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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遣归

    早前曹丕、孙权之间依旧讨价还价没完没了。

    曹丕忧愁,孙权也忧愁。

    行动力极强的曹丕则跑去咨询新封的魏寿乡侯贾诩,请教良策。

    至于孙权,就算想设立一个吴寿县用来封国家栋梁为吴寿亭侯、吴寿乡侯,估计也就想想而已。

    关羽水淹七军以来如蒙神助,已让汉寿这个地名混合流行的占卜、箴言有了另类的韵味。

    魏寿乡侯贾诩提议后,曹丕又询问卫尉程昱,程昱也支持贾诩的意见。

    这两位出门坐抬撵的老人,一个毒,一个狠,给曹丕的建议自然是很实用的。

    于是一场起于关中,颍川、汝南、九江、青徐的战线被曹丕组织起来,而极具行动力的曹丕则在三月初亲率大军出邺城,前往许都,并巡视沿途的青徐。

    青徐二州的牵招、臧霸若不想反,只能低头服软,接受新的调令。

    曹丕的行动力真的很强,强的令人发指,尤其是杀人方面。

    曹植有个挚友叫丁仪,支持曹植夺嫡,魏讽之乱后,曹操以丁仪接替魏讽担任丞相府西曹掾,可见器重、信赖。

    可曹丕一月底继位魏王,二月初就将丁仪杀死,并诛满门。

    因为诛杀了丁仪兄弟满门,许多人不清楚丁仪的来路。

    首先,曹操之前的正室夫人是丁夫人,夏侯渊的妻子是丁夫人的妹妹。丁夫人无子,收养曹昂,曹昂成为嫡子后战死宛城,丁夫人跟曹操闹离婚,曹操屡屡道歉也没用。

    丁夫人这么有底气,不仅在于娘家强势,也在于曹操的母亲姓丁,丁家是不逊色曹家的谯沛门阀,两家世代交好、联姻。

    若不是曹丕破坏,曹操就将清河公主嫁给了好友之子丁仪。

    曹丕以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诛杀丁仪兄弟满门,威慑性十足。

    名门出身、世代姻亲的同乡,跟谯沛各家关系亲密又如何?

    还不是说杀就杀,一杀就是满门?

    魏讽之案中诛杀再多的人,也没几个谯沛人,现在曹丕用丁仪兄弟的头颅,彻底震慑了所谓的元从乡党。

    之后亲率大军前往青徐逼迫牵招、臧霸,大军在津口排队渡黄河时,有军吏争先。当即被行军长史贾逵斩杀,大军肃然,军容顷刻间齐整。

    就这样,曹丕率领大军抵达谯郡,传召臧霸,并派人拜牵招为持节护鲜卑校尉,让牵招直接去北方上任。

    曹丕继位时,臧霸迁镇东将军,进爵武安乡侯,都督徐州诸军事,所以牵招目前只督青州军。

    雒阳左将军张、叶县右将军徐晃、合肥前将军张辽,后将军朱灵是个空架子随行充当高级幕僚,汝南镇南将军曹休都在动员军队,青徐军队没有得到诏令,尚未动员集结。

    摆在臧霸、牵招面前的选择并不多,谁也想不到曹丕敢率领大军离开邺城,来到疲敝的中原。

    八天时间抵达谯郡,与徐州之间就隔了个彭城国,你是臧霸,你怎么选?

    臧霸自然是飞骑抵达谯县,积极请战:“大王若肯听臣,使臣将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

    曹丕自不会让臧霸带着军队去前线,耗费这么大成本,冒着风险离开邺城,目标不正是臧霸?

    就此迅速解决将要生变的青徐各军,而魏军各线积极备战。

    尤其是雍凉都督曹真,一边派将军费耀出兵凉州,征讨反抗的曲演等人;曹真本人由长安转移到陈仓,防备益州接应之兵;张则从雒阳出兵,与徐晃合兵一路来攻。

    右将军徐晃假节,为正军,左将军张为偏军。

    至于分兵走武关,配合徐晃夹击南阳……这个操作有些浪。

    曹丕解决青徐军的时候,诸葛瑾来到江陵,拜见关羽。

    这是外交大事,关羽顺手将潘、马良喊来,一同参与会议。

    诸葛瑾奉上使书:“今魏王曹丕使镇南将军曹休、前将军张辽并为先锋,此二军不下十万之众。曹丕亲率河北、青徐之兵二十万为后继,将征江东。我主忧虑,恳请汉王发兵助战。”

    “子瑜先生,发兵江东乃是大事,需汉王裁定。”

    关羽语腔温和,捧着孙权亲手所书的正式使书,孙权要求有三项,第一是求援,第二是讨要全琮等被俘将士,第三是送孙大虎来还太子孙登。

    求援之事不能拒绝,是可以拖的,等刘备来做决定。

    援兵少了没意义,援兵若有三五万之众,才有一定积极意义。

    但派援兵去江东助战,风险太高,也只有刘备能承担这个责任。

    全琮等被俘将士已协助荆州军完成春耕,现在留着也没用,唯一价值就是换取江东的粮食。

    这也是结盟时早有约定的事情,只要孙权给的粮食达到预期,这批俘虏随时可以移交。

    特别是孙权为维护盟约,拒绝曹丕招抚引来魏军讨伐的关键时刻里,这批俘虏更不能扣留。

    只是交还太子孙登一事,让关羽迟疑。

    孙登扣在江陵有用么?有一点用,但用处不大,起不到关键因素。

    孙登的年纪太小,母族在江东没有影响力,本人更无影响力……所以他死了,不影响江东的稳定。

    看完使书,关羽递给马良、潘阅读,说:“遣还俘虏乃早有约定之事,我等可以做主。发兵救援江东,遣还孙登二事皆需汉王裁定,宜非我等擅专。”

    诸葛瑾脸上焦虑真情实意:“关侯,吴侯将统大军移防濡须,恳请关侯通融一二,使太子亲镇武昌。今两家已结累世姻亲,何复疑虑?”

    “汉军骁锐屡破魏军,若有万余汉军增援江东,可振我军士气,亦能威震魏军。此固两家友好之举,魏人见两家亲密无间,无机可乘自会退兵。此不战而屈人之兵,恳请关侯明鉴。”

    “瑾也知调兵乃是大事,请汉兵援助江东,也非急于一时。然太子镇守武昌,此巩固国本之举,能振军心,急如救火不可拖延呀!”

    他的话有理有据,关羽问马良:“季常如何看?”

    “关侯,良以为送吴太子归江东,系急事,不可拖延。”

    扣着孙登没实际意义,反倒会激起江东普遍的厌恶、抵触心理,孙权也不缺儿子。

    留着反倒会给孙权口柄,放回去也起不到正面效果。

    马良提议,关羽又郑重询问潘,潘也只得表态,附议。

    援兵是不能贸然答应的,孙登可以给,想要全综这批俘虏,就拿粮食来换。

第一百零六章 米

    三月十二,最后一批吴军俘虏集结在江陵城外的码头处,这批俘虏以将校、军吏为主。

    此刻他们正协助搬运粮食,将码头卸载的粮食搬到护城河停泊的小船。

    江陵南城距离长江只有三里,但护城河却浚通汉水……没错,就是这么神奇。

    江陵西城没有护城河,南面护城河西引沱水分流的活水,以东护城河连接北护城河,从这里通往云梦泽湖泊,湖泊水系繁多,有一条能途径汉水南岸的竟陵,也就是刘璋的老家。

    从竟陵入汉水最北的支流,距离汉津不足十里路程。

    只是春夏之际有枯水期,这些繁多、复杂的小河道只能航行小船、竹筏。

    长江也有枯水期,江陵西边是枝江县,之所以叫枝江县,是因为长江出三峡后在这里如树枝一样分杈流淌,最主要的水量向南汇入湘江,到巴丘再重新汇聚。

    四月、五月枯水期时,江陵与南岸的江陵中州之间的江水平缓,可以轻易架设浮桥。

    此刻吴军俘虏搬卸军粮,田信不时抽检,这批军粮是他要带到南阳食用的。

    抗麻袋的全琮经过时挖苦:“今两家交好结累世之亲,田君侯又何必如此谨慎?”

    田信手里正拿着一把未脱壳的稻米轻轻嗅着,回头嘱咐跟在身边的虞忠:“江东之米掺杂少量沙土,部分稻米是陈年老米,并生有米虫。转告诸葛子瑜,就说再加一成米,不然扣押全琮、孙谦等将校。”

    虞忠看看全琮,又看看田信,拱手:“喏。”

    田信将米装回袋子里,对喘粗气神色忿忿的全琮说:“你可是要讥我小人之举?以我看来,唯有小人喻义,而君子喻于利。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码标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只有小人,才会满嘴道德恩义,欲行诓骗之事。”

    被麻溜的成语轰炸,全琮稍稍愕然后,亦是哂笑:“田君侯是指孔子所言不当?”

    “孔子所言若能强国利民,鲁国何以先亡?再者此一时彼一时,百年汉律推旧陈新时时修补尚且难治日新月异之天下,八百年前古人之语又有何用?”

    “于我看来,孔子除劝学之余,只有两句话是有用的。一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者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田信说着扫视全琮身边聚集的几名江东将校、孙权近臣:“难道诸位还有不同看法?”

    刘纂拱手:“田君侯不屑孔子,不知学成于哪家?”

    “我所学颇杂,推崇因地制宜,学以致用。”

    见田信说这话时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一众人顿时心虚,江东本就是文化荒漠,也就比交州好一些。

    而田信学业据说传承于汉博士,质疑田信,就是质疑那几位汉博士的教学理念。

    这年头没有文武分流,对士人来说只有擅长砍人,或者不擅长砍人的说法。

    江东的大儒普遍没有随军,陆议算一个饱学之士,虞翻主修的是易,站在这里支持田信还来不及,怎可能反驳?

    再说世族、寒门,世族无一例外都是家传学问博深,又有明白的血缘谱系,追溯血脉多是先秦的诸侯王、卿族血脉。而寒门士族也有血脉传承,最次也是先秦大夫后裔,或者两汉功勋之后。

    田信家中是寒门,可追溯血缘是明明白白的田齐王族,妫姓后裔。

    拼祖宗,田信不虚所谓的世家,拼拳头也不怕,也不稀罕对方的家传学问,没必要胆怯。

    实在讲理讲不过,一拳头打趴下就行了。

    都说宋儒、明儒吵起来会挽袖子斗殴,两汉士人比较追求效率,用刀剑说话。

    不多时诸葛瑾来到田信面前:“田君侯,还请宽恕一二。武昌储粮先后运抵荆州,实在无力多增米粮。”

    “若不给这一成米,就留下价值一成米的船,我拿船去换米。”

    田信说着抬手指向护城河边缘码放的三麻袋稻米:“子瑜先生,随我来看看。”

    诸葛瑾跟随,田信揭开袋口指着稻米说:“上层谷壳饱满,内中却掺杂细沙。细沙质地均匀,应是河沙。”

    又指着另一袋说:“此受潮生霉之稻,食之轻则腹泻,重则身死!”

    最后一袋米他用脚踹了踹:“此生蛆之陈米,也就能喂食驽马。我军战马所用精料皆是新草、新豆,吃不得这生蛆陈米。我出征在即不想去找你家吴侯计较,也望江东做事用心、体贴一些。”

    诸葛瑾上前翻开袋子检查,抬起头苦着脸,就听田信口吻坚定:“一成米,也就一万两千石。何时运来,我何时再放归江东军吏。先生也不必去找马季常求情,俘虏多系田某迫降,放与不放由我不由他。”

    诸葛瑾握着一把米手腕颤抖,气的哆嗦:“此非江东本意,不想奸滑小吏坏了大事!田君侯,魏军倾国来攻,正值江东用人之际!恳请君侯以大局为重,待瑾返回武昌,再请至尊运粮以助荆州。”

    田信也伸手从发霉的麻袋里抓一把稻米,在手里搓成夹杂谷壳的米粉:“既知魏人倾国来攻,也知我军乏粮,何不谨慎用心做事?若江东军吏今日吃尽坏米,我就放大小军吏随先生回江东。”

    手伸到全琮面前,田信询问:“敢吃否?”

    全琮盯着田信棱角分明显得硬朗、清爽的面庞,他身后刘纂身后轻拉他手臂。

    见全琮克制,田信侧头看诸葛瑾:“我料这些米应来自抄没于江东大族豪强之家,江东军不肯食,却运来给我军,实不知你家吴侯怀着什么心思。”

    诸葛瑾只是长吁短叹,田信抖去手里的米粉谷壳,又瞥一眼全琮这几个人。

    若是敢吃坏米,他就敢检查每一袋米,吃死这些人。

    诸葛瑾无奈,只好去城中市肆寻找江东粮商筹措粮食。

    江东粮商已换了近半,江东粮食外流的生产者就两个,一个是累世大族,一个是拥有部曲屯垦的将校。江东大族被灭的就剩一个朱家,城中粮商自然多系江东将校麾下。

    江陵是重要的贸易城市,江东将校想要获取一些奢侈品、时尚用品,就得派人来江陵贸易,以物易物。

    江东其实也有货币改革,孙权在这条路上狂奔,远远地把江东吏民抛在身后。

    从最开始小心翼翼面值五十的大钱,再到大胆尝试的一百面值,随后就是五百面值、两千面值,以及让人癫狂的五千面值……江东的经济彻底崩了。

    益州的直百钱再劣质,也有缩减用料的趋势,可相对来说已经很保值了。

    通过江陵,益州的直百钱正持续向江东蔓延。

    在江陵卖钱,再拿钱在江陵买东西,直百钱具有货币最重要的稳定性。

第一百零七章 西山

    临沮较远,马超返回临沮亲自集结军队,会直接开赴宛城驻守。

    麦城邻近江陵,田信留在江陵参与大军调转工作,典军罗琼,司马谢旌仅用两天时间就完成虎牙军集结、武装。

    又等两天,徐祚、胡班将湘江水师一分为二,胡班统率战船留守洞庭湖,徐祚率小船走沱水进入江陵护城河,不走长江主干道。

    胡班率领的战船,自然是防备江东水师北上;徐祚不走夏口,就是担心遭到江东水师的袭击。

    江陵城下,虎牙军陆续登船,沿着护城河向东北而行。

    关羽送行,嘱咐:“我料徐公明、张俊义进犯南阳,实属佯攻,亦在分我军之势。然此二人征战天下三十载,若有机可乘,必会长驱直入。事不可为,孝先坦然撤兵。有水军接应,彼追之不及。”

    “彼若长驱直入,我自提前军北上,与徐公明一决高下。”

    “身在军旅,闲暇时不妨多做笔记,若有疑惑也可发书于我。”

    关羽说着抬眉去看江陵城头,田信也侧头去看,那里关姬、关平等一众将校子弟站在那里盼望。

    田信对城头一笑,将抱在怀里的战盔戴好,系上盔带:“君侯,信明白,抵达襄阳时就发家书。快则三日,迟则五日,必有家书送报江陵。”

    关羽微微颔首,他伸手,旁边杨仪端着木盘,盘上摆着九枚兽纹红漆木杯,杯中皆是佳酿。

    关羽自举一杯,除田信外,护军罗琼、司马谢旌,主簿虞忠,及五名营督皆举一杯:“满饮此杯。”

    “满饮。”

    九人举杯,仰头缓缓饮酒,年纪最小的虞忠当即脸就红了。

    壮行酒饮毕,关羽的鼓吏敲响战鼓,运兵船上鼓吏也敲响立着的鼓,或随身携带的腰鼓。

    鼓声中,田信引领大小军吏、部曲亲卫登船。

    杨仪望着士气高涨,仿佛回家一样的虎牙军吏士,感叹道:“扈谷亭侯猛锐,调往南阳着实可惜。”

    关羽声音平静:“徐公明所部多是步军,也该让他独领一军,吃些苦头。”

    没有江陵这样的坚城,去跟徐晃在原野上对垒,最能磨炼统兵技艺。

    以田信的武力,兵败时想走,就不是魏军能留下的。

    永安,集结在这里的后军前锋部队已乘船朝江陵进发。

    以益州水军的运力,十天时间往返两趟,足以将后军近两万人运抵江陵。

    成都,刘备带着三个儿子在桑园游玩,亲自教导他们采摘桑叶。

    总觉得刘禅、刘永、刘理缺少一点东西,这种遗憾让他感到失望。

    他在大桑树下乘凉时,陈到端一盘竹简公文阔步而来,靠近大桑树时放缓脚步:“大王,今日章表已积满一盘。”

    “放这里。”

    刘备拍拍身边的空地,他就坐在竹凳上,拿起一卷见是魏延的奏表,翻开扫一眼,不由缓缓点头笑说:“一目可见文章内里,田孝先有功于国。”

    注意力容易分散,集中精神阅读公文时更容易疲惫,标点符号点缀在公文里,极大方便了行政效率。

    送他这里的多是郡守、郡尉、各将军的重要的公文,余下普通公文就有诸葛亮、刘巴协同处理。

    这些公文内容多在他预料范围内,比如魏延请求出兵陈仓接应凉州曲演,出兵凉州意味着益州军粮无法支援荆州,会投入到凉州战场去。

    凉州除了马匹、羌胡外,现在还有什么?

    也就桓帝时一口气将东羌联盟剿灭,打服了西羌,灵帝以来凉州就是动乱之源,到现在凉州除了天水一带还有编户齐民稳定税源、粮食出产外,余下地方早打烂了,就剩下先秦、两汉修筑的城池、烽燧还伫立在各处。

    曲演反魏不假,可不一定向汉。

    接手凉州,就像接手南阳一样,会成为一个包袱。

    以目前实力只能消化其中一个,现在南阳已经入手,就该拼尽全力维护、休养南阳,以南阳作为今后战争的发动机。

    若再贪凉州,那什么都捞不到,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也理解张飞、魏延,关羽在荆州打的太漂亮了,张飞、魏延自然想迎头赶上。

    凉州是魏延唯一能插手的区域,而打下凉州下一步就是夹击关中,这是计划内张飞的战场。早一日打下凉州,汉军的骑兵优势就能迅速积累。

    荆州、益州将校,甚至所谓的东州系精兵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不懂骑军战法。

    也只有关羽、张飞、赵云、马超掌握骑军战法精髓。

    乘还有精力,打下陇右养马地,就能扩大骑军,使骑军战法得以传承。

    张飞更认为得到陇右养马地,拥有骑兵优势后,反而能从南阳出奇兵侵扰兖豫二州,打得顺甚至可以突入青徐二州干扰魏国后方生产。

    没有陇西养马地,南阳战场只能防守挨打,魏军打不进来,荆州军也很难打出去。

    面对中原地形和骑军优势的魏军,荆州军打赢收割不了多少战果,可一旦战败,必是惨败。

    张飞、魏延说的有道理,刘备还是放弃出兵凉州。

    当他拿起一卷来自黄权的奏表时,略感气闷,黄权也劝他出兵凉州,不要来荆州。

    又拿起一卷,见还是劝北伐关陇的奏表,刘备随手丢回盘中:“田孝先所献三图寓意神妙,叔至如何看其中三巴图?”

    太极图是两个旋转的巴字,彼此追逐对方的尾巴,三巴图顾名思义就是三个巴字挤在圆圈里旋转。

    太极图是黑白两色,三巴图采用三原色。

    在现在这样的天下形势里,三巴图寓意直白。

    “臣驽钝,只知三图蕴含宇宙、人生至理。也听太傅、射君近来讲学,说久观三图可开悟道理,增长智慧。还听太傅说能参悟三图奥妙者,可以成仙。又说扈谷亭侯秉性澄澈力能搏虎,盖因参悟三图而已。”

    “那叔至近来可参悟了什么?”

    “臣本迟智,今越发觉得不急不燥,欲无所求。”

    “呵呵,叔至,孤问的是三巴图,非是正反太极图。”

    这下陈到闭口垂头,刘备从袖中掏出一卷刺绣的三巴图,摊开盯着:“孔明原先也劝孤,说大军出荆州,有逼迫孙权降魏之意,亦不利于长久。若乘荆州巩固之际,出兵秦川可定关陇,能据天下之西。”

    “田孝先献三巴图,也意在劝孤提防孙权再次背盟。”

    “孔明得见三巴图后,就不再劝孤北征关陇,孝直身在病榻,也不再劝谏。别无他因,孔明、公衡如日中天,孝先、定国如旭日东升。而孤,已日薄西山。”

    “孙权若识天数,举江东来降,孤保其富贵终身。他若与曹丕同流,那就一战灭之。”

    刘备目光落在三巴图上:“孝先洞悉世情,他能等,孤等不得。此图,乃是邪图,若天下长久如此,实不知要枉死多少百姓。荡灭江东,天下阴阳相争,可以速定。”

    “若非此图,孤或许会听孔明、孝直劝阻,提兵出秦川。”

    “然如今,开弓已无回头箭。”

第一百零八章 堵阳

    武昌,孙权垂钓于江渚,身穿粗糙葛衣,戴竹笠。

    诸葛瑾、步骘、全琮、胡综、骆统、朱然等亲近重臣分布孙权两侧,各执鱼竿。

    步骘、诸葛瑾神情不自然,朱然讲述:“至尊,魏军三十万已悬在国门,是战是和不宜拖延。”

    作为俘虏回来的全琮、骆统此刻不准备开口表态,孙权问:“子瑜,荆州还是不愿增援江东?”

    “是,臣欲求两万援军,关侯不许;臣又求万余精兵协防皖城、石亭,关侯亦推脱不可。最后臣求虎牙军赴援江东,关君侯亦不许可。至尊,臣无功而返,有负国恩。”

    “这不怪子瑜,是孤福德浅薄,为虎狼所环伺。”

    孙权语气淡然,远眺远处江面淼淼烟波:“刘备作壁上观用心不良,我宁降曹氏做安乐公侯,也不愿仰刘备鼻息。遥想赤壁时,此不过丧家之犬,若无我江东力战及借江陵予他,他如何能取荆南四郡?又如何能取益州?”

    “恨不用公瑾、子敬之策,未能二分天下,才有如今窘迫。”

    孙权言语真切,懊悔之色溢于言表:“若降刘备,孤不甘心。若降曹丕,刘备未灭之前,依旧能坐断东南,曹氏不敢轻易图谋江东。”

    朱然开口:“至尊,曹丕嗜杀重刑,其国恐难长久。以魏之广大,能容至尊坐断东南,暂降曹魏,我避大害而得合肥寿春,此皆实利。曹丕所求不过代汉之虚名,暂给他就是。曹丕代汉,刘备与之不共戴天,至尊正好全取交州,观望天下之变。”

    步骘也劝:“降大不降小,依附刘备绝非上策。”

    几个人目光瞥来,诸葛瑾道:“至尊,臣请求出使荆州,说明我军艰难。若关羽拒不发兵相救,不履行同盟姻亲之义,至尊为免生灵涂炭,暂屈身于曹氏不失为上策。”

    孙权微微颔首:“那就幸苦子瑜奔走一趟,去时多带些钱财,以供大虎平日用度。”

    他说着看向全琮:“子璜,你与田孝先可有争执?”

    全琮不做犹豫:“是,此人态度恶劣,臣以为荆州军此刻已然包藏祸心。其若发援兵于江东,必藏杀心。”

    孙权又看向骆统,骆统也持类似看法:“至尊,田孝先少年得意刚愎自用,此人甚是轻鄙我等,可知荆州军已成骄兵,不足虑。”

    孙权这时候看诸葛瑾,诸葛瑾起身长拜:“至尊,臣明白。”

    去求援兵是为了甩锅,可别真把援军带回江东。

    襄阳,襄水河口。

    襄阳郡守、讨贼将军夏侯兰在此略备餐点,田信下船与夏侯兰用餐。

    只是简单的河鱼鲜汤,时令野菜,以及米饭。

    夏侯兰也不喜欢饮酒,饭后饮茶,夏侯兰也是告诫:“孝先北守堵阳,务必要谨慎,不可轻易浪战。”

    田信左手搭在侧旁头盔盔顶,抚着盔顶红黄蓝三色彩绶编织仿佛马鞭一样的盔饰:“关侯也如此嘱咐,老将军安心就是,我此去正好与徐公明讨教兵法。”

    夏侯兰微微颔首,目光远眺汉水鱼贯北上的运兵小船:“若无意外,汉王至江陵时,或逼降江东与魏军决战于淮南,或江东降魏,汉王举大军攻江夏、武昌。翼德将军、子龙皆不赞同汉王东征,然汉王决意东征,老夫已生效死之心。”

    “怀此心者,比比皆是。”

    夏侯兰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口紫铜封口红漆黑纹的宝剑双手递出:“关侯调孝先、定国于南阳,使马孟起守宛城,意在长远。汉王又留廖元俭为宜都郡守,征副军将军移镇长沙,皆是长远之谋。”

    他胡须更白,脸上有老年斑,身体微微前倾:“此剑是子龙托老夫赠予孝先的成婚贺礼,乃昔年长坂坡所得之青剑。”

    田信眨眨眼,伸出双手接住青剑,眼眶湿润:“老将军安心,徐公明奈何不得我。”

    早就感觉到了,现在夏侯兰一说出口,哪里还能不明白?

    所有人都憋足力气要打出一个彻底扭转天下走向的战役,上到刘备,下到黄忠、关羽、夏侯兰等老将,再到李严、吴懿、赵累等元老、新附将军,都准备倾尽所有去打一场辉煌战役。

    这场战役决定胜败之前,徐晃、张很大可能只是佯攻的偏军。

    所以自己出征前,关羽那亲自提兵支援南阳的话,可能只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

    如果东征打赢,徐晃自退;如果打败,南阳怎么得到的,就得怎么吐出去,很可能成为今后两军厮杀的主要战场,会沦为无人区。

    南阳的布置已经很明显了,宛城是坚城,马超或许做好困守坚城等待救援的准备;自己是机动阻击的游兵,打得了就耗,打不了就撤。顺着比水往下游撤,只能撤到襄樊。

    夏侯兰已经做出参加东征的决定,襄阳守将只会由最近的郾城关平接替。

    樊城已被曹仁、徐晃拆毁,自己大跨步后撤,唯一适合自己驻屯的就是郾城、邓城,邓城有宣池,可以驻屯徐祚的水军。

    收敛思绪,田信长吁浊气:“老将军,岘山之竹颇为好用,我想请老将军遣人昼夜采伐青竹,我会委托徐承贞拖载青竹走比水、历水、运抵堵水。竹木越多,我越能修筑坚固营垒,使徐公明无从下手。”

    论建造工事的规划,田信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此事易尔,老夫即便率军出征,也会督促辅军伐竹,不使有停。”

    夏侯兰爽快答应,汉水北岸的丹水、水、比水流域几乎都是广袤平原,树木倒是有,但城邑周围绝对稀少。

    也只有岘山之竹便于采伐,能水运直抵堵阳。

    堵阳,顾名思义,在堵水之北。实际上堵水自北向南,所以堵阳在堵水东北方向,临近澧水。

    而澧水自西南往东北流淌,汇入汝水支流的水。

    换言之,中原的物资可以走汝水水系,迅速高效的运抵澧水;而南阳的物资也可以走比水、堵水,运到堵阳。

    堵阳,就在堵水、澧水之间。

    只要守住堵阳,魏军兵马可以绕过堵阳向南阳腹心前进,可军需物资无法携带多少。

    此时的堵阳(方城),已被徐晃差遣的吕建一军进驻,并在堵阳周边开挖堑壕,修筑营垒工事,以作长久防守计较。

    田信率军绕过汉水转向处的沙洲,沙洲岛另一面有东津,有水、比水河口。

    走水会经过新野,抵达宛城;田信走比水,抵达分支历水边缘的历阳城。

    三月二十二日时,立夏第四天,田信抵达历阳城。

    张苞驻屯此处,讲述他最新侦查的军情,简陋地图上他比划堵水、澧水:“今雨水不足,堵水、澧水运力大减。堵水仅能行空船,难载物资,澧水也是如此。”

第一百零九章 主动

    郏县摩陂,赵俨军屯所在。

    摩陂、芍陂都是水利工程,修筑水塘堤坝阻水、蓄水,为下游做灌溉之用。

    赵俨以魏王国侍中之官担任徐晃的护军,今统两万将士自摩坡军屯;徐晃则在澧水两岸军屯,有军近万。

    其所辖吕建所部入驻堵阳,徐商所部屯于澧水东岸,与吕建相呼应,徐商背后五十里则是徐晃,算是三层防御。

    至二十四日,田信沿着堵水北上,在堵水西岸开始扎营,亲率十余骑渡河观察堵阳城。

    山南水北为阳,堵阳城叫做堵阳,但紧挨着澧水西岸,故田信军营与堵阳相隔只有十五里路,中间地形平缓,隔一条枯水期只有不到两丈宽的堵水。

    堵阳城中狼烟滚滚升起,吕建只能看到堵水西岸河畔扎营生火燃起的炊烟,斥候不断回报,都是坏消息。

    “将军,敌寨初立,河畔立有四面战旗,乃扈谷亭侯、左军副将、虎牙将军、北伐左先锋。”

    主簿来报,还上交斥候所书的竹简文书,令吕建踌躇不已:“敌将田信勇猛锐进,若为先锋,其后必有大军接踵将至。堵阳城小,不如今夜撤军以避锋锐?”

    军司马慎重回答:“无右将军调令,我军临战自退,恐难善了。”

    吕建环视周围军吏,个个都是面有土色,心中更添悲凉。

    汉中之战折了征西将军,再战汉中时曹操本人差点都要交代在汉中。

    荆州战场更是让魏军将校丧胆,关羽两万余人逆击即将南征的曹仁,连战连捷,打的曹仁毫无还手之力。

    接着又是汉水暴涨,偏偏淹了于禁七军,让人不得不想起光武皇帝的天降陨石。

    随后更可怕,江东背盟孙权提十万大军袭击江陵,一战折损都督吕蒙,二战麦城几乎把中军折损干净。随后又是大疫疾,孙权求和于荆州。

    之前南阳郡守田豫、讨逆将军文聘联手举南阳投降关羽……吕建就在边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怎可能无动于衷?

    畏战、进退不得,不得已投降之类的念头在他脑海盘旋,再看周围神思不属的军吏,吕建唯有苦笑,等待徐晃的命令。

    田信去除多余装饰,穿铁札盆领铠骑一匹黄骠马,骊马蒙多配挂马鞍,披一套裁制缝合的漆皮马甲,因烦躁而多动,跟在田信身后。

    十九骑驻马堵阳城外二里处,见堵阳与澧水相隔只有堪堪一里。

    “不愧是南阳北门咽喉所在。”

    自然可以看出来,堵阳对南北双方的不同意义,中原握有堵阳,后方物资可以安全从澧水运往堵阳,即便战败,堵阳守军也能迅速后撤到澧水东岸。

    对南阳来说,握着堵阳将骚扰对方的水运路线,仅仅是上游截水,就能让下游很难受。又有澧水为东面屏障,利于防守。

    堵阳是南阳盆地与中原的咽喉通道,北有尧山,东南有桐柏山……适合防守,也适合决战。

    叶县与摩陂之间,有一个圣地,叫做昆阳,传说中天降陨石之地。

    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去年曹仁会在七月聚集军队讨伐荆州,六月酷暑不适合征伐,而七月时气温渐,降雨又会增多。

    降雨增多才是关键,可以保证澧水、堵水流量上涨,能让辎重小船勉强通行。

    也是基于对荆州降雨、水系的了解,以及中原内应通报军情的缘故,关羽才能掐准时候,以极为精准的一拳打在曹仁咽喉,让曹仁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三成,就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

    也因为堵水、澧水水量不足,所以赤壁之战后,曹操宁愿去打关中,打孙权,也不想再来荆州找刘备、关羽的麻烦。

    打关中有黄河、渭水运输军粮,打孙权就更简单了,有的是运输军粮的水道。

    现在人口稀少,以人力运粮……效力低下还会影响生产,得不偿失。

    说不好打胜仗,都是亏本的。

    过往许多一知半解的零碎知识此刻汇聚凝结,让田信对中原战场有了更深的看法。

    荆州军打得顺,水军功不可没。

    江东军防守犀利,水军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是水军,更是这种高效率、低成本的运输方式。

    现在争夺水系控制权,今后争夺铁路控制权,未来争夺制空权。

    看明白这些,田信露出一个残忍微笑:“孟兴兄,我军若能连破吕建、徐商、徐晃之军,得以进据昆阳,魏军该如何呀?”

    张苞愕然,回忆相关水系、地理知识,以及张飞的谆谆教诲:“昆阳小城,控扼水,居汝水上游。我若占据,中原振荡,必受魏军倾力来攻。”

    叶县控制的是澧水,澧水流量不如水,一同从郾县汇入汝水。

    昆阳西北有鲁阳、阳人、梁县,就是群雄讨董时孙坚的主要进军路线所在。

    田信从堵阳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待南阳休整,积有两岁之粮,我就进军中原。现在,先拔下堵阳,让徐公明知我厉害。”

    堵阳城中守军目送田信这十九骑离去,吕建连发飞骑,有给徐晃报告军情的,也有给护军赵俨的,还有报给许都曹仁的。

    回到堵水河畔营寨,这时候天色未暗,依旧有船只往营寨运输器具。

    堵水低浅行船不能载人,现在是空船装载器械,两岸有驽马拖载。

    而下游历阳城,马超、关平各遣骑军几乎同时抵达,合计两千骑有余。

    算上张苞手里的八百骑,以及虎牙军百余骑,将形成一股三千骑规模的庞大骑军,以现在的中原战场规模来说,这是战略力量。

    当夜,历阳军情送抵堵水营寨。

    田信正在篝火边研究,军营外围多设立篝火堆警戒,并有擅长养犬的军士牵引猎犬随军,此刻一同执勤。

    夜中除了犬吠、马嘶声外,偶尔只有鹧鸪声,或者方向固定的马蹄声。

    “君侯,左将军许可借兵,并遣牙门将军马岱率一千五百骑至历阳待命,入夜前已抵达休整。龙骧将军所遣骑营正午抵达。”

    虞忠压抑激动,这是他的初战。

    田信取出早已书写好的军令递给虞忠:“立刻发往历阳。”

    唯有扩大南阳的战争规模,才能减轻主力东征时的阻力。

    赤壁、乌林、陆口、汉津都在手里,江东军又要守北岸江夏,还要守南岸武昌,又无险要地形可以依凭,汉军的打法非常自由。

    唯一要顾虑的是魏军增援部队,曹休可以走大别山迅速抵达江夏北部参战;张辽可以走皖城一线来援。

    战事紧急时,江东水军会协助运输魏军。

    可能此次东征,集结在战场周围参战兵力可以突破二十万之众,后续运粮战兵、辅兵、民壮会有三十万左右。

    也就现在中原魏军的军粮储备枯竭,引来的越多,曹军后勤负担就越大。

    也只有今年能欺负魏军军粮储备不足,这样的战机只有一次。

    他准备大打出手,徐晃也想重创虎牙军,以振奋魏军士气。

    入夜时徐晃的军令也传达到前线,吕建分两营兵沿澧水北上,绕山脚走堵水上游;徐商则尽起所部兵马,向南渡过澧水,在澧水南岸行军,天亮时匿迹在望花亭周围的芦苇荡里。

    双方都在等待天亮,等待侧翼兵力运动。

第一百一十章 交汇

    宛城,已是深夜,马超观望墙壁上悬挂的地图。

    守宛城?

    自己可不擅长守城。

    马超推演堵阳周围的战况发展,若机会合适,自然要出兵中原,免得中原人忘了自己。

    随着南阳田豫、文聘投降,上庸这汉中东三郡也出现了一些奇妙变化。

    地头蛇申耽、申仪兄弟的服从性更强一些,这回东征,刘备调刘封移镇长沙,刘封出征时会督促征北将军申耽移防南阳。

    合东三郡为上庸郡,由孟达为上庸郡守,拜扬武将军,封亭侯;申仪为郡尉。

    拆分申耽兄弟后,新的上庸郡会更稳定一些。

    申耽这个征北将军可能是水分最大的征北将军,将率三千余家山民移镇南乡,在丹水军屯、捕鱼自己养活自己。

    南乡郡本就是从南阳分出去的,田豫举南阳来降,田豫已经放弃郡守职权,专心于农事,由南乡郡守郭睦监管南阳;原房陵郡守邓辅改为南阳郡尉。

    郭睦、邓辅是追随关羽留守荆州一路凭战功升上来的,两人配合娴熟。

    马超巴不得南阳战场战争规模升级,好来一支军队替代自己,自己也好出去打仗。

    在新野驻屯的文聘身为地头蛇,已然侦查到马超麾下骑军尽数移动的消息。

    骑军不可能去江夏,更不可能去武昌,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堵阳。

    田信不准备老实遵守预定的防守任务,马超也不会,有机可乘的话,关平也是个会变通的人。

    来新野协防镇守的雷绪、孙朗二人可不是什么原则性很强的人,不说田信、关平的身份,若有机可乘,马超招呼一声,这两人都可能带兵参战。

    这是出身、性格决定的事情,调这两支军队协防南阳……本就加深了各军的合作力度。

    文聘召集子侄开始商议,若是能参战,自然要参战。

    关羽在南阳布置的各军颇为用心,其实有郭睦、邓辅二人就能守住核心宛城,宛城若在,其他各县丢了随时都能收回来。

    马超是左将军,名正言顺的左将军,田信、关平不可能跟马超争夺指挥权。

    若田信撕开缺口,见有机可乘,马超是能管住手的人?

    马超肯定管不住手,尤其是这个左护军黄权还在洞庭湖捕鱼、种田的时候,有机会的话,马超肯定愿意下场投一把色子。

    关羽肯为马超背书,马超这样劣迹斑斑的人都敢下场赌一把,自己家族哪里还能坐视?

    马超这伙人赌赢了,文家作壁上观,本就有原罪;若马超这些人赌输了,魏军进据南阳,文家更没好下场。

    这是一个不需要争论的事情,唯一要讨论的是派谁去,又能挤出多少力量?

    田信手里有粮,愿意管饭的话,文家愿意带着所有部曲参战。

    于是天色刚亮时,文厚就领着十几名骑士前往历阳,寻找田信的护军罗琼。

    不止是文家,邓家、阴家这两个皇后世家,还有安众宗家、涅阳张家都派出子弟前往历阳,寻求参战机会。

    刘备这时候才抵达永安,他亲自规划的南阳防守战区,却已经人人求战。

    没办法,汉军股价持续飙升,人人都赶着、争着买进,生怕下手晚了。

    二十三日一早,天色刚刚启明,简陋营地炊烟弥漫在四周,田信见堵水水流越发浅薄,已不足尺深。

    魏军在上游筑坝,张苞、谢旌一起寻到田信,张苞开口就是:“孝先,今若退,许多器械、船只将不得不弃。若要退,孝先可率众先行,我率骑士殿后。”

    “田某岂是怯战之人?”

    田信回应一句,回头看一眼将要用餐完毕的简陋营地:“徐公明这是想一举留下我军,却不知他牙口如何。承明,你组织后营推送战具到堵阳五里外,待战具运抵,后营就地休整,造饭。”

    谢旌拱手:“得令。”

    身为降将,谢旌平日沉默寡言,既不询问多余的话,也不跟军中同僚深交。

    山阴谢氏百余口人已迁往成都,包含与谢旌血缘关系较远的谢夫人一脉。

    谢夫人本是孙权原配发妻,后为拉拢表兄徐琨旧部,孙权就娶了徐琨守寡的女儿徐夫人。他想立徐夫人为正,但谢夫人拒绝为徐夫人之下,郁郁而亡。

    谢旌快步前往宣布军令,组织后营吏士运输战具渡河,张苞也奉令带着所部八百骑士渡河,四散开来侦查四周,驱逐魏军游骑。

    张苞渡河不久,关平派来的一营骑士抵达营地,也被田信投放到对岸。

    而马岱率领的三营牙门骑士正经过望花亭边缘的芦苇地带,旗帜招展不做隐瞒。

    望花亭,清晨时露水极重。

    这里头顶是澧水,西南是堵水,南边历水,正东有万余亩湖泊,再东是扶予山。

    黄巾、袁术、张绣等一系列战争摧毁了望花亭周围的农业,湖水周围的良田废弃,已被成片的芦苇蚕食,仅仅芦苇就有两三万亩。

    密集芦苇丛中,徐商所部魏军三千余人不见一点踪迹。

    徐商坐在一堆芦苇上吃干粮,就听远处有马嘶声,不多时斥候弓腰钻来:“将军……”

    斥候干咽一口唾沫,语腔颤抖,努力压低声音没让更多人听到:“骑军,左将军马孟起麾下的凉州骁骑!”

    刚缓一口气,斥候被徐商拉到面前面前,脸贴脸:“多少骑?”

    “彼四五百骑一阵,足有四阵,约有两千骑。在前领军的是牙门将军马岱,历水有船,正卸载步军,恐是马孟起所率左军大部。”

    “两千骑?”

    “马孟起所部左军?”

    徐商颇感沉重,召集军吏询问:“右将军命我军抄击历阳,绝田信归途。然此刻马孟起亲督左军已出历阳北上,其先锋两千骑已过望花亭,再有两刻就能抵达澧水岸边。”

    周围军吏一个个蹲伏在地,随着太阳升起,潮湿环境下一个个汗流浃背,脸上渗汗。

    徐商指出目前关键:“我军若潜伏待马孟起左军过望花亭,再抄击历阳……恐力有不逮。若是点燃狼烟向右将军示警,马孟起转身来攻,我军必覆亡此间。”

    马超带着左军主力都来了,后面肯定有源源不绝的军队,说不好关羽的前军已经在襄樊一带蓄势待发。

    这个时候点燃狼烟示警会暴露自己,引来马超的围歼;若继续潜伏坚持预定计划抄击历阳,那肯定会跟后继汉军撞上,一样会死的难看。

    一众军吏忧虑不已,徐商也是不解,纳闷。

    徐晃已经透底,徐商身为将军自然知道一些大概的猜测:这次来南阳的是汉军偏师,汉军主力会东征孙权。

    难道刘备、孙权另有默契,汉军从南阳北伐中原,来一个围魏救吴?

    徐商所部患得患失没有主意时,徐晃正率领四千人离营,正在往五十里外的徐商空营行进,已行军三十里。

    出乎徐商预料,马岱过望花亭后向北调头,直扑堵阳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

    此时此刻的武昌樊口,宗预再一次出使江东。

    孙权已遣徐盛、蒋钦增援周泰布防于濡须,此次他将亲率中军返回建业。

    樊口码头,宗预与孙权离别时把手而言,颇有些不舍,以坚定的口吻说:“左军已北调南阳,扈谷亭侯为先锋兵发堵阳,想来捷报不日将送抵江东。待汉王抵江陵,关侯将提前军出南阳,汇同左军攻中原之地。”

    “在西则有右将军出陈仓虚张声势,关侯亦会分兵进攻伊阙,与右将军夹击关中。”

    “曹休、张辽、臧霸虽自号三十万,外臣以为其不过十万之众,以江东舟船之利、险要地势不难抵御。还请吴侯再三宽心,我军夹击关中北伐中原,一虚一实,必教魏军疲于奔命,可解江东之围。”

    这是对诸葛瑾的回应,诸葛瑾跑江陵索要援兵,指责关羽不发援军有违同盟之义。

    这才有宗预第二次出使武昌,前来申告一件事情:不要担心,不是不发援兵,而是我们有更好的制敌战略,你们只要防守就好。

    孙权面有宽慰之色,轻握宗预温热的手:“德艳,张辽已破东关。值此江东人心散乱之际,孤颇不自由。若行事有差,还请汉王谅解。”

    宗预脸色一沉,随即微微颔首:“外臣明白。”

    “德艳,就此珍重。”

    宗预松手,怅然若失的模样。

    孙权登船后,站在甲板上与宗预相望,随着鼓号声响起,孙权所乘的五彩龙舟缓缓离岸。

    两个人一个依旧站在甲板,另一个伫立在码头。

    等视线被其他船遮蔽时,又很有默契的转身,孙权问:“魏王考虑的如何了?”

    从船舱里走出的满宠有些不适应强光,半眯眼:“吴侯已弃东关,可见诚意。魏王愿以合肥相酬。”

    “满伯宁,马超移镇南阳,关羽随时可北上助战。此二人乃当世熊虎,恐非徐晃、张能抵御。”

    孙权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帛书递给满宠:“我料徐晃必然败绩,恐有丧命疆场之虞。我已将劝进表章交付周幼平,周幼平进据寿春时自会送呈魏王案前。”

    满宠翻开帛书,见是孙权的聘书,为孙登求娶曹丕的独女,愿举江夏郡为聘礼,求九江郡为嫁妆。

    这个比孙登大两岁的女儿,很得曹丕、曹操喜爱,大前年征孙权时,曹操就带曹兄妹在身边解闷。

    船队顺游而下,抵达柴桑口时停下,蒋钦、徐盛二军就驻屯在这里的鄱阳湖。

    这里本是最初始征讨江夏黄祖的驻屯据点,废弃已久,现在再次启用。

    满宠在北岸下船,将孙权的聘书及自己的看法发往许都。

    而这个时候,徐晃已统本部四千兵险之又险的进驻徐商空营。

    徐商营地距离堵阳城有二十七里,中间隔着澧水两道支流。

    徐晃登高而望,可见河对面汉军骑士两百一阵,星罗棋布足有十阵,恰好堵死吕建后撤归途。

    吕建若退,估计刚跑过澧水,就会被汉军以逸待劳的骑士迫降。

    “以烟火为讯,传令徐商夜袭敌营。”

    徐晃做出指令,全军卸甲休整。

    吕建再不济,手里还有三个营两千多人,有堵阳城墙,怎么也能守三天。

    堵阳城西二里处,田信大张旗鼓设立两重帷帐,帐中升起七杆战旗:左将军、左军副将、扈谷亭侯、虎牙将军、龙骧将军、牙门将军,就连文厚带来的文聘‘讨逆将军文’也立在帷帐中。

    全军饱餐,他领着部曲亲兵混入甲兵阵列中,随着鼓声响起,一同推着棚车、云梯缓缓前进。

    林罗珠领中军营从正面攻,田信混在这里;南面摩崇领前军营,由谢旌督率攻城。

    “这应是试探之举,亦不可大意。”

    “待敌接近,再攒射其军吏。”

    “敌云梯共有八架,投以草束沸油焚之。”

    “焚其云梯,其自退也。”

    吕建布置防护,堵阳是一道没有护城池的小城。

    麦城周长五里,堵阳周长不足四里,算上女墙高不过一丈五。

    如果不穿戴铠甲,以田信如今的体能,可以轻易翻越这样的城墙。

    中军营攻城序列,李基投降后改编为百人将,此刻一身铁札盆领铠,双手提戟走在本队右侧,以余光盯着本队军士。

    矛戟手推动独轮棚车,棚车后挤在一起穿戴两裆铠的弓弩手,每一辆棚车就是一个攻击单位;余下则是持大橹的短矛兵,再要么就是突阵攻城的剑盾、刀盾……以及倒拖方天戟信步而行的田信。

    那杆引人注目的方天戟此刻就拖在地上,让李基看着心疼不已。

    外围,张苞领本部八佰骑分列堵阳南北两侧,他在人群找到田信,死死盯着。

    田信身侧左右,依旧是持剑盾的田纪、王直,两个人也穿着铁札盆领铠,扎虎皮腰围,田信的部曲亲兵背后皆挂巴掌大虎皮负章。

    “立盾!”

    “擂鼓!”

    几乎瞬间,双方距离二十步时弓弩齐发。

    穿戴两重铠甲的甲兵依旧低头推云梯上前,中箭也多支撑,实在重伤也要跟着云梯。

    “哆!”

    田信当面的云梯抵近城墙五步处,指挥云车的军吏拉扯绳索,微微前倾的云梯加速下降,带着三道挂钩,还悬挂配重石的云梯扣在城头,三道挂扣死死卡在女墙垛口。

    云梯宽足有一丈八尺,长有三丈余,是个坡度平缓的平面!

    “进!”

    严钟呼喊一声,百余部曲亲兵抬盾前进,连弩架在盾上,立盾在云梯两侧压制城头。

    田信戴铁面具不发一言,青剑、白虹剑悬在左腰,腰间铃铛响动已被双方怒吼声掩盖。

    一捆捆浇了沸油点燃的草束从女墙后抛出,沸油溅落,引燃云梯。

    见当面四架云梯先后被点燃,吕建狠狠松了一口气。

    也穿铁札盆领铠的他不由亢奋,游走城墙大声呼喝:“不必节省箭矢!”

    田信瞥到游走城墙上的唯一喊话的吕建,顿时踏步踩踏燃烧的云梯冲锋,也就六米长度,火苗高不过一米。、

    随着他冲锋,身后督兵的严钟更是厉声呼喊,当即两杆战旗树立:虎牙将军,扈谷亭侯。

    田纪、王直紧随田信之后,更多的部曲亲兵踩踏火焰阔步冲锋,各处云梯甲士也是亢奋呐喊,鱼贯冲奔。

    仅仅踩踏四步,田信就跃到城墙,刚落地提戟当胸搠死一人就奋力前推,身后王直、田纪几乎同时落地,挥动扬剑大肆砍杀。

    吕建一口气还没换上,就见田信冲到自己十步内,顿时亡魂大冒,望着方天戟失声尖叫,以至于两腿沉重,麻痹不能动。

    何止是他,一些魏军见到传说中斧头一样的方天戟就腿软、手软。

    田信此刻却不会心软,方天戟在手大力劈斩,一丈半宽的城墙恰好够他挥舞,所到之处无不立毙。

    城下李基、虞忠仰头看着城头田信所向披靡无人可挡,一个心中凛然当即振奋,不忘督促部伍;另一个是初阵,恐惧尽去,热血沸腾不受控制提矛冲奔,踩踏着火焰渐渐衰弱的云梯冲到城上。

    田信每踏一步,方天戟就是一击,每击必能劈斩中两三人。

    不论盔甲、盾牌、矛杆,又或者手臂、腿、腰杆,都被方天戟切断。

    亲兵团团保护的吕建只后撤了五六步,就被田信追上,一戟刺穿胸口,胸前精铁札甲仿佛纸糊。

    吕建还没感受到疼痛,田信弃戟抽出青剑顺势横斩,吕建护颈的盆领铠被斩开部分,田信反手又几剑,斩下吕建首级。

    而吕建身后的亲兵、军吏已然看傻了,无有敢上前的,眼睁睁看着田信一连五剑斩下吕建首级。

    田信挥剑劈斩时,铃铛清脆作响,摄人心神。

    大概,关羽阵斩颜良时,颜良身边的亲兵、吏士也是这样懵懂状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名

    吕建首级坠地,守军纷纷跪伏乞降。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武器品质提升。”

    方天戟累积强化四,青剑强化一,白虹剑强化一,挂在腰后的一对流星锤不在强化范围。

    田信拄戟远眺东北约三十里处,那里隐约是一个点,这个点周围是开垦的麦田,隔着遥远距离来看,麦田仿佛盛夏墨绿树叶落在那里。

    等城门开启,林罗珠引着大队步兵涌入城中接管各处时,田信才返回简陋的城楼。

    城楼只有一层,储放大量箭矢、草束。

    田纪上前为他卸甲,前后登城拼杀还不到三分钟,也就两分钟出头,田信已汗出如浆。

    铠甲内的细麻绛袍,袍内七层粗帛缝合的征衣此刻已被汗水染湿。

    田信披一领斗篷在城楼里散步,以放松肌肉,手举葫芦饮着红糖水,呼吸粗沉平缓。

    越来越像奥特曼,全力战斗时间也就在三分钟左右,五分钟应该是极限。

    还好有健步天赋减缓体力消耗,也有铁骨提供体力恢复。

    现在正处于一个瓶颈期,铁甲、方天戟对自己的负荷太大;而天赋提供的加成又有些不足。

    如果放弃方天戟,持剑盾厮杀的话,战斗时长可以延长到三十分钟。

    等身体放松,体温恢复正常后,田信才坐在一捆干草上思考这个问题。

    要么暂时放弃铁札盆领铠,再要么放弃方天戟。

    不然遇到拉锯战自己无法突破,或者被围不得不厮杀,那自己会被拖死、耗死。

    方天戟越用越顺手,铁锹抡圆了都能劈开脑壳,更别说这六公斤的另类双刃斧。

    若更换铠甲,新的铠甲、头盔负重最好以四十汉斤为限。别像这领铁札盆领铠,仅仅一个密不透风的头盔就有十二斤重,算上甲身、胫甲足有近百斤。

    没错,仅仅是这套铁札盆领铠就重二十四公斤左右。

    哪怕今后体力、天赋等级提升,有一点是难以避免的,是身体散热。

    越好的盔甲越是封闭,散热性越差。

    身体做功越大、频率越高,产生热量就越多。

    强击天赋的重要性就此显露,这是增幅伤害的,增幅的这部分伤害不会让身体产生更多热量。

    控制力量爆发,靠后期强击天赋来增幅输出的力量,再通过神兵利器最大化减少力量流失……这样就能持久作战,不至于自己崩溃。

    他思索这种与当下战场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时张苞登城,进入城楼里静静等候,不敢干扰田信的思绪。

    田信下意识举起葫芦饮红糖水,糖水已空,遂拿起另一葫芦糖水拔开塞子饮一口,见到张苞:“孟兴,何事?”

    “哦?”

    张苞恍然惊醒,说:“将军,徐商所部不知所踪,马将军推测徐商所部应匿迹望花亭芦苇丛中。徐商之营垒,已被徐公明占据。”

    田信回头看一眼门框处的阳光、阴影推算时间,又问:“现在午时几刻?”

    张苞急着回答:“将军一刻内攻城,如今大约午时六刻。”

    午时六刻,也就是中午十二点半。

    田信又问:“还有多久天黑?”

    张苞不假思索:“约在酉时七刻,还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我想再拼一回。”

    田信说着起身走出城楼,城墙上大小吏士席地休整,降军已被收拢在城内,正由相关军吏统计造册,也有军正官检验各队军功。

    见他出来,远近吏士纷纷起身,就连城内聚集起来扎堆盘坐的降军也都争相站起,仰望田信身姿。

    “距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徐晃今日行军五十里,正驻屯三十里外的营垒中。”

    田信站在女墙上,左手拄着扈谷亭侯战旗,对围到身前的军吏说:“我军行十五里路破此城,若再行三十里路,前后四十五。与徐晃所部一样,皆是疲惫。”

    “而他只有四千之众,骑不及三百。而我后继之军源源不绝,又有骑士三千,挟破堵阳之大胜,倾力往东,必能围徐晃孤军于营垒偏隅之地!”

    “围住徐晃,他插翅难逃!”

    “今日不破他,明日必破!”

    “大小吏士舍弃杂物,备两日之粮,随我向东擒斩徐晃!”

    他说着右臂举起:“我军必胜!万岁!”

    刚挤到前排的虞忠振臂嘶喊:“万岁!”

    田信再振臂,咧嘴洋溢笑容:“万岁!”

    他再三振臂引导,可惜只有万岁山呼传遍城中,并没有什么万万岁。

    随着他抬手虚压,亢奋的吏士情绪激昂,望向田信的眼睛里含有光芒。

    田信笑着说:“我与诸君相约,破徐晃后,我军先呼万岁,再呼万岁,三呼万万岁而止!待破徐晃,我将奏请汉王,赐我军号万岁,以为诸君贺!擒斩徐晃,我就铸万岁金币,不拘吏士人人俱有!”

    一人一两金,此刻参战能有三个营两千人,大约一百三十斤黄金就能应付赏赐。

    再翻一倍的话……徐晃值这个钱,关羽不报销,刘备也会报销的。

    右将军徐晃是名将不假,可虎牙军上下吏士并不怕他。

    前将军张辽是名将不假,可……真的能令江东小儿止啼。

    左将军张是名将不假,可始终缺乏独领三五万兵马并取得大胜的实质战绩。

    后将军朱灵是名将不假,可却是一个被曹操、于禁剥夺军权,却不敢吱声的空架子将军。

    徐晃身后的车骑将军陈侯曹仁,威名赫赫不假,可却是荆州军手下败将。若不是樊城一战时田信中箭,说不得曹仁的头颅已摆在江陵城头风干了。

    名将除了平稳发挥这一基本素质外,就靠名声来鼓励己方士气,或威慑敌方。

    名声,是战略资源,也是战术资源。

    别人不了解徐晃,有关羽讲解,田信自然了解徐晃的一些招术。

    这是个作战风格稳健的将军,能把斥候派到百里之外,所以徐晃的眼睛很亮,无愧徐晃公明这名字。

    而接战时,徐晃又喜欢示敌以弱,擅长田忌赛马的战术,用六成兵力跟你八成兵力打消耗,等都拖成疲军,再以绝对优势的预备队打强势反冲锋。

    一般的军队根本防不住这一手,一溃就彻底溃了。

    田信目送大小吏士散去备战,他一跃下女墙,从矛杆上取下吕建血淋淋头颅,用魏军旗帜包了,提到城楼里。

    虞忠紧步跟随,田信来到桌案前,虞忠已取出一片帛书铺好,研墨。

    张苞也凑上来,眼睛盯着田信捉笔的右手,准备研究笔法。

    田信书写:“已破吕建,进围徐晃在即,将请南阳各军助战。四月夏衣缺帛四千匹,另请君侯拨付粗帛二百匹,漆二十斤,欲研制绢甲以自用。”

    随即隔几行再写:“可使郡尉邓辅守宛,魏军人少,宜速来。”

    随即取出虎牙将军印分别盖上,拔出腰间青剑裁断这两份帛书,转手递给虞忠:“分别发往宛城、江陵,传吕建首级于宛城、新野、襄阳后送呈江陵。”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烟

    两个时辰后,随着罗琼率虎牙军另两个营抵达,虎牙军四个营渡过跨过两道支流,出现在徐晃营垒北二里。

    一营列阵警戒,各营、各队席地而坐,就地生火取水用餐,休整。

    徐晃所在的营垒地处澧水两道支流汇合、转向之处,西北、南、东北都是澧水,而田信悬兵西北澧水河畔,东北归途上则是马岱率领的两个骑营。

    张苞督率两个骑营隔着澧水与徐晃相望,从这里隔断失踪的徐商所部归途。

    而历阳方向,徐祚率领两千水军轻装行进。

    营垒中,徐晃趴在六尺高版筑土墙上观望北面田信,那里田信披甲盘坐在火堆旁烧烤胡饼,端着热汤伴着吃。

    四个营建制分明,三个营休整,一个营严阵以待;东北澧水两岸马岱依旧是分骑军为散阵,每阵百余骑,宛若蹲伏等待战机的群狼。

    “云长女婿倒是有李广风采。”

    徐晃感慨一声,嘱咐身边司马高迁:“我军营垒坚固,引澧水入濠,远在堵阳之上。待到半夜,彼攻坚而不下,士气已泄又值疲倦乏困,那时我军两路伏兵至,三面夹攻必能破敌。”

    田信与司马谢旌,营督林罗珠、摩崇、杜翼、第二秀四名营督谈话:“马岱协助我军割了三千捆芦苇,此物不必怜惜,尽数填其堑壕。”

    “我将率三营攻坚,第二秀留守营地休缓气力,不论战况如何,你部钉死此地,守住我之脊背。”

    第二秀拱手应命,田信又看谢旌:“司马率杜翼一营佯攻。”

    这两人应下,田信目光在跃跃欲试的林罗珠、摩崇二人之间徘徊,落到林罗珠身上:“中营先发,填敌营堑壕。”

    林罗珠慷慨应诺,摩崇将失望写在脸上,他是个性格凶暴的人。

    田信不放心让摩崇去做细致的工作,摩崇去做,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己方伤亡。

    待酉时二刻,阳光不再刺目时,田信起身抱着腰鼓轻轻拍打鼓点,远近鼓吏纷纷起身敲鼓。

    鼓点声中杜翼、林罗珠两个营推着独轮棚车缓缓前进,棚车上除了竹棚,还有堆叠的芦苇捆,每捆芦苇在百余斤左右。

    还有一些芦苇扎绑成更大的捆,几乎等肩高,直接由军士推着滚动前进。

    马岱跟着马超从少年时从戎,大小战役打了二十年,经验丰富。

    田信还未做出相应的准备,马岱就带着所部骑士收割芦苇。

    澧水支流西岸,文厚与阴化眺望开始进攻的虎牙军,俱是神色不自然。

    田信竟然这么大胆,天黑不敛众自守,反而要压着徐晃打……徐晃是好应付的?

    这个时候张苞分出关平派来的那一营骑军向南接应,徐祚引着两千轻装水军弓弩手正贴着堵水行军,警惕望花亭芦苇丛中可能存在的魏军伏兵。

    随着视线渐渐昏黑,徐商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祚这轻装的两千弓弩手从自己面前快速通过。

    相隔只有三四里地,他们现在杀出去,徐祚带人逃到堵水西岸即可,反正堵水已被筑坝拦截。

    可一旦显形,还是冲锋进攻的离散阵型……若侧翼遭到近千骑的突弛,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至于保持队形发动冲锋……有这个军纪、训练度的话,徐商早带人杀出去了,又何苦蹲在这里喂蚊子?

    随着虎牙军靠近营寨三十步,营中弓弩手交替射击,箭矢如雨。

    重装步兵面前,弓箭永远只有骚扰能力,杀伤有限。

    中营序列,李基持盾护在面前,齐步行进过程中不断经过中箭跌倒的军士。

    手中大橹接连振荡,李基心中发颤,也只能咬牙踩着鼓点而进。

    一捆又一捆的芦苇推倒填充营外堑壕,虎牙军的棚车、大橹阵就立在营垒十步外,昏黑视线里双方密集发箭。

    弓弩对射,又不断给对方投掷浇满沸油的各类材质火把,火把打着旋,散布烟火,为彼此提供视线,又捡起落在身边的火把,反投回去。

    酉时五刻,徐祚引着两千水军弓弩手抵达澧水支流西岸,列阵休整。

    徐祚驰马从上游渡河来到田信本阵:“君侯,我军何时参战?”

    “半个时辰后我率甲士突击敌阵,承贞所部尽发箭矢,不必顾虑敌我!箭矢射尽,承贞敛众自守,防御魏军伏兵!”

    “是,君侯珍重!”

    徐祚翻身上马,渡河返回本阵传达作战指令。

    中军盾阵后,军士两三人一组推动青竹,将一根根七八丈长的青竹推到营垒堑壕上,青竹底下就是悬浮、堆积的芦苇捆。

    有这些芦苇捆做支撑,可保证滑倒的军士不会跌落堑壕池水里。

    这种堑壕里的水不仅仅是流动的河水,还有许多生活废水,能算是排污渠。

    而大军聚集的越多,更是依赖河水的水运能力,也依赖水源。

    所以,上游一个营爆发时疫,就能通过河水迅速传播各营。

    等日头沉没不见后,田信抬手将面甲挂在脸上,手中高举方天戟,领着八百余人缓步靠近徐晃营垒。

    交战区域烟火弥漫,已看不清敌我旗帜,只有人影攒动。

    马岱就近观战,右手紧握马鞭,感慨道:“虎牙军倾力死战,实乃平生未见之恶战!”

    让目光盯着营寨北门,那里没有堑壕,有三四丈宽的地面,只要田信能破开寨门,他就敢带着骑兵往营寨里冲奔。

    虎牙军大小军吏呼喝指挥,与守军对射毫不示弱。

    徐晃自举一面盾牌来观战,只能看到十几步外烟火弥漫笼罩的虎牙军战线。

    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盾阵有替换现象,将插满箭矢的大橹撤后,拔取上面的箭矢再反射回来。

    一些箭矢被双方反复射击,已崩坏摧折。

    手里还握着三个营预备队的徐晃一点都不慌,细细观察虎牙军的各处战线士气。

    “投!”

    摩崇挥剑怒吼,百余名军士牵引绳索甩动,一枚枚稻草编织混合马粪的毒烟球划过夜空,落在三十余步外的营垒中,也有部分落在营垒外。

    守军弓弩反击一滞,紧接着又是两轮二百多枚毒烟球抛到军营里。

    烟火弥漫,不需要田信呼喊,全军鼓吏急促敲响腰鼓。

    鼓声咚咚,上到司马谢旌,再到李基这样的屯将,及大小吏士齐齐呐喊向营垒冲奔。

    正是此时!

    徐祚尖声呼喊:“发!发箭!”

    冲锋中,田信步伐极快,踩踏青竹浮桥双臂抡起方天戟狠狠斩下,当面手臂粗的栅栏应声断裂。

    不止是他,大小虎牙军吏士争先恐后处处建功,瞬间有不下二十人随田信一起突破栅栏,或一步跨越突入土垒,或身子前扑滚入土垒。

    下一刻,就有百余人紧跟着冲入。

    再下一刻,又有近二百余人跟随前队没入呛人毒烟中,烟火弥漫,田信挥舞方天戟挥斩一切视线内晃动的人影。

    一口气冲出马粪毒烟笼罩区域,赶紧吸一口依旧略略呛人的空气。

    他扭头四顾,见已有待命的魏军结阵扑杀上来,却与溃逃的弓弩手撞在一起。

    徐晃被亲兵护卫着退回营中,心跳咚咚加速仿佛回到少年时,心脏跳动前所未有的澎湃、充满活力!

    他干咳不已,就见头顶各处密集箭雨不分敌我落下,而突入营中的虎牙军又捡起火把四处点火,火光耀耀。

    见火光起于北,徐祚所部水军弓弩手偏移方向,更多的箭矢落在徐晃及预备兵阵列,营中守军益发混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削发

    “壮哉!”

    马岱亢奋高呼,马鞭扬起:“吹号!”

    牛角号声传播,离散的各个骑阵开始备战,骑士纷纷上马,近半骑士左手持火把,右手持长戟。

    “怎么可能!”

    文厚嚯的站起,眼睛死死盯着火光渐起的营垒,人为的火势正朝南压去。

    一侧的阴化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曹操死后魏军真成纸糊的了?

    对,只有这种解释,就如昆阳一战后迅速崩解的王莽新军!

    望花亭,徐商率领疲惫的部下走出芦苇丛,隔着澧水眺望十里外的战局。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三千规模的汉军骑士,中原战场上谁能相抗?

    鄢陵侯、骁骑将军曹彰麾下的五千骁骑或许可以一战。

    曹纯之后虎豹骑建制就解散了,常备骑营有越骑校尉改来的骁骑营。曹彰领骁骑营北击乌桓大胜归来,战争中骁骑扩编幽州骑士、乌桓义从,规模达到五千之众,几乎是当下最重要、最善战、最庞大的成建制骑军。

    可曹彰来了一场坑自己、坑部下的军事政变,他本人罢兵回封国闲住,麾下的骑军正处于拆分重组、磨合阶段,谁敢拿出来使用?

    不救徐晃逃回颍川,赵俨执法严酷,一定会砍下主要将校、军吏的人头。

    可救徐晃,来得及么?

    营中火势旺盛,现在跑过去已成疲军,说不好徐晃已死,其军覆亡。

    救不了徐晃,反倒会被汉军骑士一口全吞了,到时候要么战死,要么投降,投降的话家属会沦为屯田客。

    可救了徐晃又能怎样?

    依靠残破的营垒,如何能守住明天?

    等到明天,更多的汉军抵达,怎么守?

    要逃的话,三千骑军是一股令人绝望的力量。

    这里的地形跟当年长坂坡一样,自己要跑只有向北一条路,汉军要追也只有一条路。

    徐商久久不言,左右大小军吏更没一个敢开口的。

    说错话,可能当场就被执行军纪砍死,或者借头颅一用向汉军请降。

    说对话,把大家的心声说出来,事情早晚会传回北方,那自己家人绝对会被诛连。

    一种奇怪的沉默病毒就此传播,三千余人隔河北望。

    沉默中,突然一名年轻的军吏崩溃哭嚎,跪伏在地朝关中磕头顿首不已,越来越多的吏士跪伏痛哭,精神崩溃。

    没有一个逃兵,天下虽大,可又能逃到哪里去?

    徐商拔剑,仰天淌泪,搭剑在脖颈正欲自刎,却被左右军吏拉扯,个个哭声劝解。

    他弃剑于地,颓废坐在地上,取出自己将军印双手递出,声音喑哑:“我慕汉王仁德,愿举军而降,何人愿出使北岸?”

    军营中,田信猛攻一回失利后撤,身后已拆出一条通道,重伤不能战的士兵正源源不绝往外背运。

    田信死死盯着对面徐晃摆出来的盾阵不由咬牙,盾牌表面拼接铁片,自己一戟劈不开……凭着反弹的手感和经验,如果方天戟重达九公斤,必能劈碎这些简陋的镶铁盾牌。

    前后砍死四五个盾兵,就震的双臂发麻,这才不得不退。

    此刻方天戟伫立在地,田信抓葫芦大口饮用红糖水,火光照耀下,少数溢出来的红糖水殷红似血。

    徐晃胡须已被烟火燎去小半,他巍然不动:“田信首攻失利,彼士气已泄!再攻一轮,我军阵列不动,其军自退!”

    田信喝光两升红糖水,解下头盔掷于地,身边亲卫、军吏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田信脸上渗出大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而田信左手揭去包发赤巾,手抓住发团,青剑贴在发团下轻轻推切,浓密发丝也被他掷在地上:“今不破徐晃,我父母宗亲之仇何日能报?”

    顿感清爽,但残存头发依旧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再不破徐晃之阵,我弃头不要!”

    周围亲兵、吏士俱是震撼,虞忠更是呼吸加速,感到血液在燃烧。

    田信拒绝田纪递来的蚩尤铁面具,并拔出白虹剑,两手各持一剑,狞笑:“好叫徐公明知晓,我之剑法,当世无双也!”

    青剑略重,也不过是三斤八两;白虹剑轻灵,只有三斤二两,握在手里,轻飘飘如若无物。

    “左右将士,随我再冲一阵!”

    “杀!”

    田纪竭力怒吼,胸腔中火焰燃烧,与其他剑盾重甲一并冲在最前。

    十几步距离,瞬间又撞在一起,俱是两军精锐甲士,合起来有七八百之众,缠在营中校场厮杀,田信向北营门突进。

    待接近,田信左手持青剑拨挡、挥砍,右手抓四尺二寸长的白虹剑刺击,刺击迅猛,白虹剑从盾牌隙缝中穿过,或刺穿魏军甲士胸前甲片,或直接刺穿他们面门。

    不到三个呼吸时间,田信刺倒周围盾兵,部曲亲兵从这处缺口突入,撕开魏军盾阵。

    田信见盾兵渐乱,更是不顾防御,以剽捷步法游走,两剑奋力劈斩,所到之处魏军无不后退。

    各处魏军躲避,以至于田纪、王直追不上。

    徐晃的军司马高迁守卫北门,指着田信竭力呐喊:“那人就是敌将!”

    身边十几个弩手瞄准田信,一轮弩箭射来,两枚弩箭钉在田信胸口,一枚射向田信眼眸的弩箭被白虹剑击飞。

    田信只是身子颤了颤,更是奋力砍杀,终于冲到北面营门处,高迁持戟来战。

    交手瞬间,田信左手一剑拨开铁戟,右手一剑就刺穿高迁咽喉。

    高迁弃戟,双手捂住咽喉颤步后退,没退几步仰天栽倒。

    他刚栽倒,虞忠刺死最后一个守门甲兵,七八个田信部曲丢弃武器上前来抬闩门横木。

    北营门洞开,百步外的马岱挥动铁戟:“冲!”

    马蹄隆隆践踏大地,校场中厮杀的虎牙军相互掩护脱离战场,田纪拖着高迁挣扎的身体到边缘,免得被骑兵踏碎。

    蹄声从身侧一步外轰驰而过,田纪用刀切下高迁首级,抛给另一名部曲亲兵。

    骑士在营中校场冲奔,马匹躁烈左右践踏,又有骑士提戟挥动,徐晃精心筹备的一营盾兵残存秩序就此崩解。

    见事不可为,徐晃在亲兵掩护下从东门奔出,脱了盔甲纷纷上马,没马的步兵只能涉水而行,或仓惶中滑倒扑入冰凉澧水。

    他若被俘斩,对魏王国的打击是很严重的。

    宁肯淹死暴尸荒野,也不能让汉军拿到人头!

    只是澧水两岸已被马岱封锁,徐晃刚渡过澧水,所部三百余骑散乱无阵,就被百余骑从侧翼撞入,拦腰斩断。

    行不过二百步,又有两个百骑阵列撞上来。

    左右亲骑舍命突击,徐晃仅率二骑沿着澧水慌忙奔逃,后面是四处追逐散骑的汉军骑士。

    田信也一跃骑在蒙多身上,提方天戟疾驰,追索徐晃。

    杀一万魏军,不如得徐晃首级;杀两万魏军,不如得徐晃投降。

    脱离战场,田信心绪渐渐平静。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武器品质提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斩

    平坦驰道之上,田信疾驰二十余里,没见到敌情。

    这里是路口,地处两山之间。

    除非徐晃的马更快,耐力更好,否则现在一定被堵在路口以南。

    除非徐晃弃马走两侧山路,否则肯定会经过这里。

    而这里地处要冲,大军你来我往早已荒废,两侧山丘密林丛生,就连驰道上都生有丛丛草束,驰道两侧更是草木茂盛。

    而徐晃弃马步行,等到天亮汉军骑士四处搜索,他更逃不走。

    遂下马,放任蒙多在周围吃草、休息。

    从这里只能看到西南二十里外有烟火升起,周围寂静。

    他盘坐在道路正中,左手抓发鬏,右手握剑一点点割断长短不一的乱发。

    却在回忆战场四周布置,澧水支流西岸有张苞八佰骑,澧水正南有关平派来的一个骑营。徐晃若耍机灵往南跑,绝对跑不出三里地。

    “经过一天历练,得到巨大进步。”

    “等级提升。”

    田信,十二级。

    体质17;智力14;魅力27;

    天赋一:五级铁骨;

    天赋二:五级强击;

    天赋三:五级铁壁;

    天赋四;五级健步;

    天赋五:五级疗伤。

    剩余天赋可加点数:四。

    看着与预料出入不大的新的属性表,田信没有多大的波澜。

    约十分钟后,田信察觉异动。

    有刀剑劈砍灌木的声音传来,田信从腰后摸出流星锤,这一对流星锤由皮索相连,本就是随身携带的辅助武器,也不是很依赖。

    只是想强化流星锤,好以后融了锻造其他武器,或工具。

    驰道东侧的护道林早已形成灌木墙,徐晃牵马步行,两名亲骑在前披荆斩棘。

    原本沿着澧水河畔畅快疾驰,而跑不过十七八里,马匹疲倦时,面前被一片矮丘山陵阻隔,澧水也仅仅在山丘中冲刷一条河道,这片河水湍急。

    徐晃三人骑的本就是好马,跑的快,又没见有大队汉骑追索声势,这才穿越一里灌木草丛。

    当年肥沃农田早已荒废,生出许多荆棘,有的是田埂边沙棘繁衍来的,还有枸杞之类。

    三人牵马低头走出护道林,却听到清脆铃铛声,以及马儿长嘶声从北传来。

    星月光辉下勉强能视物,徐晃看见、也听见三十步外步行而来的田信。

    田信每一步踏出,身上七枚铃铛就晃动发出脆响。

    深夜旷野,铃声清晰入耳,摧人胆魄。

    “徐将军,我家汉王将统二十万大军北伐中原,曹丕却利令智昏以倾国之力进讨江东,其中原空虚,合该我军大胜。”

    田信说着驻步,右手提戟站在徐晃十步外:“徐将军与关侯乃是故交,今何不举兵,与关侯协力匡扶汉室?”

    徐晃的两名亲骑持矛护卫在前,徐晃声音喑哑:“魏武王于某有知遇之恩,此人臣大节,我与云长私交实乃小节。”

    “徐将军,若非曹魏宗室无人可用,又岂会使将军统兵数万?于禁何等风光,五子良将之首,一朝兵败就风光不再,可见曹丕心性薄凉寡恩。”

    田信又往前走三步:“我为将军计较,窃以为不值。”

    徐晃却缓缓拔剑:“田孝先,云长若至此,深知徐某非言辞名利所能左右,只会让徐某速死,以全名节忠义。”

    说话间驰道南边终于有汉骑分队追来,听到声响,徐晃佩剑出鞘,身前一左一右两名亲骑持矛上前扎刺。

    两杆长矛被田信一戟拨开,方天戟余力未消又往前一递,戟刃扎入一名亲骑腰腹,这人弃矛双手紧紧抱着方天戟刃部,死不脱手。

    而另一名亲骑也轻易弃矛,拔剑上前奋力挥砍。

    而田信左掖夹方天戟,右手拔剑反手横斩,铿锵一声斩断对方剑身,拔出的白虹剑剑刃更切过对方鼻梁。

    中剑亲骑还未惨呼,抓着断剑贴着田信身侧往前奔走七八步,噗通倒地。

    徐晃本要持剑上前加入混战,见到这场景,又后退两三步,剑指田信。

    田信白虹剑入鞘,拔出方天戟:“关侯舍不得徐将军,我是晚辈,也不愿杀将军。”

    徐晃深吸一口气,左手反握剑柄,右手抓住剑身,剑刃抵在自己咽喉:“徐某也舍不得子孙受苦。身处乱世,能寿六十有二,天之幸也。”

    他仰头看天空星月:“你此战破我于一役,可是云长指导?”

    “是,关侯说徐将军布阵精妙,我若与徐将军对峙,必受将军所算。又说将军稳健,我若非要求胜,唯有在将军未稳之际倾力猛攻,当有一线之机。”

    不能给徐晃从容布置的机会,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唯一的胜利机会。

    任你如何精妙,站不住脚时,猪突战术最为实用。

    “唉……”

    徐晃长叹:“天意弄人,天下三分,又该煎熬多少百姓?”

    说罢,徐晃闷哼一声,以剑刺咽喉,拉剑一横,血液喷溅到田信脸上。

    田信见徐晃直愣愣后仰栽倒,提戟上前一戟斩下,结束了徐晃痛苦。

    将徐晃尸体架在马上,田信骑乘蒙多朝南返回。

    不到三分钟,几十骑打火把赶来,张苞马快冲在最前,见到人影勒马急喝:“何人?”

    “是我。”

    待靠近,张苞气恼握拳砸在自己胸口:“噫!还是慢了将军一步。”

    “不止一步,慢了约三分之二刻,以徐晃现在马速,能跑两里地,这最少也是八百步。”

    田信说着哼笑:“孟兴带人追,徐晃在前跑,一追一逃之间,具体能在哪里追上,算是个复杂的算术题。”

    他见最近的骑士还在一两里外,笑着打趣:“孟兴所乘皆是好马呀。”

    张苞讪讪做笑:“不是马好,是徐商遣人投降,我才率亲骑绕道奔北,不想还是慢了八百步。”

    说着张苞看田信身后的三匹马,个个肩高六尺余,不由有些眼馋。

    目光又落到田信座下的骊马上时,张苞眼睛更是直勾勾的,蒙多如今肩高六尺七寸,几乎是荆州第一高的马。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士聚集到身边,田信心中警惕才放下来。

    回到扑火后的军营,徐晃首级被众人传阅。

    田信坐在篝火旁头扎赤巾,铠甲脱卸,一名军医正为他包扎胸前伤口,弩箭射穿铁甲,隔着细麻绛袍、七层粗帛征衣仅仅戳破皮肉,箭伤很浅。

    混合石灰粉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一阵阵侵蚀之感比伤口疼痛还要令人不适。

    到现在已不畏惧受伤,更不在意伤口疼痛,在意的是伤口引发的后续病症。

    马岱、张苞、谢旌、徐祚,还有尴尬的徐商也坐在田信身边,酣战半夜,多端着粟米粥吞咽。

    至于徐晃首级也就看了个新鲜,被盖住装盘,就等清洗、防腐后飞骑送往宛城、新野、襄阳传告士民,最后送到江陵。

    等军医小心翼翼为田信包扎后,田信才说:“马将军,叶县有军粮近五万石,可解我军燃眉之急。你与徐商将军前往诈取,等明日我安排好降军,就提虎牙军来援叶县。”

    马岱慷慨抱拳应命,徐商犹豫起身拱手应下。

    田信又说:“我擅长步军,不擅长骑军。今日缴获战马前后四百余匹,一分为四,一份归定国兄,一份归孟兴,另两份交给马将军。只愿马将军在我虎牙军中遴选百人,教授骑战。”

    马岱笑容更灿烂,战马很宝贵的,昨夜折损不到五十骑,却收获综合质量更好的百匹马,这仗就不亏。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焦虑

    二十四日清晨阳光明媚,魏军俘虏打扫战场,各级军吏申报、核实军功。

    田信红巾裹头扎铃铛腰带,细麻短衣披在两肩露出绷带缠绕的胸膛。

    他来到伤员片区时,各营虎牙军士闻讯赶来,见到田信安然无恙许多人才放下心来。

    伤兵已用早餐,此刻多躺在干草、竹床上晒太阳,随着田信抵达,许多伤兵都坐起。

    田信跳到一辆车上,举起徐晃清洗干净已腌制防腐的头颅:“此徐晃徐公明首级也!此战之后,魏军丧胆,我军最少能休养月余时间!”

    “临近四月,再有十天,君侯会拨发夏衣!”

    “七月、八月左右,我军应能回防麦城!”

    “在此会驻屯三月,故,我会竭力救护伤员,并与众吏士引澧水种稻。”

    “何时收割稻米,我军何时回麦城。”

    “为庆贺昨日大胜,我将取江米千石酿酒,以飨诸君!”

    一石米三十公斤,平均每人得到七公斤酿酒的米,足够放开肚子喝个过瘾。

    酒,对出征的军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情绪良药,谁不喜欢饮酒?

    “待回麦城,再分发金币!”

    “诸君,可记得昨日之约定?”

    田信说着右臂握拳高举,大喝:“万岁!”

    虞忠扯嗓子,右坦振臂:“万岁!”

    身边吏士也多坦右臂:“万岁!”

    “万万岁!”

    仿佛占了极大便宜,田信脸色红晕站在高处享受这一刻的喜悦。

    徐晃的首级则交给十余名健骑,一人三马向宛城报功。

    远处营垒,文厚远远眺望狂欢的虎牙军,那里田信被托起,一名又一名的虎牙军军吏挤到田信面前亲自报功,讲述昨日、昨晚的战斗经过,引发此起彼伏的哄笑。

    文厚不由想起沙洲水寨一战,心中颇为自傲。

    也就自己眼睛亮,从田信手里保住一命,将自家部曲、江夏兵带了回去。

    叶县,马岱巡视仓库不由大喜,这里储存着麦豆六万石,是徐晃所部三个月军粮,组织支撑到冬小麦夏收。

    冬小麦种植并不广泛,可军屯方便,远比栗米、黍米好养活。

    六万石麦豆,加上城外绿油油的农田,足够支撑万余人在这里长久驻守。

    而叶县,距离许都只剩下不足三百里路。

    宛城,吕建的首级由骑士提着呼喝过街,城内绕三圈后换马直奔南边新野城。

    马超率领余下步军自宛城开拔,吕建这种级别的头颅不算什么,可象征意义极大。

    象征着首战胜利,意味着魏军不堪一击。

    午后,马超所部沿着驰道行军六十里,正抵达博望坡休整。

    而田信派出的飞骑已疾驰一百六十里,也堪堪抵达博望坡,与马超相遇。

    博望坡是通衢之地,走驰道必经之地,绕不开的。

    马超捧着徐晃栩栩如生的头颅细细审视,眼神怔怔隐隐有恍惚之感:“昔年断我后者,公明将军也。若无将军,关中之战胜败两说。”

    颇有些哀怨,马超将徐晃头颅放回盛满食盐的木桶里,亲自盖上木盖,对左右说:“扈谷侯锐意进取,我等宜奋勇跟进,免为人笑。”

    一个半时辰后,徐晃首级送抵宛城,引发全城轰动;当夜徐晃首级送抵新野,文聘、雷绪、孙朗一同参观。

    文聘颇有些迟疑,难道自己老了,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心中紧迫而不知所措,仿佛当年刘表病死荆州惶惶之际,又仿佛听到关羽水淹七军迫降于禁,以及麦城之战时情绪一样,有一种英雄造时势的感慨,而自己却不是英雄,是被时势裹挟的芸芸众生。

    文聘、雷绪各派出护卫骑士,为这批飞骑更换马匹后,三十余骑依旧一人三马,护卫着徐晃首级前往襄阳。

    二十五日凌晨途径郾城,关平闻讯后出城检阅徐晃首级,又加派十余骑一同护卫,力求声势浩大。

    二十五日时,许都。

    右将军徐晃全军覆没,徐晃为敌将田信所斩,马超进占叶县的军情就这么突然的摆在刚睡醒的曹丕面前。

    护军赵俨连徐晃怎么败的,叶县怎么丢的,究竟来了多少汉军,关羽有没有亲征这类情报都没有。

    未知如同迷雾的军情,最为骇人,特别是叶县城头飘扬的马字战旗,而那庞大的骑军规模,已经说明什么?

    说明,马超他来了,真的来了。

    别人破许都横扫中原,曹家能留点家当。若是让马超、田信横扫中原,曹家人就危险了。

    曹丕惊疑不定,万一孙权那里虚与委蛇,而刘备真正的大军会北伐中原,那集结在汝水、肥水的十万大军岂不是成了笑话?

    刘备若二十万……十万大军出南阳,孙权再从淮南发起反击,那全线要崩。

    青涩的司马懿也有些拿不准孙权的诚意,区区一个九江郡,似乎有些太少。

    现在孙权积极北伐,说不得能拿走更多的地盘。

    司马懿、陈群、朱铄、中领军夏侯、中护军夏侯尚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也没个准确主意。

    目前事态之严重,容不得一点疏忽。

    若不能准确判断形势,可能这一局被刘备、孙权联手豪赌,己方的关陇、中原、青徐都会丢失。

    从许都至柴桑,路途约一千二百里;飞骑昼夜不歇,沿途接替。

    虽不能达到日行八百,但日行六百是可以保证的。

    曹丕这里还没商议出结论,满宠前天发的奏表送抵,包含孙权的聘书。

    而孙权的劝进表已交给周泰,周泰若进据寿春城,就会交出这封劝进表。

    劝进表,跟投名状一样。

    是堂堂大汉吴侯劝大汉魏王当皇帝的,这么大的投名状,孙权难道真交给了周泰?

    进据合肥给请降书、进据寿春给劝进表,现在额外的聘书先送到手里。

    曹丕有些舍不得独女,这是他跟甄宓生育的女儿,仅有的唯一女儿,而儿子前前后后有十个。

    司马懿建议:“大王,不若尽以淮河以南为嫁资。诱以厚利,纵孙刘密谋,孙氏进取之能远逊刘备,不难舍弃刘备。”

    “尽割淮南地?”

    曹丕沉吟,那么己方控制的庐江郡北部、九江郡、下邳郡南部、广陵郡南部都在割让范围内。

    而其中最为膏腴的就是九江郡的芍陂,吴军若在芍陂军屯,十万人军屯三年,最少可积攒千万石米粟。

    位于九江郡的寿春可以给,合肥也可以给,可芍陂最好能拖着。

    马超打到家门口,轮到曹丕拆东墙补西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见

    二十七日清晨,江陵关羽府邸。

    关羽一家正在用餐,关姬询问:“父亲,汉王是不是明日能到江陵?”

    “嗯,今日伯序已率湘江水师前往迎接。”

    关羽饭后饮茶神色宽慰,就听关姬问:“汉王既要征讨江东,为何父亲要调孝先去南阳?”

    关兴也眼巴巴望着,如果可以,他也想到军营里去生活。

    女儿所问,关羽稍稍考虑就说:“好事不能让我家独占,为父也不愿汉王为难。再者,南阳干燥,适合屯养骑士。孝先正向孟起请教骑战,孟起自不会吝啬,不止孝先,定国、孟兴都可得授机宜。”

    说着关羽轻笑,骄傲之色溢于言表:“北伐中原,善骑战者为上。中军、后军吏士,或善步军,或善水军。待全军北伐时,谁又能与定国、孝先、孟兴三人争功?”

    急促脚步声传来,关羽抬头就见杨仪顺着曲折走廊疾步而行,杨仪甩着双袖步伐极快,后面跟着四名小吏,各端木盘紧跟着。一个个脚步轻快,仿佛欢快漫步的狼犬。

    杨仪来的快,至堂前脱了麻鞋迈步进入,强忍着笑意拱手,急忙说:“还请翁主不要回避。”

    说着他两手各举一片帛书,一个巴掌大小,一个跟他袖口一样长:“君侯,南阳捷报。”

    这时候四名小吏才跟上来,端着木盘躬身站在堂前。

    关羽却轻轻皱眉,伸手接住较短的,见写着:“已破吕建,进围徐晃在即,将请南阳各军助战。四月夏衣缺帛四千匹,另请君侯拨付粗帛二百匹,漆二十斤,欲研制绢甲以自用。”

    这下关羽的脸色更慎重了,生怕中了徐晃的骄兵计。

    他调整呼吸,伸手接住第二封帛书:“徐晃行军五十里入驻营垒,我以三千骑断其归路,率吏士五千余亦奔行四十里,围徐晃于澧水之畔。吏士效死,徐晃率数骑走脱,末将追斩。”

    “徐公明顾恋子孙,自戕死。”

    “此役先破堵阳斩将军吕建,后迫降将军徐商,已遣马岱、徐商诈取叶县。星夜奔往,必有所获。”

    “前后俘斩八千六百余级,盈获八千二百余级。待天色大亮,再行搜捕,俘斩或许更高。”

    “已遣飞骑送徐晃首级、右将军印及俘斩将校印信于江陵。”

    “为鼓舞吏士奋战,末将许诺战后每人赏金币,恳请君侯拨付。”

    “徐公明身躯已收敛,亦遣人运往江陵。”

    关羽脸色微微涨红,双手反复握拳,起身大步来到堂前。

    杨仪跟在身旁上前把两枚首级的木盖解开,关羽看都不看一眼吕建,双目睁圆看着木桶中的徐晃首级。

    他久久无语,这时候马良、潘、马谡、庞林等人疾步而来,性格拘谨的马良是提着自己黑色官袍前摆疾步而行,性格粗犷的庞林则是跟杨仪一样,甩着袖子走路。

    这拨人后面,黄忠、李严、辅匡、宗预等后军编制的将领也紧跟着。

    前后两拨人二十余人,堂前走廊站不下,就站在堂前庭院里,庭院里正盛开金灿灿的菜籽花,特殊芬芳弥漫。

    众人仰慕、骇然目光投在关羽身上,关羽缓缓举起田信的公文,递给最近的马良:“此孝先报功文书,若无差池,此刻已占叶县。我军与许都之间,再无阻塞。”

    无险可守,平原广袤,还有繁复的汝水、鸿沟水系。

    大军只要抵达叶县,魏军要么决战,要么退避,再要么分守各城拼消耗。

    关羽摆摆手,杨仪才端起徐晃的首级,传阅诸人,随后是徐晃的右将军印。

    急着来见证功勋,见证之后诸人都有些难办。

    难道一起劝刘备,大家挽袖子北伐中原?

    前期没做运粮准备,军队到南阳还能撑一会儿。若是在中原战场打不开局面,抢不到粮食,跑都跑不动。

    整个南阳军粮储备不足八万石,仅够马超他们吃到夏收,勉强能跟徐晃对垒、消耗。

    大军北征,南阳郡兵、如文家这样的豪强部曲兵一起征发,可得两三万之众。

    再算上已经在南阳的左军八千人,关平四千人,孙朗、雷绪、申耽三部北伐时肯定会编满,这就是万余人。

    所以北伐,南阳地区这五万人是铁定要动员的;后军、中军规模也在五万,前后十万人聚集南阳,待在驻地军粮消耗十五万石;若是出征,影响今年收成,而且大军很难携带超过两月的粮食储备。

    十万大军北伐中原,打赢了固然前景美妙,可打输了就全没了。

    没做前期准备,估计很难打赢。

    田信打出了一个让大家很尴尬的战果,一时各人赞叹不已,却都不提实质性内容。

    庞林率先开启话题:“关侯,还请差遣使者持徐公明首级及大小印信前往江东,以宣功同盟,振奋砥砺江东吏士。”

    万一徐晃的首级成功震慑孙权,击垮孙权的意志,迫使江东内附、从属,然后并力北伐,岂不是更好?

    关羽略作直接答应,考虑片刻后说:“汉王今日晚一些至江陵,迟则明日一早。汉王已入荆州地界,此事应由汉王裁定。不过码头要备好快船,汉王若遣使去江东,也好速行。”

    刘备可谓归心似箭,可三月下旬时江水流量渐渐枯缩,达不到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神速。

    也因江水平缓,刘备过枝江后不做停歇,改乘胡班的大船,径直前往江陵。

    一路畅通无阻,给了关羽一个大大的惊喜。

    关羽穿着中衣阔步走出,就见刘备穿金线勾勒云纹的绯紫蜀锦衣袍站在门前,腰悬一口剑,笑吟吟看着他。

    火光照耀下,关羽前冲到三步处,口唇颤抖,眼睛一酸正欲下拜,刘备赶紧上前缠住笑呵呵:“哎呦,云长又雄壮了。”

    “臣……冒进北伐险些坏王上大业,昼夜不安,故多饮食。”

    关羽与刘备四手紧握,关羽侧头看向旁处,泪水悬在眼眶:“今王上回江陵,臣终于可以安心了。”

    “云长啊云长,江陵丢失就丢了,只要云长无碍就好。云长在,还怕打不回江陵?”

    刘备牵着关羽往里头走,笑着安抚:“江东鼠辈而已,云长不必在意。”

    关夫人引着关姬、关兴在庭前迎接,刘备笑着夸奖:“夫人有功,养育定国这等国家栋梁,理应封君才是。”

    说着刘备扭头对身后说:“传诏,策汉寿侯夫人为益阳君,分千户租税为妆料邑。”

    身后自有御史提笔记录,关夫人要拜谢,刘备示意关羽劝阻:“云长与我名为君臣,却情同手足兄弟。夫人相夫教子使云长父子无后顾之忧,自有功勋。”

    刘备又打量身姿高窕,隐隐有些壮实又眉目凌厉的关姬,再看看虎头虎脑的关兴,欣慰不已,对关羽说:“儿女健康,远胜一切呀。云长,你不该将孝先派往南阳,快招他及定国回来。”

    “王上,臣正好有大事要禀。”

    关羽说着扭头去看杨仪,杨仪献宝一样将徐晃首级、右将军印装盘抬来。

    刘备有些认不出徐晃现在的面容,就听关羽说:“孝先出兵堵阳,廿三日早间破城斩将军吕建,又进围徐公明于营垒,当夜破营追斩徐公明,迫降吕建别军二营,徐商本部五营,前后俘斩近九千之众。”

    刘备正抓着右将军印把玩,随意丢下:“如此说,如今正该重新计较。”

    “是,臣等皆以为该传徐公明首级、印信于江东,或许可迫降江东。”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火起

    夜中,刘备关羽秉烛相谈。

    地暖温热,两人盘坐在几案前,案上铺张粗帛地图。

    关羽指着江夏、武昌一带说:“贺齐、步骘各拥兵万人,驻屯夏口、武昌城,孙谦有兵五千人驻屯樊口;北岸韩当督兵万人守江夏,孙韶有兵五千驻屯举口。”

    四万余人组成的江夏、武昌防线,刘备不以为意说:“孙权若背盟依附曹丕,武昌守军必然后撤。”

    关羽深以为然,从木匣里拿出更为标准的兵棋。

    原始象棋都有了,兵棋概念自然存在,马援能搓米为山指画地形,所以沙盘、兵棋不需要田信发明,只需要稍稍改进。

    关羽手里的兵棋以营为主,开始布置:“黄汉升、李正方走江夏,臣与黄公衡击夏口,另遣一军从南岸赤壁行军。大王坐镇江陵,待破武昌后,大王移镇武昌督战不迟。”

    看着关羽前后布置的兵棋,刘备拿起代表的的‘王’握在手里:“我统水军不如云长精妙,攻拔武昌之战事,尽委于云长。过武昌后,江东必死守柴桑,我愿与云长同往。”

    关羽不反对,又摆弄兵棋说:“江夏韩当、孙韶退军,我军需留精兵扼守,以防曹休所统汝南诸军。”

    长江是大动脉,大军过武汉后,江东唯一能发起阻击的只有柴桑口一带。

    而那时候汉军战线从夏口至柴桑有五百里水路,险要、河口都要分兵扼守,十万大军过武汉,估计前线能展开的不足七万。

    出乎刘备预料,关羽在江夏堆积兵棋,足足摆了三十个营,两万余人。

    关羽说:“昔年李信以二十万之众伐楚,为楚所败,乃轻敌、兵少之故。今我士气如虹,但江东存亡亦在这一战之内,两军战力相差无几。”

    “魏人不会坐视我军倾力攻江东,曹休必率汝南兵来攻江夏,其兵少则三万,多则五万。”

    “若我军攻势迅烈,孙权或许会引张文远之军为援,张文远应在两三万之间。”

    他最后指着南阳叶县一带:“马孟起、孝先这一路悬兵宛口,最少可使五万余魏军不敢轻动。今孟起、孝先名震敌国,皆不宜轻调。”

    关平又要守襄阳,或在南阳机动,也是不能动的军队。

    保住南阳的稳定和生产,今后随时可以威胁中原。

    刘备扫视地图,习珍统兵五千守零陵湘关,刘封五千人长沙,会从长沙转移到武汉协防。

    江夏要留兵两万,从夏口到柴桑之间五百里水路各处分兵,也有接近两万。

    五万大军会布置在沿途,而参战的前军、左军是不完整的,总共约在五万;后军、中军也在五万之间。

    换言之,只有一半的军队可以投到前线。

    而孙权那里最少可以聚集十二万至十五万的军队守在柴桑一线,算上张辽援军,打防守的魏吴联军最少也在十五万。

    如果进取失利,前线五万大军很难全身而退。

    如果打赢,也很难扩大战果。

    刘备抬手将江夏守军黄权两万人拨到柴桑一线,又将沿途守军分出一万来,聚集八万到柴桑。

    随后指着南阳说:“南阳豪强部曲可集结两万之众,使之协力守卫武昌可好?”

    彻底不要江夏,曹休想来就来,只要守住武昌南岸,前线大军补给就不容易截断,后退时也能走武昌撤归荆州。

    曹休带兵翻山进入江夏地界本就有困难,总不可能背着船来打仗吧?

    关羽望着刘备改动的布置图:“大王若执意毕功于一役,臣无异议。只是如此一来,江陵要留心腹重臣。”

    “云长以为马季常不足以托付大事?”

    “大王,臣以为庞士衡善断,可佐马季常。”

    刘备稍作考虑就点头应下,其实江夏、武昌丢了也不是很要命,江陵才是重中之重。

    他此刻想到了糜芳,恨的牙痒痒,可又不忍心杀:“云长,我欲流放糜子方至南中,可好?”

    后军抵达江陵后,糜芳就从城中军营转移到关羽府邸别院里软禁,与家人生活在一起。

    糜芳嘴里还有很重要的信息需要审问,这些信息敏感,关羽只是保护着糜芳,也不提审糜芳。

    此刻的糜芳,披头散发,咬破手指在木隔子屏风上书写,写到一半却停下来,将屋内铺在木地板上的草席卷起,堆在木格子上,小心翼翼用鱼油灯点燃,火焰迅速燃烧腾空而起,绕梁呼啸,浓烟滚滚。

    他走出厅堂,对察觉火光的妻妾、子女说:“我无颜见汉王,亦无颜见兄长。”

    说着他盯着几个儿子,神色阴厉:“我家曾为徐州巨富,家资何止亿万?我坏汉王之事,非为钱财,实乃一己愤懑。谨望尔等宽厚做人,以我为鉴。”

    说罢他看向两个儿媳怀里抱着的孙子、孙女,仰头呵呵做笑:“比之徐州旧人,我子嗣繁盛何其幸运?今自取死,也不枉活一生。”

    “父亲?”

    几个儿子呼喊声中,糜芳转身走入烈火、浓烟滚滚的厅堂,没走三四步,头发就燃烧成灰,随即整个人身影被火焰吞没。

    关羽、刘备站在堂前眺望夜空中腾起的火焰,关羽握拳砸在门框上,咬牙眦目:“贼子该死!”

    刘备怔怔望着:“我出成都时再三安抚子仲,今……唉。”

    他袖中双拳紧握,恼怒作色:“云长,这仗不打了!”

    关羽愕然,也露出释然之色,刘备用脚踩门框出气:“荆州不顺,将士出征猜疑不定,如何能战?”

    关羽不敢私自审问糜芳,田信也没有,怕糜芳胡乱攀咬,也怕真牵扯出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来。

    官渡之役时,曹操打赢了,处于上升期,很大度的烧毁军中将校与河北私通的信件。

    之前江陵之战,若孙权打赢了,也将处于上升期,对所谓的内奸也会一笑了之,不予计较。

    可打赢的是荆州军,荆州军才有资格不计较内部出现的问题,给大家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战败的孙权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不想死,也不想担负责任,只好率先发动清洗。

    关羽府邸起火,城中、外城军营处处警戒。

    城中馆舍内,蒋琬、潘这对表兄弟久别相逢正一起吃酒,蒋琬酒酣,讲述入益州以来的经历,说到一些事情依旧后怕不已。

    比如他当广都令的时候,恰逢刘备、诸葛亮一同巡视郡县,一起拐弯跑到广都来。

    蒋琬醉酒不能起,县里政务也堆积未作处置,若非诸葛亮力劝,差点当场被刘备处死。

    罢官不久,刘备称汉中王,蒋琬又被举荐为尚书郎。

    关羽府邸起火,潘、蒋琬与许多喝醉的官吏一起往关羽府邸前聚拢,各营将校则留营不动。

    关羽府邸前,陈到、周仓也不灭火,只是维持秩序。

    秩序稳定,刘备、关羽及大小亲眷从府邸内从容撤出后,周仓才带人入府扑火。

第一百一十九章 趋利

    清晨,宗预再次成为出使江东的使者,两艘快船已然备好。

    从江陵走长江经巴丘、赤壁到夏口,路程九百里;从江陵绕出汉水去夏口,只有六百里路。

    宗预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始终思索昨夜的火。

    糜芳投火取死,许多本可以说明白的事情成了无头案,会让许多人蒙受不必要的猜忌,也让许多手脚不干净的人暗暗庆喜不已。

    关羽管理荆州时管的比较严苛,可这跟宗预没关系,他是跟着张飞入蜀的。

    江陵又几乎是长江流域最重要的经济、贸易枢纽,江陵不出贪腐,才是咄咄怪事。

    正常的贪腐也就算了,偏偏连攻城器械都出现在江东军手里,更别说其他精工打造的刀剑。

    每一口刀、每一口剑都是有工匠、监工铭文的,麦城一战俘获那么多吴军,证据可谓堆积如山。

    糜芳很可能是被贪腐的荆州官吏拉下水,糜芳不满归不满,可糜芳没必要贪腐。

    一来看不上贪腐的这点收益,二来是糜家累次得到的赏赐极多。

    而且……糜芳还会做生意,刘备又没禁止糜芳从事老本行。

    宗预一路思索糜芳之死可能引发的动荡,而他到柴桑口见孙权需要三天时间。

    从许都发到柴桑口的急递只需要两天,宗预刚至汉水主流,满宠带着新一轮的谈判条件找到孙权。

    尽割淮南地,这么大退步惹得孙权疑惑,与近臣商议。

    诸葛瑾猜测:“满伯宁恐有隐瞒,臣料马孟起、田孝先督兵出南阳,或许已破徐晃之军。荆州军有觊觎中原之意,魏人恐我两家联合北伐,故割淮南地以酬至尊。”

    孙权略有得意,见其他人再无建设性提议,就当众阐述战略规划:“联刘自壮诈取淮南之策可谓成功,刘备居心不良,必发大军来讨。击退刘备使知江东非其所能图,必转而攻魏。”

    经历几次清洗风暴后,孙权身边不是江北人氏,就是宗室子弟,细细嘱咐:“到那时,孤与刘备同起同坐再缔结不战协约。刘备攻魏,魏人自守不暇,更无力与孤为敌。诸将内讨山越充实人口,在外则屯种淮南,可窥伺天下之变。”

    “曹刘相争,孤扶弱锄强,均衡其势,使之国力枯竭。”

    “待兵精粮足,曹刘虚弱之时,可以争天下。”

    国际形势越来越明朗,孙权也找到了己方存身、发展的方向所在。

    江东诸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兼并大部分江东世家、豪族后,各将哪个没有数千仆僮?

    军中部曲少的千人,多的如贺齐足有万余人,受贺齐影响的越人邑落更多。

    大部分将军部曲本兵都在三五千之间,孙权又增授夺自世家、豪强的部曲给这些将军帮他磨合。

    仅仅一个陆家,就从陆议一系手里夺取屯田部曲近两万人,这是两万山越丁壮,给陆议屯田的丁壮。

    孙权吃的满嘴流油,江东诸将也都腰包富裕,还少了江东世家的竞争,可以保证子弟仕途不受打压。

    某种层面上来说,荆州战败后,孙权直属的力量不减反增,那部分游离的力量被他及江东将领消化。

    就现在江东诸将的实力,去了魏国肯定以礼相待,但部曲、封地之类的会被剥夺;去荆州也是一样的命运,很难保留现在的超然、自由的地位,和经济能力。

    孙权离不开江东诸将,江东诸将也离不开孙权,双方绑在了一起。

    除非愿意放弃种种超然地位,否则没道理背叛。

    刘备打到家门口,孙权也不怕诸将不效死力。

    这种心态下,两日后宗预带着徐晃首级至柴桑口与孙权相见。

    这两天里,孙皎长子孙胤随周泰北上,进驻合肥,发来捷报;周泰沿肥水继续北上奔往寿春。

    合肥在手,孙权悬着的心落地,安全感大增。

    徐晃首级传阅检验,孙权颇有闲情逸趣赞道:“汉王北伐先锋建功,想必中原震动。由此可见,汉王强盛实属当今之冠。”

    孙权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封帛书由侍者送到宗预手中,略带遗憾口吻:“赖汉军勇锐,魏主曹丕丧胆,急招张文远撤兵。并割淮南地为其女嫁资,以行和亲事。德艳,孤唾手可得淮南地,又何必再起大军徒增吏士伤亡?”

    “吴侯,魏国封地在北,魏王之女翁主也,如何能拿淮南汉土做嫁资?”

    宗预恼怒:“吴侯为淮南之土,又卖两家亲盟,就不怕天下豪杰耻笑?”

    “德艳,孤若助汉王,汉王可能使孤得淮南之地?”

    孙权不以为然反问,并说:“汉失其鹿,群雄俱起而争,今只剩三家。昔年汉高祖能争,今我孙仲谋就争不得?汉王虽系刘姓,世上岂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

    “汉光武帝二兴炎刘,已是得天大幸。天意不在炎刘,才有后汉种种灾难,令苍生饱受疾苦。故英雄群起,为解救生命而已。”

    “如今汉王欲三兴炎刘,岂不是要与天意为敌?”

    “孤以为汉王君臣该顺从天命,颐养天年。待真天子降世,也可得享二王三恪之礼。”

    宗预却是摇头哂笑,举起手里曹丕的婚约回书当众丢弃在地,抬脚踩着:“汉王若真依吴侯之言,那不出三载,吴侯将做客许都,为曹丕群臣观瞻。外臣以为,魏人必对吴侯品头论足,如若相马。”

    “大胆!”

    徐盛率先拔剑起身厉声呵斥,剑出鞘一尺,余下将校纷纷手按剑柄,怒视宗预。

    孙权不以为意,笑说:“德艳也不必说气话。孤得淮南地后自有用武之地。今汉王兵盛,而魏国土广袤人口殷实底蕴悠长,非仓促所能图。今后汉军北伐,少不得吴军响应。孤与德艳,来日方长。”

    孙权说着闭眼:“今天下三分,汉王也知孤的心意。德艳也不必逞口舌之利,汉王若是不胜忿忿,大可提兵来战。”

    宗预揖礼,从一侧卫士手里端走徐晃首级,转身离去。

    孙权目送宗预及两名副使离去,对左右说:“传令贺齐、韩当,务必阻敌月余。”

    诸葛瑾出列拱手:“是。”

    孙权抬手又指另一盘徐晃等俘斩将校的印信:“尽皆转交满伯宁,还请他督促淮南郡县,早早交割。”

    淮南成了无人区不假,可让人眼馋的东西太多。

    合肥、芍陂、寿春,下邳、广陵南部还有人口,也不知能留下多少。

    在消耗完汉军锐气前,曹丕不敢违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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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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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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