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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九章 炮制

    天色渐暮,西线三河口阵地。

    南岸,陆议赶在夜禁前最后一次巡视岸边工事,他身姿剽捷攀登瞭望塔,从腰间皮盒里取出……一枚香蕉大小又金灿灿的黄铜单筒望远镜。

    这东西目前成品就一个,是田信监工打磨制成的镜片……镜片有许多,但品质不方便筛选,只能选品相优异的镜片两两搭配,选出一组性能最佳的。

    其他镜片还留在田信身边,由身边亲信军吏兼职工匠,闲暇时就打磨、修正。

    陆议详细观察远处,那里在河口下游三四里处,魏军吏士还在劳作,将浸水的湿重原木钉入河床,形成暗桩,企图封锁河道。

    灞水跟麦城决战时的漳水不同,漳水河床在山区,河床以砂石居多;而灞水河床下沉淀着厚厚的淤泥、黏土。

    因此魏军往河床铺设暗桩不算什么艰难工程,只能算是重复的体力劳动,技术含量不算高。

    陆议浓眉浅皱,难道对面郭淮就这么点手段?

    轻轻合拢单筒望远镜,装入腰间皮盒,他又考虑片刻,从瞭望塔下来,对虎牙军司马夏侯平说:“夜中多加警惕,也要防范魏平石门关驻军。”

    “是。”

    夏侯平挂着少将军阶,想询问什么,又忍住没开口。

    陆议察觉夏侯平的心思,也不搭理,夏侯平这个军司马负责虎牙军三卫的日常营务运转……对于战术、调兵之类的,目前由三卫主将与陆议对接,然后陆议再与上级的田信对接。

    就战术制定、传递来说,目前高度统一,只有少数高级军吏能制定;而广大的军吏阶层虽然日常讨论战术,也层层汇报,可他们只有执行的资格。

    只有军队调拨时,才会让骨干军吏知晓具体战术。

    没办法,输不起。

    毕竟与魏军就隔了一条河,要传递隐秘军情实在是太过方便。

    陆议回营帐,书写今日的军书总结,向田信派发。

    相隔十几里路,田信很快拿到陆议西线军团今日的各项军情汇报,询问自己幕僚团:“郭淮在灞水铺埋暗桩,意在封锁河道,也有方便架设浮桥之意。可有良策破之?”

    今日才率军抵达的贺齐次子贺景当即开口:“公上,可制大木筏,厚四至五层,筏上垒放大石块,使顺游而下,可冲毁敌军暗桩,犁出一条航道。”

    北府编制内有五军六率,五军是征北亲军三卫、虎牙军三卫、扬武、建信、安众三军六卫;六率是安远、怀远、镇远、定远这四远率,以及陈太子卫率这个空架子童子军,和南海长公主卫率。

    贺景所部急行军参战,临时授予昭勇率番号;这支军队战后肯定要返回家乡,布防、安置于岭南一带,因此会带动贺齐旧部进行番号厘定,会形成四昭率。

    贺景说的利索,周围幕僚、军吏也没有觉得惊奇的。

    论打水战……不是故意轻视魏军,现在魏军就没有会打水战的指挥人才!

    围绕河道展开的种种战术,对汉军、吴军、北府兵来说普遍都经历过,没经历过也听人说过。

    就郭淮现在这种被动封锁河道的方式,真的缺乏的决定性意义;只要郭淮提前做这方面准备,那己方也就有时间做出反制、破解的战备。

    暗桩封锁河道,是很实用的战法,所以就不缺破解的战法。

    就怕郭淮这个不懂水战的人搞出一些稀奇、脱离大家常识的离奇战术,那才有些棘手。

    否则魏军一切中规中矩的水战战术,在北府吏士眼里充满了缺陷。

    田信见没人补充贺景的建议,就说:“传令安远率明日采伐林木,由怀远率临战之际拼装为大筏。”

    思索着魏军可能的反制手段,如果安远率在山脚伐木运到怀远率的驻防地,那极有可能被魏军察觉。

    怀远率驻屯石河东岸,与西安石门关驻军魏平所部相互警惕,石河水流小于灞水,利于魏军侦查。

    只是稍稍停顿,田信扭头去看随军的将作令严钟:“安远率伐木时就地预制木筏部件,临战使用时交付怀远率。此事将作令盯着,不可有差。”

    “喏!”

    严钟起身抱拳,田信微微颔首,严钟才重新坐在马扎上。

    会议期间,侍从司根据会议内容随时草拟令文,虞世方递来新拟好的军令,田信当即签发,就听虞世方询问:“公上,夜禁口号可好更改?”

    夜禁口号随时都有变更,这是常识……偶尔反常识来几次,也不算出奇。

    田信抬头看了眼云雾遮蔽星空,看不到月牙的天空,黑漆漆看不到一点光彩,语气幽幽:“夜禁口号为……床前明月光,对影成三人。”

    幕帐边缘黑纱遮面拄着藤杖的夏侯尚忍不住哼笑一声,这个口令……有些坑人。

    但很快,帷幕内一些永远单身的军吏垂下头,以掩饰哀容。

    夜禁口令随着夜幕笼罩,一级级下达,传到队官一级。

    北岸,沿着河岸已经开始点燃浇灌油脂的草苫,每隔十余丈就是一处火堆。

    烧当羌防线,小帅姚戈与几个部众就围绕着火堆值守,火堆边有几块铺平、烧的滚烫的溪石,此刻手掌长的小鱼就铺在溪石上炙烤、煎着,轻微滋滋油泡声被火焰摇摆的呼啸声掩盖。

    “汪汪!汪汪汪!”

    猎犬突然叫了几声,姚戈几个人一愣,见猎犬没有更激励的反应,也就稍稍回神,就听身后也有猎犬吠叫声音,扭头去看,就见一伙人十几个打着火把走来。

    姚戈顿时警觉,给左右厉目打了个眼神,待走近七八步,就低声喝问:“口令!”

    “小白。”

    “口令!”

    “太一。”

    连续询问两次,姚戈才长舒一口气,但手里依旧提着出鞘环首刀,上前三步看清楚李虎面容:“校尉何故来此?”

    李虎举起一枚大块木牌书写的长文军令:“恐敌虏夜袭,轻车将军使我布置暗哨。”

    懒得向一个羌部小头目讲解太多,李虎只是通告一声,留下一伙暗哨潜伏在火堆二十几步外,又转身去了下一处篝火边上。

    何止是他,西线郭淮就在帐中徘徊……徐晃、张辽何等的能征善战,应是在夜战里吃了大亏。

    北府用兵急进,谁也说不准今夜北府会不会发动总攻决战,没有决战,肯定也会有骚扰。

    这种情况下,郭淮哪里敢睡觉,时刻盯着防线各处,警惕一切变化。

    东线王忠军团,王忠岁数大了,又在山坡高处立阵,此刻睡的安宁。

    而张雄却不敢松懈丝毫,他的同龄人如乐綝投了汉军、李绪追随燕王刘封时战殁,李基被俘投了被俘;张虎、张熊兄弟阵亡蓝田关,而典满更是主动叛逃,还有许多夏侯氏家族的三代子弟,都纷纷出奔,各谋生路。

    不想丢脑袋,也不想牵连家族,张雄能做的就是警惕、全力以赴。

    当他在营中雕刻木头转移注意力时,军司马阔步而来:“将军!马孟起麾下明火执仗而来!”

    “明火执仗?”

    张雄丢了雕刻刀、木块大步走出营帐,又两步跳到岗楼,就见灞水上游正东方向远处满是移动的火点,无数的火点前后相连,缓缓移动,如同一条火龙、光龙。

    而对岸,也有成队的火把在移动,在岗楼上也听到远处氐人营垒吹响的低沉号角,氐人营垒周边储备的草苫也纷纷引燃,火光陆续照明了营垒轮廓。

    张雄抬手一拳砸在岗楼护栏:“氐蛮不知兵法,今举火壮胆,已露虚实!”

    若是自己的长林军,根本就不会举火,对面想来攻坚,来打就是。

    现在举火照明,肯定不是集结军队出去厮杀,是为了稳定内部军心,不使惶恐情绪在黑暗中散播。

第五百七十章 先下手为强

    前半夜东线左军、扬武军相互配合,做出进攻姿势;后半夜又轮到西线的虎牙军、鹰扬军相互配合做出夜袭模样。

    这样的骚扰累不累?

    对掌握主动权的北府吏士来说可以自己调配时间,就算累,也有个休息时间,和轮休。

    而对岸魏军虽有些准备,也有轮值制度……可当值的精神忧虑,轮休的也很难入睡,睡不好觉也就别想有好精神。

    清晨时分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太阳升起的时候雨就停了,云也渐渐散了,露出湛蓝的天。

    张雄吃过早餐就来岸边巡视,他站在河边高处,身边一名军吏面容严肃,指着河滩:“这几处沙地皆有踏痕,有来有去,或是内贼通敌,或是敌虏乘夜抵近,侦查我军虚实。”

    于是张雄沿着河岸向下游巡视,见许多河滩边缘淤沙烂泥地有践踏痕迹。

    后半夜有小雨,清晨的河水流量又比白日要大一些,所以许多踏痕被河水淹没、抚平,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河水也正常消退,露出抚平的积淤河滩,再与踏痕做对比,十分鲜明,难以忽视。

    他不动声色巡查,前往白岗去见吴质时,单骑驱驰左右无人,张雄仰天长叹。

    北府没有发动夜袭,今天又是个晴朗天气,北府依旧没有进攻的意图……而昨夜已经发生两军小范围接触,却没有爆发战斗,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他来时,吴质又在太白庙祷告。

    庙内,吴质披发素服,祷告完成之后,正将一卷素绢书写的祷文摆在供桌上。

    白帝是金德,金生水,或许能操控南山降雨……总得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尽人事,听天命。

    事到如今,唯有坦然面对。

    吴质神情平和,从容走出庙堂,在门前穿草鞋时见了张雄,穿好草鞋才说:“敌虏计谋皆在我预料中,无碍,且静观变化。”

    “喏,末将遵命。”

    张雄拱手施礼,后退六步要转身时,就听吴质又说:“昨夜敌虏鼓噪不休,此疲敌之计。他又远道而来,兵马疲惫不堪,有意乘机休养。须知,每等一日,南山暴雨就近一日。”

    王朗也走了进来,听了这些话放慢脚步,显得从容起来。

    吴质接住侍从递来装饰孔雀翎的麈尾狭长羽扇,轻轻摇摆扇风,语气悠闲自得,满满的名士、儒将气派:“通告各军吏士,敌虏疲惫不敢妄动。盖因我军防守严密,彼伺机而已。我亦知吏士艰辛,故斋戒祷告白帝,待三日后,南山必有大秋雨,可破敌虏兵势。”

    只要再守住三天……就算北府恢复气力,那自己麾下那些乌合之众也勉强适应了战局。

    煎熬了那么久,再忍耐几天,就能等到南山秋雨……拖的越久,距离最终的胜利越近,己方的信念就越强。

    这是雍凉军团脱胎换骨的一战,如果撑住,不适合指挥的军吏会被残酷战争淘汰,留下的吏士必然信念强韧,将继承北府兵的威名,成为冠绝当世的天下第一强军。

    若是引导形势布局精妙,可以传檄收复关东四州。

    这场跟北府的决战……从某个角度来看,更像是魏军内战。

    派遣了张雄,吴质与王朗一同在太白庙的庙林里散步,吴质亦有担忧:“魏平素有决断,今其弟被俘,又有苏则出面游说,我恐魏平举兵叛乱。”

    如果魏平叛乱,放陆议渡过石河,那么陆议就能在灞水西岸一路狂奔,这对东岸、北岸的魏军士气打击是致命的。

    虽说自己也有一支虎牙军留在蓝田保障后勤、退路,可谁能保证这支大魏虎牙军见到陆议的虎牙军会不会跟着叛变?

    大魏虎牙军,兵员就来自关中的扶风、京兆二郡,推敲起来,这才是田信真正的乡党子弟兵。

    组建这支虎牙军也是不得已,关中地区适龄青壮人口就那么多,你不控制,就会被关中大姓控制。

    正是组建了这支虎牙军,才削弱了大姓的反抗能力。

    吴质的担忧也是王朗的担忧,如果关中丢了,他这个监军的司徒……也就没必要回河北了,能被吊死已经算是很体面的死法。

    王朗沉吟思虑,决定装糊涂:“那大都督可有良策?”

    以处理这类事情的一贯经验来说,现在要么对魏平许诺一个平时魏平不敢想,但又不会有隐患的条件。如高官厚禄之类的东西,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反而不适合,会让魏平忧虑未来,进而破罐破摔,彻底倒向北府兵。

    所以要给其他方面的承诺,比如收录魏平的子侄做门人学生,或直接联姻……可这种抬高魏平门第的方式,是很丢脸的。

    张辽活着的时候就不断践踏这类规则,反手坑死王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又不断提拔寒门武人,破坏了军权平稳过渡的历史进程。

    然后张辽死了,他提拔的寒门武人还在;为了稳住军心,张辽的五个儿子予以重用,同样为寒门武人的张郃顺利晋升,接替张辽的地位。

    还有一个一把火烧灭吴国,烧来五千户食邑的满宠……别看是酷吏起家,本质上也是个寒门将军。

    魏平自然是寒门武将中的一员,跟魏平谈论婚约,还有其他一些学业上的条件……有一种割肉饲虎的憋屈感,以及浓浓的羞耻。

    原则上是反对联姻的,那么另一个处理办法就简单了:杀将夺军。

    魏平的堂弟降了北府兵,这不是处死魏平的理由……贸然处死魏平,会激化魏军内部的矛盾。这是整体魏军都存在的矛盾,外部的军事压力太过凶险,魏军中渐渐下沉的寒门势力再次抬头。

    这次抬头,很难压下去。

    如果突然以一个‘魏平谋反’的理由处死还没有发动叛变的魏平,不管有没有其他证据……总之事情传到河北,河北的魏军有可能哗变。

    为安抚军心,这个提议杀将夺兵的人,会不会被曹丕推出来砍头?

    王朗很了解自己的皇帝,自曹彰战死后,皇帝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杀起人来更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于是,就这样王朗一副想不明白,特意请教吴质。

    吴质能怎么办?

    考究起来……不需要考究,济北吴氏是寒门中的寒门,吴质家族的联姻,对其他寒门来说不具有吸引力。

    现在躲都来不及,谁敢跟吴质家族存有姻亲关系?

    许以高官厚禄也不能收买魏平,提拔魏平的是张辽,信赖、倚重魏平兄弟的是张虎。

    可现在张虎、张熊战死,张家的部队打光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九千六百户的晋阳侯爵位指不定就被削。

    这种情况下,魏平向北府积极投降,反而能报张辽的恩情。

    可魏平还没想通这一茬,还在担忧家眷安危。

    也不想想,如果北府兵一口吞掉雍凉军团,手里抓着那么多人质,完全可以跟曹丕慢慢交换人质。

    所以现在魏平还没想通,就应该在他想通之前,解决掉这个隐患。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后发制人

    南岸,后岭。

    炊烟袅袅,田信立在二百米高的岭上观看东北方向的骑阵演练。

    近卫有两个营骑兵,此刻二百余骑一阵,分成六个方阵演练最新安排的战术,并非什么临阵厮杀的配合战术,而是强化几种行军时的变阵能力。

    这本就是日常训练科目之一,现在只是强调几种特定的变阵方式,不至于交战时出现配合生疏问题。

    新式马具装备以来,不清楚魏军有多少实战经验;但北府兵绝对没有冲阵的经验,唯一实战经验就是追击张虎的败兵。

    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新式马具,让开始重装发展的骑兵彻底走向巅峰,开始推动其他兵种、器械的发展。

    如果有两万、三万的魏军骑兵在北岸发动冲锋……以北府、左军合起来的六千余骑兵,就算打赢了也有自己不愿面对的战损;而己方军吏对新式骑兵的冲击能力缺乏准确认知,所以步兵的损伤可能更大。

    除非北岸的张雄能带着所部车兵反戈,以车兵对冲骑兵,抵消、压制新式骑兵的恐怖冲击力。

    张雄不可能投降,因此击破魏骑主力的担子只能落在己方新式骑兵身上。

    对于魏骑,也没必要太过担忧,原因太简单了。

    魏军这些年连战连败,汉军重装步兵打的魏军嗷嗷叫……要跟重步兵对垒,那只能依靠重步兵。

    因此魏军重装步兵损耗很大,连续补充,连续损耗;结果导致铁甲储备临近枯竭。

    重步兵的铠甲,对重骑兵来说只能算是中等装甲,重骑兵的全身甲等于超重装步兵。

    现在魏军铁甲储备枯竭,那么吴质接手关中也不到两年的时间,他能变出多少套铁甲?

    大名鼎鼎的虎豹骑,重装虎骑是主力,中装豹骑是辅翼。

    虎豹骑这么有名的部队却被解散了,主要原因是缺乏新式马具,对兵员素质要求太高了,补员困难;其次是没有新式马具,虎豹骑日常训练有着让曹操心疼的伤亡率。

    单边马镫的重装骑兵……高速冲锋时跌落,不管战时还是训练,基本宣告着退役。

    而现在,魏军有了新式马具,也有足够骑术精湛的蛮勇骑士,可是呢……没有足够的铁甲储备。

    那么,面对这支两三万人规模的轻装、中装骑兵,该怎么破解?

    首推车兵,新式骑兵出现后,带动了车兵的二次发展,这个车兵不再是冲阵的车兵,而是防御冲击的车兵。

    然后就是曲义先登死士的战法,即关陇汉豪强、羌人都研习、训练的大盾弩手混编的花队战法。

    只要盾阵立稳,阵型不乱,弓弩有序发射,足以让中装、轻装的骑兵死伤狼藉。

    第三就是用同样的新式骑兵,把对方冲溃!

    己方骑兵数量不如对方,但胜在器械精良;可以拿出一千重骑兵,余下骑兵也能统统强化为中装骑兵……那么魏军才能有多少重骑兵?又有多少中装骑兵?

    之所以强调中装骑兵这个概念,就在马甲,也在于两裆铠。

    两裆铠步兵算不上重步兵?算,可两裆铠步兵之上还有防护性能更优越的盆领铠步兵、明光铠步兵,以及身穿两层、三层铠甲的铁罐头步兵。

    所以步兵有超重步兵这个说法,一切负重达到身体极限的步兵,都是超重步兵。

    而骑兵不需要,重装骑兵穿的肯定是盆领铠、明光铠盔甲,再加上马甲;也只有这种顶配才能堆出重骑兵,重骑兵是一切铠甲、护具的巅峰。

    因此,没有超重骑兵这个概念,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骑乘蒙多的田信。

    中装骑兵才是两裆铠、皮制马甲,并掺杂一些原始链甲、镶铁皮甲。

    骑兵最次也是轻装,有轻便皮甲护身,马匹身上也能披挂一条毯子之类的提供装饰、防御力。

    至于没有铠甲的骑兵……这就像没有护航编队的航母,缺乏存在意义,也很难生存。

    那么,该怎么对付吴质紧紧攥着,仿佛传家宝一样,还藏在后方的两三万,甚至接近四万规模的魏骑?

    简单,首先不能对冲,高速冲锋的新式骑兵是疯子,如同洪流一样,身在其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要么前进,要么死亡。

    其次,要想办法让对方停下来,挤在一起,然后自己的重骑兵百人一队做刀尖,其他中装骑兵做两翼,狠狠扎进魏骑集群。

    只需要这么狠狠来上一下,魏骑虽多,也将被绞碎,混淆在一起,如同浆糊,没有筋骨组织,将失去韧性,失去冲击力。

    而现在,找出破敌结症所在后,北府军吏已研究出应对的战术。

    有两个办法可以停滞魏骑的冲锋,一个是田信本人突阵,足以吸引魏骑追击,由田信在魏骑阵列中左右冲突,纠缠在一起,魏骑集群就会围绕田信进行追杀,整体组织接近瓦解,这个时候适合己方反冲。

    自然地,这种需要田信本人出面、涉险的战术只能作为预备战术。

    另一个优先战法是以轻骑引诱,挑拨魏骑追击,魏骑追击时轻骑突然变阵,投放各种铁蒺藜、瓷蒺藜、木蒺藜。

    铁蒺藜、瓷蒺藜是从南阳带来的,铁蒺藜是生铁浇铸而成,形制统一,中间有孔可穿绳索;瓷蒺藜也是模具压制再经窑洞烧制,瓷蒺藜缺乏锐角,不需要绳索,手动投掷即可。

    还有现场制作的木蒺藜,有大有小,形制不一,自由使用。

    田信旁观阵列变动,身后虞世方抱着文件夹走来,念:“公上,虎牙军来报,石门守将魏平已收敛兵卒,封闭关门,做固守之态。”

    魏平放弃监视河岸,等于放弃干扰,意味着虎牙军随时可以到对岸去活动。

    田信轻嗯一声,询问:“苏则到哪里了?”

    “今日傍晚前能过蓝桥。”

    虞世方翻动文件夹,找到相应的誊抄副本。

    陆议从武关奔往上雒,又从上雒调到前线指挥西线军团;苏则就是接替陆议的人,从武关赶到上雒,确定魏平可以拉拢策反后,苏则又开始向前线移动。

    蓝桥有栈道,夜里山谷风大,又常伴随浓雾,栈道凶险。

    田信稍作考虑:“传令蓝桥亭,苏则抵达就地过夜,明日再过栈道。”

    这种小事虞世方只是提笔记录,有后续发往上雒方向的调令,就一起发过去。

    虞世方离去,指挥骑兵演练阵法的近卫少将姜良解散骑士,回到后岭询问田信:“公上,昨夜夜禁口令使人发醒。吏士思乡之余更多愤懑,如今求战心切。臣以为,今夜入暮时就应发动总攻,先夺正面之地……”

    见田信望过来,姜良一顿,就听田信说:“继续说。”

    “是,昨夜两番袭扰敌营,敌今夜或许有所疏忽。能进则战,不能进则扰之。”

第五百七十二章 鹅鹅鹅

    子夜左右,黑漆漆夜空在斜风里吹刮若有若无的毛毛细雨。

    北岸氐人白马部防线,与昨日一样仍然是沿河布置的篝火;与昨夜不同的是,张雄入夜前调整各营,施行双岗。

    比如昨夜监督烧当羌的羌氐首领李虎所部被调来监督白马部;白马部则抽人去监督烧当羌,张雄派本部兵去监督强端所部营垒,施行交叉监督,明暗两重岗哨。

    张雄做出的布置多少有些效果,所以张雄前半夜安心入睡,准备后半夜亲自巡视各营夜禁状况。

    寂静的灞水两岸,夜中除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外,再没有多的声音。

    要说有,就是毛毛细雨被风卷动,如浪潮一**的冲刷帐篷,一阵又一阵的,却没有多少降雨。

    灞水平静河面,先是北岸有几个人抱着原木划水游到南岸,一条细牛皮绳搓编的长绳就这么悄悄立稳,绷紧。

    很快一艘走舸从南岸推下水,船上甲士拉扯牛皮绳索带着船轻轻向北岸滑动,并无太多异响。

    靠岸,夏侯尚被甲士护卫着,也弓腰快速穿过河滩警戒区域,与等候这里的杨千万碰头。

    又顺利直接进入白马氐部营垒,杨驹、杨千万父子还不知道夏侯尚身份,处于谨慎,杨驹询问:“先生,听我儿说烧当羌中也有义士?”

    “确有其事,恕某不便细谈。”

    夏侯尚气度沉稳,不疾不徐说:“我隶属陈公麾下,烧当羌所遣使者与当面鹰山亭侯磋商,具体如何由鹰山亭侯拿捏,我不宜过问。”

    到了这一步,杨千万是相信自己老爹的,低声附耳安慰:“父亲,羌种势弱,岂肯为他人效死?今李虎巴氐欲归公上,孩儿以为羌种恐为李虎之后。”

    巴氐是汉中决战期间迁往略阳的,与当地的烧当羌本就矛盾重重,为争夺草场、草山、河流,或因意外走失牛羊之类的事情,彼此之间没少械斗。

    烧当羌和巴氐之间的仇怨除了近几年的外,还有上古祖先辈的仇,绝难善了。

    杨驹左右思索,想不明白,难道这两个敌对的部族会联手……举义?

    想不明白这个事情,杨驹还是派人将夏侯尚给出的信物托人送往轻车将军王忠的驻地。

    王忠驻地,杨驹有军情通报……自然是能绕过张雄的。

    张雄的驻地,就夹在王忠、白马氐、烧当羌之间,如同一个◇,张雄驻地在西边的点,东边的点是白马氐,北边是王忠。

    杨驹的使者奉上信物,王忠若无其事随手剖开锦囊,不出意外是三封书信。

    一封是苏则、射援联合署名的劝告信,以陈述吴质的罪恶为主,希望王忠能同仇敌忾,为惨死的关中大姓伸张正义。

    一封是田信的亲笔信:“事成,许老将军乡侯五百户食邑;事不成,亭侯二百户食邑。”

    很简单的一份条件,只要举兵,就能获取汉军爵位、食邑。

    而第三封信就有些长,王忠的手在颤抖……吴质彻底完了,自己有生之年,可能会见证大魏的兴灭。

    紧握着夏侯尚书信,王忠强自镇定,嘱咐左右:“大都督有军令下达,不可声张,遣人召集军吏,我要升帐议事。”

    周围当值军吏不疑有他,去各个营区召集有资格议事的军吏。

    很快,帐中就留下几名亲信军吏,王忠只觉得口干舌燥,目光打量周围,拿起桌案上的漆木印盒双手捧着上前递出,对杨驹的使者说:“请移交将印于来者,老夫愿听候调令。”

    停顿片刻后,王忠又说:“我悬军于此,值此倾覆大事,本无意诛杀军中吏士。又威望不足以服众,故愿举兵托付,还请来人亲至此间,老夫也好向军中吏士交待。”

    如果夏侯尚还活着,只要夏侯尚来到这里,军中吏士自然震慑,不敢妄动。

    自己所部的吏士就来自河北,能带着轻车军按兵不动就已经是大功,至于鼓动这支军队反戈一击……王忠不具备这方面的威望。

    操作不慎触及吏士底线,可能会引发反弹。

    后岭,田信大帐中,他坐在一条油亮熊裘毯子上,左掖夹着沙漏形状的长鼓,右手拍打调子,鼓声断断续续,全是他脑海中各种记忆深刻的旋律。

    他帐外的帷幕里,依旧灯火通明,各级军吏静静等候这场小雨的走势。

    这里是灞水南岸,夹在南山、骊山之间,任何的小雨都能引发连绵大雨。

    一些性格激进的军吏已经披戴铠甲,静静等候天意的决断。

    虞世方并不在场,在他的小帐篷里,此刻他正轻轻擦拭他的黑漆明光铠,这套铠甲背后插着五杆刺绣战旗,华丽与肃杀并存。

    这场子夜突然降下的小雨,很明白的告诉了所有人……山区的气候,是出了名的变化无常。

    不能用南阳的降雨记录来判断南山北麓的降雨,虽有一定关联因素,可山南、山北肯定存在气候差异。

    军队已经休养两夜一天,足以发动总攻。

    这可能是今后五年、十年内的最后一场战略决战,打完这一仗,太多的人要分离,要分守各处,各有司职。

    为了休养生息,还要进一步裁减编制,太多的事情等待着大家,也有太多的安宁生活在前往等待。

    鹰扬左卫营垒,军正杨先披甲侧躺在木板上,静静聆听一**细雨冲刷的哗啦声音,空气鲜润,甲衣束缚胸腔呼吸略有不畅,这轻微雨声有一种助眠的力量。

    他周围营帐里,鹰扬吏士普遍披甲而眠,都睡在悬空半尺的木板上。

    许多吏士都是半清醒半昏睡,等待着随时可能下达的进攻命令。

    不同北岸照明篝火连成一线,南岸并无多少篝火,稀稀疏疏的。

    一处篝火突然犬吠,吏士抬弩瞄向河边,就听低呼声:“鹅鹅鹅。”

    声音略有不自信,三声鹅叫也有停顿,显得底气不足。

    持弩的什长当即回答:“红掌!”

    “清波,拨清波!”

    李虎的儿子李慕手脚并用爬着上前,冻得打哆嗦,靠近篝火浑身衣物湿漉漉,脖子上挂着个竹筒取出双手捧起:“可是征北左卫?”

    “不是,我等乃鹰扬左卫军士。”

    什长探手抓住密封的竹筒,垂头审视李慕:“此物是移交左卫,还是交由我鹰扬左卫?”

    李慕已经脱了身上湿漉漉衣服:“皆可,我父乃射猎校尉,昨夜与鹰扬罗将军通信,今夜调防上游。我奉复命渡河向左卫送信,今送至鹰扬军,也不算有差。”

    他心有余悸回头看一眼夜色下静谧的灞水河面,险些就被汹涌河水冲走。

    收敛情绪,李慕搓搓冻僵的脸,双膝跪下抱拳,姿势说不上好看:“此信关系我巴氐千余家安危,还请上交夏公当面!”

    “好,且在此处等候。”

    什长说着从腰间四四方方皮盒里取出一枚丸药递出,可能觉得不够,又掏出两枚一起递出:“这是姜糖祛寒丸,你先在此烤火。”

    李慕连连道谢,眼睛落在什长臂章,认出是个中士,再看他腰间革带悬挂的四个长方皮盒,再看看手里三枚补益体力的姜糖丸药……不由发愣。

    再想一想一个什长的谈吐,李慕心中释然。

    对魏军来说,这仗,还怎么打?

第五百七十三章 看山还是山

    白马氐临阵反戈,算不算惊喜?

    烧当羌、巴氐也跟着要捅刀子,这算不算惊喜?

    夏侯尚出面,协助王忠掌控兵权完成易帜,这算不算惊喜?

    其实,不算惊喜,一个都不算。

    即便没有这些小手段,北府兵、左军也有信心正面击溃王忠这支乌合之众。

    王忠这支魏军东线军团,唯一的价值不是他反戈、易帜的这三支军队,而是在他们配合下,可以迅速击溃张雄的长林军,尽可能的夺取完整的战车。

    长林军的战车,是东线军团唯一可以拿来协助步兵抵御新式骑兵冲锋的器械。

    不论北府兵还是左军,又是山路,又是栈道,这一路远征抵达鹿塬战场,就不可能携带大型车辆;现在又是渡河作战,就算有战车,短时间内也很难运输到对岸。

    左军那里更不用说,强端在骊山、灞水之间挖了一条堑壕,引山溪水冲刷。

    现在就是给马超许多战车,也没法第一时间投入核心战场。

    核心战场就在张雄、吴质本阵之间的平坦黄土塬上,而吴质本阵设立在骊山山脚……这意味着魏军骑兵在更高的位置,进攻的时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加速冲锋。

    吴质要拿王忠的东线军团做弃子、诱饵;而己方看上了张雄所部的战车……事情就这么简单。

    如王忠、杨驹、李虎等人的反正、易帜,只是添头而已;这一万两三千人的反戈一击,重要性远不及魏平的石门关驻军。

    至后半夜时,细碎雨丝终于停歇,初秋的灞水两岸开始弥漫淡淡雾气,清晨露水也开始凝结。

    田信明明擦拭过的红漆镜甲,因水汽凝结,又耐着心思认真擦拭。

    陆延端着热气滚滚餐盘进来,低声禀报:“公上,左卫、鹰扬军已架通浮桥,虎牙军正在石河架设浮桥。”

    “左军可有动向?”

    “暂时没有,扬武军已在四更时集结,待天色明亮,随时可以乘船参战。”

    陆延简单回答后就阔步离去,因为激动,他小腿肚子在颤抖,浑身的肌肉止不住的紧绷。

    受左右袍泽的情绪感染,陆延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参与这场战斗。

    田信则从容用餐,从投放夏侯尚开始,决战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运转,如果现在停止,王忠的东线军团就完了。

    这么严密的事情,突然停止,会导致齿轮接二连三崩断。

    因此,战争走向已经不归田信节制,而是由下面的将军负责具体战术。

    战前已经分配了各军的任务,自然不需要田信去搞什么精准、细微的操作。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好这顿大餐,然后带着亲军三卫从容渡河,然后打崩吴质的主力魏骑……最后砍下吴质的狗头,这场战争……自汉中决战至今连续六七年的高频率战争就可以宣告暂停。

    这一听,最少也是五年。

    自黄巾以来,天下间,何曾有过连续五年的太平?

    思维清晰,田信握着短匕削切卤熟的牛肉片,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不止是他,所有参战吏士此刻都在吃肉,能宰杀的牲畜都已经宰杀。

    只要打赢这一仗,魏军积累在关中的庞大牧群就归北府兵所有;今后有吃不完的牛羊肉,也有足够分配的牛马畜力!

    而自己,改良牛种、马种的事情,也能从容进行。

    田信这里用餐,旁边大帐里,虞世方已经穿戴黑漆明光铠,背上五杆孔雀开屏的刺绣战旗被他丢弃,如今就插着一杆更大的黑底白色‘虞’字战旗。

    他提着灯笼审视沙盘,王忠的东线军团绝不是敌人,敌人隐藏在东线军团的身后。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虞世方低声念叨,这是大军过七盘岭时,田信眺望北方骊山山脉时的感慨,那个时候,灞水北岸的魏军就落在己方视野内。

    虽然距离很遥远,可军队这种密密麻麻的人群,还用色彩鲜明的旗帜来标识的人群,还是很好认的。

    怎么说呢,七盘岭周围最高的山峰海拔高度在一千二百米以上;而灞水北岸魏军扎营抢占的高地海拔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魏军背依的骊山余脉形成的山沟、山梁,周围一大片山势海拔高度普遍在八百米左右。

    而七盘岭与吴质的本阵直线相距三十里……很遗憾,田信过七盘岭时,吴质也仓促抵达灞水北岸,也在做布阵规划。

    于是,就跟大家想的那样,魏军当时的许多调动轨迹,就那么直白的出现在北府视线内。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可几千人、上万人规模的移动,黑压压的,还旌旗招展,想忽视都难。

    没有什么好惊奇,这场战争的目的可不是杀死多少人,也不是歼灭王忠的东线军团,而是砍掉吴质,一口吞掉吴质手里规模约在两三万之间的魏骑主力。

    吞掉这股骑兵力量,才能迅速扫平关陇,才能跟河北的魏军保持真正的和睦。

    如果吴质绝望,带着骑兵主力逃跑,吴质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军队撤离时四分五裂,想要再这么轻易的围堵、聚歼……可就难了。

    因此,这一战的根本目标不是吴质的头,更不是王忠东线军团的乌合之众,而是关陇魏骑主力!

    虞世方盯着沙盘,已经可以预料虎牙军渡河后,在陆议率领下在灞水西岸向下游一路狂奔,远距离迂回堵截吴质的退路。

    鹰扬军的任务是夺取张雄长林军的战车,依托战车结阵推进,预防魏骑冲击;灞水上游的扬武军虽然距离战场较远,可他们能乘船顺流而下,可以追上虎牙军,配合陆议封死魏军退路。

    而亲军三卫、左军、反正的万余乌合之众,目标就是正面击溃吴质寄托一切希望的主力魏骑。

    虞世方反复推敲可能的遗漏之处,就隐约听到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鼓声、号声。

    他阔步走出数重帷幕,隔着淡薄晨雾看不见什么,可能听得更为真切。

    探马疾驰而来,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扯着嗓子呼喊:“敌烧当羌易帜!鹰扬军三座浮桥建成!”

    他的呼声引爆后岭等待战斗号角的中高级军吏,不知何处突然有人呐喊万岁,万岁之声此起彼伏,一遍又一遍在后岭本阵传播、荡漾。

    郤纂喊累了,脸色涨红大口喘气,拄着红黄绿三色长麾在田信大帐前候命。

    大帐内,田信亲手把铃铛扎在腰间,左三右四,左边缺少铃铛处悬挂一口宝剑。

    头上也缠好缓冲、吸汗的厚布头巾,田信接住陆延双手递来的鹰脸战盔,也不犹豫就直接戴上。

    除了鹰脸战盔外,陆延还抱着田信的闪电尾红蓝白配色的战盔。

    灞水北岸,罗琼登岸,一众烧当羌酋长凑上来喜迎王师,却挤不到前排,前排是已经登岸结阵的鹰扬左卫少将第二秀:“将军,张雄率亲骑巡视河岸,河雾朦胧,没能遮蔽万全,这才走漏消息。”

    罗琼步履不停,皱眉不快,当即回答:“既已暴露,擂鼓传号,使各军知晓我军即将迎战!”

    “喏!”

    此处鼓声齐齐催动,上游已经渡河的左卫少将周卓手里就捧着地图,迟钝片刻,对跟在身边的杨千万说:“擂动魏军示警鼓点,尝试欺骗张雄,使其误判。若侦得张雄调兵进攻羌营,我军横击其腰。”

    杨千万反应慢一拍,周卓身边的军吏当即四散回归本阵,督促作战。

第五百七十四章 白色手套

    长林军营垒,张雄见事不对逃归本营。

    随着军中鼓号齐鸣,他才惊魂初定,开始披挂重甲。

    烧当羌能悄然无息反戈,说明调拨监督烧当羌的白马氐千余人也是同谋;换言之,调李虎部巴氐监督的白马氐,也极有可能借着晨雾迎接北府兵渡河!

    交叉监督的计划,宣告失败!

    不是计划不行,是人心的败坏!

    营垒中长林军一队队集结在各处小营区里,收拾战具,架设战车,气氛肃杀,等待作战指令。

    到底是驾驭战车冲奔出去,还是固营自守,等待援军?

    军吏们等待张雄的指挥,张雄一袭鎏金明光铠,步伐沉重登高望远,也在思考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

    种种可能发生的战机变化都在预料中,现在是最恶劣的几种形势之一。

    迎击渡河的北府兵实属自取死路,不可取;能做的选择就两种,一个是坚守待援,晨雾稀薄,等雾散了,也就到魏骑主力杀来的时候,到时候里外呼应,可以打出中心开花的战果。

    虽不知中心开花这个词,可大概意思、概念还是存在于张雄脑海里的。

    另一个选择就是集结军队舍弃营垒,驾驭战车向吴质本阵移动;这里是高地,等北府兵结阵推进后,再以战车配合主力骑兵冲击北府步兵阵列。

    车骑配合,又是从高处冲击低处,这集团冲锋的威力……难以想象。

    留守本阵也有坏处,有可能援军迟缓,导致本阵被北府攻拔,北府攻坚能力当世无双。

    如果向吴质本阵移动,那就彻底抛弃了东线军团。烧当羌、白马氐几乎可以视为叛变,氐王强端这一部在汉军、北府兵那里没有退路,自己现在后撤,会导致强端、王忠彻底孤悬。

    王忠驻军坡上,自己后撤,北府兵上前抵近,就能堵住王忠所部下山列阵的可能性;而王忠所部被堵住、牵制住,等于强端所部彻底被合围,陷入绝地。

    这种绝地防守战,根本不是强端所部氐人能打的,氐人缺乏必要的战意,也缺乏防守的重装器械。

    何况,是强端没有退路;强端所部的氐人酋长、小帅们可有退路。

    真正孤悬,不需要北府进击,强端若英雄一些,可能会体面结束自己的生命;若他不够体面,他麾下的酋长、小帅们也会让他体面。

    两支氐人阵地反戈,再加上烧当羌、巴氐的叛变,自己又带着长林军后撤……这会导致王忠所部战意松垮、瓦解。

    自己留在这里,东线军团还在;若自己后撤,那两个时辰内,东线军团就不复存在了。

    东线军团这么快完蛋,郭淮的西线军团又能撑多久?

    如果也在午前完蛋,北府虎牙军就能走水路顺游而下,这么大规模的行军,几乎可以被全线魏军察觉。

    明明白白的去抄击后路,魏军各部会怎么想?

    三五分钟里,张雄思维高速运转,方方面面的信息、可能性碰撞在一起。

    他沉思之际,军司马阔步靠近:“将军,白马氐擂鼓示警……似在求援!”

    张雄惊醒,军司马见他诧异模样,又重复说一遍,询问:“是否回复?”

    “传令杨驹坚守待援。”

    开口做出第一个中规中矩的回复指令,张雄紧跟着说:“通告各营,遗弃营垒,撤往中军与大都督汇合。”

    “喏!”

    军司马一愣,与周围军吏齐齐拱手,四散返回各个小营区传达命令,整个大营开始运转,草料、物资堆积,做着纵火准备。

    白马氐防线河段,已有三条浮桥架设。

    约上午八点左右,田信本阵幕府机构自后岭前移开始渡河,亲军三卫里的左卫、近卫已经渡河,已在北岸列阵等候。

    此时河面雾气未散,田信抬头看一眼雾蒙蒙的天穹,突然想到一句话:同一片天空下的你我他。

    过去、现在、未来,天空始终如故;不论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的自己,仰头望天时视线内的景象又有什么区别?

    只有垂头看脚下时,才有种种不同。

    骑乘一匹上等赤兔马,田信抵达北岸,杨千万领着其父前来参拜。

    跟在田信身后的蒙多、白兔、青雀三匹神驹引的白马氐大小酋长惊呼不已,蒙多如今八百多公斤,许多人需要仰头才能看到蒙多的马脸,何止是震撼,简直震撼的难以形容。

    一匹宝马,复兴一个部族,绝非游牧部族的传说。

    蒙多早已经财务自由……每年赚来的收益,和收益置换的产业再生价值,折合收益不在湘关的关税之下。

    当然了,其中蒙多是关键的一环,田信本人的地位也很重要。

    看似是蒙多在挣幸苦钱,实际上可以理解为田信的权力、地位在变现……虽然不缺这些东西,可总得找些共同话题,以方便彼此交际。

    所以现在的蒙多不单纯是一匹绝世宝马,还有一个皮肤,叫做‘白色手套’。

    一众氐人酋长的惊呼,蒙多只是打了个响鼻,走过浮桥脚踏实地后,趾高气扬跳着马步舞,一抖一抖跟在田信身后。

    田信多少要给马超一个面子,也听说过杨千万灞水漂流的壮举,将手里五色彩绶编织的马鞭递出:“杨都尉舍身报国之壮举,孤十分敬重。待战后,孤前往扈谷亭祭祖时,还请都尉与孟起将军同来。”

    杨千万在荆州混了快五年,双手捧着马鞭激动的难以言表,连连点头:“外臣明白,外臣明白!”

    巴蛮、荆蛮、五溪蛮都爱跟北府打交道,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现在双方十几万大军犬牙交错纠缠在一起,每天都能发生许多故事。

    杨千万这样的故事,可以引申发展出许多说法,又是中高级军吏,忠诚可靠,能推一把就推一把。

    就他灞水漂流前往策反白马氐一事,可以往忠孝两全这个概念上推……是为了大汉社稷,为了父亲安危,杨千万才义无反顾跳入冰冷、湍急的灞水漂流前往下游。

    忠孝两全之人,这么大的帽子,也是一重道德枷锁,杨千万本人如果自律一点,今后公卿有望。

    田信轻踹赤兔,去前线与姜良、周卓汇合,同时又换了一条马鞭,这是一条红蓝白三色彩绶编织的马鞭。随身携带的马鞭肯定是陈国公室御用之物,都是有来头的东西。

    他前脚走,后脚杨千万就将捧着的五色彩绶马鞭用一卷干净粗帛裹了……这可是要供起来的传家宝,家里来了贵客,可以引着去参观,然后讲述这条马鞭的来源、典故。

    不止是他,他的子孙也可以这样做。

    什么是门第,这就是门第!

    田信后方,亲军右卫开始渡河,渡河之后就会斩断浮桥,让出河面,方便上游的扬武左卫、右卫乘船顺流而下汇合陆议虎牙军迂回作战;还有左军的重装步兵,也将漂流而下,择机加入战场。

    战场方圆就二百里,目标固定,军队稍稍散开一些,也能发挥出决战效果。

    当然,前提是破解魏军的主力骑兵,否则就是魏军反推。

第五百七十五章 辅国将军

    约在上午九点,魏军三河口西线军团,郭淮大营。

    这个时候河雾渐渐退散,能见度已有一箭之地,辕门处探马、使骑往来奔波,朦胧看不清身影,只有青灰色轮廓,着墨或浅或重而已。

    张雄半个小时前开始向北撤离,临走不忘派人通报郭淮,让郭淮做好坚守准备。

    东线军团不能指望,现在只有西线郭淮军团能牢牢钉在三河口据点,可以牵制大量北府兵。

    牵制的北府兵越多,那己方骑军反攻时的阻力就越少,只要击穿北府阵列,那平阔的鹿塬之上,就是一场新式骑兵的表演赛。

    郭淮从个人仕途、理想、家族生存环境来说,已经没有了一丝一缕的退路。

    他更为果断,传令辅国将军鲜于辅率领五千乌桓义从骑士向北部高地撤退,以增加决战时的冲击力度。

    郭淮大营南侧最近的是五千乌桓义从骑士营垒,这是一支跟着吴质吞掉南匈奴,又吞掉河西诸胡联军的骁锐骑兵。

    哪怕三年前是寻常的义从骑士,可经过三年的扩张,以及战利品的变现,和吴质的筹备,这支乌桓义从骑士已经军械正规化。

    这是很了不起的进步,意味着他们在吴质眼中不再是强行征召的可消耗资源,而是魏军中的一份子,还是骨干成员。

    鹰山之战后魏军的传统骑兵折损严重,又不敢发展雍凉二州的本土骑兵,于是就让这支乌桓骑士捡了个便宜,得到了吴质的倾力扶助。

    从训练到器械,再到晋升途径,以及简单的军中启蒙教育,都打开了方便之门。

    负责指挥、节制这支乌桓义从骑士的是辅国将军、昌乡县侯鲜于辅;作为幽州崛起的边将之一,鲜于辅跟阎柔、刘虞一样是怀柔派;而公孙瓒、田豫、曹彰、牵招则是强硬派。

    怀柔、强硬只是态度、手段,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想解决边患。

    解决边患问题,生活平稳,才能专心发展,又不需要太多的军事负担,吏民能有富足的好日子过。

    怀柔的优点是军事成本低;强硬的优点是一劳永逸,将安抚游牧部族的资源节省出来,打倒、附庸游牧部族后,反而能摄取资源壮大自身,也能削弱、斩断游牧部族崛起的希望。

    到底哪一个好?

    这不是一个对立的选择题,是一个优先度的问题。

    如果没有公孙瓒的猛烈攻势,那刘虞的怀柔政策也很难见效果;如果现在没有牵招、梁习等一批强硬派边将,鲜于辅的地位也不会太过稳定。

    正是因为牵招这帮边将能把乌桓、鲜卑人打疼,所以这些游牧部族的首领才会积极联系鲜于辅,由鲜于辅充当游牧部族与大魏朝廷之间的中间人。

    真要说鲜卑、乌桓部族钦慕、敬重鲜于辅,能在鲜于辅的号召下为大魏抛头颅洒热血……这根本不现实。

    这只是一种生存的生态链,处于不同的位置,就要扮演不同的角色。

    不同于自己,当年的公孙瓒顺从性格,选择扮演最难的那个角色。

    鲜于辅已经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角色,游刃有余充当着中间人、代理人角色;这种人在田信眼里……是比较复杂的,平心而论,田信自己就是以这种仆从部队代理人身份而崛起的,总不能骂一声‘该死的买办’。

    准确来说,鲜于辅这种怀柔派的将军,在族群、文明融合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贡献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正面效果。

    鲜于辅的身份很复杂,在如今这个世道里既复杂又清贵,还有一丝窘迫。

    公孙瓒攻杀刘虞后,是鲜于辅召集幽州汉胡联军为刘虞复仇,是他们连战连捷瓦解了公孙瓒对幽州的控制,也是他们配合曲义覆灭了公孙瓒。

    至于曲义攻灭公孙瓒,想跟袁绍掰腕子又不够心狠,反倒被袁绍解决掉……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鲜于辅作为刘虞、公孙瓒的实际继承人,掌握幽州,算是一方诸侯,到底该何去何从就成了问题。

    当年他听从田豫的意见依附许昌朝廷,官渡之战时也站出来支持许昌朝廷,被曹操任命为幽州六郡都督,昌乡亭侯。

    所以鲜于辅的地位是很清贵的,明明可以做一方诸侯,偏偏在角落里为曹家出了大力气。

    曹操父子信赖鲜于辅,是大魏开国时数量不多的县侯之一,又领着‘辅国将军’这样寓意远大的将军号。

    可是呢……公孙瓒就死在鲜于辅这些人手里。

    刘备是不在了,可公孙瓒的仇得有个说法。

    作为当年的领头人,鲜于辅还在世,那这个仇就很难消泯。

    公孙瓒败亡时,受牵连而死的人太多了,这些死掉的人……跟汉军元勋、二代子弟又有或多或少的乡党情谊,或血缘关系。

    若刘备在,大度表态,鲜于辅的事情也就揭过去了;可刘备不在了,那当年受的委屈,现在的汉军就有义务报复回去。

    现在的鲜于辅发须花白,身材也不如年轻时高大,他已经撑不起沉重、厚实的明光铠,而是穿着一领镶铁皮铠。

    他麾下的乌桓义从骑士的盔甲也多是镶铁皮甲、原始链甲为主,只有少数部族勇士拥有类似两裆铠的铁甲,乌桓贵族才有财力置办高级甲胄、马甲,成为传说中的重装骑士。

    得益于新式马具,现在的乌桓义从骑射技艺娴熟,再配合马槊恐怖的冲刺破甲能力……不敢想象,这五千义从骑士如果逃跑,带着家属逃往塞外,向遥远的西方迁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怖的事情。

    鲜于辅目光巡视营中待战的义从骑士,也不知道这些粗鲁、蛮勇、蠢笨又狡猾,充满生存智慧的人里有多少跟他一样思考这个遥远,但又很有操作性的事情。

    在河北边军取得压倒性胜利前,必须约束新式马具的扩散!

    身为怀柔派的将军,鲜于辅很清楚怀柔的奥妙、精义……而新式马具,能让塞外再次崛起一个新的部落大联盟,或许是新的帝国。

    而现在,眼前这五千见过大场面,经历过人生二次启蒙的乌桓骑士,对未来绝对有着规划和各种梦想。

    很遗憾,今天就是这五千人的死期。

    或许,也是自己的死期。

    反正自己死前,要尽可能的让这些人先死。

    吴质有吴质的想法,郭淮也有郭淮的想法,自己也有自己的底线在。

    吴质绝对高估了怀柔的效果,也高估了他本人在义从部队中的威望。

    以吴质的傲慢,对边郡的生态链缺乏了解的兴趣,也不可能被自己说服。

    鲜于辅对吴质不抱希望,他静静等候,等待这场晨雾散去,然后激励、鼓动、带着这些祸水去死。

    很快,郭淮送来调令。

    对于这个撤退命令,鲜于辅有自己的看法。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吴质的愤懑

    白庙岗,新搭建一座三层高的宽阔木台,台上帷幕两重露出正南方向视野,两侧广布二十八星宿旗幡及四象大旗,在雾中晨风里卷动。

    吴质披着黑光油亮的熊裘大氅,头裹折角青巾帻,手握狭长雀翎麈尾羽扇轻轻摇摆,眺望着能见度约有半里的淡薄雾气。

    此时约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升起,隔着淡薄雾气如同一个炽白、又很大的光盘。

    永远不要高估军队结阵的推进速度,雾气中除非有决死的意志,否则规模越大的军队,调动难度就越大。

    曹操进军汉中时,击败张鲁军队的竟然是雾中的几千头鹿群……

    此刻魏军、北府兵都没有乘雾进击的想法……只有弱者才会用奇、冒险,强者都是堂堂正正推过去的。

    不断有负伤、带箭斥候从前线直接撤回来,向军吏禀告第一手的资料,进行汇总。

    只有行军时,斥候为节省马力,才会接力赛那样次第传递侦查军情。

    都督府西曹掾濮阳郭谌疾步登台,双手捧着最新汇总的军情信息,脸色很难看:“大都督,武节骑士有重大军情!”

    吴质转身伸手接住这块木板,姿态从容,只是目光扫到相关字迹时,暗暗咋舌眼窝深缩,显得眼睛稍稍外凸:“贼!”

    “贼子!”

    “不当人子!”

    “猪狗不如的叛徒!”

    “二臣贼子!”

    “国贼!”

    “奸贼!”

    气的跺脚破口大骂,吴质瞪着眼睛仿佛要吃人的老虎,郭谌见状赶紧抬臂指着坡下一处旗杆,那里有一匹牵来的北府伤马,边上还站一个武节骑士营的匈奴归化骑士,他仿佛炫耀一样,将伤马两侧的双边马镫举起了起来。

    北府兵也有双边马镫!

    吴质怒不可遏,言语失态,阔步走到帷幕一侧的拐角,免得被坡下军吏察觉,郭谌硬着头皮跟上来。

    见吴质还勉强忍耐,只是仅仅攥着木板军书,彼此私交很好,郭谌就组织语言,以相对温和、平缓的语气陈述:“敌兵已经突破归化羌营垒,其别部正向西迂回,欲封锁郭长史所在西线各军。在东线,烧当羌、归化羌、白马氐、巴氐都已叛变,正进围轻车将军营垒。”

    吴质思索着各军布置:“等长林军、乌桓骑士发动攻击,车骑联合发动,绝非这些乌合之众能抵挡,情况自会好转。”

    “都督……”

    郭谌稍稍迟疑,见吴质思维已经不在手里的木板军书,就鼓足勇气说:“长林军、乌桓营已向北靠拢,大约就在五里、十里外。这二军,恐不能发起反击。”

    就见吴质嘴唇颤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祚,先退远一些。”

    门下督陈留人高祚领着一些负责传达重要军令的中高级军吏抱拳施礼,从帷幕中退出,踩着木板高台脚步声渐远。

    吴质长吁一口浊气,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说:“都在骗我……谁给张雄、鲜于辅的命令,是谁让他们后撤的!这是乱军!这是背军!他们应该进攻!”

    “懦夫!都在骗我!不战而逃的懦夫!不忠不义的懦夫!”

    郭谌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想要申辩什么,瞥到吴质因愤怒而苍白的面容,又有些说不出口。

    吴质低头瞥一眼军书内情大概,只觉得这些俊秀的章草字迹跳出木板,如鱼儿一样结**错游荡。

    所有的字迹此刻都已经失去了顺序,一股脑涌入他的脑海,一片混乱。

    气急而笑:“瞧瞧我麾下这些叛徒、懦夫、酒囊饭袋!”

    “都督,或许是另有考虑?”

    “哼?考虑?”

    吴质脑袋发懵,手里的木板晃了晃觉得很碍手,木板狠狠砸在脚下木台,压抑许久的怒气彻底爆发:“气煞我也!”

    “家贼难防!”

    “妨碍我的渣滓!”

    “搞屁咧!”

    “我自河北督兵以来,所战无不胜!”

    “这些军中的败类,毫无荣誉感!自诩为将军,不过军营里厮混了几十年,只学会了怎么洗马,用餐盘吃饭!”

    “多少年了……自武皇帝立业以来,军队只会阻挠正事,拖后腿!”

    “就该早早劝谏陛下,效仿田信,让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将卸甲!归田!去种菜抱孙子!”

    “哈……”

    张嘴吐出一口气,吴质稍稍情绪稳定,深呼吸又说:“我未曾戎旅,蒙受陛下托付重任,督兵于河北。大厦将倾之际,是我带着乌合之众席卷南匈奴,又扫平河西诸胡。”

    “杨驹、强端、李虎、鲜于辅、张雄!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都是叛贼!国贼!”

    轻微的风吹走了吴质的愤怒,郭谌头垂着,满是愧疚。

    不是北府兵太强,而是己方内部的历史遗留包袱太过沉重;想要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何其艰难?

    本以为建安末年的汉室朝廷积重难返;可继承汉室的大魏,崭崭新的大魏,也有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历史遗留问题,都是疑难杂症,非动刀子不可解决。

    “这些人喜欢逞能,自以为无用武之地,把我的布置当成耳旁风,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辜负陛下托付重任。”

    吴质精神趋于平静,只是神态中有难以掩饰的疲倦,就连油亮亮的熊裘大氅也在此刻失去了光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不会离开白庙。我会为陛下效忠,至死方休。”

    “若事不可为……文信宜自思退路,勿以我为念。”

    吴质说着双手抬起搭在郭谌两肩,目光真诚、坦然,惊怒情绪还未完全消退,对郭谌温声讲述:“兖州乡党不可无人,文信当思长远之事,不可计较眼前得失。”

    郭谌眨动眼睛,呵呵做笑,又摇摇头说:“都督都已生出报国之心,我与都督交契深厚,相识、相知二十余载,又岂能偷生?”

    吴质张张口要劝,见郭谌一副神色坚定的样子,索性闭口,又拍了拍郭谌肩膀,很是用力。

    然后转身拾起木板军书,从一侧桌子上拿起笔批示,又书写新的军令交还给郭谌,一切都在不言中。

    郭谌低头审视新的军令,是命令张雄原地环车为阵进行固守,以及让鲜于辅施行诱敌之计,最好能钓出北府追击骑兵,使其与主力形成实质分割,然后咬住这股北府追击骑兵,等待主力骑兵冲击。

    北府、左军的骑兵力量加起来绝不会超过八千骑,没吃到一千骑,己方的优势会大很多。

    对于这份军令,郭谌没有异议,转身就去宣布、传达。

第五百七十七章 耐心

    上午十点半左右,苏则终于抵达七盘岭,此时灞水流域的雾气已然散尽。

    白发苍苍的苏则站在岭上泪眼朦胧,望着熟悉、朝思暮想的灞水,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多少次梦中置身乡梓,多少次惆怅惋惜,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这把老骨头也终于能埋到祖坟里了。

    他的视线中,北府亲军三卫、鹰扬二卫已经渡河抵达北岸;东线上游的扬武二卫就在河岸边待命,上游北岸的左军也结阵推进,骑兵已经率先穿过那条人力挖掘的沟壑,正与亲军三卫汇合。

    亲军三卫周边的魏军营垒已然尽数插上如火如荼的汉军战旗,而服色土黄的四五支魏军已然易帜,高举青色、红色两色战旗向王忠营垒进围,企图解决掉王忠。

    魏军的东线军团除了张雄的长林军撤离、保住建制、兵力,余下的就这么反戈、相互抵消了。

    算上闭门自守的石门关守军魏平所部,今日决战之初,吴质雍凉军团就有石门关守军四千人、巴氐千人、烧当羌四千人、归化羌五千人,白马氐、武都氐七千余人,这两万魏军就这么脱离了吴质的指挥,还将王忠的五千河北兵围起来。

    换言之,主力决战还没有爆发,吴质就减员两万七千人。

    虽然这两万七千人里真正的甲士还不到五千,可就这么反戈易帜,足以打击魏军主力士气。

    而下游三河口,虎牙军三卫已经从石河渡河抵达西岸,正原地休整,等待下一轮进攻指令。

    石河上游的东岸,怀远率正在岸边组装木筏,以新伐原木制成的木筏足有五层厚,木筏上压着沉重石块。

    这批木筏投放后,将顺游而下,从三河口汇入灞水,向北冲击,冲散郭淮布置的暗桩,打破河面封锁。

    河面封锁解除,就是灞水上游扬武二卫、左军重步兵出发的时刻,将配合陆议的虎牙三卫完成最致命的战略合围,一口吞掉吴质的雍凉军团主力!

    这个战术并不复杂,苏则平复心情时就已经看明白了。

    这里也能隐约看清楚魏骑主力的阵地……吴质的选择已经很有限了,他如果调魏骑主力去攻击迂回到蓝田县的陆议,那么南面的北府兵主力就会对吴质发动猛烈进攻。

    换言之,吴质已经不可能分兵,他分兵就是自取死路!

    唯有正面击败田信,才有一条生路;田信分兵截断吴质的退路,自然要承担风险,与这风险对应收获的就是全歼魏军雍凉主力,一战定二州,免得战事拖延、反复、拉锯。

    分兵战术,永远都不会落后。

    虽然正面战场北府目前投入的兵力只有亲军三卫、鹰扬二卫,可除了充当预备队的四远率、昭勇率这五个率兵力外,余下都在运动,全部投入到了战争中。

    好似摆开拳脚架势的武士,如同展开双翅的鹰;而吴质的魏军,仿佛一条盘起来的蛇。

    三河口的郭淮西线军团就是蛇尾,蛇头就是魏骑主力。

    蛇身已经一圈圈盘起,所以蛇尾郭淮只守不攻,蛇头吴质只攻不守。

    苏则细细审视战局布置,最后目光落在魏军东线被围的王忠部。

    如果王忠也倒戈,或协定不战……那么吴质就真正的九死一生了。

    王忠虽然被围在高地,可仍然牵制了易帜的羌氐联军一万七千人。

    如果王忠也反戈,配合羌氐就有两万三千人,沿着骊山山脚向北摸去,足以让吴质阵脚大乱,军心败坏。

    苏则已经没必要前往战场,把他调来是为了劝降石门关守将魏平,魏平已经把王司徒软禁,收拢军队执行固守,已经不需要苏则前去协商。

    七盘岭上杜翼在此充任旗号官,如果魏军主力有什么调动,会根据预判树立相应颜色的旗帜,以方便前线各军转换战术。

    此刻七盘岭北边山头上立着一个小小的帐篷,帐门向北,杜翼就一个人待在帐篷里观察战场。

    他手里握着陆议天亮前移交到七盘岭的单筒望远镜,这么宝贵的东西,暂时还得藏着使用。

    上午十一点,灞水五条浮桥被拆除,上游扬武二卫、左军重步兵推动木筏、舟船下水,开始大迂回。

    两支魏骑也开始试探性的向前开拔,一支是归化匈奴改编来的武节骑士,正准备冲击羌氐联军,将王忠解救,或配合王忠击溃乌合之众的羌氐联军。

    另一支骑军就是辅国将军鲜于辅统率的乌桓骑士,分成一个个百余骑小阵,如鱼群一样出现在田信视野内。

    毫无意外,再平阔的鹿塬,在雨水冲刷下,对方就在高处,己方背依灞水北岸,在低洼平处。

    骑军对冲,己方先天吃亏。

    这个时候要等,等陆议迂回到蓝田县城,如果说服蓝田的魏国虎牙军易帜……那么就是自己主动反攻的时候。

    再要么还是等,等吴质急躁,分兵前往蓝田作战时就发动反攻。

    如果现在天降大雨断绝自己的补给、退路,那就没什么好等的,拼尽全力发动反攻,先击败魏军主力,再一步步清剿溃散的败军、逃军。

    现在忍着不进攻,就是要等吴质露出空档,然后一击致命,以最小的战损,吞掉最大的战果!

    耐心!

    田信阵前静静等候,身边的蒙多已经按捺不住,不时长嘶,似乎在挑衅远处两里处的乌桓骑士阵列。

    等待期间,左军先锋的骁骑军渐渐靠拢,马岱立稳阵脚就策马来到田信戎车前。

    这是一架缴获的普通战车,上面撑开田信的青盖伞。

    戎车前是郤纂拄着的红黄绿三色长麾,还有左右横着摆开的各类纛旗,每一杆沉重纛旗都架设在战车上,以方便移动。

    马岱靠近田信本阵,就见虞世方一袭黑漆玄光甲,背插虞字战旗,骑乘青雀手握月槊在阵前单骑游走,正在挑衅刚来的乌桓骑士,对方正缓缓调整阵列,并未应战。

    马岱下马,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瞪大眼珠子的粗陋首级,就那么阔步来到田信戎车前抱拳:“陈公,骁骑军进献氐王强端首级!”

    田信只是瞥一眼被自杀的强端首级,微微颔首,就有军吏上前接走拿去清洗、腌制,然后挂上一条竹简,书写首级身份、斩获者;等战斗结束,会重新核实首级真假。

    马岱接住北府军吏递来的湿布巾擦拭手上沾染的血渍,侧身向北看着远处缓缓移动,并未猝然进攻的魏军武节骑士:“陈公,乌桓骑士意在牵制北府本阵精锐,好使武节骑士进击羌氐阵势。”

    田信扭头瞥一眼北边的武节骑士,也不在意这支规模四千余的魏骑举动。

    羌氐联军虽然临阵反戈……可总得有些表示才对,不让这些人流点血,这些人自己都不心安。

    跟两汉做了四百年邻居、附庸,羌氐联军对如何当仆从军有着独到、深刻的理解,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反正王忠所部还得钉在那里不能动,不然吴质受到惊吓,跟兔子一样跑了……这两三万规模的魏骑一哄而散,成建制抓回来简直是做梦;断绝补给的溃败逃军,足以将关中最后一点人气挥霍一空。

    见田信反应平淡,马岱就说:“陈公,我兄恐羌氐不堪战,欲率军前往就近督战。”

    督战后,羌氐联军自然受左军影响力大一些。

    起码,羌氐联军建立的功勋,需要马超进行稽核、担保、申报,一来二去关系自然就亲密了。

    这种事情……田信在意么?

    当然不在意,现在马超本阵距离羌氐联军也近,可以就近调转,前往督战。

    反正,击破魏骑主力缺的是骁骑将军马岱麾下的骁骑军。

    马岱小心翼翼等待田信回复,田信周围的中高级军吏也不表达意见,约三个呼吸后,田信开口:“善。”

第五百七十八章 毌丘

    乌桓骑士阵前两箭之外,虞世方黑甲青马,持槊游弋前来挑战。

    虞世方身后还有两名甲骑,各持一面幡旗,分别书写‘陈太常寺正卿’、‘汉丹阳亭侯虞’。

    必须应战,不应战的话,这憋着的士气就完了。

    鲜于辅正考虑人选时,阵中就有一名乌桓勇骑按捺不住,穿铁札盆领铠挂墨绿披风,狠踹马腹双手也握持一杆长槊朝虞世方笔直冲刺而去。

    彼此有轻微坡度,这人率先出击速度极快,高声呼喝也被隆隆马蹄声遮蔽:“辽西柳……”

    虞世方驾驭青雀迎面冲奔,虽是下坡,但马儿更快,手中月槊也是双持,与对方即将碰撞在一起。

    前后遭遇也就十五秒左右,虞世方不躲不闪,相隔二十步时对方却轻微控马右手持槊展臂斜刺扎出,企图交错之际先骚扰一下,只是突然改变攻击姿势……攻击动作需要重新调整。

    而虞世方沉稳异常,也突然改为右手持槊展臂斜刺。

    一个错马向北右臂持槊斜刺,一个笔直冲刺也是右臂持槊斜刺,虞世方更容易调整月槊的角度。

    他手中月槊笔直扎出率先接触,直接没入对方面门,又透颅而出,这名乌桓骑军里的勇骑当即坠马在马儿左侧,左腿挂在马镫上被拉扯,头颅贴着荒地摩擦,摩擦,摩擦。

    这时候虞世方冲到一箭之外,左臂挽起缰绳轻拉,就见正面又有两骑、三骑,很快相互引动,十余名勇骑争先冲来,也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虞世方打马绕圈就朝本阵迂回撤归。

    “敌将休走!”

    十几名勇骑追击,又带动更多的骑士出击,这些都是鲜于辅身边的预备军吏,算是小校。

    见急切间追不上虞世方,这些勇骑更换弓箭,纷纷紧蹬马镫双腿又用劲夹住马鞍,尽可能的绷直腰杆,先后拉圆角弓,箭矢破空追咬虞世方。

    鲜于辅见两里外的汉军阵列奔驰而出二十余骑,距离较远勉强能判断这些汉骑三骑一组,不出预料,这二十余骑先举起轻型连弩进行两轮骚扰性质的射击。

    这种汉军持弩骑士的老战术并未产生什么战果,随即对方三骑一组,就在两军阵前开始聚合、分散、追咬、厮杀,仿佛狗斗。

    很快,鲜于辅就察觉汉骑战术的特点,一组骑士里两人配盾,用的是梭型甲字盾,由持槊冲锋骑士为前阵,持刀近战骑士为中腰,后继是一名穿轻装皮甲背上挂小盾牌的持弓骑士。

    很显然,北府骑士已经有了新式马具的相关战术演练,这绝非一朝一夕之间能完成的事情。

    只要战术演练娴熟,大军在原野上厮杀,根据器械不同,哪怕不是同一支番号的骑兵,也能聚集形成配合,攻防兼备。

    这意味着汉骑战意不灭,马力、体力衰竭前,就可以始终配合作战。

    鲜于辅心中有了判断,侧头对军司马张特说:“武节骑士已然列阵,就等我军出击牵制北府敌阵骑兵。不可拖延,再投入两队,我要看看北府战法。”

    张特是涿郡西乡侯国人,当即传令,两个百人队一左一右缓缓出阵,渐渐加速进入场中厮杀;他们留出的阵脚空位,又被后方的百人队补上。

    大军决战,容不得一丝一缕的懈怠、动摇,就得这样前赴后继。

    要么击垮对方的战意,在追击中逐步蚕食;要么己方战意瓦解,在逃跑中被收割。

    追击败兵,踩溃兵,是扩大战果的最有效手段。

    而最血腥的战斗就是前锋战,每一个人都没有退路,哪怕跌落战马,一息尚存也要战斗。

    唯有尽可能的战斗,抱团才能活下去。

    否则,心存侥幸装死的话,会被两军骑士的铁蹄践踏成肉泥。

    北边,武节骑士阵地,统率武节骑士的是高阳乡侯、度辽将军、河东闻喜人毌(音贯,毌就是贯字的部首)丘兴。

    第一次河西之乱时,他与苏则俱为郡守,相互配合,加上郝昭、魏平等人率领的野战部队,成功瓦解西凉反魏势力。

    因为功勋卓著,金城郡守苏则被招入朝中担任侍中;武威郡守毌丘兴是次功,加封高阳乡侯。

    南匈奴俘虏改编的这支武节骑士本质上依旧保留着南匈奴风俗,最认可的将军号就三个: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北中郎将。

    北中郎将跟护匈奴中郎将是一个职务的两种称呼,就跟关中人推崇虎牙军番号一样,各地人民的风俗、历史渊源不同,对不同的将军号有不同看法。

    又比如益州地方特有的赤甲军,只要巴人还愿意服役免税,那赤甲军就始终存在于益州地方兵的编制里。

    毌丘兴调转马头观望南边四五里外的战斗,身侧军司马北地胡遵指着正东远处七八里处:“君侯!马孟起麾下左军转向,正朝我军开赴!”

    长期生活在雍州、凉州的毌丘兴、胡遵听多了马超的传奇故事,不管马超是死了还是活着,在流言传说里,马超就是传奇。

    见毌丘兴始终沉默,胡遵追问:“君侯,乌桓营已奉命进击,我军是否出击?”

    必须要冲开一条通道,或者也要搅乱正面的羌氐叛军;唯有这样,坡上立寨的王忠麾下五千河北兵才能冲下山,结成阵列。

    否则这五千河北兵就无法发挥作用,甚至有可能被迫降。

    可毌丘兴还在迟疑,胡遵督促:“大都督监战于后,我迟疑不进,若乌桓营撤离北归……罪在君侯矣。”

    毌丘兴死死盯着远处马超的战旗、青伞戎车,那里黄土烟尘弥漫,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兵马。

    有马超督战于后,羌氐叛军士气高涨之余更不敢轻易后撤,会死死钉在阵地上。

    那么……自己这近四千骑士冲上去,若不能冲溃、脱身,被咬住,纠缠在一起,又能拉回来几个?

    对面羌氐联军将近两万人,再后面即将抵达的马超手里怎么也有两万人,这可是四万人!

    被纠缠、咬住,那下场肯定比王忠还要惨。

    王忠只要巩固营垒不参战,手里握着五千河北兵,就始终存有谈判,体面结束的机会。

    毌丘兴目光落在胡遵脸上,胡遵心中惊悚,赶紧拱手:“末将唯君侯是从!”

    四周统率、节制的军吏籍贯普遍来自太原、平阳、河东一带,这些军吏更熟悉匈奴语言,提拔这些人掌控武节骑士也是一种必然;再以河东籍贯,又擅长怀柔、平叛,有深厚河西工作经验的毌丘兴做将军,几乎也是一种必然。

    两种必然之间,毌丘兴与三郡出身的吏士有乡党情谊,只能算是偶然。

    一个问题就这么摆在面前,河东郡是司隶、王畿辖区……可文化、地理上,河东郡、平阳郡、太原郡是传统晋文化。

    比如魏延,明明荆州义阳人……可人家文化、地理上是豫州汝南圈子的,早早就跟了刘备。

    胡遵强忍着内心悸动,以平静的面容打量周围的千人将、五百人将、百人将,这些军吏除了百人将是实授外;余下都有一定规模的注水。比如五百人将实际统率二百余人,千人将统率五百人。

    这也正常,骑兵么,编制素来要比步兵高半级。

    八个千人将也相互交流目光,也有去看南面酷烈的前锋战,那里黑甲青马背挂虞字战旗的虞世方不知疲倦,已然血染甲马,还在阵中冲突、厮杀。

    吕布、关羽的传说就在河东、平阳、太原三郡流传,现在去跟这样的敌人厮杀?

    毌丘兴沉吟良久,又轻咳两声,说:“马孟起率左军进围轻车将军所部,我当面有十倍之敌,轻车将军之困,绝非我军能解。我欲敛众固守,为大都督牵制敌军东翼四五万之众!遣使告知乌桓营,可邀与我结阵固守。”

第五百七十九章 进退之际

    约三百余骑在两军阵前厮杀,虞世方连续挑落十二骑后已经成为乌桓骑士眼里的恶鬼。

    而虞世方座下的青雀也渐渐疲倦,以至于虞世方朝哪里冲奔,哪里聚集的乌桓骑士就四散躲避,不做接战。

    虞世方反复三次冲乱敌骑集群,北府骑士则乘机掩杀扩大战果,并分出人手收敛跌落马匹重伤,或阵亡的骑士。

    乌桓骑士也渐渐马力衰竭,盘旋绕击,依旧强撑着,在等待新命令。

    鲜于辅迟迟不下达撤换、增兵命令,这些乌桓骑士只能硬耗。

    田信回头看一眼南边远处七盘岭,见并无新的旗号示警,说明魏军主力没有出现异动。

    又见虞世方疲倦,忍住上前厮杀的冲动,开口:“我恐世方久战有失,鸣金吧。”

    阵前两侧的鼓车隆隆鼓声放缓鼓点,这已经是第三通鼓了,每一通鼓就是一次‘鼓乐重播’,是战斗时最重要的时间参照单位。

    换言之,前锋战里,虞世方这百余骑已经厮杀了快一个小时。

    随着鼓声渐渐放缓,前方厮杀的北府骑士也渐渐收拢,簇拥在虞世方身边,都喘着大气,对面乌桓骑士也聚集在一起,虽然不敢主动再冲,可依旧有一股顽强意志。

    鼓声停息,北府阵前开始鸣金……鸣金是个逐渐变化,需要适应、调整的过程,如果谁敢突然鸣金,被砍死也是活该。

    然而乌桓骑士阵列鼓声还在响彻,近乎二百的乌桓骑士不敢后撤,也敢原地目送,只好结队缀在北府骑士身后……仿佛跟在屠户身后的狼,似乎在寻觅战机。

    见北府阵列两端奔出两个百人队接应虞世方,乌桓骑士也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后撤。

    虞世方翻身下马,脸上汗气蒸腾。接住递来的温水咕嘟咕嘟先饮两口,随后就朝脸上浇灌,才抬手拉开盔带活扣,将头盔取下,头上裹缠的吸汗、缓冲的头巾已彻底湿了。

    虽然很不舒服,他还是强忍着没摘下来,只是接住手巾擦汗,走向青盖伞下:“公上,乌桓精骑骁锐更兼蛮勇,不可小觑。”

    精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根筋的蛮横、勇悍。

    “嗯,我现在想不明白鲜于辅、吴质的心思。”

    田信还有些疑惑,对劳累的虞世方说:“快去更换甲衣,好好休息。这一战,可能要杀到日暮。”

    “是。”

    虞世方抱拳,与其他归来的骑士进入阵列间隙通道,阵后已经设立帷幕遮挡风沙,到了这里虞世方等人才开始解除武装。

    也没有多余的水,只能把脸、双手洗干净,发丝、脖颈里的血渍能擦干净就擦一下,不行就先搁置,等战后处理。

    田信有些拿不准吴质、鲜于辅的想法,敌人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不能用对待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敌人……这有些为难敌人。

    按着逻辑来说,如果吴质没有其他隐秘、可靠的后手,那么现在吴质就应该集中一切兵力,在陆议迂回夺取蓝田县,斩断魏军主力退路前向自己发动决战。

    这样的话,吴质多少有一些胜率在;自己是防守,能多少抵消地形劣势,也能一定程度抵消魏骑的冲击优势。

    可是吴质主力骑兵集结在太白庙一带不做反应……难道就等着自己撞上去?

    凭什么?

    七八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凭啥自己要去太白庙一带跟吴质决战?

    以吴质的手段,肯定不会让自己畅快、轻松行军,沿途还有一系列小规模战斗,以迟滞自己,行疲敝之事。

    所以自己没必要挪动,就在这里等着,等陆议率领别军抄断魏军退路……归路被断,又被自己南北夹击,到时候的魏军战斗意志自会松垮,反掌之间就能解决。

    这就这一战比较特殊,目标不是吴质的头,也非击败吴质的大军,而是要全歼、吞掉关陇地区魏军骑兵主力。

    吞掉这支主力骑兵,今后一系列战役爆发时,也就不需要这么重重算计,直接攻过去就行了。

    只要打赢,有两三万骑兵围追堵截……对方又能跑掉多少?

    田信这里思索、费解,不清楚吴质究竟在想什么。

    吴质也有些拿不准主意,战局恶化之快速,是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原来已经做了最坏打算,要牺牲整个王忠东线军团去吸引北府兵渡河,北府兵最快怎么也要在中午前击溃东线军团。

    击溃后就要追击……就算不追击,也是久战疲兵,自己再把以逸待劳的主力骑军压上去。

    就灞水北岸的绝佳地形,只要击溃北府兵一部,那么连锁反应下,就是北府兵最好的坟地。

    可东线军团各部竟然争相反戈、叛变,王忠被围,张雄、鲜于辅后撤,导致归化羌被裹挟跟着叛变。

    眨眼之间,东线军团就成了北府兵的仆从军。

    消耗北府的体力?

    这个决战的前置条件根本没有达成,北府兵反而分兵,一部分固守不动盯着自己,一部分去迂回断后。

    现在这个局势……上前去跟田信决战,有可能赢,输的话就彻底输干净了;北府兵取得这么大的胜利,雍凉二州自然望风而降。

    可如果现在带着主力骑兵后撤,那么还能在关中、凉州继续战斗,让北府得不到什么像样的收益。

    特别是自己手里的杂胡整编的骑兵,这才是让北府眼馋的东西,这股骑兵落入北府手里,对河北来说遗害深远。

    一向喜欢突阵的田信引而不发,专门派陆议迂回断后,这是很冒险的事情……为的,不就是自己手里的主力骑军?

    所以现在真的应该迅速撤离,把这场决战打成烂仗。

    哪怕一地鸡毛,引人耻笑,也不能让田信如虎添翼。

    真的不敢想象,北府拥有两三万精骑,会对河北形成多么大的战略压迫。

    再说了,羌氐各部接连叛乱,已经给南匈奴、河西诸胡整编的其他主力部队提供了一个很恶劣的榜样。

    现在各部军队的真正战心……不能太过期望。

    就在吴质犹豫之际,他五里外的乌桓骑士运动起来,渐渐提速,如同潮水一样像南边的北府兵阵列发动冲锋。

    黑压压人、黑压压的马,还有渐渐升腾而起的扬尘,让吴质一时间看不清楚远处的冲锋效果。

    效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有一支部队肯听他的安排,去决死冲锋!

    这说明鲜于辅还是信任自己的战术,说明自己没有白养这五千乌桓骑士!

    负责先攻、诱敌、诈败的乌桓骑士发动了冲锋,那么负责打通、接应王忠、搅乱羌氐叛军的武节骑士呢?

    吴质扭头去看,死死盯着,四里外武节骑士巍峨不动,竟然坐视乌桓骑士孤军突进!

    “文信!”

    他大喝一声,愤怒不已,将自己的尚方剑递给西曹掾郭谌:“去督战,催促毌丘兴发兵进击!”

    乌桓骑士的举动无异于强心剂,令吴质左右振奋,郭谌接住尚方剑重重点头。

    吴质嘱咐:“多带一些人!”

第五百八十章 战术重现

    “鲜于辅疯了?”

    田信豁然起身下意识左臂伸出,身边陆延赶紧递出来福弓,刚抓住弓臂,田信去抽箭的右手停下……貌似直接射杀鲜于辅,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快击溃这支乌桓精骑,吓到吴质怎么办?没吓到吴质,把其他杂胡整编骑兵吓跑怎么办?

    自己可不想花两三年的时间去清剿溃逃的败兵,然后收拾一个败兵荼毒成千疮百孔的关陇大地!

    自己不想,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想!

    宁肯辛苦一些,危险一些,也要把这个问题一举解决!

    不需要他下令,两里外乌桓骑士各阵波次加速,进行史上第一次骑军集群冲锋时,北府前阵各营迅速开始调整。

    先是轻装弩手两人一组抬着简单、粗制的木刺朝阵前二十步小跑,这是木梁上打眼、装订尖木形成的木刺,如同一个狭长的海胆,也是一种简化的鹿角。

    弩手根本没有时间细细布置木刺,丢下就往阵后跑。

    而前排盾兵也迅速后撤十步,原地留下一排被木杆撑起的盾阵,这排简陋、经不起冲撞的盾阵唯一的效果就是视觉上震慑乌桓骑士。

    人可以通过理智克服一定程度的恐惧,可马儿呢?

    跟前端木刺一样,木刺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扰乱冲锋秩序,让小部分踩中木刺的敌骑摔倒、停滞,形成一个个前后相撞、堆积的‘血栓’。

    两里地,又是居高冲下,乌桓精骑的速度很快,快到了轻装弩手丢下木刺,向后跑三十步遁入盾阵时,乌桓精骑就已经冲到一箭之外,蓄势待命的北府弓手就开始了速射。

    除了第一轮箭拉满弦有大致抛射预瞄外,后面几轮四射都是七八分满,朝前方尽可能降低射角,以保证箭矢能以一个相对平缓的角度飞出,去攻击前排的乌桓精骑。

    打掉、射伤前排乌桓精骑,最能干扰这种集群冲锋。

    冲锋集群中,鲜于辅也热血激涌,手中长戟斜指田信所在,青盖伞、周围四丈高的纛旗足有八面,其余规格的旌旗、幡旗如林簇拥,十分好认。

    青盖伞下,田信伫立车上,已开始张弓射击。

    来福弓射出的箭快的连残影都看不到,一切正面冲向青伞盖所在的前排敌骑都在遭遇田信点名式的射杀。

    戎车前又一排盾阵,盾阵外还有一排简单的手推车组成的车辆障碍;而盾阵后北府精锐的重装强弓手、强弩手引而不发,静静等候乌桓骑士靠近。

    弓弩手队列中,陆延也端着一具踏张弩,弩机前端搭在盾阵上,将沉重弩机托住,他可以用更轻微的力量,精细瞄准。

    他视线内每一个前排敌骑都是可能的优先射杀目标,而他此刻精神高度专注,可以清晰看到每一个冲锋的乌桓骑士面容细节,也能看到一个个前排敌骑被突然一闪而过的箭矢射穿胸腹,往往都是跌落马匹,或被马镫拖着,或直接被后方的铁蹄践踏。

    “跃!”

    一名骑将刚刚高呼一声,正要控马跃过手推车组成的三尺高障碍,田信见他张口大呼,手中即将要拉满的来福弓轻微转向,一箭飞出。

    田信只能看到飞出的箭矢留下一个固定、迅速变小的黑点,随即就没入对方面门,整个头颅炸裂开来,高压的血液激涌,一条三四丈高的血色喷泉就此出现。

    “射!”

    这时候,陆延听到强弩指挥的呼喝声,与周围强弩手一起射击,一轮强弩近乎平射扎入三十步外的乌桓骑士集群,这些或一跃冲过手推车障碍,或停滞、或撞在障碍,以及即将冲破障碍的乌桓骑士顿时遭遇痛击。

    人马嘶喝,手推车障碍眨眼间就被挤破,陆延手中已经换了一具弩,瞄着正面冲来的敌骑扣动扳机,可以清晰看到弩箭飞出的轨迹。

    这轮射出,精神高度专注的陆延根本来不及思索其他事情,就被后方弩手老兵拉扯踉跄后退几步,他让出的空位迅速被持矛重甲步兵占据。

    他们面前的盾阵是十个等肩高的‘立牌’合成一个小阵,这种立牌中间是手提的挽手,而挽手上下两头各有一个更小的环,可以用一条长矛穿过、固定。

    因此,这种盾阵被两条矛穿在一起,仿佛两根烤肉铁钎上插了十个鸡翅一样。

    等肩高的立牌胜在轻便,必须这样加固整体;还有一种古老的战阵大盾,宽大而沉重,此刻也三盾一组。

    战前就有盾阵相关的准备,自然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抗冲击优势。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盾阵,更接近于低矮木墙。

    可乌桓骑士不知道,以他们的经验来说,人马冲奔的力量,只要战胜恐惧,就能冲乱盾阵,每一面盾牌后面的步兵都会被撞翻,被践踏,死无全尸。

    不止是盾阵,就连盾阵上的露出的两层长矛……也不是特别可怕,只要冲过去,战马也会冲倒这些矛兵,随后被践踏、死无全尸。

    而盾阵……并不是一个线状整体,而是断断续续的虚线,每两个盾阵合成一个防御节点,宽度约在五六丈;每两个防御节点之间会有一个两丈宽的通道。

    而最先突入盾阵的敌骑就是从这种通道进入的,陆延可以清晰听到第一名冲入通道的敌骑发出那种极端惶恐、惊骇的惨叫声!

    很显然,这个敌骑并不想独自进入通道……可左右拥挤,后面还有人顶着,他的坐骑见前方有缺口,自然而然的踏步上前。

    还没走四五步,马腿就被勾戟割断,马上的乌桓骑士也被交叉刺来的长矛捅落在地。

    他勉强翻身爬起,正要往边缘躲避,后面又有乌桓骑士被挤压、被迫进来,马儿惶恐,面对明晃晃兵刃不敢撞击,对呼喝的人群也充满恐惧,只好沿着通道继续跑……这种情况踏死一些人是很正常的。

    至于马上的骑士,很快就遭遇矛戟勾刺,运气好的被勾戟从马背上勾下来,然后被一锤子砸晕,有一点生还几率;运气不好当场落马,死于各种因素。

    乌桓骑士急切间冲不破盾阵节点,等待他们的就是强弓、劲弩近距离射击。

    又人马拥挤在一起,具体多少战损,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做统计,远处观战的人也很难第一时间判断。

    反正看着……貌似双方打得有来有去,胜负难测。

    鲜于辅领着三百余骑在后督战,也不知道具体战损;可始终无法推进、突破北府的防线,这说明形势已然不妙。

    借助恐怖冲击力都没有击破北府防线,那么后续近距离搏杀时,想要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下降。

    除非立刻从侧翼对田信本阵发动另一轮冲击,造成夹击,干扰守军的意志。

    前锋还在厮杀,鲜于辅不由想起了那场决定河北归属的界桥之战。

    曲义的先登营面对白马义从取得了战术上的极大成功,而现在这种征兆越来越强。

    鲜于辅指着北边武节骑士阵地:“快,督促武节骑士出击!”

    当即十几名军吏策马扬鞭前去请求毌丘兴出兵,鲜于辅继续盯着整体战局发展……这种胶着的战况里,随时可能有各种意外发生。

    北府作为防守方,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引发连锁问题,这是是致命的。

    许多乌桓骑士冲不过去,纷纷张弓开始抛射。

    田信的青盖伞已然千疮百孔,身上红漆镜甲叮叮当当弹飞各种箭矢。

    他就像吸铁石一样,将本该落在各处的流矢吸引过来……效果是显著的,防线内的矛戟步兵、弓弩手受到较少的抛射压制,能顺畅应对各种战斗中突发状况。

    “下马!”

    “近战!”

    军司马张特见始终冲不过去,前锋骑士又人在马上,高出盾阵太多,手中长矛与对方步兵矛戟对戳、拨打,相互干扰打不出伤害。

    可对方弓弩抵近射击,前锋骑士在马上很容易中箭,折损太大。

    遇到这种最坏的预估情况,那只能破釜沉舟,按鲜于辅战前嘱咐的那样,组织步兵进行突破。

    这是唯一的办法,打不过再跑,也是来得及的。

    必须组织步兵尝试一下,只要冲破一个节点,其他骑士就能挤压冲进去,仰仗四蹄往来践踏,足以将刚才的战损扳回来!

第五百八十一章 胶着

    武节骑士阵列,毌丘兴握着马鞭轻轻拍打自己左手心,应着鼓声旋律。

    南边纠结厮杀的场景太过混乱,一时之间分不出强弱,越看越揪心,毌丘兴索性闭目,细细思考各种可能的战况,和自己应该做的最优选择。

    现在前线领兵的中高级军吏,几乎都跟大魏朝廷中枢要员有着密切关系。

    比如乌桓军司马张特,就是中书令刘放的同乡;石门关守将魏平,还有守陈仓的郝昭,都是中书丞孙资的同乡。

    自己与侍中裴潜是老乡,自己的军司马胡遵跟侍中傅巽是老乡。

    这些老乡关系可不是一个郡这么大范围的老乡,而是同县、同邑,甚至真正的同乡。

    他闭目沉吟间,就听军司马胡遵低声提醒:“君侯,大都督遣骑来此,约有三十余骑。”

    毌丘兴闻言睁眼,先去看自己的帐下督,这名父祖三代追随毌丘家族的亲党、发小此刻微微颔首,将更多的亲骑从从外围聚拢过来,八名千人将也都保持沉默。

    还有人去看一眼南边的战况,很明显北府兵有备而来,己方引为依仗、理论中可以横扫步兵方阵的铁骑冲锋并未打出预料中的战果。

    不管老式骑兵还是新式骑兵,速度就是生命。

    现在冲锋被阻,与步兵方阵相持在一起厮杀……本就陷入了劣势。

    然而,北府步兵方阵的东线就是新汇合的马岱骁骑军;这意味着武节骑士南下冲击北府侧翼,那他们的侧翼就会遭到骁骑军的冲击。

    稍有点空间运动想象力的人都清楚这件事情,只要武节骑士运动起来、展开冲锋姿势……那几乎不可能转向、停止,只能蒙头往前冲;同理,己方朝着北府步兵侧翼冲锋,那骁骑军就能朝自己冲来。

    这是一旦发动就不可停止的行动,不管是己方先冲击到北府侧翼,还是先遭遇截击、被骁骑军冲击侧翼……战果对己方来说都是一样的沉重。

    哪怕最先前锋骑士最先冲击到北府侧翼,可后继的中部骑士一定会被骁骑军冲击侧翼、截击住。

    这意味着前锋骑士冲的越狠,失去后继骑士保护后背、侧翼,会遭受更大面积的围攻。

    武节骑士有自己对战况的预料,这种时候根本不是自己这三千余骑加入战局,就能改变战况的。

    郭谌疾驰到武节骑士阵前,也不忘多看几眼南边的战斗,那里人马顶撞在一起寸步不让,战况是血腥、惨烈,让他不由有些虚,感觉腰部失去了知觉,提不上力气。

    他拉着缰绳,努力用温和口吻询问:“君侯,何不发兵接应轻车军?”

    “马孟起所部也已参战。”

    毌丘兴马鞭指着羌氐联军背后的赵公、骠骑大将军、左军、凉州牧四杆大纛,尤其是赵公大纛通体紫色,在五色旗为主的战场上别具一格,十分显目。

    郭谌顺着去看,果然看到马超所部还在移动,扬尘不绝,谁也不知道后续还有多少兵力会跟着投入。

    “五万!最少有五万大军围困轻车军!而我军,止有三千余骑!”

    毌丘兴的声音很大,根本不在意自己话语对士气的打击,他马鞭又斜指正南的激烈战场:“郭君请看,乌桓精骑是随大都督东征西讨的天下强军,而正面北府亲军三卫,其步兵止有八千余人。”

    马鞭颤抖着,一点一点似乎在强调重点:“五千骑,冲不动八千步军阵列。而我军三千骑,又如何能冲五万步兵阵列?”

    毌丘兴说着长舒一口气:“非我不肯效死,可实在不忍麾下枉死。”

    郭谌面容已经僵硬,质问:“即不肯解救轻车军,那发兵向南,击北府侧翼可好?”

    “郭君请看,敌骁骑军拱卫侧翼,我军若出击,必受骁骑军截击。”

    毌丘兴马鞭指着骁骑军阵列,又稍稍转移指着北府步军阵列后方,那里有七个营的北府骑士还在等待:“彼精骑以逸待劳,这是要聚歼乌桓骑士之状。大都督应提麾下两万精骑速速参战,如此可一鼓作气,与敌争锋,胜负应在六四、三七之间。”

    北府亲军三卫,每个卫七个营;合计骑军七营,步兵十四营。

    而北府阵列的西侧,是鹰扬左卫、右卫十个营组成的侧翼阵地,以保护北府西线。

    毌丘兴可能是因为愤怒,手中马鞭一点一点的幅度更大:“郭君!郭长史所部更应尽起,以击北府西线,破其鹰扬军。既不能破,也应阻碍通道,不使北府骑士自西侧绕击、抄断乌桓退路!”

    “郭长史坐拥两万大军作壁上观,王将军至今不肯派人突围与我军联系,郭君却来督促我军逆势进击?”

    反问一声,毌丘兴手臂平移,马鞭指着郭谌的脸:“我也不为难郭君,郭君若能使大都督提两万精骑上前参战,或郭长史出兵侧击,或取来王将军军书。那丘某别无二话,不管向东进击马孟起,还是南下击北府侧翼,皆愿效死!”

    被马鞭指着脸,郭谌脸色难看,周围骑士诡异运动,将他与随骑半包围。

    郭谌扭头去看胡遵:“胡司马有何看法?”

    “郭君,大丈夫报国马革裹尸而已。”

    胡遵语气寡淡,挤出一丝笑意:“本该大都督以身作则,全军争先效死……到如今,我等不患寡,而患不均。”

    眨动眼睛,胡遵马鞭指着南边,略有感概:“郭君请看,陈公就搏杀于阵前。敌军不分贵贱皆愿追随死战,而我军……难免郁气阻塞胸怀,实乃有心无力。”

    郭谌带着最后一点期望去看毌丘兴:“君侯也是如此做想?”

    “是,今郭长史、王将军作壁上观,令我麾下吏士心寒不已。兵无战心,强驱厮杀……如此残暴不仁之事,请恕本将难以施行。”

    毌丘兴态度明确,最后马鞭指着王忠营垒所在的东面高地:“郭君,轻车军不动,我军亦不动。”

    郭谌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正南:“君侯!乌桓精骑不过五千,正面北府步兵实乃天下第一强军,足有万人之众!田信亲身厮杀才能鼓励其兵众奋战,可见乌桓精骑猛攻之下,彼已力竭!否则,哪有主帅亲冒白刃搏战之理?”

    “只要君侯率部冲击其侧翼,我军必胜!”

    “羌氐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轻车军以逸待劳,若君侯击溃北府侧翼,羌氐叛军必然懈怠,轻车军居高俯冲,驱赶溃兵掩杀,也能破马超之兵!”

    “胜机就在面前,君侯何迟疑乎?”

    回应郭谌的只是毌丘兴的一声冷哼,郭谌扭头去看胡遵,胡遵仰头去观察风向。

    郭谌又目光巡视八名千人将,这些平日巴结他的中级军吏此刻大多面容沉肃,似乎在分析、计算胜败转变的机宜。

    “好,这就去面见轻车军!”

    郭谌扭头看东侧,那里羌氐各部之间还有许多隙缝,也没时间修筑围困轻车军的栅栏、堑壕,几十骑应能突破,见到王忠,督促轻车军出击。

    轻车军从北向南出击,武节骑士再从西边突击,足以击溃羌氐乌合之众。

    至于马超再能打,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靠近战场。

    何况羌氐才归附,军令不畅,与马超的左军混合在一起,反而会相互耽误、影响。

    因此,督促王忠出战,有一定把握的成功率。

    越想,郭谌越觉得可行:“君侯可愿借我健骑百余?”

    “健骑没有,良驹倒是能换给郭君。”

    毌丘兴说着看一眼胡遵,又有些佩服,对郭谌拱手:“预祝郭君……”

    回应他的只是郭谌的冷哼,毌丘兴索性将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敛去。

    又抬眉去看东北方向的轻车军高地,又瞥一眼负气离去,去换马匹的郭谌背影,突然露出笑容,轻轻摇头。

第五百八十二章 进击

    乌桓骑士阵列北五里处,张雄所部长林军已经完成列阵重组,随时可以进击,或支援乌桓骑士,或接应乌桓骑士后撤。

    张雄在阵前踱步,手里握着马鞭随意甩臂想要抽打什么。

    这好端端的一仗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按着战前的规划,就两种打法,第一是主力集结蓝田关或上雒一带,蓝田关有防守地利;上雒有丹水河谷平原,也方便骑军冲奔、厮杀。

    第二种就是大军集结在这里,以最完整的姿态,跟北府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可是呢,非要执行各种小计策。

    不管是见不得光的水源投尸,还是企图层层阻击,将北府脚步拖住,借南山秋雨的天威击破北府攻势;再要么就是担心大军集结在蓝田关、上雒,让北府兵走山中小道抄断退路、补给,进而被轻易全歼。

    两条战前计划的决战方案,硬是要折中;即舍不得决战的大伤亡,还要层层阻击占便宜。

    都是一条条人命,谁肯主动牺牲自己,去阻击北府的进军步伐?

    这不是几个人愿意牺牲、报国就能达成的战术,这需要几千人怀着必死之心,才能借住险峻关隘拖住北府的步伐。

    可问题又来了,如果有几千悍不畏死的士兵,又何必打这种层层阻击的战法?

    既想占便宜,又不肯冒大风险,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步田地。

    魏兴、王雄接连投降;张虎、张熊、吴班同时战死,导致霸上郭淮这支偏军只能放弃固有营垒,无奈大跨步后撤。

    到了这一步,吴质还期望于王忠为首的东线军团为大魏效死,拖住北府渡河脚步,好方便主力骑兵集群打一个以逸待劳的效果。

    处处都想占便宜,结果处处失利。

    结果好了,张虎所部车骑联合部队被全歼于蓝田关;另一支专业的车兵跟王忠一起被堵在高地,王忠现在想突围、厮杀都无从下手,轻车军根本没有出营下山、列阵作战的空间、可能性。

    一支被堵在高地的车营,能有什么用!

    而自己所部呢,本质上只是一支重步兵,驾驭战车方便在战场上移动的重步兵!

    长林军擅长防守,不会因为装备了战车,就有了战车部队的冲阵能力。

    战车和战车之间是不一样的,张虎所部才是真正冲阵的重型战车;王忠所部是机动、快速反应的辅助、辎重车兵,而自己长林军的战车仅仅只是个运兵载具!

    这些道理难道吴质不清楚?

    他很清楚,可还是把长林军定义为冲阵车兵,交付一个冲阵的作战任务。

    就长林军的运兵战车……高速奔驰去冲阵,就这种战车的质量,简直是一场灾难。

    吴质要么疯了,要么已经方寸大乱,将一切战斗希望寄托于新式骑军的冲击能力。

    可前线战果是很明显的,鲜于辅带着乌桓骑士正面突击,并没有发生骑兵横冲直撞,对方步兵方阵被搅乱、践踏成泥的预想战果。

    乌桓精骑都冲不动,那自己这支不专业的车兵能冲动北府兵阵?

    当年汉军北伐,田信带着北府兵更是武装穿越夏侯尚军团扼守的交通要道郾县;夏侯尚敛众固守,不敢出击野战,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府兵穿过防区,扬长而去,直接导致后方苏则兖州军团不战而降。

    汉军、北府兵的步兵野战能力,简直蛮横的不讲道理。

    而魏军最精锐的骑兵就三支,一支是乌桓精骑,这是一支有两千中装骑士的精锐部队;第二支是装备、器械配备比例与乌桓精骑类似的武节骑士;第三支是武猛骑士,是河内郡、夏公国征发的骑士,从传统上来说这是三河骑士的一部分。

    平黄巾时期,曹操官拜骑都尉……骑都尉是简称,指挥羽林骑兵的是骑都尉,普通军中的骑兵校尉也是骑都尉;显然曹操这个骑都尉不是寻常的骑都尉,番号是三河骑士里河南骑士的武卫都尉。

    三河骑士,即河东骑士、河南骑士、河内骑士。

    武猛都尉,就是指挥河内骑士的骑都尉,丁原曾经担任过这个职务。

    作为传承久远的一支精骑,河内郡又曾划归到魏王国,这支河内豪强、良家子组成的精骑部队拥有三百具马铠,是标准意义上的重装骑士,配合另外四百中装骑士,这支规模七百的骑士,就是吴质手里的铁榔头。

    至于另外两支规模都达到万骑规模的秦胡骑士、杂胡骑士,打顺风仗还可以,根本不耐苦战。

    现在羌氐各部接连反叛,乌桓骑士孤军奋战,武节骑士在一侧看风景……这让后方的秦胡、杂胡骑士怎么想?

    时间拖的越久,这两支规模庞大的仆从部队肯定会生出许多想法;应该在他们产生不良想法之前,将他们投入战场,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

    可吴质还在等……真想剖开吴质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等什么!

    一种无力感弥漫在张雄身心内外,明明这一仗还有的打,偏偏让吴质一顿调整,弄成了四不像。

    对面的敌人是北府兵,不是可怜兮兮毫无防备的南匈奴五部,也不是拖家带口只想混一口饭吃的河西诸胡联军。

    任何取巧的办法,都会形成隐患。

    对付北府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堂堂正正之阵,凭借人力、补给优势去拼。

    此刻,张雄一腔怒意无处宣泄,死死盯着武节骑士阵列。

    这支吴质一手培养、编训出来的部队此刻越是拖延,那吴质面皮就越挂不住。

    不过也对,武节骑士的兵员、底层军吏都是立功的南匈奴战俘、奴隶兵,这些人是南匈奴部族的精英人口,怎么可能对吴质忠心耿耿、赴汤蹈火?

    张雄左右等不来吴质的决战、总攻信息,益发狂躁。

    难道真的要等乌桓骑士战败,吸引北府骑士追击时,再由自己发动冲锋,去挫败疲劳、气力衰竭、因追击阵型拉长的北府骑士?

    恐怕这是吴质一厢情愿的美梦,这种战机几乎不可能出现。

    北府始终是步兵方阵接战,骑士部队隐忍不发,这是要全歼乌桓骑士,根本不会放乌桓骑士成规模逃跑。

    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张雄召集主要军吏到阵前,气呼呼说:“我欲随辅国将军之后,倾力猛攻北府阵列。我两军协力死战,必可伤其一指。待敌气惰,大都督以新锐之军掩杀,必建奇功!”

    一众军吏沉默寡言,张雄已经伸手从亲卫将手里接住头盔扣在脑袋上,一双眼睛阴鸷扫视:“谁愿与我出阵杀贼?”

    “愿随将军赴死!”

    虽异口同声,但也有先后之别,一众军吏施礼,纷纷返回本部。

第五百八十三章 没有马的步行骑士

    四五里的距离,对于充分完成准备的车载重装长林军来说并不算遥远,全军展开二里宽度,朝着正南方向开始移动。

    长林军突然移动向前,最受震动的莫过于武节骑士。

    阵中骚动,胡遵左右扭头打量四周军吏的情绪变化,而毌丘兴心意已决:“传我将令!”

    胡遵及八名千人将驱马靠近,就见毌丘兴手中马鞭斜指北边缓坡:“大都督本部将至,此处高地关系我军侧翼,决不能让北府占据。在此处我军可进可退,就食干粮休缓气力,待饱餐后杀敌!”

    如毌丘兴说的那样,对面羌氐联军里一支千人规模的巴氐李虎部正向这处坡地行动……只是两条腿的,哪里有四条腿跑的快?

    仿佛为了拦截、防止李虎部巴氐勇士抢占高地,三千余武节骑士纷纷调头向北,踩踏午间晒干的地面,在扬尘伴随下朝北快速卷动。

    轻车军高地,夏侯尚穿戴鎏金明光铠,脸上挂着面甲,站在瞭望塔上观望战局变化。

    分兵千骑就能抢占的高地,毌丘兴却带着全部骑兵压上去。

    这是想干什么?

    夏侯尚见了呵呵做笑,对身边王忠说:“我观吴质雍凉之军,如土鸡瓦犬而已。魏无人矣,使这竖子成名。”

    王忠目光随着武节骑士移动,处于谨慎也不想惹麻烦:“不可小觑,恐是吴质奸计。武节骑士乃其根本,今退兵三里有保存战力之实。此部驻屯坡上,有督战之能。”

    夏侯尚依旧呵呵做笑,口吻自信:“老将军只知吴质多谋,却不知毌丘兴底细。”

    随意笑着,夏侯尚心情大好,目光盯着郭谌那三十余骑。

    虽是精骑,可羌氐联军再稀松,凑一支规模千人的杂骑部队还是不难的。

    三十余骑如何冲的过这支乌合之众混编的杂骑?

    很难冲过来,对冲时郭谌这三十余骑怀着必死决心,可一**杂骑迎面冲来,不断有骑士被挑落,或马速因撞击而徒降、停顿,眨眼间就被人数众多的杂骑斩落马下。

    最终只有六名骑士活着突破,人人负伤,不敢停留就朝着轻车军高地奔来。

    高地前有临时修葺,方便战车出入的跑马坡,这六骑甩开追兵沿着坡地纷纷打马。

    王忠见状尴尬做笑:“羌氐不堪用,吴质非要强征入伍,也不知他究竟如何做想。”

    夏侯尚也不挑拨王忠话里的失误,明明只是一句应景、无话可说时的废话,没必要揪着不放,顺着王忠心意说:“去看看,来人是何说法。”

    “是。”

    王忠本想说一些表达立场的话,可夏侯尚已经抬头去看远处战况,王忠不好打扰夏侯尚的兴致,就顺着木梯走下。

    营垒大门并未封闭,而是摆着五辆拒刺战车……谁敢顺着跑马坡往上冲锋,这一辆辆的拒刺战车就能顺着跑马坡冲下去。

    轻车军又占据高地,有简陋防御工事,此刻弓弩都张列在栅栏隙缝中,瞄着坡下环绕立营的羌氐联军。

    王忠登上寨门低头细细审视,郭谌右手自腕处斩断,身边亲骑正为他捆扎手臂进行止血。

    面容发白染着血点,郭谌仰头看王忠,语气诚恳满是祈望:“轻车将军!武节骑士前来解困,还请轻车将军克服艰难,发兵助战!”

    王忠不忍心挖苦、刺激郭谌,手臂指着正西方向的高坡:“郭君,武节骑士也上山自守了,恐难接应我部下山参战。”

    郭谌有些不相信,扭头去看,就见正西方向的坡地上已然扬尘弥漫,坡上稀疏放箭,企图抢占这一处坡地的巴氐持盾掩护,交替后撤,退了回来。

    还是有些不相信,郭谌去看武节骑士原来的驻地,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有很多遗弃的马粪蛋蛋。

    郭谌回头去看王忠,王忠一副爱莫能助的沉默神情。

    战前规划里,东线军团肯定会战败;这里是王忠最后坚守的阵地;聚集羌氐联军,怎么也能牵制两三万的敌军。

    可形势发展超过预期,东线军团的确完了,可羌氐联军也很干脆的反了,也把这里包围了。

    再加上一侧督战的马超所部主力,换言之,王忠在这里依旧拖住了计划中的……敌兵。

    这种情况下,再逼迫轻车军下山参战……简直太过分了。

    就高地的跑马坡,决定了轻车军出来多少死多少,根本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

    除非有攻势强劲的部队接应,才能打开局面,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郭谌强忍悲愤,仰头望着王忠:“如今战况不顺,轻车将军有何看法?”

    “大都督应尽起大军,直击陈公本阵。”

    王忠以尽可能平缓的语气给出一个中肯的意见:“这是唯一的机会。越是拖延,各军思索退路,战意瓦解,将自溃矣!”

    郭谌又回头打量战场,已经可以看到长林军推进后,成功堵在乌桓骑士阵后,正逼迫乌桓骑士死战。

    犹豫间,王忠脚下寨门几辆拒刺战车被拉走,王忠也没再说什么,郭谌六人驱马进入营寨,顺着通道走向寨后的山梁,绕山梁而走,能迂回绕过山沟……直接出现在武节骑士所在的高坡,也能继续迂回绕到吴质本阵。

    长林军阵线,兵力编制四千余的长林军是一支重装部队,却不是全员重装……这种豪华配置就目前来说不怎么实用,更缺乏性价比。

    因此这是一支重装合成部队,其中有千人规模的超重步兵,穿戴盆领铠,或两层盔甲;千人规模的两裆铠中装步兵,还有接近两千人的轻装辅助部队。

    这个装甲搭配比例,跟北府亲军三卫接近。

    两千规模的辅助轻装步兵,唯一任务就是把超重步兵送到战场,保证超重步兵能以最好的体能加入战斗。

    而现在,这支超重步兵已开始集结,唯有重步近战肉搏,才能破开其他重步兵方阵。

    鲜于辅与张雄碰头,令张雄诧异的是这种情况下,鲜于辅竟然还露出笑容……难道大都督另有妙计,只是自己不知道?

    按下心中疑惑,就听鲜于辅笑说:“武节骑士后撤,我料敌骁骑军必然绕阵而出断我归路。若如此,大都督提兵自后掩杀,可一鼓击破!”

    张雄也瞥一眼北边退高坡的武节骑士,这是一支跟马岱骁骑军相互牵制的骑军;武节骑士后撤,意味着马岱的骁骑军可以投放使用。

    思索间,就见南边低地处的骁骑军开始运动,从东边迂回绕击;而北府七个营骑军也向东移动,补占骁骑军留下的阵脚。只要待在这里,就能与卷土而来的武节骑士继续相互牵制。

    这里地势略高,可以看清楚前线厮杀的场景,也能看清楚田信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田信所处戎车上的青盖伞已被火箭点燃烧的只剩下伞骨;而田信本人就在那里顶着流矢,张弓回击,每次射击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而很多情况下,一箭往往命中面门瞬间暴毙,还会洞穿第二人,以至于周围步行的乌桓骑士持盾遮蔽,进攻烈度下降。

    整个两里宽的战线已经不知杀死多少匹马,北府盾阵已经破了,可乌桓骑士已经成了气喘吁吁的乌桓步行骑士。

    绞杀在一起相互对抗,看似不断有伤亡,可这种伤亡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哪一方率先溃败,那么失去同伴掩护的那一方,会在短时间伤亡暴增。

    都是历战老兵,自然清楚转身溃逃的恐怖后果。

    如果能坚持,就没人愿意、敢后撤;鲜于辅也不敢贸然撤换……好在张雄的长林军靠近,可以突进厮杀,逐步将乌桓步行骑士撤回来,重新休整,等待新的战斗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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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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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