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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四章 反攻计划

    与陆议没什么好交代的,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

    田信拜访关平之际,引着虎群放生于中庐县山谷之中,荆蛮多数内迁,两年间这里土路已被野草、荆棘侵蚀遮蔽。

    虎群顺从追随至此,解除这帮家伙感染名额后,或蹲伏不动,或彼此嬉戏。

    可以感受到随时能重新感染这些老虎,这支虎群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结伴生活。

    如果就这么强行放生,一支能团队协作的虎群……肯定会对大自然的生态平衡造成巨大伤害。

    何况,虎群已经有依赖心思,就跟养熟的猫犬一样,能顺着气味追上来。

    除非把虎群装船,任由漂流到长江下游去。

    心中思索着,田信骑乘蒙多引着虎群来到武当兵主庙,索性把解除感染名额的十二只老虎寄圈养在这里。

    到这里时已然天暮,几个骑马至此北府的军吏也算运气好,好吃好喝招待蒙多,将他们的马儿与蒙多圈在一栏。

    夏祭也即将举行,田信不准备插手夏祭具体主持工作。

    去年是虞翻主持,带着两千人修葺了邓陂;今年由虞世方主持,就近修复丹水水利。

    今年天旱,反而适合疏浚、重修河道。

    跟虞世方也没什么好嘱咐的,田信则见了在此为虞翻守孝的另外八个儿子。

    虞翻在世时,虞氏家族五世治易经,愿意跟虞翻联姻的家族遍布三州;虞翻阵亡,追谥为山阴贞侯,虞氏家族名望更彰,虞氏兄弟反倒拒绝了各种联姻。

    虞氏兄弟中与田信熟悉的是七郎、九郎,曾长期寄养在田信家中,算是田嫣的玩伴。

    妹妹的婚事不需要着急,也不需要牺牲她去跟人联姻……反正这小家伙机敏有自己心思,无意跟关兴结亲。

    虽说两人相差三四岁,可能是最开始小妹寄养在关羽府邸,在一群孩子中地位最末,跟这群熊孩子里的二当家关兴存有较大、明显、不可逾越的距离。

    她不需要依靠夫家的地位来显贵,甚至不需要依靠未来的孩子来做自己的保障。

    作为自己仅有的至亲,小妹不需要委屈自己。

    别说是关兴,就是田信眼里合适的虞七郎、虞九郎也不放在她眼里。

    几乎所有中高层将校文武家中适龄子弟都能排除……除非对方愿意做个上门女婿,悖论就此产生,一个肯上门做赘婿的人,恐怕也不入她的眼。

    再说小姑娘的心思一天一变,或许今后会想通,找一个地位相符,彼此能平等的丈夫。

    这样以门当户对来计较的话,合适的人选无非关兴、张绍。

    这个两个人明显不合适,关羽不可能同意关兴的婚事;张飞也不可能同意张绍的婚事。

    算来算去,还是虞七郎、九郎比较合适。

    稍稍考校虞七郎、虞九郎学业后,田信就与虞世方来到马厩,看蒙多、白兔生育的小骊驹。

    白兔又孕一胎,期间青雀生育一匹小青马,因是母马,田信留在手里养育,以方便今后回交。

    田信说起张温的事情:“惠恕日夜砥砺,所图非为扬名立世,乃复仇也。若拜迁廷尉,今后江东群獠自难逃法网追究。”

    廷尉府的第一刀,肯定是砍在江东人身上。

    借张温之手,足以将品行不端、劣迹斑斑的吴军将校清洗一空。

    虞世方略有忧虑:“彼有血海深仇,江东文武恐将负隅顽抗。此十万人之心,不利于战呀。臣以为当怀大度,促成东南安定,再追究凶顽之辈,宽宥胁从之徒。”

    譬如可以争取策反的诸葛瑾,如果张温做廷尉,作为孙权的心腹近臣,别说犯了忌讳的诸葛恪,就连诸葛瑾本人……也难逃一个助纣为虐的罪名。

    张温最大的特点就是把清浊、是非、黑白、对错、真假分的太过分明。

    这不是一个能缓解律令矛盾的人,这是个儒家出身,典型儒皮法骨的清厉士人。

    虞世方不知该从何劝起,就说:“张惠恕迁拜廷尉,北府司直后继者必不如张惠恕。若北府军吏干犯重罪,此皆主公亲随、部伍,届时该如何是好?张惠恕又该如何是从?”

    他的询问,田信考虑片刻,一笑:“左右不过围魏救赵之策,他能攻,我亦能攻。”

    不是军纪、日常风纪抓得严,军吏就能避免犯错。

    随着现在军权日益垄断,已经引发一些人的抵触、不满情绪。

    军吏渎职这种事情反而小事,内部就能处理;就怕军吏涉及到言论不当、或军民纠纷之中,这样的罪……可以无限大,并引申到其他层面做文章。

    其中想要推波助澜的人太多了,张温做廷尉,到时候哪怕公允判决,也会引来攻讦、诽议。

    想要坐稳廷尉府,要么张温狠狠一刀砍在犯事的北府军吏身上,不给对方攻讦的机会。

    再要么张温狠狠一刀砍死所有推波助澜的推手,把这帮心怀不满的人揪扯出来,拉到太阳底下晒一下,让大家看看这些生活在阴影中的真面目。

    田信轻抚小骊驹柔软鬃毛,脸上没什么表情,略有一缕悲伤。

    军中言论,尤其是军吏的言论管制、礼仪管制的更为严格,这是大汉皇权上涨的表现。

    自己刚入伍从戎时,老资历的军吏还会谈论刘备、关羽,现在已经不能再谈。

    三恪家族的建立、壮大,已经跟皇权对立起来。

    不是自己、关羽、张飞想跟刘备对立,也不是刘备有收拾三恪家族,瓦解兵权的心思。

    而是权力博弈的过程使然,太多的人在边上干看着,急的想下场一起游泳,想帮大汉天子压制跋扈骄横的将军,想为万世开太平,想解决今后的割据动乱……的苗头。

    只要刘备那里松一口气,这帮人就能深受鼓舞,向三恪家族发起舆论攻势,逼迫各家让渡兵权。

    现在刘备始终不表态,不受这些人影响……这些人也只能干瞪眼,也只能去找军吏的不当言论,将之扩大化,用作游说、劝说、或恐吓刘备的证据。

    倒下一个来敏,还有千千万万个来敏。

    自己想干事情,还有三恪领兵的制度,已经在断这些人的根。

    只要刘备还活着,这些人时时刻刻都有反攻倒算的机会;只要刘备还活着,他们反复试探,也不会遭受毁灭打击。

    兵权不受‘朝廷’的监督,这些人深深的惶恐,为大汉社稷担忧不已。

    制造、寻找军吏话柄,就成了这些人今年开始的生活重心;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人就忍着激动,漫不经心的传播出去,传播过程中添油加醋。

    这种见缝插针,故意搞事情的贼,阳光下是顺服的地方小吏,或勤奋的寒门士人,也有可能是北府军吏中的一员;阴影下,他们扭曲传播每一个与军吏、军士相关的案件。

    恨不得将吃人、强抢民女,或扮作盗匪剪径之类的事情扣到各军身上,以此打击三恪家族统兵的权威。

    张温会怎么办?

    虞世方想到的是张温对东南战场的影响,田信想到的则是廷尉府从严从速从快的审判权。

    没有人是干净的;与其被动遭人找刺,还不如把对方掀翻,让天下人看看这帮家伙不穿四角内裤的腿毛。

第四百零五章 强弓

    在兵庙逗留两日后,田信才前往山都县,这里是关平开垦两年的军屯区。

    离开时,田信更改了新的天赋。

    将强击换成了强弓,以方便今后出行、作战。

    田信,十六级。

    体质21,十点外每提高一点,综合素质提升系数1.1;

    智力15,十点外每提高一点,记忆效率提升系数1.1;

    魅力40,以目前影响力,每点魅力可蛊惑一名亲兵。

    天赋一:七级铁骨,每级抗打击提升5%,健康、体力恢复提升5;

    天赋二:七级强弓,每级增幅弓力5%,校准偏移量5%;

    天赋三:七级铁壁,每级提升护甲韧性5%,盾牌防护效率5%;

    天赋四;七级健步,每级提升步法速度5%,减缓体力消耗5%;

    天赋五:七级疗伤,每级提升药剂吸收效力5%,增加主体、随从、亲兵5%疾病抗性。

    剩余天赋可加点数:二点(蒙多)。

    四十名亲兵:林罗珠、田纪、虞忠、谢夫、罗德、张温、陆议、庞宏、廖立、李严、沙摩柯、马承十二人;蒙多、白兔、青雀、青驹四马;二熊;三虎;空额十九。

    除了两个名额感染战象外,余下会用在牛种、马种改良方面。

    拥有强弓天赋后,田信已经有了回归都市高楼的勇气,一个人潜行都市,用常规武器打一场战争。

    七级强弓三十五的偏移量校准加成……射击时已经不需要考虑风力干扰,反而越远,这股校准偏移加成的效果就越明显。

    射击出去的箭矢仿佛自带风力纠正,几乎达到了眼到、心到、箭就能到的地步。

    弓箭不算什么,恐怖的是床弩。

    不需要自己填装,只负责射击,已经没有要塞、关卡、城墙能阻碍自己!

    如果自己理解正确的话,弓弩如此加成,那枪炮也应该是。

    自己最强状态,应该是担任无畏舰的炮手!

    或许是……高达驾驶员?

    如果带着满级天赋返回,那自己就是都市黑夜的主宰!

    而现在,虽无百里之外飞剑取人头的本事,可孙权、曹丕又喜欢游猎……

    因此换了天赋,也换了心情,田信来见躲在山都图清闲的关平。

    他来时,关平已然做好招待的准备,邀请他一同在山林中狩猎。

    关平虽无统御熊虎的异能,可也驯养了两头猎鹰,与田信一同驻马缓坡,各自用静谧目光打量坡面厚厚草甸,寻找可能的猎物。

    彼此亲骑三五员一组,分布远近各山、山梁、坡上,既是警戒,也有相互配合驱赶兽群的任务。

    狩猎的训练意义就在这里,即能训练尚武、骑射,更能训练彼此远距离配合的默契。

    同时,友谊能缔结,得以增长。

    一只灰兔身影跃动跳出草甸一闪而过,关平展臂,铁手套上的猎鹰展翅朝坡下滑翔而去,快如离弦利箭。

    田信本要张弓,又看不到草甸中兔子身影,只好放低弓矢,展目去望,就见灰褐色猎鹰俯冲、探爪,牢牢抓住扯起灰兔,盘旋升空朝坡上返回。

    关平举臂接住猎鹰,将受伤未死的兔子抛给随从,夹着一条鲜肉喂食猎鹰,笑吟吟才说:“孝先,可有意乎?我近来收擅长训鹰者父子三人,孝先若是喜欢,我送一人于孝先处效力。”

    “不劳兄长费心,待交州、广州诸事完毕,我亲自训鹰。”

    田信看一眼关平手臂上的灰褐色猎鹰,略带期盼:“若有神鹰能展翅十丈,携我扶摇冲天而去,朝游北海,又暮宿苍梧……何等痛快?”

    “如此说,那蒙多便是无用了。”

    关平侧目看田信:“青雀所产小驹实在讨人喜爱,孝先可有成人之美?若是愿意,我有精美蜀锦百匹,愿弥补孝先。”

    他们父子三人不喜欢黑马,喜欢青红二色的马驹。

    田信不由沉默,似乎在衡量这笔买卖。

    自孙权变法一口气烧了库藏蜀锦,以及汉军北伐之故,这两年里流入中原的蜀锦日益减少。

    诸葛亮又在一匹蜀锦的基础上,发明出一端蜀锦。

    什么是端?半匹而已。

    一匹蜀锦的长度、宽度、重量都是有规格的;而一匹蜀锦的长度,正好是两端蜀锦,仿佛一刀将一匹蜀锦切成前后两端。

    蜀锦市价增长,高等级精美蜀锦始终流通于上层。

    可田信不怎么喜欢精美鲜艳的蜀锦,关姬也不喜欢,家里除了几套过节、礼仪所需的礼服外,余下蜀锦都送给了亲友部属。

    田信喜欢穿关姬刺绣缝制的衣服,其他人可不会有这样的觉悟。

    诸葛亮获得的赏赐也都置换土地,开辟桑田为养蚕做准备;其他人打生打死,图的不就是华服美食?

    蜀锦依旧是硬通货……为了犒赏北伐功勋将士,现在铸造的直百钱重量缩水,比两年前缩水四分之一。

    关平口中的百匹蜀锦,大概能从曹丕手里换来五百匹良马。

    而现在的吴军,既有可能也得到了曹丕处贸易的马匹,孙权打生打死半辈子,也将拥有人生中第一支成规模的骑兵建制。

    田信思索片刻,还是拒绝:“青驹另有用处,待阿木十六岁时,我送他一匹神驹。”

    关平的长子已快四岁,小名阿木,大名都已经被关羽想好了,叫做关越。

    听了这答案,关平顿时没了狩猎的心气,眉毛垂下,询问:“就无商议的余地?”

    “兄长,改善马种非一时之事,非百年不可。”

    田信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钢弓,又说:“兄长,用兵无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若请伏波将军出动水师大军,顺游而下急趋举口,荡灭全歼徐盛所部,如此丁奉困居江夏,将不得不降。”

    关平面有难色,想了想老丈人赵累的脸色,僵笑道:“今岁大旱江水低浅,恐不利水师急袭。”

    田信又劝:“兄长,不妨与伏波将军好生商议,若是可以,我愿率亲军往江夏一行,试一试潘承明所编大吴新军。”

    关平更是摇头:“不妥就是不妥,此言不可再说。”

    苦恼不已,他稍稍停顿恢复情绪,将猎鹰交给训鹰人,也脱了铁手套,策马去另一侧,蒙多识趣儿驮着田信跟上。

    与亲随走远了,关平才说:“我家与孝先不同,如今势成骑虎,哪能轻易服软?不能为一时平稳,致使今后家宅难安。”

    稍稍停顿,他看田信的目光略有愧疚:“实乃不得已,因私废公,让孝先见笑了。”

    “唉。”

    田信看一眼还未强化的钢弓,又问:“那江夏战事兄长如何规划?”

    关平只是笑笑不愿回答,见田信目光始终不挪走,就说:“此小战也,寻常偏将就能抚定,何须劳烦你我?”

    他露出笑容,指着一处山谷说:“山都有大野猪,寻常弓矢难破其皮,孝先可愿与我前去狩猎?”

    见此,田信笑了笑,抬眉看一眼湛蓝苍穹:“也好。”

第四百零六章 战机所在

    与关平会面后,田信返回邓城与关姬道别。

    难得一场小雨淅淅沥沥落下,在广阔的长屋里两人用餐,关姬讲述白牛君典满最近的事迹。

    在完成白牛邑宗庙建设后典满回到邓城,作为邓国公主的第一个封君,关姬有些拿不准任用尺度。

    以典满过去的履历、经验来说,只能从事管理方面的职务。

    什么是管理特征的行业?

    是军吏,军吏最本质的核心是管理,只有能管住、约束部伍的军吏,才是一个合格的军吏。

    合格了,才能去计较是否优秀。

    典满为田信宗族报仇,于汉而言只是悔过的小功,勉强功过相抵;对田氏宗族而言,就是恩,理应报答。

    至今没有陈国封地,关姬就拿出十里方圆的邓国土地封赏典满……让典满成了第一个封君,也就一个小村庄的领地。

    “其心志恐不在戎旅。”

    田信略有考虑,说:“可使之往助虞世方,参拜兵庙者少则二三百,多则七八百,理应增置卫队。”

    兵主庙有必要增加治安、守卫力量,如果被人袭击,纵火焚烧兵庙,及相关的英烈石碑……到时候就没了缓和的余地。

    自己做事可以讲道理,自己的敌人不见得会讲道理。

    从我大宋六甲神兵引发的靖康之变一事来看,皇帝与公卿对世界、对道理的认知与他们自身的地位高低并无正比例关系。

    不过,人最幸福的就是控制自己的命运……对大宋群臣来说,能自己决定自己命运,能自取灭亡……也是一种幸福啊。

    自己处处设计,不留扩大事端的隐患、疏漏,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能否感受到。

    利令智昏绝非偶然,实乃必然。

    思索间,见关姬始终欲言又止,田信也不问,能令她为难的也只有关平的家事。

    良久之后,关姬一叹:“夫君,兄长怎就没了往日器量?”

    “他呀……”田信眯眼,不带情绪说:“手足羽翼日渐丰满,不能只想心肺肝胆之事,还要考虑四肢。”

    已经谈起,田信就说明白:“此去山都拜访兄长,我提议与伏波将军携手奇袭举口荡灭徐盛所部新军。他却抹不开情面,也不愿我插手其中,推三阻四不能成行。”

    丁奉也是有脾气的人,这么把人家晾着……早晚会出意外。

    可有几个人会在意丁奉?连战连捷的汉军威势面前,丁奉手里那五千拖家带口的乌合之众算什么?

    田信眉宇间有着淡淡哀色,细细审视关姬:“此次青华生育,我又不能陪伴在左右,实在愧疚。”

    关姬一双圆亮眼眸积蓄雾气,眼帘合起时淌出两串泪珠。

    今年南下出兵扫平交广二州,制定相关律例;明年秋后夹击关陇,光复旧都。

    争取在刘备驾崩前,把陵墓选好,以便体面入葬。

    不想管其他的事情,诸葛亮的南中战场,关平的江夏战场……都不想管的,可关平这里关系太近,不得不管。

    交广平定战、关陇之战,足足四个州,都是分配给自己来打的,已经很丰厚了,没必要再去插手其他战场。

    现在只想顺利打完这两场战役,让刘备能死得其所,不留遗憾。

    欠刘备的,也就还清了。

    没了刘备,今后的事情就没这么多掣肘、约束。

    因为战争,自己得意过,是十万人中最瞩目的存在,万般光芒围绕着自己。

    也因为战争,自己精神时刻遭受折磨,还要顾虑朝政均衡,不得不退步。

    权力、兵刃已不能令自己屈服、退让,能让自己屈服、束缚自己的只剩下了感情。

    没有刘备、关羽,也就没有自己,自己也成就了汉军煌煌如烈日的威势,终究是自己欠的多一些。

    等摆脱感情上的约束,或许自己会迎来新生,被战争折磨的精神也能痊愈。

    关姬目中满是担忧,交广战场不算什么,可实在太远,就怕再有什么激烈的事情刺激田信。

    田信也是长吁短叹不已,又重新给了关姬一个感染名额,以保证她的健康。

    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增加她的健康,一旦感染,关姬会非常听话……丧失自主。

    这边田信、关姬夫妇各有忧虑,另一边关平也与薛戎一起研究局势。

    江夏战场真的很简单,从战略上来说,吴军已经丧失在江夏一带进行决战的勇气和相关战备。

    所以吴军投入的援军有限,是有限度的增援;如果汉军攻势强劲,吴军会主动退一步,让出江北、江南广袤地域。

    这种情况下,江夏守将丁奉的反戈实属大概率事件,所以没必要珍惜丁奉的投效。

    形势占优,主动权在手,打不打,怎么打都是自己说了算。

    那么自然可以等待更好的战机……可什么才是关平眼中的最好战机?

    当然是……一举灭吴!

    地图前,关平抓着代表燕军的黑色棋子摆在长江以北。

    因中原动乱、两淮无人区的原因,大军行进的补给只能依赖水运;燕军南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淝水、巢湖、濡须水,另一条是广陵洞浦。

    与燕军联手夹攻,有一定把握灭吴。

    刘封愿不愿意配合刘封向南打?

    自然是愿意的,可形势上魏军不可能坐视不管,除非魏军被其他事情牵制,无法出兵牵制燕军。

    关平手中五色棋子陆续布置,黑色的刘封,黄色的魏军,赤色的汉军,墨绿色的吴军,还剩一把代表西方金德的白色棋子。

    考虑片刻,关平将这些棋子布置在河西一带。

    薛戎见白色棋子规模,推测河西作乱的诸胡联军规模应该在五七万之间,具体多少受限于情报无法推断。

    汉军在关陇的情报网掌握在北府手里,这不是北府、田信垄断、专权的结果,而是北府中苏则等人关系人脉网络就在关陇,收集、调查关陇情报更为高效。

    还有交广二州的情报,田信也握在手里,不依赖人。

    这五七万的情报,是关平急需的,也是田信带给关平的。

    看着地图上已经明朗的各方关系,已经可以断定即将爆发的河西诸胡联军能牵制魏军主力;魏军不敢动,燕军能南下两淮,进而与己方联手夹击孙权,一举吞灭,成就稀世大功!

    田信武勋镇压天下,压制的不仅有敌人,还有自己。

    关平心思落定,取出一封书写好的帛书交给薛戎:“星夜送往燕王处。”

    薛戎担忧:“君侯,与燕王联合,恐惹陈公不满。”

    “今国贼是孙权,非燕王。恶有大小之分,引狼吞虎,何咎之有?”

    关平抬手,拇指轻轻抹过鼻下细微髭须,自己已到了蓄须的年龄,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大机会,哪能错过?

    若错过,这辈子将被田信的武勋压的死死。

第四百零七章 茶

    徐州,下邳。

    燕王刘封生于乱世,长于乱世,他深深明白军权的重要性,更知道军队的核心是什么。

    如今魏军龟缩不出,吴军等待机会,使得中原郡县享有宝贵的喘息之机。

    燕军也发生调整,先是曹仁病中得闻北邙山家族坟墓被掘,遂呕血而亡;曹仁暴亡后,持大将军印的曹休被刘封表奏为上将军,曹休退还上将军印,返回谯县老家为母亲守孝。

    刘封于是改拜曹洪为上将军,拜臧霸为镇东将军,又以夏侯霸为护军,耿颌为领军建立燕国中军。

    曹洪驻屯濮阳,臧邦镇守临淄,组成北方防线;刘封自领燕国中军屯驻下邳,这座他诞生的城市。

    如今局势之复杂,身在局中往往也难以捉摸。

    又如随波逐流的鱼群,离不开水流,向着未知前进。

    这日刘封在校场与吏士、亲随戏耍摔跤,他也上场玩耍一阵,稍稍尽兴就回到青伞盖下,目光打量场上较技的军中勇士。

    突然一叹,再多的的勇士又有何用?

    面对汉军时,尤其是那面战旗出现时,这里高声欢笑的勇士又有几人能慷慨迎战?

    好在那个人太强了,强的令人发指,已到了天地难容的地步。

    耿颌握着一卷帛书趋步来到刘封近侧,简单见礼后落座在刘封下首,一起旁观场上摔跤的二十几个雄健勇士,笑吟吟递出帛书:“大王,雍凉已有回讯。”

    刘封伸手接住,见是夏侯霸、王昶联合署名确认的,自己这边负责雍凉方面情报的正是这两人,其中主管的太原王昶。

    夏侯霸的信息来源无非是夏侯渊旧部,以及夏侯儒;王昶的信息来源就相对广泛。

    王昶原本是曹丕的太子文学出身,鹰山之战前后,中原动乱,王昶作为新的兖州刺史来整顿混乱的兖州。

    只是王昶运气不好,躲过了曹休出走,却没躲过夏侯霸出走,他是被夏侯霸裹挟着出走。

    乱世之中总不能一死报效曹魏,王昶没过多久就想通了……他活着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若向老大哥王凌那样战死,那什么都就没了。

    战争烈度越来越强……只要活下去,就是胜利。

    如今他担任刘封的长史,发挥人脉,主管外部情报工作。

    夏侯霸、王昶联合署名,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曹魏雍凉地区肯定会爆发一场大战,极有可能跟关平送来的情报、推测相符合。

    河西诸胡联军作乱,规模可能达到七八万左右。

    吴质剿灭南匈奴的赫赫威名,未能吓住河西诸胡。

    刘封推算时间,皱眉不已,侧头询问:“以季先来看,河西诸胡可能持久?若是像南匈奴不堪一击,我军若南下配合定国,势必首尾难顾。”

    “大王,吴质能速破南匈奴,愿意无非太原地势如囚牢,匈奴五部无处可逃;再者匈奴春夏离散游牧,部族分散,自难聚拢。匈奴又久仰汉家风物,自诩文明之族裔,万万没想到魏国敢毁誉发兵来袭。”

    “臣以为吴质能胜,非魏军能战,更非此人多谋善战,实乃魏人饮鸩止渴。”

    “此役之后,乌桓离心,诸胡亦不敢轻信魏人,可谓遗祸长远。”

    耿颌用肯定的语气说:“臣料河西之战必然僵持。”

    刘封微微颔首,余光瞥到主簿王基在远处,周围没有外人,就说:“季先,即便吴质能速破河西诸胡,我军也要冒险一试。”

    对此耿颌微微垂头:“是,臣明白。”

    自己主仆永远比关东士人多一条退路,这种时候没必要作壁上观,该赌还得赌。

    如果不赌,等魏军主力回师……那么就连赌的机会都没了。

    到那时可供选择的路就更少了,还都是不想走的路。

    配合关平锤死孙权,这么大的功劳摆在刘备、关羽面前……保留曹植一条命这种权宜之计,也就不那么刺眼了。

    见耿颌顺服表态,刘封嘱咐:“与夏侯仲权详细商议,拿出可靠证据,如此我也好说服诸人。”

    “是,臣明白。”

    耿颌回答时探头去看场上搏斗、比较的武士,燕国中军两万余人,愿意跟自己主仆回荆州的……算上夏侯霸部,拢共也就三五千人。

    孙权再落魄,也能决定江东的走向;而自己主仆,还要看曹洪、臧霸的态度。

    曹植的命,只是悬在曹洪、臧霸头顶的绢伞;这个伞被雨水打湿前,曹洪、臧霸一定是干净的。

    耿颌走后,刘封面带欣然笑容观看场上的摔跤手,眼睛中目光柔和,他的目光打量场上诸人,对视时满是欣赏、鼓励。

    许多壮士在刘封目光下深受鼓舞,更加卖力参与搏斗。

    只要田信还活着,那新的大汉帝国里就有自己一席之地!

    刘封对此十分确信,建立足够大的功勋,就能保住耿颌的命。

    至于曹植等人的命……

    刘封脑海里不由想起少年时自己与典满等人打扫马厩,或为曹植、曹丕等人牵马的记忆来。

    他抬手搭在面前几案,指尖轻轻敲击,却分心思索大汉朝廷的事情。

    有些事情别人不适合开口,却适合自己来干。

    比如质疑太子妃孙大虎的合理性……孙权无德已经是天下众所皆知的事情,如果还遵守之前的约定,立孙大虎做太子妃,就不怕沦落为千古笑柄?

    也不知那边各方面的人都在想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始终拖着,难道在等自己开口?

    怎可能……自己不主动创造机会,大汉朝廷是不会给自己留一席之地的。

    不由想到了田信,许多人不言语,是不是在等田信干预这起已经不合适的婚姻?

    可田信适合提出反对的异议?

    勉强适合,因为他是皇帝的养女壻,自己的第三个妹夫,有资格对皇室婚事发表看法;可田信敢不敢?

    肯定是敢的,应该也能看到这个刘禅、孙大虎婚姻的不合时宜,可为什么不开口?

    是遵守为臣之道,还是将自己摘除皇室近亲之外?

    如果是后者,说明他还是抱有戒心,不愿染脏自己的羽毛,不愿给人攻讦自己的话柄。

    始终也没人来解决这个事情……这么看的话,大汉帝国内部的气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想不明白。

    刘封端起茶汤小饮一口,不由一愣,眼睛微微外凸,轻轻左右转动,脑海中灵光一闪。

    一个疑惑终于揭开,自己老爹肯定舍不得要田信的命,可茶庄……不能留给田信,也不能留给三恪,理应归属少府。

    可怎么从田信手里把茶庄转移到少府?

    等,他,犯,错!

    现在田信不犯错,就是在犯最大的错误!

    田信是否意识到了?

    刘封隐隐有窒息感,心跳咚咚,越发期待这场针对江东的战争,期待与关平、张苞见面,到时候就能摸清楚大汉内部的诡异阴云。

第四百零八章 抱怨

    六月末时,田信途径洞庭湖。

    黄权在此设宴招待他,两个人在湖边凉亭下烹煮一锅鱼汤,黄权有太多的话想要与田信说,可看到田信的精神状态,又有些说不出口。

    田信不时走神,不知具体在思索什么,眉宇间的鸷勇骄横之色混合优柔寡断,给黄权极大的压迫感。

    不由想到了吕布的传说,吕布的勇名来自三个,一个是杀丁原,一个是杀董卓,第三个是流浪关东时曾在河北逗留,期间袁绍、张燕陷入长期对峙,当时吕布麾下几十员骁骑突阵骚扰,硬是瓦解了张燕黑山军的战意。

    袁绍怕吕布反客为主,以三千人送吕布离境,夜中企图刺杀吕布,吕布出逃,吓得袁绍封闭邺城。

    再威猛的老虎其实也不可怕,老虎啸聚山林逍遥自在,可就怕这是一头疯了的,不可预测的虎。

    如果这头虎的血肉能滋养身体,能延年益寿,能壮阳……与田信相关的恶毒流言始终存在。

    患得患失,这是黄权的直接感受。

    田信目光打量波光粼粼的洞庭湖,骄阳、青天之下,不由思绪回到了少年时期的课堂里。

    多么美好的课文……可后来了解了滕子京、范仲淹的黑历史,所谓的岳阳楼记也就那么回事,说到底不过是政客、同党之间的相互吹捧。

    与其他政客相比,只是范仲淹的才华实属拔尖,常人难以企及。

    “公衡先生,你说这湛蓝青天之上,究竟是什么颜色?”

    “是暗的,灰黑阴暗之色。”

    “昼有白日呈现青色,夜有星月点缀。若是没了日月星辰,这头顶的天就是阴暗晦涩的。”

    “陛下是冬日暖阳,终究会西陲落下。”

    田信语腔伤感,声音颤抖:“我常在想,我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若是当年你我守江陵时,我故作不知,带着部众退守糜城,庸碌平凡……也就不会有今日难进难退的窘迫地步。”

    黄权微微垂首,神情也是低落,左右没有第三人,就提议:“孝先何不永镇交广?”

    “公衡先生,这一步好退,可之后呢?”

    田信说着露笑:“交广温热,一年可三熟。若在我手里,励精图治四十年,国力必在中原之上。我之后,我之子孙又怎愿长居燥热酷暑之地?中原温润四季分明,实乃天地所钟灵秀之所在,谁不想要?”

    或许是大言不惭,田信笑容更甚:“公衡先生也知,我这一身蛮力算不得什么。天下间最贵重的,便是我这颗脑袋。”

    “孝先还是自负如旧。”

    黄权眨眨眼,犹豫斟酌建议:“今朝廷所患,非是北府,亦非孝先,也非丹阳匠坊、湘州茶庄,实乃孝先之强项。”

    古有强项令,简单解释就是脾气很犟,脖子很硬不肯低头的县令。

    这真的是自己脖子太硬的原因?

    想了想,田信没好气回答:“先生这话不准,我不仅脖子硬,脊梁骨也硬,腰椎、膝盖都硬,头也硬,堪称铜头铁骨金刚不坏。正因这一身硬骨头,我才能鏖战疆场未逢一败。”

    见他不语,田信又说:“近来我也常常感叹,当时软一些就好,泯然于大众,和光而同尘。”

    “孝先,你这一腔怨言不利朝廷安定。”

    黄权轻咳两声,努力用诚恳面容去看田信:“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眼前交广之事,孝先何不退让一步?”

    “怎么退?”

    田信眉目锐利起来,展臂指着南方:“天下承乱已久,庶民三代人饱受兵祸荼毒,如蒸如煮!唯有我去,能使交广二州土民归化!也唯有我去,数年间就能大治交广二州!交广之事,舍我其谁!”

    “我早就说过马良、马谡兄弟不受兵主宠眷,马良若去交广,他若染病、阵殁,我……百口难辩清白!”

    “交广土民要的是归化、要的是长治久安,而非一时宁靖。”

    “再说关陇,陛下与我兵至陈仓、蓝田时,便是关陇二州易帜归汉之际。此水到而渠成,也有人不愿我统兵出武关,有使我困顿交广之意。”

    田信目光落在黄权脸上,黄权也是长叹一声:“孝先既不肯永镇交广,还要争关陇大功,朝中上下如何能不忧虑?我入朝之际,与孝先再见最快也是明年秋后,今孝先不妨明言,究竟意欲为何呐?”

    “先生怎就不明白?不是我要争功,为交广二州长治久安,非我不可!为关陇易帜复高祖伟业,也非我不可!”

    田信声音苦恼,略有抱怨:“自我从戎以来,襄樊之战我受奸贼冷箭,不然早就擒斩曹仁树立大功!江陵、麦城之战非我力战,众将士当如丧家之犬!东征之役若无我力挽狂澜,如今势必受魏吴夹击,焉能有此威势?”

    “北伐之役期间,若无我身先士卒,哪能搅乱关东四州,逼迫曹真方寸大乱与我决战?无我,则无鹰山大捷!”

    越说越气,田信眼睛瞪圆:“为使陛下安心,我能向东获取齐地,我敛众不进,回师增援陛下!比之淮阴侯,我哪里做错了!”

    “为让朝廷安心,江东战事我束手不问……偏偏天公不作美,今岁大旱,偶发时疫,兵不能发,白白使孙权休养气力。哼哼,我料明年还是一场大旱!”

    “如今倒好,处处形势明朗,反倒嫌我碍手碍脚。”

    田信说着起身,斜目看黄权:“此间只有我与先生二人,我这哀怨、不满、诽议朝廷之言,先生也可上述朝中。朝廷若想让我退,就发明诏,无有诏书,我寸步不让!”

    刘备那里经过各种衡量,还是选择征黄权入朝,担任尚书令;马良以左护军兼任湘州刺史。

    随便马良怎么折腾,反正自己督练的一万湘军是不会交给马良的;也别想自己出面斡旋,为马良征召五溪蛮仆从军。

    田信怒容在脸,黄权自嘲笑了笑:“孝先,这也算朝廷自食其果?”

    朝廷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朝廷,是无数人的朝廷,这是一个集体组织。

    一个组织的核心……只能有一个,若有两个核心,自会分离。

    田信没什么好气:“是,既用我之强,就该容我之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我成了什么?”

    黄权也起身,努嘴片刻,反问:“我入朝后,马季常若兵败江夏,孝先如何向朝廷解释?”

    “解释什么?本事不济身死疆场,理应问罪才是,要我解释什么?”

    田信口吻强硬:“我已明言马季常不适合统兵,谁举荐、谁任用,就由谁向朝廷解释。他的命是命,军中吏士就不是人命?”

    很遗憾,人命是不一样的,有高低之分及亲疏之别。

    黄权没回答,脸色却显露无疑,认为田信这是故意用场面话呛人。

    稍稍沉默,黄权还是说:“孝先该退一步。”

    “我已退了好多步。”

    田信抬眉望东南方向渐渐飘来的雨云:“我做出的退步,太多人看不明白。如果还想让我退,还请发诏书,莫再以私情来劝。”

    黄权不再言语,诏书不好发。

    朝廷是大家的朝廷,田信也有人在朝中,自会反对相关侵害、损伤田信利益的诏令,这样的诏令会卡在环节上。

    何况这类诏令发出,田信若……

    更何况,白纸黑字的诏书发出来,就有了具体的倡议者、推动者,无疑是一次明确的站队。

第四百零九章 命数

    离开洞庭,湘江之上。

    田信心中畅快了许多,眺望两岸风物,心中念头越发清明。

    自己踌躇犹豫,归根到底就三个字,不甘心。

    既想报答刘备的提拔、信任恩情,又想牢牢把控手里的垄断资源,还想像诸葛亮、关羽、刘备那样做始终如一的人。

    终究是自己想要的太多……这有什么错?

    生长在红旗之下,见惯了五颜六色的世界,现在对一个半封建的集权帝国去讲无私奉献,实在有点为难人。

    自己明明有一拳打死所有人的力量,偏偏不得不后退……所谓的战争创伤只是个引子,真正造成自己精神混乱的因素就两个字,委屈。

    觉得委屈,不值得。

    付出与收获,很不成比例。

    难道要怪关羽、刘备把自己提拔的太快,太过信任自己?

    偏偏这具身体又姓田,真篡位……可能今后就没人敢信任姓田的人了。

    又偏偏自己想顺心顺意做个有好名声的人,还想抓着权力把其他想做的事情一步步做好。

    有点像垫资干活的包工头,我垫资买来的材料,我请来的匠人师傅,我前后操心盖好的房子……不是我的,自己不能住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拖工资!

    房子盖的越好,耗费的心力越大,那心中的委屈就越多!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包工头想不通也得忍,你讨要工资时如果情绪激动打了人家一拳,那你这工钱就别想要了。

    可自己不是包工头,自己手里握着的是刀,不是瓦刀。

    有刀,就能慢慢讲道理;而不是闭嘴,听人给自己讲道理。

    也亏自己始终握着刀,大家才这样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讲道理,劝自己。

    刀么,不见血的刀子,算什么刀?

    思绪明了,对未来也有了明确想法,田信眉宇在阳光下显得俊朗许多,眉头阴翳被驱散一空。

    他不由呵呵做笑,一名同船的军吏侧目时见到田信的笑容,也不由跟着笑起来,对身边跟着的几名中尉队官说:“诸君还是阅历不足,主公素来用兵谨慎,岂会中敌计策?”

    说话的中校军吏胸前挂着东征、万岁、北伐三枚金币,他面前的军吏只有北伐金币点缀在对襟比甲左胸前,依旧忧虑:“广州不毛之地,瘴气遮蔽天空,我军又是两万将士深入三千里,粮道断绝若或染疫,恐损公上威名。”

    这批军吏来自北府新调,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北府军中夷兵出身的旧部。

    林罗珠、摩崇十几个营督、率长袒露上身晒着太阳,毒辣阳光晒在他们本就黝黑皮肤上,更显黑红。

    这帮人浪荡无威仪,让同船的庞宏很看不过去,总觉得刺眼。

    大概也理解这些人跟田信的感情,当初是肩并肩一起突阵的生死交情,这回把这些人带出来,都是要谋求封君地位的。

    没有意外的话,今后交州、广州广袤山林里,这些人会成为一个又一个的城邑封君。

    自己在田信麾下,看这些夷兵旧部觉得刺眼、不可靠;估计朝廷里,许多人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自己这拨人。

    庞宏抱着一个西瓜到田信身边,从这里还能看到岸边黄权伫立的身影:“公上,黄公衡是何说法?”

    “他倾向于保守,不愿相信我等。”

    田信接住西瓜,抬手一记手刀劈成两半,自留一半抓着瓜瓤吃,口吻随意:“我会请廖公渊驻屯湘关,为大军供应粮秣。各司本职,平复交广二州后,再论其他。”

    庞宏微微颔首,吃一口西瓜,凝目去看遥远的南方:“当年公上若挥兵南下,或许今日形势迥然不同。”

    脑海里却在想关平即将发动的第二次东征,这次己方南下交广,如果东征再出疏漏,己方可就无法回师救援。

    不像前年那一战,能顺汉水而下,直接参战。

    田信想了想当年的局势,当时如果自己出兵向南,等自己扫平交州、广州,怎么也需要两三年时间。

    到那时候,自己或许真的就成了蛮王。

    吃完西瓜,田信扭头:“巨师兄,向廖公渊草拟调令,使之移镇湘关;再传告麦城令严钟,秋收之后,多收购粮秣。另向北府发文,令广大将校以‘骄兵’为题书写散文,不必拘泥四六对仗,力求有思有想,能言之有物。待收拢造册,以纸张抄送行营,我会阅览批示。”

    庞宏听明白意思,将西瓜丢入江水里,转身去找相关军吏书写公文草本。

    湘水岸边,黄权看着南下的船队渐渐远去,心中忧虑越发深重。

    所谓的湘州,就是荆南。

    孙权背盟来袭时,荆南各郡已被孙权、吕蒙渗透。

    不能将这种被渗透理解为关羽的失职……这是当时荆州治中从事潘濬的失职。

    荆南平定后,田信本人在江陵、麦城立下大功;田信分遣在外的夷兵也立有功勋。

    加上关羽厌恶荆南反复多变,有意抬高夷兵营,使许多夷兵营军吏加速晋升,迁任荆南以便压制荆南豪强。

    自己之所以清楚关羽的想法……因为自己当时也是这么考虑的。

    可现在荆南各郡的郡兵,有很深的夷兵营风格,郡兵里,也多有归化的夷兵。

    所谓的湘州四郡,四郡兵合计七千余,其中约有两千是归化的熟夷,这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份额。

    现在田信本人抵达湘州,又精募熟夷勇壮,编训出一支万人规模的精兵。

    这支番号为湘军的精兵本意是给南中战场编训,可现在这样的形势下,田信还肯不肯把这支精兵移交给相府?

    黄权长吁短叹忧虑不已,跟田信合作过,田信从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准确来说,田信守的规矩跟常人不同。

    推究原因,就是田信晋升的太快,个性没有经历过打磨,也没被人欺负过,就像一张新牛皮,没有经过挼制,是很生硬的。

    因此田信有底气,也有信心蔑视俗规末节。

    朝廷越是依赖田信,田信傲然之意就更为突出。

    如果让田信在基层浮沉十年,自能雕琢成器,不至于如今这么刺手。

    除了皇帝能压住、调遣,再换其他人,则无法号令。

    可一个基层磨炼十年的人,固然听话顺服……可这种人掌权后,压抑已久的性格爆发起来,鬼知道有什么奇葩爱好。

    好在自己即将征入朝中,可以就近盯着中枢,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黄权心中微微安定,又想到了马良兄弟的相关传言。

    兵主厌弃。

    这是田信对关羽说过的话,已经流传出来……难道马家兄弟真的就不能统兵?

    黄权是不信的,恐怕马家兄弟也不信。

    越不信,就越要证明。

    恐怕皇帝那里也不信,要试着打破这个言论。

    较劲,这不是跟田信较劲,而是跟所谓的命运较劲。

    可越想这件事情,黄权越是心虚,马家兄弟三个,每次担任军职都能避开战斗。

    最离奇的还是马良,魏军夜袭时,途径马良看守的马超中军大营不管不问;马康刚刚得到重用,担任方城的邸阁长,就在吴班叛乱之中殉国身死。

    可怎么办?

    难道等马良来交接时,再好好劝马良谨慎?

    彼此没有这么好的交情,这个事情应该让诸葛亮这些人去头疼。

    凡事涉及到捉摸不定的命数,没几个人能淡然处之。

第四百一十章 直阁计较

    洛阳,曹丕在显阳苑避暑。

    难得过了大半年平稳生活,曹丕的面容微微丰满起来。

    近来又有一桩好事,幽并都督司马懿送来一伙海外矮人,或许来自瀛洲仙府之地,即将抵达洛阳。

    河西诸胡俱起,吴质信誓坦坦保证能取得一场大胜,对于新的大魏战神吴质……曹丕还是信赖的。

    汉军内部又开始排挤田信,许多事情又有了操作的余地。

    曹丕心情大好,清晨亲自烹煮米粥。

    饭后,颇感愉悦,提笔书写:“江表惟长沙名有好米,何得比漳水粳稻邪?上风炊之,五里闻香。”

    随后这段批字又被曹丕派人通报朝臣,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看法,不要再推崇、宣扬长沙的白米了,咱们河北也有好米。

    显阳苑中有一片栽植的果林,这是曹丕最喜欢的水果,但凡是含糖量高的水果,都是他喜欢的。

    曹丕巡视此处,看着成串的葡萄,还有枣子、梨子,还有几亩长势萎靡的甘蔗,格外嘱咐随行的郭女王:“夏公系关中人,家中长者必然喜爱葡萄。待葡萄丰熟,遣元明快马驰送。”

    自己可能会忘记这些琐碎事,郭女王不会忘记。

    郭女王笑着应下,上一轮的走私贸易中,陆议还代表田信送来两筐青涩未退的荔枝、龙眼,等送到洛阳,也陆续成熟,虽有稍稍酸涩,但也是难得的南国珍品。

    就饮食来说,曹丕觉得自己和田信特别契合,只是田信喜欢吃所有水果,尤爱略带一缕酸涩的橙橘、荔枝龙眼;自己也喜欢百果,偏偏对橙橘、龙眼不喜欢其中酸味。

    橙橘的酸味,从外观很难辨别,吃到嘴里才知道具体,有些被动。

    还有这次一起送来的一筐猕猴桃,送来时硬邦邦咬不动,更是酸的掉牙,曹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吃这种毛绒绒的东西了。

    想了想猕猴桃的味道,曹丕心中还惦记着:“猴儿酒可有进展?”

    猕猴桃就是诗经中的苌楚,现在田信给曹绫的一封信里将苌楚称之为猕猴桃,说久食能益寿。并有猴儿酒相关的介绍,让研习田氏楷书的曹丕难免有些意动。

    郭女王柔声讲述,酿造果酒并不难……幸亏去年有一场河西之捷。

    通往西域的商旅将这场胜利的消息带了过去,严重依赖丝绸、玉石贸易的西域小国闻风而动,派人来恭贺新天子,顺带做一做买卖。

    其中就有擅长酿葡萄酒的人,自然而然的被曹丕高薪聘任,在少府某部分做一个世袭的酿酒技师。

    陪伴郭女王至午后,秦朗奉诏来见。

    直阁中,曹丕翻阅秦朗带来的几封密信,其中有一封陆议婉拒征辟的回信。

    曹丕惋惜不已,询问:“以元明来看,吕乂、陆议才干如何?”

    “臣以为吕乂虽有才干,实乃守户犬尔,不过州郡之才。陆伯言才高而雅量,确如夏公称赞,系公卿伟器也。汉主有识人之明,然无陆伯言容身之寸土,可见气数已竭。”

    秦朗长期奔波两地,面容晒黑,俊朗之余更添干练气度,气质的转变,将自身成长写在脸上。

    曹丕又翻阅郭奕的回信,见郭奕信中讲述田信纳庞飞燕为小妻一事因战争延后,就微微眯眼,比较其他渠道获取的信息,判断此刻田信真正的处境。

    又皱眉询问:“此番夏公回南阳,可知陆伯言、郭伯益等人与我通信一事?”

    “臣未能见夏公,无从询问。夏公忙碌,又与关姬情深,听其左右言语,夏公对远征交广一事颇为不爽。”

    秦朗稍稍考虑,说:“又探得夏公与关平游猎山都,关平邀夏公围猎野彘,夏公恍惚,举弓却坠箭,为关平左右私下引做笑谈。”

    举弓坠箭,这是不祥之兆。

    对此曹丕饮一口蜜水,脸上没什么感情:“关平与夏公感情深厚,却比不得手足兄弟。我兄弟尚且相争,又弗论如此。关平之左右,多系关云长亲党子弟,岂会忍让?借机生事者,必有此辈。”

    秦朗不接话,当了个没听到。

    曹丕又沉心思索关平这边的想法,关平与刘封类似,不愿意主动惹事,可下面人若积极搞事情,顶多也就故作不知。

    关平身边的亲党肯定想推关平接任大将军一职;刘封左右肯定是想把刘封推到皇位。

    如果操作引导,或许能让关平、刘封合流,借他们的手,逼迫田信出走。

    关陇交给田信,大魏始终有反攻的一天;若是大汉占据关陇,恢复汉高祖时的版图,那大魏就没必要打了。

    不仅人心、士气会瓦解,也意味着新的大魏战神吴质及所部雍凉军团会在关中遭遇全歼。到这种时候,死守洛阳就死路一条,撤到河北也是苟延残喘。

    残破,几乎等同于无人区的关陇,此刻就这么重要,万万丢不得。

    思维转动,曹丕做出相关指示,冷酷劲上来正要做进一步挑拨计划时,又戛然而止。

    他一叹,又问:“孟达为何无有回书?”

    “孟子度闭门造车,其子孟兴又长居营垒中不问外事,臣无法与孟氏父子走动。”

    “不可急躁,免得惊扰夏公。若机会合适,可去探寻孟达心意。”

    曹丕眨眨眼,有些怀念吴质、司马懿,这种情报工作就应该找这两个经验丰富的人。

    秦朗的举动,几乎很难完全隐蔽进行。

    汉军之所以容忍,完全是看在牛马之上的。

    可这笔买卖里,自己真的不亏。

    牛这东西对水土敏感,太原郡的牛,是匈奴散养的,就连河北地区训练这些太原牛做耕牛,都有较重的折损,更别说遥远、气候水土差别更大的荆州。

    马匹就更简单了,给过去的战马,汉军不可能转运到汉中、陈仓使用,只能留在中原使用。

    现在己方没有跟汉军野战的必要,汉军拿到战马……又有多大实际作用?

    再说贸易的是阉割公马,也不怕汉军以此繁育、扩大马群。

    遣退秦朗,曹丕又与侍中董昭会晤,询问江东方面的信息。

    关平、刘封联手夹击孙权,已经是一种必然形势;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虚张声势,为孙权稍稍牵制刘封。

    可再怎么牵制,刘封怎么也能动员三万军队。

    这三万军队南下,孙权的江北守军能否守住?

    如果两淮地区被刘封吞并,那己方与孙权的牛马贸易也要停止。

    赚不赚钱不重要,孙权失去战马渠道,就不敢跟汉军打野战,恐怕会被汉军逐个击破,进而活活困死。

    孙权已经穷的叮当响,失去交州后,象牙、宝石、珍珠之类的特产算是枯竭,江东其他特产在北方又卖不上价钱。

    现在想扶植孙权,多给一些战马,孙权也拿不出等价的物品。

    孙权拿不出,自己就不好跟朝臣交待。

    还不能断绝与孙权的贸易,只有这条贸易维系,才能掩护荆州走私线路;走私线路是瓦解、分裂汉军的唯一介入渠道。

    可怎么才能让孙权拿出更多的财富,好做一笔大买卖?

    买卖越大数额越多,也就更好做假账。

    报一场马瘟,死多少马,还不是秦朗这边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与孙权的贸易中,经常有牛马被汉军‘截获’、‘抄掠’,次数多的有些刺眼,估计孙权那里也很煎熬,得给鼓鼓气才行。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三光道

    建业,鸡笼山上大兴土木,这里本是吴王宫的后苑所在,因附近有栖玄塘,这座正在修建的寺庙被称之为栖玄寺。

    亭舍之中,孙权素白单衣着身,面前几案摆着一卷经书,卷首题着《三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这自然是浮屠教联系实际情况,新翻译的一部经书。

    内容是颂扬三光如来,赞扬三光如来佛种种不可思议的大威能,并讲述种种神奇事迹。

    三光如来,即日光、月光、星光三如来佛,隐隐有着崇拜太阳、光芒的意思。

    田信的《防疫救护十二策》里,就有相关多晒被褥,保持干爽的内容,阳光可以消减疫气,已是一种共识。

    以至于马超的赵公府恢复赵氏家族崇尚太阳的传统,以赤焰紫日为家族图腾。

    五斗米道算是完了,可太平道、琅琊道、五斗米道传承下来的大方、小方、治,这种传教的教区理念始终流传于世。

    孙权握着这卷祈福、避灾又劝人向善的经书,脑海中思索如何加大利用方式。

    三光如来,自然是三尊如来,引入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世理念,日光是过去世,月光是现世,星光是未来世。

    要收编瘟神道,就要让出一个名额给田信;自己也要占据一个,还要网罗其他人心,理应也给汉室刘家人一个名额。

    天文、星空中藏着大恐怖,孙权虽不研究星象,多少也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忌讳。

    哪怕荆州有这方面的天文知识流传过来,孙权也不愿意去理解。

    他不愿意……可浮屠道的学者们还是乐于与时俱进的,于是就有了这卷掺杂部分天文知识的新翻译经书。

    现在要定下基调,刘家肯定要戴个日光过去如来佛的帽子;唯一差别就在月光、星光,定下这个基调,浮屠道就好布道宣扬,向外推广。

    星光未来如来佛……这是个很受支谦推崇的佛陀,即浮屠教里的弥勒佛,以智慧、好学而称著。

    显然,某人显然更适合做星光未来佛的转世人。

    那自己呢……是活在当下,掌控现今的月光现世如来佛转世。

    心思落定,孙权提笔标注,握着这卷劝人向善、服从、忍耐的经书在亭舍中踱步,思索眼前即将到来的战争走势。

    江北肯定守不住,丢了的话,缺乏水师的刘封也只能望着长江天险干瞪眼。

    唯有全力以赴,主力集结于西,才能跟关平、马超对垒。

    脚步声传来,孙权听到脚步声频率就知是诸葛恪,近臣之中也只有诸葛恪父子两个能走出稳定、从容的步伐。

    因支谦有剃发的习惯,他的门徒也多剃发,吴越古风虽无剃发,但也多断发风气,瘟神道更是崇尚短发。

    上有所好,许多孙权近臣纷纷剃发,诸葛恪反倒有所坚持,一头茂密乌黑的头发在一众近侍、寺人中颇为显目,又显得极有风骨。

    他趋步而来,跪坐在亭舍竹帘外:“至尊,鄱阳宗帅彭猗聚众作乱,自号将军,侵攻郡县,裹挟百姓,徒众不下万人。”

    “哼哼,倒是会选时机。”

    孙权毫不意外,这帮贼寇作乱已久,躲在湖泽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察觉机会,想做汉军的前驱?

    稍稍停顿,孙权道:“着吕懿探究具体,务必探查明白。召子瑜及都督来此议事,不必等候通传,直来。”

    “是,臣明白。”

    诸葛恪咬字颇重,地方宗帅叛乱,汉军进攻在即,这些宗帅想捞一笔是一回事,地方郡县官吏瞒报……甚至有恃无恐欺压、勒索民众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无事生非,小事拖成大事,把大事交给孙权来处理……这已经是江东惯例了。

    诸葛恪离去,刘纂送来奏表需要孙权批示。

    是曹魏太仆署发来的牛马贸易公文,牛马各三千,索要五千金。

    这不是五千个金币,而是五千个金饼。

    去哪里凑五千金?

    断断续续的贸易里,己方的金银已被魏国的牛马淘走。

    牛对江东的农耕生产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当许多男子从征入伍,妇孺还能驾驭耕牛进行农业生产。

    马匹更不用说,唯一限制江东的就是战马……若有足够的骑兵,几次决战时又哪能打的那么被动?

    如果再加上这三千匹马,己方也就有了跟汉军骑兵较劲的底气。

    兵种这东西,不怕你比我强,就怕你有,我却没有。

    可哪里去弄黄金?

    没有其他特产,大魏国也不可能发挥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支持自己。

    至于赊欠……恐怕曹丕、魏人愿意给田信、关羽、刘封赊欠,也不会给自己赊欠。

    好在有汉军抄掠贸易线路,不可能一次完成交易,会分批进行,以减少马匹运输途中的疾病损害,和规避汉军抄掠带来的损失。

    首轮贸易的准备金,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的。

    “且先应答此事。”

    孙权颇有底气嘱咐,刘纂躬身应下,知道具体府库的刘纂提议:“至尊,浮屠道多有信众投献财产之事,何不赐予民爵,以示荣宠?”

    宫城之外,潘濬骑马而行,路边正有浮屠道法师在诵经祈福,有一人以杨柳枝沾水,往跪拜的信众头顶轻轻挥洒。

    对此潘濬不由嘴角抽了抽,杨柳枝熬煮的汤水,已经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

    麦城之战后,田信在麦城就首次大规模熬煮杨柳枝;自己坠水,也被灌服柳枝水。

    浮屠道本身就有武僧这个概念,现在企图兼并瘟神道……武僧团队更显得专业。

    几个边缘护持场地维护秩序的武僧膀大腰圆,目送甲兵团团围住的潘濬离去。

    若是其他人敢在法场边骑乘而过,必教他知道什么叫法海无边,回头是岸。

    潘濬拐过街口,又见滕家仆僮在门前蒸煮斋饭,为往来的浮屠道僧众、信众提供饭食。

    这批僧众头皮青白,几个人还不适应不时抬手刨动头皮,显然是新剃度的,坐无坐像,用餐时左右张望宛若猿人,简直连卒痞都不如。

    又过一座桥后,潘濬与诸葛瑾相遇,远远就见这对父子相隔七八步,谁都不搭理谁。

    彼此护卫甲兵去一侧僚舍休息,潘濬与诸葛瑾拱手见礼,口称一声左将军。

    诸葛瑾回礼更为庄重,面有忧虑:“都督,浮屠道终究是外蕃小道,今举国推崇,建业内外处处修寺聚众,恐生变化。”

    只是去了一趟荆州,多呆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江东变化之大,简直跟变了个国家一样。

    没人敢议论浮屠道优劣,更没人敢劝谏……现在只要是个人,敢把自己头发剃光光,就能狐假虎威拉扯一帮信众,去强迫更多的人成为信众。

    仿佛念一声阿弥陀佛,彼此就成了浮屠道道友,然后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诸葛瑾说完这些话,随后他就失望了,本以为能仗义直言的潘濬此刻仿佛没听到一样,对他的话不做反应。

    似乎,潘濬真的没听清楚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或许……自己患得患失有了幻觉……自己刚才到底说了没有?

    诸葛瑾一张脸松垮垮,不由吊的更长,显得暮气沉沉。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策

    栖塘寺,凉爽亭舍里。

    孙权接见诸葛瑾、潘濬时手里正握着一枚错银字纹的金虎符,如今吴国新军十二对虎符里,有三对握在前将军徐盛手里。

    余下九对分拆,一半在潘濬手里,一半在孙权手里。

    孙权看诸葛瑾:“子瑜,汉军犯境在即,可有良策?”

    “至尊,汉军以关平、马超为将,臣一路见闻,皆有骄横轻敌之态。”

    诸葛瑾收敛心绪,从容讲述:“其国内党争已起,田信非甘居人下者,已迁移荆南,意在犯我广州。”

    孙权捏须,问:“关羽可会再统兵?”

    “料想不会,关云长更在意培养其子。”

    诸葛瑾说着侧转身子看潘濬:“汉之国内,危如累卵。此役于汉而言不过反掌之事,于我而言却关系咽喉。”

    这番言论自然是中肯的,潘濬不言语还在思考,孙权就说:“汉室气数已绝,刘备、关羽、田信小儿不识天数,与天下英杰为仇,倒行逆施,以至于内外生怨。刘备未死,田信已然受忌,此儿跋扈,胡风炽烈,岂会束手待毙?我料早晚必成世之大患。”

    可能是看多了支谦翻译的经文,孙权语重心长:“此儿实乃混世天魔,自他入世以来,襄樊、麦城、江夏、鹰山处处争杀,列国百万吏士死伤狼藉,三百万生民历经荼毒,可谓血流漂橹,惨烈与白起何异?”

    这话深入潘濬的心坎里,身为武陵士族,田信旧部多被任命为荆南四郡的郡尉、县尉;这拨人又拉熟夷入伍编为郡兵,镇压湘州豪强毫不手软,一点面子都不给,跟疯狗一样。

    而江都尹的设立,直接并掉宜都郡、襄阳郡和南郡;这片区域早年可以举四名孝廉,现在只能举三名孝廉,缩减了入仕渠道。

    田信又强迁南阳豪强万余户充实江都尹,导致江都尹内孝廉名额竞争烈度大增。

    看看现在的荆州、湘州,底下有几个人会说田信的好话?

    潘濬察觉孙权在观察自己,依旧一副思考的模样,认真思索自己的未来。

    田信不是好东西,孙权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关平、刘封大军压境,谁有把握阻击、抵御?

    没几个人,所以又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隐约间有些明白田信的处境了,下面那帮混关系、熬资历混上来将校……不分汉魏吴,其实都一样,太多的人没有主张,只是想混的更好。

    自己、田信、关羽才是一类人,跟这帮人不同。

    如果这一仗自己若再打一个淝水之战的胜仗,恐怕自己会比田信更窘迫。

    田信目前的窘迫可以理解为刘备、关羽的合力打磨,始终会留一手,让田信能喘息,能逐步适应。

    可自己与孙权呢?孙权可会像刘备、关羽那样仁慈,恪守底线,留有余地?

    自己可会有田信那样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潘濬微微颔首,似乎认同孙权的一席话语:“田孝先确系人屠,因他而死者何止百万?”

    潘濬面容庄肃询问孙权:“至尊,臣有上下两策破敌,仓促构思,或有不妥之处,还需至尊斧正。”

    “爱卿畅言。”

    孙权说话时还抬手展臂以示尊重,并端正坐姿,一副受教模样。

    诸葛瑾也再度转身,一副聆听姿态。

    潘濬轻咳两声,道:“臣之上策,略有风险。乃分兵拒敌之策,至尊统率大军向西抵御关平,臣率军两万,顺则破刘封于淮北,逆则守御寿春、合肥,今后仍有进取中原,展望天下之资。”

    孙权没说话,紫须之上一双碧蓝色眼珠子显得幽深。

    诸葛瑾想了想摇头,说:“上策意在贪全,今敌强我弱,实不该分兵据守。我有大江天险,刘封来犯,也只能隔江兴叹难有作为。关平犯境,实乃卧榻之患,理应全力以赴。臣以为,值此时正该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如刘备争汉中也。”

    这话说到孙权心里,抬手抚须神情惬意,自己想说的都被诸葛瑾说完了,不仅省心,还能周全颜面。

    形势与刘备当年争夺汉中极为酷似,刘备为了全力争夺汉中,荆州这里吃了大亏,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

    越想,孙权越觉得这一仗自己胜率很大。

    江夏非关平、马超必争之土,无有死战之心;却关系己方生死,自己倒下,江东文武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此万众一心,殊死搏战之际,何况那小儿又不在……他眼眸一转又看潘濬:“爱卿坦言,孤时刻皆存兼并天下之志。”

    听了这话潘濬脸上才好看一点,就说:“臣于两淮进退,可使天下人明白至尊心意,有识之士自会来投雄主。而关平犯境,看似汹汹,实则骄横轻敌,将令不齐。马超张扬,岂会俯首听关平号令?”

    “臣又听闻关平家事不宁,如此优柔寡断之人,如何能独掌大军出征于外?”

    “江夏之地实属荒芜,确系我之生死存亡。”

    潘濬看向诸葛瑾,目光中存有敬意:“诚如左将军所言,此战关系社稷存亡,此我拼死求生之战,将士自会奋勇争先。此战若胜,可振奋天下英杰抗争之意。”

    又扭头看孙权,目光坚定:“破汉气数之战,此是也!”

    汉军什么最可怕?

    汉军高昂的士气最可怕,张辽、司马懿准备充分的夜袭战都没能击溃零散作战的汉军士气,坚韧、顽强的可怕。

    田信也很可怕,可这个人已经去了交州、广州,短期内回不来,很可能一辈子回不来。

    刘备、关羽也可怕,可他们终究老了。

    击破汉军不可战胜的嚣张气焰,是无数人的梦想。

    迎着孙权探寻目光,潘濬语气确凿表示:“至尊破汉军于江夏之际,便是关东四州英杰响应之时!”

    对此孙权呵呵做笑,摆手说:“爱卿言之过早呀,去岁听爱卿之言,我军先有淝水之胜,宣扬军威于北;后能全军退归江东,亦赖爱卿深谋也!今爱卿思谋良策,分为上下,孤又何必弃良策不用,而去用那下策?”

    说着孙权将盛装虎符的漆盘推到潘濬面前:“今我向西,东面之事尽委于卿。”

    潘濬盯着面前九枚虎符,眼角绽开:“至尊所在之西面,国家根本也,兵马务必雄壮。臣之所任,实属皮毛,所缺兵马无须精锐,能用即可。”

    说话间,潘濬拿走了最弱的戌武、亥武二军的虎符。

    子武将军徐盛,丑武将军宋谦,组成大吴前军。

    寅武将军全琮,卯武将军滕耽,组成大吴右军。

    辰武将军孙晞,巳武将军孙安,组成大吴中军。

    午武将军孙兴,未武将军孙承,组成大吴后军。

    申武将军骆统,酉武将军周承,组成大吴左军。

    戌武将军蒋休,亥武将军陈表,组成大吴卫军。

    这六支军队外,还有孙权的侍卫亲军、各郡郡兵;合计一百三十个营。

    在外规模最大的始终是贺齐四万余人,潘璋八千余人,丁奉五千余人,广州吕岱近万人。

    水军方面有蒋钦两万余人,江东的养军耗费也是极高的。

    现在汉军内部在缩减兵员,强化民力生产;魏军、吴军、燕军恨不得全民皆兵。

第四百一十三章 工具

    湘关,田信在此集结粮食,等待廖立前来接管后勤。

    就等秋收后,向广州发动远征。

    期间田信时刻保持对江夏地区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信息向他汇聚而来。

    丁奉是否反戈,已经不重要了。

    有一个比丁奉更重要的人物正在接触关平,谋求反正。

    这个人叫做贺齐,攻伐百越逢战必胜的名将,在百越、五溪蛮部族眼中,贺齐堪称传奇,犹如魔王。

    贺齐若反正,江夏之战没必要再打,吴军增援抵达的部队越多,发生总崩的可能性就越大。

    偏偏贺齐提出一个要求,他想把女儿嫁给关兴,还想与关平在夏口会面,当面细谈。

    不清楚关平怎么回复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突然不了了之,仿佛没有发生过。

    同时鄱阳郡宗帅彭猗起兵的原因也查清楚了,不仅仅是想乘机捞一票,好跻身汉家阵营;另一个原因还是想捞一票,捞海昏侯、废帝刘贺的陵墓陪葬品。

    江东各方面为了凑集金银向魏国购买牛马,正疯狂组织人手开挖陵墓。

    吕岱在广州寻找南越武王赵佗的墓,只是赵佗浮沉乱世早有防备,吕岱始终没有进展;废帝刘贺陵墓保存完好,又受地方修缮维护,属于地址明确的大墓。

    挖了刘贺的陵墓,没有一千金,也能有个五百金……你是孙权,你干不干?

    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田信只是旁观,闲暇之时倾心于美食制作,或带着两头胖大老虎接见远近来此求见的各部头人。

    七月十五日,中元节。

    湘关许多吏士、人家扎捆简易芦苇筏子抛入湘江,任由漂流而下,这自然是了纪念前年的东征。

    当时江南战场打的凶险,不得已以芦苇筏子渡江逃生。

    瘟神道自江南兴起渐渐向荆湘传播,就有了七月十五投放芦苇筏子的约定。

    或许有的人是缅怀溺亡的亲友,也有的人纯粹是为了诅咒吴军,将芦苇扎成草人状。

    因田信在湘关,今夜聚集于此的军民约有三万余,许多人围绕着篝火赤足舞蹈,并敲打竹筒形成鲜明节拍,其中长者佩戴驱邪的凶恶面具围绕篝火蹦蹦跳跳,无知、好奇的孩童结伴奔跑在各处火堆,瞅着各种热闹。

    田信则用大铁锅翻炒细碎河沙,带壳稻谷在高温河沙烘烤下纷纷爆裂,炸成白色米花。

    沙摩柯从远处走来,他腰间穿一条四角裤,头戴牛头骨面具,因剧烈活动而肌肉鼓起,身上白、红、蓝三色颜料涂抹的线条为汗水打湿。

    身形矮壮的沙摩柯靠近田信时也放缓步伐,就听田信与庞宏正讨论工具与时代对应的关系变化。

    有一点是不需要田信申明的,韩非子的《五蠹说》里已经将时代的代差说的很明白,不需要赘述。

    古之贤王,实乃部落酋长,男子狩猎,女子采集,共产共享,所以民无所私,就无所争,因此万众一心,风气高尚。

    时代在发展,掌握新技术的圣贤王者一定会笑话落后的部族;如燧人氏、有巢氏、神农氏这样的上古圣贤出现在虞夏、殷商、姬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被当世的新王笑话这些上古贤王。

    就如他们看到刚掌握狩猎、生火的蛮夷部族会笑话一样,不仅会笑话,还会生出抓捕对方当奴隶的想法。

    一样的道理,虞夏、殷商、姬周的圣贤出现在当代,也会被当代的王者笑话。

    《五蠹说》里又剖析了各个时代的生产关系,得出一个结论:今之县令,可比古之贤王要享受的多。

    也有一点‘生产力’相关的阐述,只是并无深入的讲解。

    韩非子对生产力的阐述,倾向于控制生产物资的分配权。

    在耕战体制下,谁能推动生产力提升,谁就有功,可以获得更高份额的生产资源。不管是改革技术,还是扩土,都有益生产力,即国力的增长。

    所有的一切,在韩非子设计的框架内,都将为王者服务。

    现在沙摩柯靠近,就听田信讲述工具的重要性,只要归化的汉僮家庭拥有斧头、耕牛、铁犁……自然会砍伐树木,开拓耕地,或在平原,或在丘陵围造梯田。

    再配合织机推广,你若是汉僮家庭,你是想冒险狩猎穿戴皮毛,还是穿舒爽的麻衣、帛衣?

    山林之中的凶险自不必细说,若有其他获取衣食的渠道,谁又愿意冒险去跟野兽、毒虫、敌人做竞争?

    得益于天下大乱,太多的人躲入山野,宁愿与蛮夷、虎豹为邻,也不愿回到成熟的农耕区生活;其中也有被蛮夷部族抄掠的人口。

    这些沦落到蛮夷中的人口渐渐与蛮夷融合,提升蛮夷开化的速度。

    只是受限于工具的制造,蛮夷的生产力无法供养吃闲饭的人,所有人都将为吃穿奔波、拼杀……懂技术的人,往往会被淘汰,无法积累、革新技术。

    蛮夷部族总处于快开化,又沉沦野蛮的循环中,当他们生活周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农业据点,向他们传播工具、技术达到质变时,蛮夷就能开化。

    开化后,依赖农耕生产,就能供养手艺人,保持工具制造、革新改进的能力。

    想要保持交广二州的蛮夷开化速度,麦城织机、丹阳工具都不能少。

    “舒适、洁净的衣物,能使各部人口寿数增长,不易染病夭折。各家也能纺织粗细麻布,以此作为贡税,与汉民何异之有?”

    “湘江流域多有良木,不若采伐阴干,水运至麦城换取织机,此两利之举。”

    “寻常蒲柳,也能烧制木炭,与丹阳交易工具。我不求谋利,只求麦城时时所造织机能有所用,丹阳所造工具能裨益汉民、土民。”

    田信察觉沙摩柯回来,身边听他讲话的林罗珠端起一篮米花递到沙摩柯面前,沙摩柯落座把牛头骨面具放在一边:“公上神威无匹,各部无有敢怀二心的,公上说好,想必就是好的。”

    沙摩柯名为蛮王,实际上也是边地汉豪强路子,只是不受主流荆州士人群体认可。

    许多家族跟蛮夷世代通商,通商久了,就有子弟迁移到蛮夷部族中生活,渐渐就彼此融合,这些掌握知识的人,更容易平衡、调解部族矛盾,被推选为首领。

    还有战死的蛮王梅敷,梅家传承久远,有的是堂而皇之的士族、豪强;有的则是蛮部首领。

    梅敷虽战死,可以梅家影响力,下回如果荆蛮从平原潜逃,归回山谷重新推举蛮王,很大概率再推选一个梅家人做蛮王。

    而这类半汉半夷或半胡的人,跟田信行事风格天然接近。

    田信是有礼貌,却不会严格恪守礼仪规矩;这是典型的胡化现象,背离了传统……偏偏面对声讨,田信不觉得愧疚,反倒觉得这拨人食古不化,没什么好打交道的。

    离经叛道的田信,可以很自然的接受沙摩柯等人的裸衣舞蹈;也能心平气和指正蛮夷各部日常生活中不利于健康的生活方式。

    文化劣势、自卑的蛮夷首领碰到田信,自然是相见恨晚。

第四百一十四章 皮毛

    南阳,淯阳关。

    这里的冶铁基地已运转近有半年,吕乂巡视煤矿、铁矿开采。

    露天山坡常常有雨水引发的滑坡、坍塌,会露出黑色粉末细碎煤渣,这样的煤层不算难见。

    只是挖掘开采不易,也不利于钢铁冶炼。

    稳定的挖煤坑道通常在山脚、山坳里,采挖块状煤,以人力背篓、独轮车,或畜力板车运输到河流,再水运到冶铁基地。

    吕乂自然清楚煤炭开采对冶炼的重要性,煤炭能提供更高的热量,冶炼效率高于木炭。

    木炭冶炼能提高钢铁品质,普遍用于兵器、铠甲锻造;可丹阳匠坊不生产兵甲,用这种奢侈的方式生产农具。

    丹阳匠坊如同一根刺扎在南阳冶铁坊的心脏里,弄得冶铁坊处境尴尬,也让吕乂心里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已经具备优良兵甲锻打能力的丹阳匠坊始终生产农具,对荆湘二州的民力恢复、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也让朝廷的冶铁坊失去了这部分盈利,自然地豪强庄园的铁匠铺也无利可图。

    最让人忧虑的还在于丹阳匠坊的制造潜力,这是一个规模千人,随时都能制造优良兵器、铠甲的冶铁基地。其中北府专管,朝廷无从监管,根本无从知晓此处是否锻造过兵甲,也无法判断武当群山之中是否有北府隐秘武库。

    田信已在丹阳匠坊铸造过新的神兵,还有那副堪称刀枪不入的红漆镜甲。

    无人能关闭丹阳匠坊,这里即不生产铠甲、兵器,也不接受铸币任务,根本没有正当的理由去关闭。

    只能压制,唯一压制办法就是提高南阳冶铁基地的产量,用更多、更廉价的农具挤压市场,不给丹阳匠坊运转的余地。

    丹阳匠坊消耗最多的是木炭,这需要拿工具去交易;如果周围百姓用了南阳铸造的农具,自然不会去生产木炭;没有廉价、大量的木炭,丹阳匠坊也就失去了扩张活力。

    只是吕乂巡视时,见许多归化荆蛮围绕煤山结庐而居,男子劳力以背篓采集碎末煤渣,他们的妻儿则以木炭粉,混合黄胶泥搅拌这些煤渣,揉搓成拳头大煤球阴置晾干。

    “这是为何?”

    “制煤。”

    随行的一名军吏出列回答,身子半躬:“北府以粮票收购煤团,所收煤团就近屯在关城,就等秋后淯水上涨,水运至宛城、邓城储备。”

    “要此物何用?”

    吕乂不解询问,自嘲哂笑不已,对左右属吏说:“南阳荒芜已久,树木滋生成林,田野草丛淹没人影,自不缺冬日柴草。要说冶炼之用,煤粉不堪用,今劳力收集,又有何用?”

    几个负责南阳冶铁坊的军吏也不清楚北府的命令,沉心一想,确如吕乂所说,不知这些煤团有什么用。

    吕乂在煤场周边转一圈,又回到冶铁坊时,恰好与北府校事中郎吕定相遇。

    两个出了五服的族兄弟先是相互见礼,吕乂见族兄面目阴森,心中暗笑,询问:“北府今岁无有战事,怎么也要增补器械?”

    “虽无战事,但吏士枕戈待旦,时常砥砺,操训严酷自然损耗器械。休说器械,前几日各军操演大阵时,就有新兵惊慌错位,为矛阵戮死。”

    吕定语气略带恼怒:“人死在校场,白白折损锐气。一人身死,连累军吏近十人,实在可憎。”

    训练伤亡,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当场死亡的事情少见,更多的是残疾退伍。

    天下未定,北府日常操训,以及大规模都试、结阵操演,都是实兵演练。

    军阵移动如山岳移动,别说掉队、错位的一个人,就是遇到受惊的马匹,也要当场戳死。

    没错,战马的命比人贵,这是普世价值。

    一个人的命,在数万人演练的时候,容不得仁慈。

    吕乂初闻此事,正要询问细节,就见吕定用不善目光看他:“此次演练前,议郎谯周上表弹劾,此人以为各军操演时不该再披戴盔甲,以节省周转耗费。此次吏士无甲,却操实兵,才有这起误伤。待公上知晓,必有回应。”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吕乂心中诽谤,又反应过来:“难道北府要增补铠甲?”

    吕定不作正面答复:“此非我能决断,今来淯阳关,意在检验库中兵甲。”

    现在荆湘各军谁最缺军械补充?

    是赵云新筹建的卫军,卫军操训、磨合过程中,不仅有兵甲损耗,还会酌情增加新的器械装备。

    另一个是关平、张苞和马超,军队开拔在即,备用的器械自然是越多越好。

    反倒是新编的一万湘军不要铁甲,这是一支轻装步兵。

    湘军需要铠甲、兵器?

    就没几个人考虑过这个问题,湘军似乎拿根竹枪,跟着田信也能戳爆吕岱的肚皮。

    这是大家默认的事情,没必要再增强湘军的器械。

    吕乂最先想到丹阳匠坊,明明自己有打造军械的技术,偏偏还要来抢卫军、前军、左军、右军的器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或许自己也该上表弹劾北府,弹劾田信邀买民心,以期解决丹阳匠坊这个顽固组织。

    就在前线各军准备开战之际,吕乂的弹劾奏表送到成都。

    刘备最近不是很高兴,因为从太傅许靖那里抄没来的六位大爷因为水土问题或饮食问题,其中三只痢疾而死,余下三只也被送入深山中去了。

    尚书令黄权日常陪驾左右,与过去几天一样,黄权陪刘备一起舞剑健身。

    舞剑完毕,刘备审阅奏章,与黄权闲聊:“朕数月不见云长、翼德,颇感孤苦。诸子又年长,不宜宠溺亲近。孙权女儿外淑德,而内乖张,不宜为储妃。朕有意更替,卿何意?”

    “陛下,孙权无德天人共愤,与桀纣无异,然太子储妃明媒正娶,又无失仪之处,不可贸然废黜。”

    黄权稍稍停顿,又说一个不合适废黜的原因:“太子主婚者,司徒也。”

    司徒糜竺徐州一行后,精气神就散了,先刘备一步返回益州休养,如今勉强疗养,恐难撑过这个冬季。

    刘备略作考虑也就作罢,孙大虎已经显得不合适,可不能因为这桩事情刺激糜竺。

    按下此事,他拿起吕乂的弹劾奏表,一目十行看完,哼哼气笑:“好一句‘散财货结民心’!”

    生着气,刘备将这卷帛书递给黄权。

    黄权细细阅读,吕乂的许多看法自然不是吕乂一个人的看法,这是呼应了舆论、潜流,要分割田信的产业。

    有的人主张将茶纳入专营,吕乂是要在丹阳匠坊设立将作令,直接把匠坊收归朝廷所有。

    刘备气呼呼讽笑:“茶、铁,实乃孝先之皮毛。吕乂一叶障目,枉有贤名!”

    难道都没看到么,造纸术、印刷术才是真正恐怖的东西!

    难道一个个都是瞎子,田信印刷的粮票能当金银用!

    前者,可以颠覆天下;后者,可以救国家于危难之间!

第四百一十五章 垂帘

    随着一批煤球走淯水运抵邓城,引发城中士民诽议。

    这种煤团有什么用?

    没用!

    供暖有城外丰茂的柴草;冶铁即不如煤块,也不如木炭。

    这种煤团有什么用?

    偏偏还拿粮票收购煤团,更浪费运力从淯阳关运来邓城,各种议论传入关姬耳中。

    一时也摸不准留守长史陆议的心思,左右也没有经验丰富的幕僚,正好蔡昭姬寄居城中,为田嫣教授琴艺。

    现在的蔡昭姬头发花白,面容衰老,反倒更添一股慈祥、温和气质,不染尘埃。

    她一袭素色细麻衣,配色简朴,但裁剪搭配得体,寻常细布经过裁剪、刺绣后,硬是有不逊色蜀锦的光彩。

    除了蔡昭姬能把布衣穿出风采个性,另一个有如此强烈服装个性的是田信。

    能说是奇装异服,也能说是胡服骑射性质的改益,田信设计过许多衣物,只有一些衣装唯独关姬清楚,实属不能外传的奇装异服。

    邓国公主府后苑,这里除了一个蓄水池塘,余下几十亩土地是茂盛苜蓿。

    白兔、青雀、小青驹悠闲漫步,凉亭里蔡昭姬抚琴独思,六岁多的小侄孙跟着田嫣等二十几个小女童在此追逐、玩耍。

    关姬来时颇有场面,有佩剑玩伴女子,也有带着各种随用器皿的健妇。

    稍稍见礼,关姬束袖端坐,看着远处玩耍的一众孩童,目光欣慰:“蔡大家,近来学业如何?”

    “陈公嘱咐,只教授典故文字,以及琴艺。”

    蔡昭姬也侧头去看,一群女童里只有孤伶伶两个男童,一个是小侄孙,一个是商侯世子关阿木,也是未来的宋公。

    四岁的关阿木、小侄孙正一起采集苜蓿地里艰难生存的蒲公英花朵,这些金灿灿的小花朵被编在头环里。

    望着关阿木,蔡昭姬不由感慨天命,从容讲述最近几天的讲学内容。

    当年关阿木周岁时,恰好是麦城大捷之后,当时关羽给长孙的预定的名字是关樾。

    当时田信在场以为樾字有金克木的嫌疑,颇为不妥,于是有了阿木这个象征健康的小名,预定的正式名字也成了关越。

    三年前平淡无奇的小名阿木,三年后回头再看,就充满了传奇。

    关姬微微颔首,询问:“今城中内外就陆长史采购煤团一事多有诽议,蔡大家如何看待此事?”

    “公主殿下,陆长史系江东三杰,深受陈公信赖,引为肱骨柱石。妾身以为陆长史行举必有深意,非妾身能揣摩。殿下若不解,何不召陆长史询问明白?”

    蔡昭姬说话时,眉目间隐隐有光彩闪过,颇为期待。

    关姬沉眉思考此事,现在田信不在,护军廖立又调到湘关总督粮秣,南阳、邓国二郡的军务、民政就落在留守长史邓国相陆议、留守司马南阳郡守棘阳侯徐祚二人手里。

    正经的行军长史彭羕又四处奔波采访北府功勋吏士,彭羕乐此不疲,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司直张温,现在就等刘禅及大汉朝廷迁移到江都,就要前往江都上任,正逐步向副手周白移交权柄。

    关姬略作考虑,取出一枚腰牌递给一侧佩剑侍女:“招相国陆议,司直张温,白牛君于陈公府中门问答。”

    侍女接走腰牌健步而去,关姬又派一人去打扫陈公府中门,做布置。

    约在午后,陆议、张温、典满三人各穿绯袍,正装前来。

    陈公府中门为界,中门以南,两班卫士持戟立定于墙边;中门垂一层竹帘,竹帘北面是青伞盖下的端坐的关姬。

    她白粉敷面,身侧一名亲信女武士怀抱青釭剑,另有一名佩剑侍女端着红布漆盘,红布下是北府各军虎符。

    三人屈身见礼,得以落座蒲团。

    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关姬询问政务,其中张温束手坐在最边缘,他就是个见证人。

    陆议是邓国相兼北府留守长史,是关姬邓国的国相;典满是关姬册封的第一个封君……两个人都能算是她的臣从。

    受田信昼夜影响,关姬说话吐音接近田信语腔,显得字音准确,又措辞随意:“相国,本宫听闻相国支拨粮票三万石,欲购煤团?煤团何用之有?”

    “殿下,煤团暂时无用。”

    陆议头垂着,眼睛盯着蒲团前移动的几只小黑蚂蚁:“臣调雉县之民,多系耕种不善,又因天旱而田亩歉收者。彼荆蛮也,今岁丰产乐于屯留,若减产,惧年末租税,必居家逃遁。”

    “今之天下,失人存地,人地两失;失地存人,人地兼存。”

    “臣之此策,意在存人尔。”

    典满头也垂着,微微斜眼去看陆议,感觉这家伙说的很有道理。

    张温微微皱眉,就听竹帘那一边关姬质问:“既要存留荆蛮使之归化,又何必采挖煤团?伐木输工,邓国、南阳百废俱兴,处处稀缺人力。相国却偏偏使民采制煤团,实难令本宫信服。若无他因,还请另改政令,以免士民诽议。”

    “是,臣另有考虑,不便为外人说道。”

    陆议依旧头垂着:“公上天纵英才,伸张仁信于天下,列国贤良旷达之士无不钦慕称颂。古有商鞅立木,今臣效仿,只是想借无用之煤团,使列国知晓南阳、邓国百姓沐浴公上恩德之下,皆愿为公上一纸而奔走效力。”

    “臣系陈、邓之臣,食君禄谋君事,春秋大义之所在也。”

    陆议目光庄重,语腔肃杀。

    典满袖中双拳紧握,陆议言语中的紧迫感令他屏住呼吸。

    煤团无用,可挖煤团的人才是当今列国争夺的根本。

    二郡人心凝聚如一,这就是对内、对外最好的答卷。

    张温也是面皮绷紧,此次征入朝中也是定局,许多事情朝堂之上无法协商解决,那只能按陆议潜在的含义来办。

    太仆卿孟达不能入朝参政,是最亏的九卿,他无法将田信的意志宣扬于朝堂之上,也不能阻止、搅乱其他针对己方的政策制定。

    竹帘那头,关姬沉默片刻,问:“相国,事已至此般地步?”

    “臣久居江东虎狼之地,当今之天下,亦虎狼环伺之世,岂敢懈怠。”

    陆议目光凝着,语言有穿透力:“臣受公上托付基业之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关姬白粉敷面,左手轻抬抚着自己的腹部,又抬眉看朵朵白云点缀的天际:“相国,临近夏祭,是否召虞世方回邓城,详细商议?”

    “殿下,应以不变应万变。若天倾,二郡旦夕间可聚雄兵十万,足以待公上归来。”

    陆议说着头垂的更低:“今岁有旱,臣有意积蓄粮秣,此交恶于各军。公上归来问责,臣一力担负。”

    卡马超、张苞的军粮供应就算了,还要卡关平的。

    关姬想到了暴跳如雷,可能要砸碎茶碗的父亲,又想了想肚里的孩儿,还有咿呀学语的阿平,还有自己身边如同儿子的阿木。

    厚厚脂粉涂面,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神情变化,良久吐出一个字:“善。”

第四百一十六章 观星楼

    岘首山,观天台。

    章武二年七月十七的夜格外明朗,陈国太史令胡潜沐浴熏香,端正衣冠后开始工作。

    他的工作也简单,就是趴在望远镜下观望夜空,做当日的星象记录。

    水晶不难找,田信自己目力非凡用不着水晶制作望远镜,只是给头盔打磨水晶护目镜时,顺带打磨,前后耗费许多功夫,才弄出一个望远镜。

    通过基本的光学知识,这个望远镜在胡潜几个人手里如同神器,既能做测距之用,还能测水平。

    一个悬空的太阳系轨道模型就垂挂在观天台楼阁之中,慕名来此的顾谦看明白日蚀、月蚀原理后……就疯了。

    自琅琊道的当世老神仙顾谦疯癫后,岘首山俨然成了禁地,在这里活动的只剩下胡潜、孟光二人。

    至半夜时,胡潜做完笔记与孟光换班,由孟光负责下半夜的星象观测。

    望远……观天镜实乃人道神器,交给武夫打仗实乃暴殄天物!

    孟光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刚睡醒,精力充沛,絮絮叨叨:“凡人庸碌,恐怕也只有你我才知陈公器量宏伟。倒是可笑谯周,父子精通天文,家传尚书,以能解河图洛书称著于世。”

    胡潜整理以往观测的文档,头也不抬:“他近来似有弹劾北府?”

    “确有此事,因陈公割让二十营并入卫军,谯周看来这是公上不臣之举。”

    孟光嘴上没什么好话,他一个治公羊春秋的人,看不起搞左氏春秋的人,也看不起搞尚书的那帮人。

    何为尚书?

    尚者,上也,尚书者,上古之书也;什么是书?记录在册的史料,这就是书。

    如果六经皆史,那尚书就是上古之史。

    这样的话就能用平等的目光去看待、剖析六经所载的历史;如果以经典来看六经,那只能仰着头,要么跪着去看,要么躬身俯首去看……那前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很难质疑。

    家传治尚书的人很多,这是一门很难懂的经典,实在是传承过程中遗失了太多篇章。

    可偏偏田信掌握了河图、洛书,教授田信学业的人还通过河图洛书推导出太极图、三巴图……这会带来学术蓬勃发展?

    是的,有太多积极的正面意义,让当代人又有了研究的东西。

    同时也让家传治尚书的家族名声扫地,比如原本要以‘明经’渠道征为博士的谯周,硬是在嘘声中落选,改为以‘方正’入仕,征为议郎。

    受影响的不仅是谯周本人,还有谯周家族家传治尚书的名望,这个名望算是破裂了,很难再聚拢。

    一个太极图,就让谯周站到了对立面。

    胡潜、孟光一言一语聊着,孟光突然提起一事:“太傅所养瑞兽抄入禁中,听闻近半夭亡……此非吉兆。”

    胡潜怔了怔不语,孟光又说:“今岁朝廷有江夏、交广、南中之役,欲速而不达,我深恐之。”

    说话间孟光低头看脚下的观星楼,楼内就悬挂被田信称之为太阳星轨的模型。

    比起汉军作战失利,这座楼里藏着的东西,足以颠覆当世学说认知。

    如顾谦那样疯癫的例子……决然不少。

    知道的越多,理解能力越强,受到的冲击就越强烈。

    虞翻死前没能看到这套太阳星轨,也算是田信的遗憾,这个遗憾已成为烙印在胡潜、孟光心中的噩梦。

    道统、学统、法统……跟这些东西比起来,不值一提。

    古有蜗角之争,今何其酷似也?

    胡潜依旧不答话,抱着自己的观察资料返回楼下居舍。

    他走后孟光长叹一口气,仰头看朗朗皎洁之月,他目光清冷,已没了早前对日月的美好期望,日月已无神圣性可言。

    日月如此,山川如此,神明亦如是。

    独立观星楼,无边的惶恐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将自己吞没。

    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以旁观者的角度思索战事。

    现在的汉军太飘了,连续的胜利,竟然想开辟三个战场同时进攻,一个十分重要的主次矛盾就此展开。

    首先益州的物资会投入南中战场;而荆湘二州的物资到底应优先供给给田信,还是给关平?

    给田信能顺利平定交广二州,给关平则能在孙权虚弱之际控扼江东咽喉,为一战灭吴奠定基础。

    田信、关平这里发动战争……那就能以政治手段处理南中问题,南中豪强识趣、机敏,也就能和平解决。

    可就怕南中豪强估算错误,认为汉军发动两场战争无力用兵南中……那么南中豪强会以强硬姿态回应诸葛亮的政治手段,会以南中豪强率先叛乱而发生南中之战。

    没错,南中之战的爆发,不出意外应该是豪强叛乱,汉军平乱;而非汉军主动进逼,迫使南中豪强叛乱。

    看着是一回事儿,实际是两回事。

    前者的话,这将是一场正义的平叛战,对其他部族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后者的话,就跟吴质背刺、袭灭南匈奴五部一样,看似一时得胜,却让魏国失去了游牧部族眼里的外交信誉。

    站在皇帝、相府的角度来看南中之战,其实更倾向于和平解决,或速战速决。

    以节省军事耗费,将更得的资源向关陇战场转移。

    如果南中之战打个三五年……那就别想继续北伐了。

    形势是明朗的,可南中豪强能看明白的无有几人,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半割据、逍遥生活;对南中之外的世界缺乏兴趣,不管刘璋还是刘备统领益州,只要别妨碍南中豪强的生活就好。

    孟光脑海越发清明,将局势看的越透彻……就越清楚田信的可怕。

    别的不说,如果让关羽来这里,看明白太阳星轨……关羽不疯,也要荒废许久,甚至会一把火烧掉观星楼,免得流毒世人。

    可烧掉观星楼简单,惹怒田信,再抛出别的可怕东西,那……

    不敢想象,孟光心中充斥忧虑,又感到四面八方的无数恐惧念头侵蚀自己的汗毛,企图将自己的思维拖入另一个阴暗世界。

    他抱着观天镜,神思不属,只觉得有些认不清自己。

    自己究竟是汉室的臣子?还是一个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静谧夜空渐渐泛起湛蓝,远处天际升起橘红,朝霞渐次染红,鸡鸣声也阵阵入耳。

    孟光手脚僵硬,看着今日的记录表册不由发呆,不知道该书写什么,感觉自己思维被恐惧蚕食一空,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又想到了胡潜,自己或许应该和胡潜换个班,由自己来值守前半夜。

    不然再这样,恐会疯癫。

    也应该招募一批学童……只有学童能适应这些,而招养其他天文学者,恐怕余生也将被恐怖、忧患、自责、内疚情绪笼罩。

    或许自己某天会突然疯癫、惊恐而死,被胡潜发现,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躺在观星楼顶部。

    孟光顶着一双黑眼圈,收好观天镜,拖着僵硬身体回到屋舍,鸡鸣声中躺在床上就入睡。

第四百一十七章 谨慎

    湘关,南征汉军前锋沙摩柯、林罗珠正式开拔,乘坐竹筏、小船向沿着湘水南下,经灵渠周转,沿着秦军南征大军的旧路再打一次。

    相比于秦军,汉军此次形势大好,不仅行军途中有临近河流的村庄,也有各部蛮夷充作斥候,拱卫两翼,将吴军可能的奇兵搜索出来。

    给吕岱的选择只有三个,要么投降,要么据险防守,再要么……乘海船返回江东。

    以现在的海船制造技艺,以及吕岱的储备,吕岱只能带走不足千余人,也带不走太多的交广土特产,何况士家也有海船。

    在陆地上,懒散的交广土著军队不耐战,若是乘船作战,那就要另做讨论。

    交州、广州的豪强、土民部队是真的不经打……这是桓帝、灵帝以来,江东豪强已经证明的事实。

    日南郡更外围的一众土著部族更是不擅长打仗,第一是器械落后,第二是缺乏组织力,第三是战法简单……最重要一点是这里物产丰饶,光靠女人采集就能让一家吃饱肚子,男人晒太阳、压住女人就行了,何必打打杀杀?

    能一年三熟的地方,你撒一把种子就能持续收获的地区……又没有外部生存压力,你不能太过苛求这片幸福土地上的民众。

    好在蚊子、疟疾在保护这片丰饶的土地。

    田信目送一船船南下的湘军吏士,湘军吏士都是轻装编制,人手一面等肩高的藤牌,武器普遍标配为钩刀款式的……狗腿刀,除了伍长、什长配备矛戟外,其他军士一概都是刀盾。

    军服也经过简化,都是过膝短裤、单衣,绑腿、号衣、粗麻鞋、水葫芦、背包。

    进入广州地界,几乎等于进入热带雨林,铁甲易生锈,皮甲容易受潮腐烂,最好的防护器械就是橹盾。

    作战、扎营、行军,都能常伴左右,起到关键作用。

    同时,几乎所有南下的吏士都是一个大光头。

    第一批先锋部队开拔后,田信又检阅府库,看着第二批运输器械的队伍出发,这批器械以农具及斧头为主。

    斧头列装到位,大军扎营时,将四周树木砍伐一空,能有效改善宿营环境;如果不得已军屯,那就砍出一片平原来!

    紧接着又是第三批军队开拔,田信送别自己的副将夏侯兰。

    “前年我在方城军屯时,兄长率军过境,与我畅谈于路边。”

    田信在码头边摆宴,很简单的河鲜小宴,就如当年他北上挑战徐晃,夏侯兰在襄阳设宴赠送青釭剑一样。

    讲述当时大概情景,田信做笑:“当时我改制军服,使吏士断发,兄长就有所苛责。我就与他赌气说笑,说有朝一日必教麾下儿郎皆断发。今尽数断发,更有诸多剃发者,不知兄长听闻该是何等模样。”

    关平的性格趋于刻板、沉稳、保守,可以想象关平气呼呼的模样。

    夏侯兰跟着笑了笑,他虽没有剃发,但也剪短了头发,一板一眼回答:“湘军吏士生性烂漫,愿随陈公赴死,更弗论切割发须之物。”

    湘军跟别的军队不一样,这是一支依赖田信威望建立起来的军队,抽干了湘州各部族精壮人口。

    “是啊,彼辈生性烂漫,犹如赤子,理应好生回护、教养,否则误入歧途再难教改。”

    田信端起茶,敛容:“静候老将军凯旋佳音!”

    夏侯兰也端起茶碗,目光凝着,望着田信有丝丝沉重之意:“必不辱使命。”

    两人饮茶,夏侯兰身后一众军吏也都端着茶仰头饮下,都是上好茶粉冲泡而成。

    此次南征,不管汉军、汉僮仆从军,都足额配发茶粉、砖茶,保证吏士行军、作战过程中每日有温热茶汤可以饮用。

    并严格禁止吏士饮用生水,及狩猎野物。

    夏侯兰出发后,田信又等一日,再次检阅湘关邸阁的防火措施,以及防御工事。

    湘关邸阁长郤揖算是老相识了,当年田信去宜都郡孟达那里充任向导官时,就跟这位邸阁长认识,当时这位邸阁长是孟达麾下的营督,与李辅系同僚关系。

    只是李辅是陇西人,这位郤揖是司隶河南尹偃师人,勉强能跟关中人算是司隶乡党。

    在行政区域规划里,郤揖与孟达、田信是司州乡党,文化上人家是雒都上等人家,贴近关东习俗;就风俗区域来看,关陇始终是一体的。

    这人出身不凡,其父郄俭在灵帝时期担任益州刺史,被黄巾军马相等人攻杀;郤揖还有个儿子,十五六的年龄,正留在田信身边担任誊抄令文的书佐,与李衡是同僚。

    陆议当年就在孙权幕府里干了十几年的书佐,对本人阅历、执政经验的提升极有裨益。

    郤揖的儿子叫做郤纂,正抱着田信的闪电尾红蓝白三色战盔跟在左右。

    不同以往,以往各军配合作战,粮道也由各方联合维持;某一方有疏漏,还有其他人提醒,拾遗补缺。

    而这次粮道运输由田信一方专管,就怕经验不足,也怕经验丰富形成思维盲区。

    吃败仗不可怕,终究能把大多数人带回来;可如果粮道断绝……自己可以跑回来,随自己出征的吏士绝难幸免,必然被恶劣的自然环境吞没。

    数万军队覆没……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更不可能原谅别人。

    宁肯多一些波折,也要保证粮道安全,能让绝大多数人与家人团聚。

    巡视一座座粮仓,田信临行嘱咐:“文恭,非陛下亲至,余下诏令、命令一概不受。马叔常前车之鉴,不可重蹈覆辙。”

    郤揖拱手,眉目肃然:“马叔常能以身殉国,臣亦有此心久矣。”

    田信微微颔首,领着亲随离去,最后又视察远近烽火台,这次廖立随同。

    烽火台防御重点在湘水东岸,在此防备吴军可能穿插的奇袭队。

    只要守住邸阁,守住储粮,那不论有什么变化,田信也有把握带着主力回来,解决掉一切麻烦。

    他与廖立、田纪、郤揖等人早已约定密语,除了密语外,廖立、郤揖也有至亲子弟留在田信身边担任亲随。

    这绝不是人质,而是军中习俗……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这些充任亲随的子弟将充任信使,来传达明确不需要质疑、翻译的明文命令。

    与廖立分别时,田信讲道:“今时势交汇,已到天下大变之际。我万不可示弱,否则鼠辈利令智昏,难免做出覆水难收之事。唯有展示己方雄壮,鼠辈不敢妄动,一切自然平宁。待太子入驻江都,一切将尘埃落定。”

    扮猪吃老虎……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大变!

    江都是什么?

    是一座监牢!

    刘禅进入江都前,阴谋分子还能兴风作浪。

    待刘禅进入江都,一切都将按着约定的路线前进,再有跳出来的人……一巴掌打死就行了。

    不需要自己动手,关羽就能代劳。

    现在的关羽,两不相帮已经是很难得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贺齐

    七月二十二日,汉口天阴有小雨。

    关平披戴蓑衣巡视自己的七牙旗舰,水师前部督陈雷在前引导,面有骄傲自夸之色。

    这是汉军第二艘七牙旗舰,第一艘是关羽的旗舰,如今被关羽转送给伏波将军赵累,这艘旗舰是汉津大营新造的,就出自陈雷监工。

    陈雷着重介绍这艘旗舰的特色,这艘旗舰装载更大的床弩,所用的弩箭更是短矛一样,杆部前段钻有细密孔眼。

    关平不理解这些密布于箭簇之后的细碎眼孔,陈雷解释:“钻孔后引燃发射,火源在箭内,非猝然能灭。火灭而烟生,此烟能毒人之双目、口鼻、肺腑。”

    一同巡视旗舰的还有水师后部督罗蒙,罗蒙好奇拿起一杆大弩箭细细审视,眉梢浅皱,已经能想明白这杆箭的用途。

    就是用来纵火的箭,使用前一定会焚烧箭簇及周边眼孔,射击、飞行过程中,箭头火焰很难熄灭。火焰熄灭,残存孔眼里的毒物会生出部分毒烟,孔眼细碎,这毒烟实属微量。

    可旗舰装载这种火攻用的特制火箭……怎么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可笑含义。

    等敌舰靠拢,需要旗舰用火箭攻击时,那什么都完了。

    罗蒙若无其事将手里钻孔火箭放入箭箱里,不做一点反应;关平拿着特制火箭只觉得沉甸甸,用一种阴翳眼神看陈雷。

    陈雷有些不自在,悻悻做笑,扭头他顾。

    隔江的夏口,这里已被吴军重新占据。

    因降雨江面一团泞濛,视线受阻,看不到北岸一点轮廓。

    贺齐巡视军营,在江边北眺,良久一叹:“丁奉进退失据,而我也左右为难。”

    亲族部党跟随在身后,大多望着北面,或扭头向东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湿润东风,面容神情各是不同。

    丁奉缺乏必要的策反价值,难道自己也没有么?

    自己手握四万大军……哪怕战力差一点,也能抵得上一万汉军,麾下更有土汉百姓七万余户,按照荆州分户法,分户后怎么也有十万户。

    再按着田信推动的部曲折算食邑的规矩,自己降汉,保底也应该拿到一万户食邑!

    再加上田信厚待降将的号召,以及自己引发的战略变动……自己要求也不多,只是一万户食邑之外还想跟关家结亲,以保证长远未来。

    可是呢,负责江夏战事的关平并没有遵守刘备、田信推动的相关政策,厚待降将成了一句空话。

    比起丁奉、自己降汉这种选择,关平、马超似乎更想砍下丁奉、自己的脑袋。

    他们想要血染红的功勋,而非简单的拓土之功。

    丁奉被轻视,自己也被轻视……这种情况下,即便降汉,也得不到好待遇。

    奋斗一生,屡次从孙权手里脱身,攒下极大的基业……难道就这样白白交给汉军?

    何止自己心中愤懑,贺齐左右观察部党的状况,一个个都没好脸色。

    都是一路拼杀打出来的地位,若降汉,自己地位尚且不稳定,他们的未来更不明朗。

    拿不到汉军准确的回复以及担保,谁敢强迫这三万余,近四万人降汉?

    大不了不要武昌这块儿泥洼烂地,大家一哄而散返回深山老林,当个几百、数千人的酋长,也是很痛快的,何苦去看汉军脸色?

    可天下将定,深山老林绝非好归宿。

    东风吹拂后背,鲜绿披风紧紧贴在身上,贺齐侧头引来众人注视:“潘璋新破彭猗,吴军已至柴桑口,三五日间必能扬帆西行至来山,重立大营。今东西相争,若临阵反戈,必为汉军所轻,此非我愿。”

    他目光扫视,见众人并无异议。

    投降也是要分方式和场合的,孙权跟关平决战时,己方反戈固然能打出惊天效果,可这样关平会胜利的很轻松,关平及其麾下汉将必会生出轻鄙之心,不利于长远发展。

    既要改投汉军,就该用汉军的方式来办事,光明磊落变易阵营,孙权想来打……那就来打吧!

    贺齐面容布着老年斑,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对于孙权的所作所为,他有事情看不顺眼。

    他目光落在次子贺景脸上:“去汉口,持我书信拜谒关平。彼若以礼相待,愿来夏口一会,我就举兵归汉。彼若轻视我军,不可言语冲撞,且自退来,我军再做打算。”

    长子贺达出列抱拳:“父亲,江面风浪甚大,可否延迟半日?”

    “此关系三万将士生死存亡之事,岂可推延?”

    贺齐眯着眼,就见几个孙子上前请命,也被他一口否决,派次子去交涉,已是己方最大的诚意。

    贺齐手中并无战舰,十几条快船扬帆,借着东风离岸向北。

    他也回到避雨棚下,落座后两腿因关节风湿而疼痛打颤,依旧面不改色,闭目静静等候,不由回忆自己这一生……总的来说没白活,只遗憾孙策遇刺。

    否则江东儿郎争锋中原,何等畅快!

    贺氏本为庆氏,贺齐伯父担任过侍中、江夏郡守;因避讳,改庆氏为贺氏;贺齐父亲担任过永宁长。

    年轻时贺齐是郡吏,受孙策提拔,举为孝廉,担任永宁长,随后就开始讨伐会稽郡南部的山越,连战连胜,设立县邑,被孙策任命为会稽南部都尉。

    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左右,贺齐以中郎将讨山越再次建立奇功,创建新都郡,贺齐担任郡守,当时贺齐麾下就有山越精兵两万余。

    仅论战功和斩首数据,贺齐才是如今江东第一。

    如果单纯计算战场斩首数据,贺齐还高过张飞、马超。

    在曹操病逝后,天下斩首数据最高的是田信,前后俘斩数据约在二十五万;田信参战获胜,各战中累积被击败的敌军总数、人次约在六十万。

    这六十万里有许多重叠兵力,其中重叠最多的是魏军,吴军普遍与田信碰撞后溃败、覆灭,很少能像魏军一样能保全建制退回去。

    不能跟田信比较斩获,汉军在田信率领下,打攻坚战、阵地战往往能摧枯拉朽,直接打成歼灭战,让守军无处可逃。

    而贺齐的斩首数据,最少也在七万,这已经是傲视江东的战绩。

    大吴的山阴侯贺齐强忍着不适,以严肃略颤的口音说:“天下将定未定,万不可被饶舌之士诓骗。田公威震天下,关平甘居其下,其左右不愿,有抗争之心。彼辈欲吞我等,不能吞,则遣辩士游说,切不可动摇。”

    众人聆听,这关系着汉军一统天下后,自己这些人回家当富农,还是当新汉帝国的低级军功贵族。

    再是低级的军功贵族,那也是贵族。

    贺齐干咳两声,又说:“孙权倒行逆施由来已久,我料潘濬提兵两淮,有勾连刘封之意。今关平若不纳我等,可见器量狭隘志虑不纯,早晚必败。我军驻守武昌、夏口悬而不动,孙权畏强欺弱,汉军未退,必不敢犯我疆界。”

    “静待时日,田公讨平交广北归,我等再遣人交结田公,以谋后路。”

    见他说的有些遥远,贺达开口:“父亲,孙权若破关平,必会举新胜之军,以势压我。何况田公身处猜疑之中,岂会为我等伸张?”

    “你懂什么?”

    贺齐斜眼看儿子,口吻一如既往的强硬:“我若年轻二十岁,愿单骑随田公周旋天下。田公若来,我愿举族依附,以成就大事!”

    “诸君,可有异议?”

    在追随刘备,和追随田信之间做选择……太多人会选田信。

    不是刘备不好,而是追随刘备太过辛苦,而且刘备还老了;追随田信,一条丧家之犬都能耀武扬威去做江都尹,更别说别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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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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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