,死死咬住司马懿。

    关羽就在身后,张飞在身侧,不远处又是田信、马超,汉军军吏阶层战意旺盛……只要拖到天亮,来的魏军一个都别想跑!

    以至于张虎带着前队向北出发后,文钦不仅没有打通滍水桥,反倒司马懿本队也被纠缠,即无法走西边滍水桥退回鲁阳,也无力甩开汉军向北靠拢张郃所部。

    汉军的基础士气太高了,高的让司马懿咬不动。

    反复厮杀,司马懿向北脱身无望,只能汇合文钦向滍水西桥杀去,准备退回鲁阳,一个开路,一个断后。

    再不突围,等到天亮,就走不了。

    昆阳城,张虎抵达这里是正好与乐綝遭遇,两人合力猛攻,配合昆阳守军击破张飞南营,也仅仅是打破简陋的营垒墙壁,汉军依旧在营垒中守御、厮杀。

    不管张虎还是乐綝,都是行军四十余里参战,气力先后衰竭。

    张虎见无力驱散,击溃当面汉军,指着己方控制的滍水东桥,恼怒愤懑:“撤吧!司马仲达言而无信!”

    乐綝气喘吁吁,脸颊被流矢划伤,皮肉翻卷渗血,模样惨烈:“就此后撤,地道必为汉军所知!伯父经年心血,就此荒废!”

    “再不撤,你我谁都难走!”

    张虎左手抓着乐綝后背往后拖:“退回洛阳,再做计较不迟!”

    乐綝指着东北方向:“不若走地道退回征南将军麾下!”

    “夏侯征南怎敌夏侯征北?”

    张虎反问,指着北边洛阳:“我有破夏侯征北之策,正缺兄长一同去洛阳督练这支奇兵!”

    张飞本阵两千余人金鼓齐鸣,明火执仗向滍水东桥行进,从昆阳城中涌出的魏军皆不敢阻挡,或眼睁睁看着张飞本阵列队移动,或调头就往滍水桥跑。

    只要跑的比汉军快,那肯定就能跑回家乡去。

    人生路不熟,又有极大口音差距的孙登部吴军只能乱糟糟跟着昆阳魏军向滍水桥撤离。

    各路魏军配属不同,籍贯不同,口音也不同,此刻目标是一致,偏偏又混进来服色、口音更奇怪的吴军。

    宽不过三丈的滍水桥,已不知是谁第一个挥刀,为抢夺一条生路,无人能稳定秩序,就混杀起来。

    张虎、乐綝领着疲兵撤到这里时,身后还追着汉兵,哪里还有心思、力气去桥头喋血杀一条生路?

    两人带着部众就往汹涌的滍水跑,在岸边丢盔卸甲,密密麻麻跳入冰冷、湍急滍水中。

    同样鸣鼓而进的张郃即等不来夏侯尚伏兵的奇袭,也等不来司马懿接应,此刻也只能向滍水桥移动。

    好巧不巧,与张飞撞在一起。

    几乎一瞬间,双方通过火把认出对方旗号,就齐齐冲撞,彼此精锐亲兵就冲撞在一起。

    张郃持矛死死盯着火把下金甲的张飞,张飞也是瞪着眼睛,两人之间重甲冲击步兵酣战厮杀,黑暗之中并无弓弩滋扰,杀的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张飞不着急,咧嘴笑着,已经把张郃咬住,高声激励左右:“擂鼓!狠狠擂鼓!”

    恨不得亲自擂鼓,张飞却盯着张郃所在,生怕自己一眨眼,张郃就跑的不见影子。

    三四里外,天色将明之际,虞翻正火速增援张飞。

    “嘿!不该来呀!”

    张飞见到虞翻从侧翼杀来欲夹击张郃,恼怒长噫一声,仿佛将要套中的鸦雀受惊要飞。

    果然,张郃及身边人齐齐朝张飞这里投掷火把,余者一哄而散,转身就往滍水边跑。

    滍水东桥已无秩序可言,就连郑浑也是靠卫兵厮杀,才杀出一条血路。

    桥下游,皆是从桥上栽落的魏军士卒,人头攒动,滍水为之不流。

第二百九十二章 趋利害宗德艳力劝吴王

    定陵城北,夏侯尚也率骑士三千,在此观战,等待作战机会。

    随着天色渐亮,司马懿、张郃接应昆阳守军后先后遁走撤离战场,夏侯尚则断后,掩护夏侯霸向后撤离。

    遗弃昆阳,汉军将初步建立防御圈,接下来汉军主攻据点无非西北鲁阳、东北定陵、郾县以及正东舞阳。

    田信聚集前后两营骑士正欲追击,外围斥候侦查来报,庞林亲自劝阻:“已然探明,曹休部正向许都行军,此刻其中军正在郾县之郊!”

    他换一口气,又说:“据斥候侦察,贼虏裴潜所部军心瓦解,四散回归乡里。斥候遭遇许多豫州逃军,多愿随我军返回汝南、义阳。”

    亏了。

    田信顿时觉得亏大了,颇有些不相信:“裴潜所部已然崩解?”

    “是,各队斥候都有所报,不似作假。”

    庞林也觉得亏了……裴潜的豫州军团是一支屯田客为主的辅兵军团,战斗力并不高,可这终究是两万多人的编制、番号。

    也是一笔军功,从小方面来说,这支军团意味着俘斩两万的军功。

    田信已经不缺,可庞林以下的将校、吏士,哪个不缺?

    从大的方面来说,包围、迫降这支军团,就能按着俘虏改造的政策进行……压榨。

    压榨不奇怪,随于禁投降的那批军吏里,依旧有近两千人待在临沮军屯;田信手里还始终握着万余人的降军在昭阳邑军屯。

    现在这支军团崩溃瓦解,跑到汉军营前投效,那就是大汉义军、义士,自然要给与较高的待遇。

    哪怕溃逃回乡里,汉军打回汝南,这些人又将恢复大汉百姓的身份。

    到时候再征集这些人的力量,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还要考虑民心。

    何止是亏了,简直亏大了!

    庞林看田信模样就猜个七七八八,这种事情有默契就好,另说:“曹休弃义阳、汝南诸郡,恐怕已与孙权达成协议,吴军即将北上参战。我料宋公必有布置,孝先不可轻动。”

    魏军不可能平白无故放弃义阳、汝南诸郡,或许割让给了孙权,或许吴军已经参战,正增援宛口。

    吴军再不济,也能守住汝南,牵制三五万汉军。

    或许吴军已经抵达汝南,正逐步接收防御阵地。

    两个问题立刻摆在面前,第一是曹休向东转移,汇合夏侯尚及苏则的兖州军团,那么就会形成一支规模过十万的野战军团,骑军约在一万五千左右。

    面对这支战略力量,不做好情报调查和战前布置,是不能贸然撞上去的。

    所以,追击夏侯霸、夏侯尚一事只能作罢,再等待战机。

    第二个问题,是精熟中原地利的魏军好打,还是远道而来,极有可能水土不服的吴军好打?

    算清楚这笔账,谁来打汝南的吴军,就成了接下来的重头戏。

    如果秉着公正公平这一原则,以投票的方式来决定……这一票投给张飞就行了。

    另一边,鲁阳、摩陂的魏军正在庆功,摆宴欢迎孙登这支大魏虎牙军助战。

    虽然被汉军俘斩五千余,可司马懿阵斩汉军关中都督、汉皇后之兄、右军副将吴懿;张郃也顺利将被围的昆阳近万守军接应出来。

    尽管过程有些狼狈,但也证明汉军并非不可战胜!

    至于救回来的军队质量,跟折进去的军队质量之间的区别……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

    要以人为本,五千换一万,斩敌大将,这不是大胜是什么?

    司马懿、曹洪、张郃联合上奏报功,这种级别的大胜,肯定要下诏书通报天下郡县的。

    得益于赵俨去年开的好头,魏军发扬以一当十的光荣传统……司马懿等人问心无愧,纷纷在这份‘斩贼甲首三千余级而归,贼烟熏火燎溺水踩踏而亡不可计数’的奏表上署名。

    曹休离奇东移的举动,令汉军疑惑,等待刘备分兵命令时,消息也在中午传到孙权所在的颖口。

    孙权距离战场最远,也就六百多里路,沿途换马不换人,孙权时时刻刻都能获悉宛口战场的军情变化。

    曹丕则是三百多里路,刘备是二百里路程,战争走势虽决定于前线将校,但也受控于后方。

    张辽是江东的噩梦,这个噩梦却被另一个梦魇凶兽击碎,现在吴军分屯于颖口、汝口,盘踞在淮水干流静静等待,孙权是真的不敢动。

    这里跟长江、合肥、寿春不一样,长江那么宽,又没盖子,打不过撤了就撤了;合肥、寿春时,他又在巢湖屯军,后路始终是稳妥的。

    淮河水网密布,可适合大军乘船移动的水道来回就那么几条,只要被汉军或魏军卡住,那大吴水师立刻就会姓魏、姓汉。

    现在就这种情况,孙权真的不敢动。

    他屯军颖口,与寿春距离五十里路,死死守着全军退路。

    生怕自己上前线参战,然后曹植、臧霸领着青徐兵将自己后路截断。

    而现在,曹休没等吴军回复,就擅自向东撤离,将汝水以西的广袤区域让出,让潘濬直面汉军兵锋……这种危急情况下,孙权不得不思考汉军的提议。

    如果现在调头去打青徐,夏侯尚、曹休、曹仁这些身经百战的军队绝对不敢增援青徐战场。

    青徐军团最能打的臧霸部已经被打残,天下名将、青徐守护者、大魏开阳侯臧霸已经老了,很好欺负。

    曹植就更不用说,几乎就没单独带过军队,又跟曹丕有冲突,彼此猜疑。

    这样的青徐军团,有什么好怕的?

    可自己向东攻掠青徐,汉军若在正面战场以绝对优势打崩魏军,传檄而定中原,那自己岂不是进退无路?

    孙权不敢动,又想动,对汉军使者宗预很是为难的表示:“奈何太子委质于北,此骨肉之情,焉能不顾?”

    宗预很是理解,口吻轻缓:“正因如此,我为大王深深的忧虑。大王有争雄之心,已不容于汉魏。今天下已到三方争雄之际,而大王势弱,若不能得青徐之地以自壮,迟早必遭兼并。”

    孙权听了神色黯然跟着一叹:“悔听吕子明误国之言!”

    “大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宗预耐心规劝,询问:“大王,中原乃系魏国心腹之地,魏之君臣岂会留力?”

    孙权默然,宗预就说:“此魏之君臣竭力抗争之际,两虎相争,势必一死一伤。今外臣出使大王处,规劝大王东取青徐,本意就在于此,改一死一伤为两伤,一轻伤,一重伤。”

    “大王若取青徐,则与汉并雄于世,唯独魏弱。此两强一弱之格局,利在汉吴。”

    见孙权思索,宗预又问:“大王可听闻赵公夜中遇袭,夏侯作壁上观一事?”

    听到这话,孙权脸上露出笑容:“早有耳闻,难辨其真假。本欲询问德艳,又恐惹德艳不快……难道真有此事不成?”

    宗预缓缓点头,面容沉重:“确有此事,赵公险些覆没。”

    孙权眼睛放光期待口吻:“那关云长如何处置……不不不,此汉军机密家丑,德艳何故宣扬?”

    “为使命而已。”

    宗预一本正经:“我为汉吴联合两利之事奔走,促成此事,既能为国家分忧,亦能达成使命一展所长。再者,此事已然发生,为三国将士皆知,外臣隐瞒大王,大王也早晚知晓内情,外臣又何必掩饰?不妨坦荡论之。”

    “大王且深思,中原我军即便大胜,以如今之内争,又如何能更进一步?”

    “若大王裹足不前,踌躇不定,必为人所图。”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谋进退潘承明细说虎狼

    宗预离去,孙权踌躇良久。

    汉军阵营出现矛盾,实属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自古以来,兄弟、父子之间宣扬孝悌美德……之所以宣扬,不就是因为这种品质宝贵?

    父子兄弟之间尚且有争执、矛盾,更别说一起共事的形形色色的人物。

    大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顿饭,谁都不给谁难堪,已经是极大的和睦。

    彼此终究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上升通道永远是固定、狭窄的。

    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能争取机会,谁又愿意吃剩饭,去做绿叶?

    诸葛瑾、吴范相继得到孙权传见,孙权询问诸葛瑾:“子瑜,我军若顺沿泗水而进,可会有进展?”

    “至尊,青徐二州郡县之间近来流传乡偐,左右两句。一者是‘降大不降小’之语,青徐士民小觑我军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者是青徐互保,御敌于州界之外。臣以为,青徐二州士民已生背离之心。”

    青州军不好说,徐州军素来看不上江东军,这是孙策时期就埋下的深刻印象。

    诸葛瑾斟酌语气:“我军不动,曹植尚能守御青徐。我军若动,青徐二州恐生变故,此有利于汉军,不利于魏吴。”

    泰山压顶一样的中原决战,稍稍处理不好,吴军极有可能遭遇汉魏联合绞杀。

    以现在吴国内部的……稳定情况来说,如果再吃一场败仗,孙权真的没必要再回江东。

    江东目前稳定度大概是负二,这还是淝水之战胜利后增幅的综合评估。

    诸葛瑾不看好此事,打回徐州去,作为徐州人都没这个信心。

    孙权又召见吴范,请吴范占卜算一卦。

    吴范略有手抖,兢兢业业抛出最新制作的算卦道具,是六对食指长短的铜勾,一面涂黑漆,一面涂白漆。

    叮叮当当脆响之后,十二枚铜勾坠落在地。

    吴范拨动、收拢、整理这十二枚蝌蚪、阴阳鱼一样的铜勾,形成一组卦象。

    上卦为震,震为雷;下卦为艮,艮为山,组合形成雷山卦象。

    打雷天你走山路,是个什么状态?

    有惊无险,还是拿命在冒险?

    孙权也认识卦象,心中松一口气神色释然,天意如此,不能逞强。

    吴范见状,也是默默松一口气,庄重解卦:“雷山小过,此中上之卦,适可而止乃吉。”

    “且容孤深思之。”

    孙权挥退吴范,盯着卦象陷入反思。

    首先有一点必须确认,宗预始终是汉臣,首先考虑的是汉朝廷得失,其次考虑的是宗预本人的得失,第三才是宗预的亲友。

    自己是宗预的亲友?

    挚友亲朋?

    刎颈之交?

    都不是,只是熟悉了对方,喜欢跟对方打交道罢了。

    宗预说话有分寸,不会显摆、揭人伤疤,说话好听又会变通,这就够了。

    “至尊,潘都督求见。”

    诸葛恪身穿绿袍黑漆皮铠,右手提着方天戟在帐外通报。

    孙权深吸一口气,抬手搓搓脸,露出笑容,又狠狠搓搓脸,紫髯略散乱显得粗犷,笑容敛去,一副深沉、刚毅模样:“快……孤亲自去迎!”

    说罢转身就朝帐门处阔步走去,到帐外就见潘濬已经到了中军辕门处,潘濬乘坐孙权赐下的黄盖戎车,黄伞之下潘濬绿袍金甲,金盔之上簪饰一撮翠羽,整个人富有朝气。

    孙权阔步上前,拉着潘濬的手走向大帐,笑问:“观爱卿眉宇有急色,可是要劝孤撤军?”

    “咦?”

    潘濬收敛惊容,以严肃神情说:“张辽、曹休先后请求我军增援宛口时,臣下皆答应,只调子武、丑武二军缓行,以敷衍其事。不曾想魏军不堪一击,曹休更舍弃三郡,使我军不得不面对汉军兵锋。”

    孙权引着潘濬落座,也面容严肃细细聆听。

    潘濬神色稍稍放松,神情自然许多:“非是臣下宣扬汉军威风,实乃新军器械不利,又缺乏骑军辅翼,若与汉军相争于汝南,必落入魏军算计。不论胜败,我军都将陷于泥泞,难以自拔。”

    深吸一口气,潘濬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之局势,我军不妨以退为进。”

    “退往何处?”

    “非退回江东不可,唯有退回江东,汉魏才敢放手一搏。”

    潘濬缓缓讲述:“曹休率军东移,典农中郎将裴潜麾下两万余吏士已崩散七成,汉军、魏军又多散布谣言,诋毁至尊,以致义阳、汝南各县军民争相入山,或逃离聚落躲入荒野,以避我军。”

    孙权脸色有些难看,潘濬继续说:“臣下再三申明军纪,我军秋毫未犯,早晚必为各郡士民所知。只是如今当布仁信于民,不可强迫。否则百姓无知,今后将视我军如盗匪。”

    “此申信义于天下之举,孤明白,爱卿举措得当,甚合孤意。”

    孙权表态,皱眉:“若就此退去,恐为天下豪杰所笑。”

    “至尊,今留恋不去,必受其害。”

    潘濬抬手指着西边:“汝南、义阳人口不过十万户,我若强迁充实淮南,必使兖豫青徐四州士民视为匪类,为得一时之利,必受万世遗害。即不能迁民,留于此地何益之有?”

    “魏军存心不良,欲借刀杀人,我军焉能让其如意?”

    若强迁百姓,汉军或魏军杀入汝南、义阳地区,吴军将成为瞎子,得不到一点民间、地方豪强通报的消息。

    甚至以刘备、关羽、田信的性格,听闻吴军强迁百姓,极有可能调转进攻重心,先来打吴军。

    魏军、吴军有打空中原,制造中原无人区的预算、心理准备;汉军也有,只是不主动制造。

    只要魏军、吴军撕破脸开始动手,汉军放开通道,四周百姓自然会往汉军阵营跑。

    百姓就这样,不管你强迁的目的是什么,你只要强迁,就恨你,宁愿背井离乡自己去找一个地方落脚,也不会接受强迁的命运。

    甚至现在魏军开始强迁百姓,汉军、吴军都会受利,总之决不能率先强迁。

    太多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如果说拒绝迁民是因为害怕汉军追击、报复……那孙权的驴脾气上来,谁劝都一样,回不了头。

    彼此心领神会即可,潘濬说:“汉主年高,浮沉天下三十余载,威望著于海内。曹氏与关东、河北豪强皆系贼臣,同舟共济,已无退路。此战险恶,绝非如今肉眼所见。”

    “此虎狼相争之际,不论汉魏,皆有重创我军之心。”

    “之前,我军不动则不伤。”

    “致使魏军不满,才有曹休东移,祸水东移,使汉军攻我,以此胁迫我军应战。”

    “至如今,汉主、曹丕所虑实乃至尊。我军撤归江东休养,汉魏心病祛除,自会张牙舞爪,舍命厮杀。”

    “待明年春耕后,汉魏疲敝,我军以逸待劳士气旺盛,以新锐饱满之军开赴中原,取青徐如探囊取物!”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议分兵赵公超欲除国贼

    “奈何爱子委质于北,心中纷扰思绪混乱,已无力观望天下之变。”

    “谨望汉军挂念太子妃颜面,凯旋之时留我儿性命。”

    “三日内,我军就沿淝水退兵,德艳也要多加珍重。”

    孙权亲自送宗预出营,宗预手持孙权写给关羽、刘备请求休战的国书,不无遗憾的表示:“大王以父子情谊为重,我军又乃正义之师,自能成全大王。”

    宗预就此告别,先是飞骑通报关羽,自己撤归时途径汝口又与收拾行装的潘濬遭遇。

    潘濬本不欲见宗预,但宗预强求,潘濬只好领着十几名将军、中郎将一同来见,免得孙权猜疑。

    宗预下马,拱拱手:“承明兄,听闻吴军将空手而归?”

    “此言谬矣,我军乃系王师,不犯百姓秋毫。”

    潘濬笑容爽朗,洋溢自信:“中原士民观我军言行,自会倾心,待明年我军再出两淮,必能有所获。故,我军得士民之心而归,算不得空手而归。”

    宗预看看潘濬身后的十二元辰将军、中郎将,又看向潘濬,微微颔首:“此王道也,就怕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德艳,天下纷纷扰扰三十余年,焉能速定?”

    潘濬语腔略慎重:“即不能速定,我主吴王年富力强,十年生聚,十年征讨,何愁大业不定?”

    “二十年后再定天下于一?”

    宗预伸出两根指头,仰头看苍白的天空:“我军,意在两年之间!”

    战争已经波及两代人,最好在当代人里解决掉。

    宗预的回答,让潘濬脸色反复变化,最终还是紧绷着面皮:“那潘某拭目以待。”

    “承明兄,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前者泛泛如江中蛟龙,虽兴风作浪,亦不过随波逐流。曹孟德、袁本初能算真英雄,陛下、关公、夏侯及诸葛丞相,皆改易天命再造时势之真英雄也。”

    宗预对着东边微微拱手:“非是我轻视吴王,吴王只可与卫公、赵公比肩,远不如关公、丞相、夏侯举止方正,可为万世楷模。”

    潘濬不做点评,宗预又问:“我知承明兄与夏侯相互轻视,请问承明兄,夏侯治下,可有贪腐?”

    田信的勇猛,可以在战场上激励、鼓动所有人跟着一起勇猛,这是大家可以理解的事情。

    最最不能理解的是昭阳邑、北府的吏治,竟然没有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仿佛一个个到了田信麾下,就能戒掉亲亲相隐,偏颇行事利人利己的习气。

    宗预所问,潘濬不能回答,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做不出故意抹黑的事情。

    曹操生前,吏治就数江东最为繁冗败坏;孙权大清洗期间人人自危,可能是因为职务变迁太过迅速,许多人还来不及适应新身份。

    汉军东征,汉口决战以来,江东吏治迅速败坏,才有了潘濬变法的温床。

    变法以来,举荐问责制度落实到位,江东吏治迅速好转……可再好转,也比不上田信的北府。

    不管是北府内的司直张温,又或者被俗称为‘陈相’的陆议,都能完美的充当道德、行为楷模,田信本人以身作则,田纪、田允又不管物资、人事调动方面的工作,不执法自然就不会枉法。

    田氏宗族可以说是赢家通吃,管住手,管住嘴,基本上前程无忧,犯不着因小失大。

    关羽、张飞也是一样的道理,没必要去做这种不上档次的事情。

    一句话问住潘濬,宗预也不多做追问,辞别向宛口疾驰。

    宛口,汉军也在进行前线会议。

    关羽、张飞、田信、马超、马良一同参加会议,吴懿意外战死,让张飞脸色不是很好看。

    曹休率部东撤,战机变动,许多机会就此显露,摆在面前。

    刘备中军未至,现在摆在面前的就两个战机,一个是乘胜追击,乘曹洪卫军战意还在散乱状态,张郃急行军部伍疲惫之际,向鲁阳、摩陂发动猛攻。以此打开宛雒通道,将魏军赶到伊阙关之北,堵在那里。

    另一个是攻掠义阳、汝南,走陈郡、梁郡、谯沛向徐州的彭城、下邳迂回进击。

    这条路可能会跟北上的吴军遭遇……这是个好机会,马超、张飞跃跃欲试。

    特别是潘濬辛辛苦苦训练的大吴新军,谁不眼馋?

    只要换一茬军吏,就是大汉主力军团的营兵。

    很遗憾,这两个进攻方向跟田信没关系,跟关羽也没关系。

    刘备中军抵达前,关羽要守备宛口、围困张辽,这样保守的打法,虽然不能取得胜利,但也能规避失败。

    田信担子更重,以北府二十六营兵遮蔽东北方向的魏军主力,只要站稳在那里,本身就是奇功。

    裴潜的豫州军团溃散,依旧有七八千人,汇合曹休、夏侯尚、苏则、曹仁以及后续将要到来的曹植、臧霸青徐军团,这些都是田信需要阻隔的对象,将近十五万。

    挡住他们,拖住他们,本身就是极大胜利。

    两个进攻方向,各自有一个问题要想明白。

    向北打曹洪、张郃,能不能干净利索将这七八万人击溃,赶回伊阙关?

    伊阙关是魏军防御的屏障,也是监牢,任何一支汉军军团就能封死伊阙关,将张郃、曹洪,后续可能抵达的曹彰挡在伊阙关里头。这批魏军主力想要冲杀出来,反而要进攻汉军在关外设立的防御工事。

    单凭张飞一支军团的力量,很难办到这些,可关羽、田信、马超都有各自的防守任务;等刘备中军集团抵达,张郃、曹洪也能稳定军心,休养气力,完成战斗准备。

    所以北路不妥,唯有走汝南东进。

    这也就要面对一个问题,吴军算不得问题,要面对的问题源自豫州士族,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招抚政策。

    袁绍、曹操的强盛,就是汝颖士族集团强盛的代表体现;汝颖士族之东,还有曹操的根基,谯沛寒门武人集团,说白了,就是地方豪强、寒门士人。

    再是寒门,也是聚族而居的。

    一些事情,汝颖士族、谯沛武人已经做下了,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就姑息。

    就如曹操受封魏公以来屡屡掀起的清洗,汝颖士族、谯沛武人是人命,被曹操、曹丕父子连续诛连杀死的汉室忠臣家族就不是人命了?

    可终究是人命,处理这些人,势必要染血,染很多的血。

    这个血必须要放,从刘备以下,没人会迂腐反对,也没人愿意姑息养奸。

    田信等三恪家族愿意干这个事情,与国休戚与共,刘家不怕这点血,三恪家族也不怕,可终究是血。

    关羽不愿意这些血染脏刘备的衣服,也不愿染到张飞、田信手上……那么赵公超,做这些事情比谁都手熟,堪称当世第一利剑。

    赵公超是怎么想的呢?

    马超见张飞忿忿不平,田信唯关羽是从,关羽又愿意给自己机会……自己哪能错过?

    不就是杀人?

    世上还有比诛杀仇虏更痛快的事情?

    没有,马超欣然愿往:“某愿立军令状,以项上人头作保。不破豫州,某提头来见!”

    这话出口,张飞也没话可说,不情不愿扭头去看别处。

    关羽侧目去看田信,马超也跟着看过来,面露期望之色。

    田信微微颔首:“赵公马踏中原,待陛下出宛口,我北府兵自会接应赵公,会师青徐,与赵公一齐匡扶汉室!”

第二百九十五章 获麟儿陈公信施背水计

    左军渡过澧水,沿途所向无敌,百姓、屯田客争相依附,为抢在吴军之前占据魏军遗留的营寨、工事,左军各支前锋部队两日行军三百余里。

    马超率本部直趋汝南,马岱率偏军走上蔡,进据葛陂。

    吴军也不做留恋,顺着淮水大跨步后撤。

    汉军重归汝南、义阳、弋阳三郡,三郡屯田客自然恢复平民身份,不需要马超组织,遗留在三郡的百姓纷纷聚集响应,形成规模大小不一的义兵组织,归附于马超。

    这些义兵的首领,多是三郡豪强、大族子弟,如何处理是马超的事情。

    马超这边打的顺手,张飞急不可耐更是焦躁,可吴懿战死,田信险些中伏被杀,各军急需要进行一轮调整。

    刘备还未离开宛城,就已陆续做出布置。

    先是调整左军,以侍中、左护军马良兼任豫州刺史,以颍川人袁綝为义阳郡守拜建威将军;以义阳人刘邕为汝南郡守,拜建武将军。

    余下陈郡、梁郡、沛郡、鲁郡……原本都是东汉王国封邑,都已被削爵除国,改易为郡。

    这四郡郡守官印使人交付左军,由马超自行任命,只要马超能打过去,恢复这四个郡的基本盘,暂时交给他四个郡也不算大事。

    四个郡早已被搬空的郡,目前对马超最大好处就是每年举荐的孝廉名额,马超借此可以拉拢部分有改造价值的豪强,培养一批门生故吏。

    北府也有相关调整,以庞林为兖州刺史;司徒良成侯糜竺出任徐州牧,行监护北府事。

    为了促成魏军裴潜反戈,襄樊之役投降汉军的荆州刺史胡修,南乡郡守傅方得到任用,胡修出任陈留郡守、傅方出任济阴郡守;裴潜之弟裴俊出任东郡郡守。

    兖州有八个郡国,除了山阳郡之外,余下任城郡、东平郡、泰山郡、济北四郡的郡守官印交付田信,作为对北府将校的激励、赏赐。

    战后全取中原,这四个郡守将脱离北府,成为田信的外围力量。

    至于关羽张飞,富饶的河北,河东,幽州老家,才符合他们地位。

    山阳郡比较尴尬,以曹丕大杀特杀的个性,篡位后竟然没有害死刘协……这不仅出乎曹植的预料,也出乎汉军的预料。

    山阳郡就在田信的进军范围内,怎么处理山阳公刘协,刘备一时没有布置,田信也懒得去询问。

    总不可能魏军阵营中有人突然杀到山阳,拥立山阳公刘协复辟?

    己方不会去害刘协,魏军也不会去害刘协,就让刘协待在那里好了,如果魏军要带着刘协后撤,那就让后撤。

    这种事情没必要请教刘备,按着基本的道德观念来做事,即便跟刘备的布置有冲突,刘备也不会砍你。

    糜竺来到宛口宣达各项诏书,这老头还带着许多新刻好的官印,比如给臧霸的侯印、将军印;给曹植的齐王印,还有青州、徐州刺史、郡守官印。

    田信将要带着糜竺,穿过夏侯尚、曹休、曹仁、苏则的封锁,向空虚的兖州前进。

    把糜竺送回徐州,会点燃徐州人的情绪!

    如果南路马超战败,刘备、关羽、张飞在宛口一带被击退,那……那就跟魏军死战到底。

    糜竺先是宣布庞林的职务调动,庞林还是会跟随北府兵移动,只是惩戒庞林监军不力,没有加授将军号……总之,庞林跟他两颗金星的戎袍暂时要告别。

    庞林也不算失望,他这个兖州刺史跟兖州牧没区别。

    裴俊这边好说话,胡修、傅方作为俘虏,被庞林管教过一段时间,自有威信在;另外四个田信任命的郡守,也算是庞林的旧部,自然是能影响、指挥。

    只是糜竺宣达这份诏书皇后,又取出一封诏书,侍中马良临时来客串,捧着一卷厚重战旗。

    张飞督军在外,关羽参观典礼,此刻长吁一口浊气,想到一些不好的流言,下意识斜眼看了一眼围困张辽的尧山方向。

    田信望着糜竺郑重端着的诏书,与周围的将校、幕臣不同,他脸上没多少惊喜笑容。

    大概两天前,刘备刚书写好这封诏书时,他就有所感应,发现自己三十九点魅力值含金量翻倍,突然多出二十个名额来。

    自然明白,自己与关姬的任务圆满达成,刘备按约定策封自己为陈公。

    以南阳地区目前的恶劣气候,书信传播自然缓慢,估计再有一天,自己才能得到陆议的相关汇报。

    不出他所料,这是刘备对他的策令。

    继宋公、卫公、赵公战旗之后,第四面公爵级别的战旗出现在汉军序列。

    如果进击中原顺利,田信军中还会出现一面山阳公战旗。

    不管刘协愿不愿意,山阳公战旗必须出现在汉军序列里。

    虞忠带伤参加典礼,仰头看着渐渐升起的‘陈’字旌旗,眨着眼睛,脸上也没多少喜色:“陈公不如夏公多矣。”

    “不可胡言。”

    虞翻瞪一眼,也不再开口,站在班列里静静等待,自有虎贲郎分发饮酒漆杯,抱着酒瓮,为田信贺喜。

    贺喜晋爵陈公,贺喜长子小夏侯降世,也有几个人向庞林贺喜。

    关羽端酒到田信面前致词:“孝先,即为人父,当思天下父母苦楚。”

    “是,我不愿多造杀孽。”

    田信举杯,脸上没多少表情,不悲不喜,现在形势容不得有太多的杂念。

    人伦喜事,不值得喜。

    马超前锋已经抵达淮水,正收罗船只,准备沿着淮水、泗水向下邳进发;自己必须出兵接应,不然魏军前后堵截,马超这支军队就完蛋了。

    自己若出击,关羽、张飞留守宛口,五万多人终究显得薄弱。

    军情紧急,战机不等人,刘备与中军正顶着南阳恶劣的气候向宛口缓慢、幸苦行军。

    此去青徐,征程两千里,必须割舍不必要的感情。

    两千年历史经验教训的冲刷,冷酷的时候,曹操、曹丕也得靠边站。

    见田信已经进入某种状态,关羽自知劝阻无用,把田信这么放出去……与之相比,马超才能杀几个人,又敢杀几个人?

    就中原林立的坞堡,马超有把握攻破多少?

    田信的攻坚能力究竟有多么强悍,也只有关羽才真正明白。

    现在各军相互配合,田信、北府兵的战斗力反倒被限制了。

    放北府兵出笼……所谓的中原坚城、豪强坞堡,田信可以轻易攻破,形成连锁之势。

    马超那里信誓坦坦要杀人,可打不破坞堡,到头来让刘备处理,终究不过惩前毖后杀大放小,做不到除恶务尽。

    田信有恐怖的攻坚能力,北府兵有极高的执行力,还储备了远高于各军的军吏……起码北府的什伍长升任屯将、队官不成问题。

    北府兵完全就是北军模板,大汉北军只有五校营,平时常备四千余人。

    而北府有四十三营,出征二十六营,这一趟中原之战打下来,北府兵能膨胀到什么地步……关羽很难预估。

    关羽劝田信,田信小饮一口酒后,又轮到糜竺、马良、庞林、虞翻来敬酒贺喜。

    关羽站在一旁,他抬手抚须,眯着眼笑吟吟看这些人。

    汉初时高祖遇到的难题,现在又有再遭遇一次。

    如果问刘备愿不愿意遭遇这样的难题……刘备肯定是愿意的,这个难题有些骇人听闻,会违反常理、逻辑。

    北府将校多咧嘴龇牙饮酒,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可以宣泄。

    这十几天里,他们才深刻意识到……友军,才是自己的软肋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首交锋勇士举义

    夏历元年十一月五日清晨,庚子日,北府兵拔营,沿着宽阔驰道向东边七十里外的郾城进击,距离最近的郾城外围防线据点不过三十里。

    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不止一次的自我询问,如果田信带着北府兵打过来,自己敢不敢全军压上去?

    因成功策划解救昆阳守军,夜袭斩杀敌军大将吴懿,夏侯尚官职升了一级,可战斗力并无明显提升。

    以北府兵的攻坚能力,常见的工事很难起作用。

    作为一支有文化,有思想,鼓励吏士思考,积极选拔军吏的军队,北府兵充满了活力。

    中低层吏士拥有战斗热情,更有解决战局困难的积极性。

    常见的防御工事,不需要层层回报,层层批示,北府兵基层吏士就会想办法攻克、解决。

    这种战斗积极性,是很可怕的东西,也只有汉末的北军五校营有这种素质;也只有当初的虎豹骑有这方面的训练、倾向。

    所以寻常的工事挡不住北府兵,明明是攻坚战,能让北府兵打成野战。

    这种情况下,增援部队少了不顶事,多了的话,不断添兵助战,就有可能打成决战。

    决战,可能是曹植的青徐军团没有抵达预定的邵陵,夏侯尚总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决战的准备。

    夏侯尚驻守郾县(漯河),是十字路口所在,东西贯穿叶县、陈县,南北沟通荥阳、汝南、江夏。

    驰道路口就在这里,注定了这里具有防守价值,也注定在这里防守,各方面的物资补充会十分便捷。

    在这个没有乡级、县级道路的年代里,驰道所在,就是大军行军路线,如同铁路网。

    每天走多少路,在哪里休整……都是可以战前规划的。

    曹休紧急移防许都,就是为了堵死通往荥阳的道路。

    荥阳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周围有太多的渡口,距离宛口又近,如果汉军强行军抵达荥阳,渡河北上……那这仗就没必要打了。

    “因此,不如放其通过。”

    夏侯尚与贾逵、满宠一同商议军情得出结论,北府兵通过郾县后,北上荥阳会与许都的曹休部遭遇,东进的话,苏则驻屯邵陵,邵陵之后还有陈县,这里早已修筑工事,曹植入驻后就能防御。

    放田信通过,许都、邵陵、陈县再严防死守,然后自己再调头追击,前后围堵困住田信!

    你北府兵再能征善战,兵员也多是魏军降军……十面合围,四面楚歌,自然能攻心、瓦解战意。

    会议结束,一同制定、研究发往洛阳、曹洪、曹休、曹植、苏则等处的军书措辞,一定要将战略意图表达明白。

    夏侯霸阔步进入大厅,见这几个人还在一起从容不迫的研究军书,不由急声:“将军!贼军自午前交战,已接连摧破我军三座营垒!我各营将士……多有惶恐!”

    夏侯尚询问:“哪三座营?”

    “系殷署外三营,殷署遣使两番求援。”

    夏侯霸脸色难看回答,一旁满宠以为听错了,说:“殷署只有三营。”

    “是,殷署三营皆破。”

    夏侯霸看向满宠没好气回答这个问题:“溃兵出逃,不知殷署死活、去向。看其溃兵四散出奔,料想殷署并未降贼。”

    夏侯尚瞪一眼语气不良的夏侯霸,转身请托贾逵制备军书,自己带着一干将校阔步走出大厅,朝城楼而去。

    西边三十余里外,已经有大团浓烟升空、扩撒,附近营垒接连升起细长浓黑的狼烟。

    外围防线已经崩解,宽阔的驰道上,北府鹰扬军、虎牙军为左右先锋,已出现在夏侯尚视线范围内。

    可以清晰看到,七八里外鹰扬军、虎牙军沿着驰道转向,驰道两侧扎营的关内侯、骑都尉田续所部作壁上观,并无出击准备。

    夏侯尚清晰看到田续两座营垒中马厩里马匹受惊,田续所部幽州突骑守在营垒前张弓乱射,毫无一丝出击阻截的意图。

    虎牙、鹰扬、征北军队列之后,田信穿红漆板甲,站在戎车上跟随队伍缓缓前进,虞忠立在他身侧,手里拄着方天戟。

    蒙多也混迹骑士队列中,无精打采跟随行动。

    北府兵沿着驰道行进,驰道百步外扎营的田续部急促发箭,箭矢纷纷扬扬落在驰道路边,不能影响北府军行军队列。

    “果真天下雄猛锐士!”

    田续称赞一声,左右看一眼,挥臂奋声:“拉满弦!”

    箭矢如雨纷纷扬扬落在驰道边的荒地里,钉了一层,魏军箭羽多杂色,如同刚收割后的麦田。

    田续这里放箭压制,也就最初几轮箭威力强劲,后续箭矢多数射不到驰道路边,对北府兵骚扰有限。

    没有夏侯尚命令,没人敢出营作战。

    不是夏侯尚不给命令,而是殷署三营不争气,竟然没能阻碍北府兵脚步,说破就破了,夏侯尚还没来得及调遣援兵……自然不可能安排各军出营。

    既然没有命令,汉军只是路过,又何必主动抗令去跟汉军厮杀?

    就在夏侯尚眼皮子底下,城外两里处,驰道被一层栅栏阻隔,没有守军扼守,这道栅栏被汉军迅速剁开缺口,零零散散的木料丢到路边,驰道恢复畅通。

    夏侯霸指着北府兵行进队列:“兄长,其军前后首尾足有三里,此首尾难顾之势。”

    满宠皱眉狐疑,以北府二十六营编制、人数来说,三里长的行军长度……有些太短,这是抛弃辎重后的战斗行军,而不是远距离行军该有的长度。

    携带辎重车辆越多,那行军距离就越长,稀稀落落,队形不密集。

    北府兵各营中有少辆戎车、独轮车,每营也就不到三十辆,可这点车辆除了携带备用的战斗器械外,还能携带多少军粮?

    估算车辆携带的物资,北府兵携带军粮绝对不会超过十天。

    所以,这不是远距离行军该有的配备,这是正常的野战配备,这是在诱战!

    北府兵行军没有辎重拖累,各营各队秩序严整。

    如果现在派兵出击,很难占到便宜。

    想明白这些,夏侯尚更不敢轻易派兵迎战、截击,只是看着汉军从面前行军,有些恼怒、气愤。

    何止是他,满宠脸色也难堪,这简直就是对魏军的羞辱!

    可该不该出营截击?

    没有辎重拖累的北府兵,军阵队列整齐,吏士精力充沛……现在一头撞上去,就是打野战,打决战。

    正常军队行军就跟搬家一样,恨不得连修筑营垒的木料都一起搬走。

    这样的行军队列是很臃肿、劳累的,就怕受袭击。

    可放任汉军这样明目张胆行军,真的很不甘心。

    夏侯尚神色愠怒,就见另一座幽州突骑营垒辕门洞开,七百余乌桓骑士在各处观望下鱼贯而出,在营门排列,以相对整齐的队列向汉军队列缓缓靠近,仿佛是要做冲锋的准备。

    田信的无当飞骑也离开行军队列,迂回遮蔽,准备拦截。

    只是……众目堂堂之下,这一营乌桓骑士中飞出一骑,高举长矛,矛刃扎着一条丈长鲜红布幔,直跑到田信戎车前,翻身下马:“辽西韩龙,游说八百辽西乌桓义从骑士,愿归大汉!”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非敌手进退两难

    魏军各军闭营不出,坐视汉军通过郾县防区。

    “彼已成孤军,后路为我所绝。”

    “观其车辆,携带粮秣约在五七日之间。”

    “以其军骁勇自负,存就食于我之心。若郡县坚壁清野,不出十日,其军自溃。”

    征南大将军幕府,护军贾逵布置应对,决不能放任田信所部,不加限制的话,这将是一柄直插大魏腹心的尖刀。

    “坚壁清野?”

    夏侯霸略有不解,询问:“我军自秋粮后,就已坚壁清野……还要清野?”

    “是,村落里社多并于乡邑……以寻常邑落,恐难抵挡敌虏兵锋。”

    贾逵神色肃重:“破我一处邑落,可补三日之粮,田信绝不会行妇人之仁。”

    肃重之中也有忧虑,坚壁清野政策,已经坏了乡邑以下村落里社的百姓稳定生活,若再深入执行坚壁清野,转移人口、物资,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汉军这些年以来就没什么可以攻讦的黑点,不能用汉军喜欢屠戮、劫掠来恐吓基层百姓。

    现在百姓已经是被强迫坚壁清野,是畏惧魏军兵戈。

    如果再深入坚壁清野,将三分之二易于攻破的乡邑聚落强迁到易于防守的关塞、城池、坞堡里驻守……这会得罪三分之二的小土豪。

    再小的土豪,那也是寒门士族,家族血缘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卿族大夫的,也是有影响力的,对家族、国家有更深入的见解。

    这拨人跟寻常百姓不一样,损害这些人的根本利益,这些人振臂一呼,那就处处弥漫汉军战旗了。

    另外三分之一豪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兼并的机会,避难人口送到自家影响范围内,有的是办法瓦解、拉拢受难百姓。

    这拨人得以壮大,最终影响、削弱的还是大魏对乡里的控制力。

    可必须割肉喂养这些人,不然人家何必死守据点,跟汉军硬磕?

    深入执行坚壁清野,就是损人不利己,会促成地方乡野豪强的壮大、产生。

    可现在有的选?有更好的选择?

    之前张辽及宛口防线在的时候,有更好的选择,那时候各部军队还未进入临战状态,可以组织军队执行人口迁移……一概迁移到河北,一了百了,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可这种还没打仗就一副要输要保本的事情,大家虽然觉得有道理,可这么做太过于丢人,也会把汝颖士族、谯沛武人得罪死。

    也会把河北人得罪死,河北士族喜欢的是迁移到河北的百姓,绝不会喜欢迁过去的中原士族、曹魏贵戚,这会引发河北动荡。

    河北士族眼中,中原士族交战前就搬家……无异于丧家之犬,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什么威望可言?

    家大业大掣肘顾虑就大,战前舍不得自伤手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会被汉军打断两条胳膊。

    贾逵的提议,夏侯尚等执掌兵权的一众谯沛贵戚,武人将校多沉默不语。

    迁移两淮百姓时他们保持了沉默,赤壁之战后迁移荆州士民时他们保持了沉默,汉中之战时迁移汉中百姓他们也保持了沉默。

    此刻战火烧到豫州、兖州,即将烧到谯沛,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曹操在世,兴许会有存人失地的决心,强迁中原百姓去河北安置;可现在公卿百官中有这个眼力、决心的人,却无法说服其他人,很难说服汝颖士族,也无法说服谯沛贵戚,更无法说服固执的曹丕。

    你去说服汝颖士族,侍中、尚书令陈群会啐你一口;你去说服曹、夏侯等两族将军,更会朝你脸上来一拳,骂你一声‘无胆鼠类’。

    因为丢了鹿,鲍勋被贬官,于禁被活活气死,导致青徐士族冷眼旁观,河北士族跟着态度玩味起来……你是曹丕,你敢在战前搬空中原?

    事情发展到现在,如贾逵这样的人实在想不明白,本该如旭日东升充满活力的大魏朝堂,怎么就突然暮气沉沉,行将入土。

    田信更是舍弃辎重,战斗行军突破郾城重重防线,视夏侯尚四万余人守军如草木,视苏则、曹休、曹植各军为无物。

    难道汉军就那么有信心,坚信自己能在魏军后方获取补给?

    田信自置死地,北府兵的将校信任田信,吏士也信任,上下一心万余人都这种想法……别说乡邑聚落,恐怕县城、坞堡也挡不住擅长攻坚的北府兵,可能苏则所部的兖州军团也会被北府兵击溃。

    甚至收编,兖州军团不难收编,田信北府兵里有兖州籍贯的吏士,战火又将烧到兖州,只要打到兖州,兖州籍贯的吏士自然会跟着田信走。

    军人的消息是封闭,可往往因为专业也最灵活。

    比如田信是个天下皆知的常胜将军,跟着谁都不好,跟着常胜将军最好!

    不提胜利,如果自己改换阵营,跟着天下有名的常胜将军去打仗,常胜将军突然全军覆没……那自己死的也不算冤枉。

    常胜将军的号召力、凝聚力,已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恐怕此刻的兖州军团已然鸡飞狗跳,上下吏士思索退路。

    过郾县防区三十里后,北府兵扎营。

    跟随而来的七百余乌桓骑士在外围牧马,等候汉军安排,主要几个乌桓部族首领也被传到中军,接受各方面询问。

    这只是初步询问,后面乌桓骑士中凡是有些见识、见解的人都将接受询问,好为汉军提供珍贵的幽州情报,这份情报是要送交关羽、刘备的。

    韩龙在中军大纛左右烤火,视线之内汉军环车为大营,三分之一披甲待战,另外三分之二在车营内侧开挖坑道,覆土于车上防火、填充隙缝阻风。

    坑道里填充采割来的枯草,用来防潮、保暖。

    环布的车营,形成了一道环状宿营带;车营内也有区划,有马厩,有帐篷区域。

    营地内也开挖纵横交错的排水渠,靠近环状宿营带时也有环状排水渠,以暗渠的方式引出营外河渠。

    大帐内地图铺开,孟达捡好听的话说,以活跃气氛:“公上,夏侯尚已被我军断绝归路。经历今日一事,我军之强,已为彼各营吏士共睹,料想其军势必心意烦乱。我军若与车骑将军夹击,夏侯尚恐怕仅能单骑逃遁!”

    今天的事情格外痛快,殷署外三营遭到虎牙军、鹰扬军、征北军进攻,殷署麾下突然有关中籍贯吏士反戈,瞬间就崩溃瓦解。

    殷署本是前年曹操派出支援徐晃的将军之一,所部关中兵在豫州逗留两年,虽然被打散安置,可早已怀恨在心,乘机反戈一击,打的殷署单骑逃亡。

    迅速过殷署营垒后,魏军各营皆闭营不出,也就临近驰道近处的营垒放箭阻挠……一个熟练的重步兵,面对定向射来的箭矢,能轻易阻挡。

    所以看起来汉军甲兵顶着魏军箭雨横行,实际上战术难度不大,视觉上比较骇人罢了。

    算起来,魏军甲兵也能做到这些……只是士气有些低。

    各将与孟达一同哄笑,田信则坐在上首看着眼前一切,不时跟着笑笑,思索、等待苏则的回答。

    苏则愿意举兵依附,那整个兖州、中原都将变色。

    汉军已经展示了强盛姿态,自己也率军自置绝地,苏则若不思索退路,那就一战打崩,以收编降军的方式兼并这两万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话乡情苏则思归

    邵陵,苏则兖州军团大营。

    与裴潜瓦解崩溃的豫州军团一样,这支军团最初是以运粮为主的辅兵为主,如今也加入防守序列。

    这样的军团一共有三个,即裴潜豫州军团,苏则兖州军团,赵俨河东军团,从布置原则上来说,这三支军团不参与主要的进攻、防守工作,这也是军队训练、士气、装备,军吏素养决定的。

    如裴潜所部调离汝南,就违背了这一底线,汝南、义阳籍贯的吏士心态崩溃,也就算是分崩离析了。

    兖州军团也好不到哪里去,田信的北府兵竟然放着近在咫尺的夏侯尚不打,以强横的姿态横穿夏侯尚防区……目标不正是邵陵的兖州军团?

    现在兖州军团可有战斗意志?

    看一看豫州军团就能猜到大概,也就汉军没到兖州,到了兖州地界,这支军团战斗决心不容乐观。

    按照最初规划,应该是吴军填充汝南防线,裴潜所部就近调给夏侯尚,自己所部配属曹植的青徐军团,继续担任后勤、辅兵工作;北边的赵俨军团则负责曹洪的后勤工作。

    一正一辅,三支这样的配备的战斗集群,足以跟汉军周旋。

    可意外接连发生,张辽败的太快,以至于曹植还没有做好出发的准备,就连孙权这里也没做好沟通工作,导致曹植防范吴军进击徐州,白白内耗。

    就是因为张辽败的太快,曹仁又病重,曹休不得不转移阵地前往许都布防,导致汝南空虚……偏偏张辽败的太快,吴军受了惊吓,见东边又有曹植防守无机可乘,于是很干脆的后撤,等待新的战机。

    白送的汝南、义阳三郡,孙权都不敢要,让马超平白占据三郡,导致夏侯尚成为突出部。

    偏偏田信放弃进攻郾县的夏侯尚,夏侯尚能怎么办?难道带着军队离开坚固的营垒工事,出来跟田信野战?

    出来跟汉军野战,岂不是正中田信的算计?

    可不出城野战……田信已经达成目的,他突破了郾县通道,夏侯尚防守的郾县也失去意义。

    夏侯尚留在郾县还有一些别的意义,可以卡住后续汉军向东的道路,也能卡住田信的补给通道。

    可问题就在这里,田信、北府兵需要宛口的后勤补给?

    田信不需要,田信以就食于敌为策略。

    五天,只要挡住北府兵五天攻势,北府兵粮秣自会断绝。

    可这要命的五天时间里,谁有信心挡住北府兵?

    仿佛整个兖豫二州的郡县,都是汉军的粮仓一样,又是一马平川的地势,怎么防守?

    无险可守,说的就是中原。

    田信突破夏侯尚封锁,展现在他面前就是予取予夺的大好中原!

    与眼前的中原大地比起来,夏侯尚的人头不值一提。

    与其消耗锐气、吏士性命,浪费时间冒险在郾县攻打夏侯尚坚固营垒工事,还不如穿插突破,牵着夏侯尚鼻子走。

    现在田信一手牵着夏侯尚鼻子,另一手握拳蓄势正要挥击,挥击的目标正是邵陵的苏则。

    最快明天午后,最迟后天清晨,北府兵将抵达邵陵,对兖州军团发动进攻。

    这回绝对不可能再轻飘飘穿插突破,而是正面硬撼,以歼灭、吞并兖州军团为作战目标,有吞并自壮之意,也有杀鸡儆猴之意。

    这一战,绝难避免。

    田信发来劝降书,也在情理之中。

    而曹植的青徐军团,大概需要七天或十天才能抵达陈县驻防,换言之,兖州军团现在后撤,填充占据陈县修好的工事……也不过能拖延两天时间。

    北边曹休入驻许都,自己布防还来不及,哪有多余兵力挤出来增援邵陵?

    如今不仅夏侯尚进退失据,兖州军团也是进退为难。

    已是深夜,苏则难以入眠,手握田信所书:“余与公系乡里人也,余家在樗,公居渭北之武功,一衣带水。父祖相望屡世相交,同饮渭水必有亲缘。今汉室三兴,然关东之人多作恶,此君父之过,诸子无礼之举,可惩可教。闻公刚严,可愿代汉天子牧守一方,执掌教化,诛恶劝恶以期关东诸人洗心革面,使民向善?”

    摸着良心算一算,就算苏氏家族跟田氏家族三代之内没有姻亲,但苏氏的姻亲家族里,绝对有一家子能跟田氏家族搭上关系。

    苏则关中望族出身,少年出名,拒绝孝廉、公府征召,曹操打赢关中之战后,苏则起步就是酒泉郡守,任期内招抚流民,申明法令,吏治大治,农垦丰收。之后短短时间里转任安定、武都郡守,任期内皆有耀眼政绩,凭平叛功绩被征入朝中担任侍中。

    再不把苏则调离凉州,凉州可能就姓苏了。

    不是苏则有这方面倾向,而是凉州始终离心离德,凉州人对中枢认同感一直很低,对曹魏认同感更低。

    如同仅存的认同感落到苏则身上,那凉州方面就没曹魏什么事儿了。

    这是一份非常沉重的劝降书,田信许诺州牧之位,这是可以相信的约定。

    如果马超开这个级别的筹码则不能相信,一来马超在关中人眼里信用破产,二来马超分量不足,不具有兑现州牧级别条约的影响力。

    田信不错,信用几乎满分,还有关羽在身后背书,田信要拿一个州牧出来,汉朝廷上下没几个人会反驳。

    何况,自负一点的说,苏则认为自己值这个价钱。

    这种变革天下的大买卖面前,留在雒阳做人质的儿子……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苏则本人的命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兖州士族怎么想,只要兖州士族同意、默许,就能一举诛杀军中出身谯沛的校尉、将军。

    如果举事失败,苏则自己都会丢命,名声破裂,子嗣自然难逃清算。

    如果顺利举兵反戈,反而会保护儿子,不至于让曹丕当场诛杀。

    与兖州士族接触需要时间,这种大事,要速行速定速发,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

    拖延时间越久,参与谋划的人员会因为压力而恐惧、后悔,叛变。

    思来想去,苏则邀请东郡郡守杨俊前来商议。

    杨俊是河内人,拜师兖州名士边让,善于发掘、赏识人才;秘书王乾少年时放牛为生,杨俊为王乾赎身,教导王乾几个月后就分手。

    作为河内人,杨俊与司马懿家族交情深厚,更培养、提拔军卒出身的河内审固、陈留卫询,前者历任郡守,后者担任御史。

    杨俊也跟曹植交好,引曹丕不喜;魏讽之乱时,杨俊为魏王国的中尉,相当于卫尉,事后杨俊自己弹劾自己,更引发曹丕不快,自贬为平原郡守。

    也是今年初才升到东郡担任郡守,而朝内司马懿、王乾等人又不断进言,希望曹丕能重用杨俊。

    可曹丕会听劝?

    只要说服杨俊,以杨俊在兖州士族里的影响力,一切都会改变。

    如果无法说服,苏则连安排刀斧手的本钱都无,要么受诛,要么单骑出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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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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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