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审问
进了自家屋子，凌夜好说歹说，很是费了一番心思，终于以“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感钱情不能操之过急”等诸多道理说服了钱大小姐，将其哄了回去。
经历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空闲出来的他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而后携带着满身疲惫沉心进入乾坤珠内。
……
某处直如炼狱之地。
唯一的血肉生灵跪伏在冥河支流的一堆白骨森森的浅滩。也不知岁月流转了几许，其人始终战战栗栗，不敢言，更不敢动弹分毫。
他自知是罪人，造孽数多，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道，直到枉然死去之后……
先仰首，透过漫天的血色雾气，由虚空延伸出的一道道极黑裂痕，仿若有千千万万的恶魔正在窥视着，正窥伺这片天地的血肉美味；又似如正坐在阎王殿堂的审判官的竖眼，让世间一切罪孽都无可遁形。
再远眺，此地不过数十公里，看起来只是冥河的边缘，其外是肉眼可见的混沌雷霆海洋，再如何往深望处望依旧还有更深，竟是无穷无尽。
恐极的雷霆或轰然乍响，再或朝这片秩序之地劈打过来，末日般的景象实在骇人至极。
环视间，血肉、残肢、骸骨、阴魂、孽怪……种种活死异物尽皆浸泡于无量冥河之内，它们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嚎叫、蠕动、挣扎、相互撕咬、起伏不定……无边血海中累积了从荒古最初至今时无可计数的各类死物，将无底深渊撑起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污骸“岛屿”和“浅滩”。
冥河？就在脚下，除了污骸骨岛以外，所有事物都处于无边血海之中。
而就在那个瘫软的血肉活物已然濒临崩溃的绝望之际，这片根本无法分辨永恒和刹那区别的炼狱之地，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进来有一会儿的凌夜，身为此间主人轻易遮掩了身形，观察完毕他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心念再动之下，眼前虚像继续变动：
冥河中骸骨疯涌狂挤，活死物们似为了赎罪般自愿堆积起了一块血山，山头巍然屹立着一座宝殿，殿门高高挂着一条
深黑牌匾，其上以血污雕刻着“阎王殿”三字。
“罪孽者，上来！”威严而刚猛的声音震响开来。
血山脚下的丑陋活人，仰目瞧着身前不算多高却险峻狰狞的山道，道上清晰闪烁着骨质刀剑的赤芒，在蜿蜒曲折的尽头便是将要审判自己罪行的大殿。
全身抖如筛糠的他惶恐间磕了几个响头，连脚上靴子都自觉脱了，这才斗胆爬起身来，以平生最虔诚尽心的姿态攀登着这条“刀子山”，身上血肉翻滚也只是咬牙强忍着，不敢有任何造次之言……
此时，殿堂里，是那刚刚从山脚动身赎罪的活人怎么都不可能想象的场景。
人与鬼与狼，毫不沾边的三者共居一室，正吃喝谈笑着。
看着半空漂浮的一面镜子，忍不住好奇的女鬼率先问了话：“这王麻子也太听话了吧，你让他爬他真就爬了？”
边说，她还往小嘴里狂塞起零食，于是整句问话表达得可谓模糊难懂。
好在旁边的人跟她相处日久后，默契感已深，大约凭一两个字眼都能猜全她话语的要义。
“他这人生前不说恶贯满盈，但其实也相差无多了。我让他爬刀山上来，更不是闲得无聊。”
凌夜先是将自己所有能够想象出滋味的零食全部变换了出来，堆积成小山，而后才详细解释道，
“一来，人们总是在真正付出真切代价后，才会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有时甚至更像是玩赖的赌徒，付出越多反而信得越真；
二来，以他的罪行，按照世间传言，其实已经足够下油锅炸个上万年了。这样一来，就算当着神仙阎王殿的面，他定也是不会尽说实话的。
这样的话，我就先给他安排一次赎罪的机会。只要让他感觉到‘再如何深重的罪孽，都是可以酌情加减’的意思，想必如他这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会懂得抓住机会的。”
“嗯……嗯……”
女鬼只是随口一问，而大部分心神都寄放在了身边的吃食上。没听清的她只是保持着极为规律的点头动作，以搪塞了事。
凌夜并不在意，反而带着几分愧欠感瞧着眼前的女鬼，回答完毕之后，竟也不知道该怎么拉起话题了。
一阵无言中，对方低头吞咽着虚幻的美味，并不愿搭理他。
这时，在场第三者也出言了。
呈趴伏姿势的狼妖，利爪刨动着如虚影的地面，略不耐烦地声音传入他的脑海：“说了那么半天，按他这种速度，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直白等下去？”
“这肯定是不会的，真让他爬完都不知道等到要猴年马月去了，”微微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的凌夜索性也拎起了包辣条嚼了起来，同时回答说，“半小时后我就拉他上来，嘿嘿……”
过了一会，收敛阴笑的凌夜发现连女鬼都带着零食跑开了，竟是没人愿意再理会他的尴尬局面。
半小时过去。
大殿正堂，两侧各一排持杖鬼吏口中怪嚎着，对于眼睛一花就被挟裹至此的那人来说，威势倒是十足的。
高高的案台上，判官笔与生死册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再后正坐着的便是赫赫有名的阎王爷。
不待有他，审判开始。
“忒！堂下罪者，本王念你是携肉身前来地府，阳寿尚还余了几日，这才给你一个赎罪机会。然现期限已满，你的表现实在不堪。不过，”
阎王殿殿主厉喝一声，在那罪者眼中乱转，正要辩解之际，他话语一转，“毕竟你这凡人态度倒还算是乖巧，先减你两年的服刑期罢。”
“王麻子谢过大人！大人你真是明镜高悬，又比人间传言中的还要仁义公道……”
惶恐拜倒的这人模样也不算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放在人堆里绝对是毫不起眼，只是一笑起来嘴不自觉就歪了，实在掩不住那分猥琐气质。
“宕！”
惊堂木瞬响，堂上阎王：
“括噪，地狱审判何等严肃，或功或罪自有定数，岂容你在底下猖猖？来人，先将这凡人鞭打五十大板。而后直接扔进油锅里再炸个三万年！”
第三十八章 罪恶之人
“大人！小人冤枉啊，你也说了，小人可还是活人啊！”瞥了两侧的粗大长杖，王麻子磕头如捣蒜，脸色愈加惨白。
“哪有何冤屈，你这凡人自小秉性恶劣，作恶多端，”扮成阎王的凌夜早已将独眼酒吧那得来的情报背得滚瓜乱熟，此刻更是作着怒态接连道出，
“你三岁欺人糖果，四岁……七岁夺人钱财……十二岁杀一人……累积如今，已造冤杀陷害之孽三十又六，诱拐女子过百，受你蒙骗欺诈牵连重大者更是千余。你竟还敢喊冤？”
一一不落，阎王不愧是阎王，连他早没了印象，在幼年做下之事都数落得一清二楚，王麻子再无任何侥幸。
他不再无谓磕头，而是在两侧阴森森鬼吏接近过来之前抬头吼着问：“大人！小人晓得自己罪孽深重，但还有心中两三问。问完之后，无论刑杖油锅，小人定是诚心实意甘愿受罚！”
“好胆，问罢。”身套官服巨人般的阎王，袖袍一挥，暂且停下了两侧鬼吏的动作。
罪人问：“其一，还是那句，小人仍是活人。还请大人收回成命，让我返回人间，好对自己所犯恶事弥补一二，更显得……”
“否决。”阎王爷森目冷笑道，“你所犯之罪便已算抵消了你余下阳寿，这还多有不足。再者你准登山之事，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才挣得两年减刑而已。”
“大人自是贴面无私的，但这皮肉魂体的痛苦，不过是罚了我区区一个罪人而已，与那些枉死和受害之人有何益处？他们这一世所受之苦已经无法挽回……”
谄媚而大义禀然的王麻子口舌生灿，直到案台那处的惊堂木再要敲响，始终跪伏姿态的他这才忙不迭问了出声，“而我最后一问是否有其余的赎罪方式？”
“哼，到死还想着投机。倒也不是没有，你既然愧欠他人因果，轮回之下必会应劫，但那是你服刑完毕之后的事情了。但你是想提前赎罪，自然也可以，先在此殿对着生死簿事无巨细地道出你所行之恶事，再等到那些苦主们魂归地狱时，求
取他们原谅罢。”
阎王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但规矩就是规矩，想来他也是不愿意触犯和隐瞒的？
毫无怀疑的王麻子满脸喜色，连声继续问：“得一人原谅可减几年刑罚？”
这家伙倒是对自己口才挺有信心的嘛，希望你真到了地狱，也能有这份精神头吧……阎王沉闷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和犹豫，终究还是神情不豫地答了：“按你认罪态度和罪孽深浅，三日到五年不定。”
“多谢阎王老爷！小人记忆力拙劣，但为了那些个苦主，希望现在就先赎个些许罪行。”暗笑着地狱的阎王果然只能讲规矩，表面却是一脸的恭敬。
冷冷扫了眼堂下人，阎王道：“说罢，判官准备记下来。”
“小人确实自三岁就罪该万死了……”
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天，也不嫌累的王麻子终于说到了重点，“这时一桩小人阴谋诡计陷害了两家老小的罪行……那日我去求凌寡妇的亲，想要攀上凌家的高枝，谁想对方半点都瞧不起我这有些家底的小买卖人的身份，才见到大管家那一层，就被轰打了出去。”
“可是……人间十三年前的那个血案？”发现自己心中波动其实未有想象中大，变换形态的凌夜出言打断道，很快又摆了摆衣袍，“算了，当时确有近千的冤魂一次性下来，继续罢，这是你罪孽中最重的部分。”
见得阎王爷如此说，王麻子哪里敢怠慢，表现得更加积极了起来，搜刮脑汁般断续地回话：
“过了几天，楚家是那个城市另一半势力，他们竟然也去提亲，一看就是图谋不轨，听说凌家家主断然回绝。”
“我偷偷去过凌家，准备强行霸占那寡妇，未果。但我扯下了对方脖子上一颗珠子，她是其他人变的，不是凌家大小姐。没人信，我被打了个半死，又扔了出去。”
“我找上了楚家家主，全盘托出我的发现，对方让我描述那妖女的模样，我一说，对方一想，猛然一惊，很快又笑了出声。再细细问我妖女是否真的没有法力了，
我自然答是。”
“对方纠结了不少人马，气势汹汹冲上凌家，我也跟着过去了。两位家主正在秘密谈论着什么，远处看去，凌家家主脸上越来越白，汗液四溢。又叫我过去说要证明什么，他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什么。”
“争执不休间，有军队闯入，见人就杀，全部人都死了，军队里还混了个楚家的人，这人似乎就是那个想要明媒正娶那寡妇的楚家二公子，他极力想要阻扰军队杀戮，可始终毫无能力。人死光了，我却没死，我被留了个活口。”
“那位领头的是东海将军下属，正在向我问话，他的手下还在四处搜寻什么没见到那寡妇和她儿子的尸体！又有人从空中跑了过来，一个女将军，败退的东海将军仓促撤退，连我和那个楚公子都没顾上。”
“我被审押，牢狱，十几年后才刚刚被放了出来。凭借着一些旧时残存的手段，我混进了一个极高端的宴会帝都钱家召开的！我准备……”
事情交代得很详细，凌夜又一次打断：“可有遗漏之处，比如那身为帝**人为何屠杀凌楚两家人？”
“没有没有，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情了。”
因为确实如此，王麻子答得很快。
虽下意识感到对方话语有一丝不对劲，但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也不需要反应了。
下一刻，黑影笼罩了过来，名为“王麻子”的活人又被那只狼妖一口吞下，鲜血迸裂，看起来这次是没准备留活口了。
“怎么样？”
欣雯学姐还是判官的模样，她关切地瞧着近旁少年。
“没事，不过这家伙知晓的大多跟我重合，竟是一点内情都没打探出来。”
这里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少年也未遮掩他满脸的失望和惨白之色，深吸一口气后，他念转之下，整个世界转变回了荒漠的模样。
紧跟着，荒漠上接连消失两人身影。而现实中，灵力和精神力消耗无几的少年几乎将要昏死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帝都决斗场
他盘坐调息，数小时后醒来。
趁着清晨天光渐亮，凌夜与钱朵朵结伴去了地王府锻炼去。
直到深夜归来，两人都是没有见到另一人，只是他们也不怎么在意了。
……
日子匆匆过去，凌夜偶尔听人提到过赵磊落行踪。他似乎放弃了挣扎，竟然跑去外边惹事生非，连连帮同届那些新生出头。
所谓的例届老生对新生的欺凌，真就被他耀武扬威地狠狠打破了传统。
恭喜他一下吧？
一天，两人去基地那边拿回几天前受检查的行李跟白马的时候，特意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新生们在数次大胜之后，那天正巧都跑出去开庆功会去了。
最终，两人骑着马回了院子。
……
九月末，一大清早凌夜院子又有了客人。
周虎，他来此是为了那张挑战书的事情。
方氏，其实就是方雅婷，一个失去哥哥的可怜女孩。
来人是客，客人是想劝凌夜避战。
而凌夜找寻了半天，将那封拆都没拆过那挑战信拍在桌面上之后，面色古怪的客人满意地走了。
当然，周虎可能没想到，被他这么一提醒，凌夜反而想去了。
拆开一看，信里只有寥寥两三行字：
十月初，公审韩非。前一天，帝都决斗场，战！
手捏着信封的少年想了想，挠了挠头，正是今天。
也不急，他先携着女朋友去个酒店美美地吃了顿，而后婉拒了她“骑上白马赴约”的提议。
帝都的决斗场有很多家，但帝都决斗场只有那一家。
两人乘上高铁，去往天之都。
……
天之都，帝都决斗场。
此时人倒是不少，数十万的席位竟没见哪些虚席。
当然，这些观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们都是听说今日有两位难得一见的异能高手决战这才早早过来。
哪想到直到现在已经下午了，场上还是只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
尽管体型样貌对于异能者的
实力没有差异性分别，这一点是众说周知的事情，但女孩看起来实在过于年幼了。
这才不到十六岁吧？
大部分观众口中喊起了“退钱”的话语，再加上那个严重迟到的家伙，没什么人会继续相信这是一场值得门票费的神圣决斗了。
这时，凌夜来了。
迎接他的不是喝彩，没有欢呼，整场观众都在怒骂不停。
这少年看起来也没比场上的女孩强多少，瘦胳膊瘦腿的，能有几分力气？
果然是一局恶性诈骗啊！
凌夜心情不错，也就把“退钱”的声音自动脑补成了另一番模样，他笑眯眯地走上了场。
对着不远处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凌夜正要礼貌地问候一下。
对方红着眼，冷着脸，冲了上来。
等等，她不是法师之类的脆皮嘛？
套了个伤心欲绝的狂怒buff，就当转职成战士了？
谨慎地开启灵视，在对方笔直冲撞过来的小身板中，凌夜连灵力流动都未察觉到……不对啊，两个多月前还只是攻击力达到三境的水平而已，没道理这么快就能提升到王府婆婆那种境界的？
不及再多想，女孩已来到了十步以内的距离。
试探一下，如此想着的凌夜使出的却是最近几天才练成的，基本无灵力波动和外表变化的【幻梦】，代价是威力被削弱到与他初次对战时差不多的程度用来阴人倒是不错的。
此招使出，对方很配合地脚下一跌，身子一扑，晕了。
凌夜还在思考和警惕的时候，周围坐席的观众们彻底失望，连门票费都懒得再提，大片大片地起身将要离去了。
因为不是敌人的原因，凌夜连补刀都做不到，只好缓缓靠近了过去。
两人本就只有了七八步的距离，他前踏了踏，已经差不多能摸到倒地的女孩，依旧没有灵力波动，对方似乎真的昏死过去了。
若真是生死搏杀，凌夜现在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安然取胜，然而现在这种场面，除非他转身离去，否则唯一能做的只是以最原始的手段触摸来确认对方的状态。
为什么不配置个裁判呢？
叹着气的他，手上也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异象在凌夜不出所料的眼神中发生了，一只白嫩的右拳砸来。
少年手上鼓起了六成力气，做着对方接不下就再收力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两只拳头相撞后，竟是他措不及防地飞退了几步。
比预想中的强一些！两人同时惊讶地评估了起来。
对于方雅婷来说，上次见眼前少年的时候，对方明明还只是个只能被队长拿来当探路和诱饵的炮灰，想不到现在竟然已经有几分威势了。
她这还未融会贯通的新招式，全力输出之下竟然也没能毕功于一役！
而在凌夜的角度看来，虽然在对方动弹的瞬间他已看不清其灵力运转，但以初次交手的感觉来说，这个女孩使得似乎不是纯粹的力量。
反倒像是由其他什么转化过来的，他与对方接触的拳头上，隐隐有一股炽热的灼烧感。
火系灵力，这玩意还能转化为动能不成？
再一拳打来，凌夜接招，两人真就如同战士一样拳拳到肉地打斗了起来。
数分钟过去，凌夜被击打频率最高的手臂，其上的灼热感越发强烈。
他尝试过驱逐那一股股力能形态的灵力，结果发现自己灵力需要一次性多出对方数倍才能将之消磨掉，否则只是过去充当助燃剂的燃料。
没办法了，本来实力差距就不小，拖延下去对他于他也不利，凌夜决心找机会拼了。
然而这女孩的近战招数和经验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攻防之间切换得游刃有余。
眼前人动作简单而凝练，攻势凌厉而不极端，脚步轻盈，身形灵动，如泥鳅一样地让人难以拿捏稳当，他应付起来竟莫名有种眼熟，甚至升起了被针对的感觉。
高泠……肯定是她教授的，这是存心想看我笑话吗？
刚挡住一拳，他还未曾还击回去，另一拳就从凌夜的招式破绽间穿行而出，狠狠打在了他胸口。
不顾面子地强催灵力，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面上如酒醉般通红的少年人这才舒服了些许，然而他灵力更是空荡了不少。
对方再次纠缠了过来。
第四十章 无赖的战斗
异能者，据帝国官方解释称，他们先天拥有某种能够以科学解释的特殊能力，而等帝国真的能批量地后天诱导出这种能力，大众们也就基本接受了这种说法。
当然，在实验成本高昂和原生异能者极为稀有等现实因素的作用下，这一小戳人始终也只是人们饭后时的谈资罢了，甚至有时不特意思考还真就可能忽略他们的存在。
唯一会让绝大多数人切实感受到异能者真实性的渠道，实际上还是眼下这种公平公开的决斗场合。
虽然大部分的异能者决斗过程，或者粗暴得乏善可陈，或者结束得莫名其妙……身为普通人的种种限制让绝大多数观众们甚至要借助高速摄影机慢放、专业解说员的成堆的名词堆砌等外部条件以相对滞后的方式才能领略几分战斗的精彩。
但是，人们总是对发生在自己同类身上的特殊事件较为感兴趣，超乎常人极限的能力更是如此。
女孩与少年的对战，对于现场的人们来说，决斗场其实是空荡荡的。
现场观众们正低着头，努力划拉着手里每个席位都有配置各类特殊设备，在密密麻麻的实时数据与重放影像中，试图碰运气般地捕捉到一两个有价值的残影片段。
偶尔有人将成功捕获的某幅画面上传至这处局域网，顿时就会惊起连串乃至整场的呼声、评论、点赞，使得那人会更为得意和骄傲，紧接着再次进入埋头忙碌的状态。
至于官方的正经解说，反而是没人去关注的，毕竟那种东西回家看电视重播不就行了，哪有亲临现场自己动手的气氛紧张浓郁？
比起场边观众的复杂操作，两位决斗者一拳一脚的交击，无疑是更为简单纯粹的。
凌夜仍是处于守势。
他不能不守，经过那人悉心调教后的方雅婷实在难以琢磨，稳扎稳打之下，凌夜一时根本击不中对方。
而他更是不想在众多闲杂人等的眼皮子下，暴露自己灵诀相关的法术。
至于隐身宝珠等物件同样如此，而且就是真用了可能也会被破解，反而会浪费一张好用的底牌。
他只好苦
苦支撑着，等待一个爆发的良机。
逐渐的，等凌夜体内灵力消耗无几，经脉各要处都被一团团火光堵塞住后，场面终于明显了起来。
任是方雅婷拥有三境的部分威能，在她又是围着少年团团打转，又是将试验性质的招数接连使出，消耗其实远高于对方，此时的灵力也不过剩下三四成了。
她依然认为这是值得的，眼前少年的蛮力实在恐怖，比队长向她描述的还要盛上数筹。
虽是极难得才被擦伤一般地击中一次，可每一次她都是气息受滞，攻击频率大减，需要调息半晌才能恢复完好。
直到现在，这人没了灵力，想必也催动不了那么强的力量了吧？
凌夜的威势确实被削弱了不止一两成，心中苦闷不已的他已是下定了决心，回去怎么都要想办法学个几手法术，像这样被人刻意针对的打法，实在让他憋屈。
一身力气都没处使的他，期间已是不知卖了多少回的破绽，甚至几乎与认输无异的特意暴露空门，然而对方竟是半点便宜都不愿意占，始终没怎么跟他拼打过。
这小丫头分明是一个无论力量速度都逊色于他的脆皮法师，可只是凭借了一手灵力转化为力能的法术，以及灵活机动的身法和步法，硬生生就快拖死他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方已是打定主意不跟他正面对抗，极可能非要游斗至他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生不起才肯罢休的。
战斗上，他是没有机会，也创造不出机会，想要拼狠都不行。
那语言呢？
眼前小妹妹的心理阴影是明摆着的，寥寥数语即可轻易激怒于她。
只是这样一来也便没有意义了，双方并不是真正的死敌。
而以后若是再遇到如此克制他的陌生人的话，总不能直接投降吧？
办法还是有一个的。
凌夜想着，然后如此做了。
他不再去想击倒对方，连防御也都不做了，大刺刺地躺到在了决斗场中央的粗糙岩石地面上。
方雅婷手脚攻击的一两招就是直中
要害，也打不死他，动用法术轰击的话，她的灵力会消耗得更快。
凌夜固然需要付出失去灵活闪躲能力的代价，但他原本就很难躲开对方的攻击，现在倒也差不了多少。
轮到女孩来抉择了，对那倒地耍赖的少年，是使用别扭的拳脚攻击，还是动用法术给他来一记狠招？
近身攻击已是多有不便。
她自己早先也如此作为时，就是考虑到了少年不太可能直接杀了她，一定会靠近过来探查，而这便是有了可乘之机。
没有少年那么好身板的她下意识地否决了靠过去的方案就是去用脚踹，万一被那家伙发狠死抱住脚了怎么办？
牢记着队长“绝不能让自己身形受制”的交代，方雅婷试探性地一发淡红色火球甩了过去。
轰然一声过后，眼见半身漆黑的少年竟是动弹的意思都欠奉，咬着银牙的她，接连更是威力更甚的一连串橘红火球砸去。
少年仍是躺在地上，而那些一个个有头颅大小的火球也没有立刻爆炸，只是在其周身二十多平方米的范围内燃起了一处烈焰领域。
在肉香味飘飞之前，他还是贴地滚了离开了火焰，再要继续躺倒的时候，却发现那处范围性的烈焰攻击也随他燃烧了过来。
耍赖不成的凌夜终于在观众的喝骂不断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战斗继续。
他好像没什么办法了？
“雅婷啊，你的灵力应该也没多少了吧？”凌夜和颜悦色地朝不远处女孩提议道，“就到此为止不行吗？我们没仇没恨的……”
没有再打算靠近过去的方雅婷冷哼地说道：“你有个跟我有仇的师父，你还打伤了李丽姐的弟弟，这两个够了。”
李丽……这又是谁？
我这几天有惹到哪个姓李的家伙吗？
想了好一会，凌夜才在脑海中即将销毁的某个记忆角落翻找出了对方，印象里似乎在开学报到的时候，有个李姓混混来找麻烦来着……
第四十一章 那一轮烈日
对方是可近可远，凌夜却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靠近过去缠斗，若是真缠上了，那还算挣得了几成胜机。
他发起了冲锋。
不过看样子是难度不小，在少年已被燃尽灵力，却依然能凭借肉身短时间抗衡她火系法术的前提下，方雅婷放弃了损耗过大的近战方式，转而回归了正常的法师流派。
一道道暗红色火球从其身前成形，急速飞射而出。
感受着那灵力内敛的火球，凌夜自知如此凝聚态的法术他是挡不了几个的，脚下一顿，流畅地扭转了身子，接连避让开了前两颗火球。
他的速度被迫降低了一分，然而不说前面还有数道“移动路障”，只是身后那两颗火球也是在绕了个急弯后，倒转放向继续追来了。
已然临近眼前的危险仍不是他最忧虑的事情，那方姓女孩被火光笼罩住的身影始终没再有其余动静，应是在蓄力准备什么大招了。
凌夜欲开口劝说女孩，其实成包围状逼近的火球足够让他被烧成焦炭了，但想来对方也是不会听的，他只好凝神先来对付这些“正餐前的点心了”。
总共八道火球，粗略感知后，他瞬间得出了结论：
连续抗个两三道他就会进入重伤状态，特意穿戴的以剧毒蜥蜴皮为主，加之了其他一些魔兽材料制成的法抗皮甲，表现起来怕是还不如他自己的身躯。
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操控能力，躲避或让诱导火球各自崩溃也不太可行，但总要试上一试凌夜才肯甘心。
两道火光从不同角度直冲过来，侧身，低头，他堪堪躲过。
紧接着，除了前后左右各一颗隐隐在封锁路线而稍迟了片刻，又是两颗火光撞来，他果断地就地一滚，倒还真多撑了半秒。
四颗交错着即将远去的“龙珠”急转而回，与另四颗原本作包围态势相互替代，前后衔接时竟没有什么间隙和破绽。
但见那距离更近的四颗朝着还未起身的凌夜再次冲来。
此时，两人相隔了十数米的距离。
被越发密集的烈焰环绕的放雅婷传出的黑影变得模糊而扭曲，狂暴的灵力波动已经压抑不住地冲天而起，未知的法术将近完成了。
凌夜却连眼下的火球都要躲避不开
了。
微微叹了口气，他竟是直接站了起来，手掌上翻，其中一缕微弱的幽蓝色火苗显现。
极幽之焰！
这是他以刚刚恢复了两三成的灵力塑造而成的，经过一段时间不停的锻炼下，使用起来总算是熟练了。
在前后八道火光即将临近的那一瞬间，只是抛出手中的幽芒是不可能完全接下四面八方的火球的，他也就没那样做，只是手掌一捏，主动引爆了自己的招式。
如微弱电流动的声音还未传开，在接连不断的爆炸震响中，凌夜的身影就被被剧烈火光掩盖住了。
他周身本要向外膨胀的烈焰，似乎受到了什么特别的吸引，反而开始内凹了起来，逐渐凝聚火焰的力量更为深沉，却也没了之前狂暴的气息。
又过了近十秒，整个过程近乎无声无息，连前几秒都已经准备好自己法术的方雅婷都有些好奇眼前的景象了，仿佛变回了寻常少女的她眨巴眼只是看着。
场地中央，暗红色烈焰自发地不停蜷缩着，最终转为了橙黄的艳丽颜色，大致形成了一团两米出头的球状形态，一位偏瘦的少年团成婴儿状正处于其内，却是毫发无损的模样。
不是他能硬接下这道少说也有三四千多度的高温攻击，而是他体表正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蓝光，它像是贴身的防护罩一般抵御着来自外界的高温，不过看起来这蓝色罩子似乎越发得稀薄和透明了起来。
幸而，外面的球形烈焰的光色同样在变化，很快又恢复成了浓郁的红色。
如处深海的压力稍轻，起码已能够动弹的凌夜，身体里早已蓄着的力量骤然爆发，朝地面释放出来。
随着“噗呲”的轻响，手脚并用间，他强行冲了出来，并且还在往尽可能远的地方窜去。
而他身后，那一团烈焰迟钝了些许，也在剧烈荡漾和波动中爆炸了开来，顿时火舌冲天，热浪滚滚，席卷着全场。
场上还未平静下来，没残余有多少力气的凌夜竟是胆大如斗，反倒偷偷摸去了那柔弱女孩的位置。
很快就已接近，他一个手刀对着女孩后颈砍去，正在将触未触之际，手上根本不是女性皮肤的粉嫩感觉，而是极致的炙热之意！
尽管他反应不可谓不敏捷，即刻便抽回了右手，然而
这股远远超出他承受能力的高温，已是将少年人的整个手掌都燃成了七八成的焦炭。
他连反击也做不到了，对方就在他眼前褪去了粉色皮肤，转瞬间变成了一堆漂浮在半空的火团，竟是炽烈如当空的艳阳！
这还怎么打？就只是体内还残存个一成灵力那也还好办，一个“火苗”过去，保管对方炸裂得至少重伤……
对着一颗小太阳，凌夜发起了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焦虑感。
“我只能坚持十秒。”
一段简短话语传来，尽管话语念得很急，但说完之后仍是过去了大约两秒。
第三秒未至，在小太阳降临之前，凌夜就一个飞滚，空气被扭曲和变形，留在原地不及跟上的汗水瞬间蒸发干净。
第四秒，第五秒，直至六秒刚过，他还保持着贴地乱滚的动作，可后面那小太阳仿佛也是初次变成这种形态，如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掌控住了此时圆溜溜的身躯，还是难以准确地控制自己前进方向。
她干脆没有再动弹，在第八秒将要结束的时候，终于从自己圆形身体上撕扯出了一缕阳光，在整个圆球都不停颤抖的情况下，控制着自己微微转了小半圈，将那缕阳光甩了出去。
终究是没怎么瞄准，也幸而没有瞄准。
那缕阳光在刚刚飘出不到五步时，就极不稳定地扭曲了起来，而后在接着往前飘了两步后，开始剧烈膨胀了起来。
直到歪歪斜斜地擦着凌夜的脑袋朝半空飞去时，原本一丝一缕的光芒竟已涨大成了汽车大小，而那股似同太阳坠落的高温险些将千余米内的一切事物融化。
甚至于，就连场外收到能量罩保护的观众们都直感到要被点燃了一样，更别说近距离接触了一瞬的凌夜。他全身表层皮肤和肌肉已经被烤成了灰炭，加之体内水份大损，几乎变成了焦炭骷髅的模样。
而这还是那巨硕光芒眨眼间就破开决斗场上防护罩，朝空中远去的结果。
天上的第二轮太阳刚刚寂灭，决斗场的观众这才逐渐恢复平静，待要起身欢呼喝彩，却发现场中两人已经不在，只剩下了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岩石和一些琉璃一般的光泽……
第四十二章
帝都决斗场，地下某宽敞房间。
一排椭圆形的修复仓内，有两个浸满了各种颜色的液体，其中人影若隐若现，看起来正在使用中。
修复仓前站了四人，其中一略显老态的中年人看了眼从他手上夺过了操纵终端的冷厉女子，嘴角勾起的他问道：
“怎么样，这两个小家伙没事吧？还有，高泠啊，你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
“他们没多大事。”操作和查看完毕的高泠将屏幕猛地合上，计算机似的金属物体掷了回去。
接过终端，感受着附在其上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强劲的力道，中年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惋惜。
打开，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微挑的他却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将要离去。
“慢着，”视中年人那种已见惯的眼神于无物的高泠，突然叫停了对方，敲着身旁的修复仓玻璃，语气冷淡地说道，“他们的奖励。”
刚转过身去的中年人又回头礼貌地答：“哦，瞧你说的，这种小事哪里值得一提，包括那样东西，等他们醒来自会有人奉上的。毕竟这次决斗场也是靠他们赚了一笔，我怎么会亏待他们？”
高泠没提什么了，转身对着两个修复仓沉默了下来。
另一位红衣裳少女手一横，拦住了欲走的中年人，昂着小脑袋没怎的客气地问道：“你是帝都决斗场的老板吧，凌夜真的没事吗？”
“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已经用上了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液和材料，五小时之内就能活蹦乱跳地出来。”一再被人叫住的中年人脾气依然很好，不疾不徐地解释了一下。
拎着终端机的这人打量了两眼拦路的少女，忽地笑了笑说：“你是钱家的千金吧？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小男朋友，看来那个叫凌夜的小家伙倒是挺有女……咳咳，那就这样了，你这小家伙不会也要拦我一回吧？”
其间，这人下意识想要回头瞄一眼，可又强自忍住，最后假装成了向始终没出过声的那个年轻而模样和善的男子问着玩笑话。
那年轻男子收回了观察修复仓的忧虑眼神，耸了耸肩算作回应。
“看来你是那个小女孩的男……好吧，现在的年轻人啊……”
中年
人还要说些什么，可表面和善的男子只是扯了扯身上黑色练功服的领口，显然没有谈话的**，他轻摇着头，终于走了。
室内陷入了沉默。
多待了一小会儿，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高泠转身也要离开了。
另两人早已上来了与其并排位置。
这时，一直好奇地偷瞄这位黑衣女子的钱姓大小姐忍不住开口了：“那个，你就是凌夜的介绍人？”
“……”
高泠回视了一眼，在少女缩脖子的可爱动作中，轻点了点头。
尽管身侧黑衣女子的眼神有些冷淡和吓人，钱姓少女还是忍着微微惧意眼睛没有避开：“我叫钱朵朵，里面那个人的女朋友。”
“高泠，他朋友。”
女子不冷不淡地回道，以“还有事？”的眼神凝视少女小半晌，没有了答复的声音，她也走了。
剩下两人均是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互相都感到对方眼神的惊悸之意。
数秒后，那位身着练功服的男子终于想起什么，神情略释然又迟疑地说道：
“高泠，原来是她，怪不得气势这样恐怖，只是，她的状况有些，古怪……”
“周虎学长，她到底是什么人啊？”手扶在某人修复仓前的少女抿嘴问道。
“她啊，她是可是帝都年轻一辈中最有名气，经历颇为传奇的领先者。她天资绝顶，修行又刻苦，是数十年来帝国修行者里最有可能突破至四境的存在。以前她也曾长居于轩辕阁，不过近些年更多的还是帮军部做事了。”
周虎说着眉头渐展，心中某些疑虑渐消，越发有了底气的他，带着崇敬的声音地介绍着。
少女转过脸，语气平常地搭了句：“还真是毕业的学姐嘛。”
而后，扭回脑袋的她双手用力地搭在了修复仓上，目光又回到了眼前与自己隔着一层玻璃的少年身上，对方的身影在诸多颜色的液体遮掩下，显得很是朦胧不清，可她还是瞪大了双眸，想要瞧得更真切些……
沉默，沉默，时间飞逝，两人硬生生在这里等候了四个多小时。
随着一声悦耳的“叮铃铃”的声响，两个修复仓几乎同时开启。
为了避嫌的周学长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去门口守了起来，一少年和一女孩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眼前只有一个红衣少女。
仍有些迷糊的少年正要下意识扫视一遍周围环境，可没等他扭头，眼睛便是一黑。
面庞被一束带起的发丝挠的略痒，抽动鼻子的少年嗅了嗅玫瑰花瓣一样的幽香，感受着贴靠在自己身上温润而熟悉的触感。
“怎么，已经过了多少天了，就这么想我吗？”
口中调笑的他一手前探，拦腰抱住身前人，一手前移，欲要挪开那个顽皮的小手。
“你敢！”
身前少女凶巴巴地低吼了声。
正莫名间，不远处又传来一道女声：“我要穿衣服，你敢偷看的话，哼！”其言语中掩不住的辣意。
“……”
已经感知到自己现今处境的少年，也不再作挣扎，只是搂着贴身的少女，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了两句，“你担心我瞧了其他女孩子的眼福，那就不怕我吃亏吗？要知道帝都这么开放包容的地方，有些女悍匪可是比男……”
不远处“”的声音骤停，那女孩泼辣的言语再响：
“闭嘴，当心等一下我割了你的舌头！还有，那个女的，请遮严实一点，免得瞎了我的眼睛。”
“你说什么？你这小丫头真是没礼貌，看来我男朋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钱姓少女的反应比少年还要激烈许多，顿时怒然扭头吼道。
“就凭他？要不是我灵力不足……”泼辣女孩哼笑地回道。
“是吗？”见不得男朋友被人如此轻蔑，怒极了的钱朵朵心知她自己是打不过对方的，又舍不得再让身边这人受伤。
于是……
少女连手带人猛然抽开。
“啊啊啊啊！”
一阵女孩的尖叫声传彻，随后无辜脸的少年迎来了一发暗红色火球。
门外徘徊男子想进来却又不便，门内黄莺笑声的少女在少年一刀破去那火球之后，连忙又遮住了他的眼和身子。
第四十三章 恩怨了
胡闹好一阵后。
四人两两对站着。
凌夜目光炯炯地朝对面问道：“高泠，你队长她怎么样了？”
纵然其实收获颇多，但这才是他最初决定跑来打一场对他没多大意义战斗的原因。
“队长……”
队长特意交代过不许说。
专门练习过的方雅婷面色沉静回话，“她很好，无须你挂心。还有，你太弱了，若是想要真正站她身边成为的助力……你现在根本不够资格，会再连累她的，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还是没按照剧本说呢，不过队长又不在，哪里管得到我。女孩更感兴趣的是少年接下来的表现。
“哈哈，原来如此嘛，”出乎在场其余三人预料，他却是很欢快地笑了，而后话语冰冷地说道，“你以为我在关心你那个队长，在她三番两次暗算我之后？”
愕然、惊疑、思索……对面一男一女的两人神情是如此复杂，还是靠在自己身边的女友单纯些，或者说在人前故意表现得很单纯，很温婉。
凌夜心中暗叹了声，继而开口讲说着更为无情之言：
“不管是那人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你帮我带个话给她，我迟早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地站到她面前，然后，我会正式向她挑战，以报答她强行附加于我的恩怨。”
“……”
仔细观察了少年一会儿，只瞧见了冷笑，方雅婷摇着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还有事吗？”
依她从前的性子，定是不管对方言语真假，首先就要一顿拳脚伺候过去。
然而，一来，这不是自己的事，就算跟队长交情再好也是一样；二来，秉性难移说的坚定，但性情这种虚幻的东西，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剧烈变化而做出相应改变……
凌夜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哥哥的事，我确实是无能为力……”
“我没怪过你，你当时只是一个连气息都不懂遮掩的初行者。而且我现在怨气已出，绝没有再招惹你的道理。”
方雅婷没什么犹豫地回了几句，“但你师父，他必须受到审判！”
表现出略感兴趣的凌夜：“他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方便答就算了。”
“……他勾结鬼境之主的罪名是不成立了，但欺瞒重要情报、阻碍我们的任务……这些罪行还是有确切实证的。”方雅婷正着脸，大体解释了一下。
神情飘忽了一阵子，凌夜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七月初的那一夜，那一幕，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怪物噬人，空间异能……然而这些都只是仿佛被显露出来的表象罢了，其真实目的与本质到底是什么，如何能去揭开呢？
回神后，他面上生出快意的表情，说：“明天正式开审是吧，具体时间和地点可否告知在下，我实在是想去看看那家伙慌乱和求饶时的丑态！”
反正是公开的信息，方雅婷说了个地址和时间。
又随意交流了一段时间，四人即将各自离去。
门外进来一布衣老先生：“诶，两位斗士可别急着走啊，为了感谢两位的精彩战斗，决斗场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赠予你们。”
被叫住的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是不解的神色。
“什么？”凌夜问。
老先生摆了摆袖口，分别朝两人递出了一张水晶卡片，同时口中简单地回答着：
“只有两样。首先，是一张银行卡，里面已经存了一百万的帝国币，这是你们赢得的出场费。而后我们决斗场还会根据你们两人战斗影像在电视播出后一年内产生的净利润，按五成也是打到这张银行卡里。”
接着，两人收下银行卡。这位布衣老伯却没了动作，而是微微昂首继续说道：
“第二样可就珍贵了，这是我们与高泠队长谈妥的条件，你们可以在帝都决斗场的诸多收藏内，任挑一件藏品。要知道我们这的有些个珍藏，是连皇宫宝库里都是缺罕着呢。”
珍藏，难道是要在一堆破烂里挑选？只有一次机会，也是得不能眼拙才能择出来吧，可惜灵老还睡着呢……
想是这样想，但有个意料之外的抽奖环节总是没坏处的，两人也就都准备跟了去。
周虎见两人已是安然无恙，告辞离去，对凌夜倒也没出言责怪什么。这样一来只留下了钱朵朵
一人在此地等待，那管事模样的来者和蔼地笑了笑，竟是破例允许了她一起跟着。
在管事的引领下，本处地下的三人坐着电梯再次下行了一阵子。电梯停下后，管事先是朝着对讲机说了几声，而后才出去，行不远，一路平常地到了宝库。
几人一一进入，凌夜拉着钱朵朵走在了最后。里面是约有足球场大小，立落了一排排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凌夜东张西望着，脚步仍是轻缓，那带着交好任务的管事索性说道：“这里的东西可没什么珍奇，凌夜小友你有兴趣，可以随意挑一件拿去玩玩，其他两位也当如此。”
“咯咯，所谓见者有份，客不走空，原来帝都决斗场老板的豪言竟是真的？小女子在这里先谢过老伯和那位大老板了。”
还是钱朵朵最先应承着回道，微微福了一礼，再对着身边人眨眨眼，示意着他去挑两样。
感动归感动，凌夜下手自然是不客气的，正跑去挑选的当空，后面又是一句：“外面这里也没什么看得上眼之物，我那件也给你吧，也算是今次多有冒犯的赔罪好了。”
忍着想要回一句“要不我们再打几场”的念头，凌夜有些眼花地细瞧着，发现还真是些个不怎的珍奇的物件，只是质量都是上佳甚至极品。
管事的老伯提了句：“这一间杂物太多，小友你可以形容一下需要的物件，我且看看有没有？”
“我见这里有许多摆书的架子，可有轻身应敌的功法？”凌夜停下了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功法秘籍你等你能进潜院，去那找就是了，那里有个专门的图书馆。至于这怎么进，你回去问王府的负责人就是。还不行的话，也可以去地下那层发个悬赏任务。”方雅婷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了些许。
“潜院，还真有这样的隐蔽学院吗？我说怎么外面的学院里大多都是普通人呢。”他有些回忆起了相关的事情，“那我还是要些实用物件好了？”
老伯这才上前介绍了起来，最终，凌夜挑好了三样。分别是：名师打造的百炼钢飞爪一只，极品回气丹一瓶，能一定程度遮蔽灵识的烟雾弹一盒。
几人穿过此间，继续深入。
第四十四章 无须抉择
之后又穿行了两个类似的房间，东西的品质层次均有所提升，但领头的管事没停，连凌夜也知道收敛地看了两眼就跟着走了。
再进门见到的是一个蜂窝形状的甬道，每一边都对应着一扇门。
管事侧身对进来的三人讲道：“这次可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这里每一扇门里面都存放在老板的一些珍宝，分别有博览间、装备间、药房、杂物间、艺术间，价值也是不等的，能获得什么就看你们的眼力和缘分了。钱小姐陪我这老骨头在外边聊聊，你们两个进去吧。”
两人都是先从最左边的博览馆开始挑起，进去后发现果然全是书。
凌夜粗略将不大的屋子走了一圈，分类倒是挺整洁的，去掉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杂书，大概就只剩两排书架。这已是极为惊人的数量了，毕竟这其中不仅有内功修炼之法，还有关于修行者的各类功法和秘籍。
扭头瞧了一眼，那个女孩正拎着一本精装的小说翻阅起来，想了想，半张嘴的他终究还是顾起了自己，仔细检查眼前书架上的书籍。
一眼便可知晓，感知中有淡淡的灵力波动只有十本出头，看书名，大多还是些基础知识和入门级法术，都挑了出来，他正要一个个翻阅。
“你还是不要乱翻的好，你那师父果然是没教导过你，”女孩头未抬，声音中带着不是针对他本人的恶意，“修行者的书是不能这么草率阅读和记忆的。”
看着眼前的诱人知识却无法下嘴，总要一个合理的原因吧，凌夜以“为什么？”的眼神回望着那女孩。
去掉了韩非的那一层恶劣关系后，女孩看在她队长的面子上对于少年还是带了几分善意的。
但她的性情本就不可能温言温语，详细堆砌的解说中终是夹杂了些许沙子：
“你觉得为什么外边那管事没担心过有人强行记忆那些书？就算没有道德自觉等因素束缚，这也是常识问题了。”
“所有关于修行知识的书籍一般都会寄托着作者的意念和理解作为附注，是不能随意翻阅的，高级些的法书甚至会附带属性、资质、心性等要求，若是完全不契合还要妄自记忆，除非你的意志力和境界高于作书者，否则最为可能的下场就是走火入魔，变成白痴。”
“这些书看起来都只是初级程度，但也不能大意，正确的做法是双手离书，纯以一分心念感知其精髓，
合适你才能继续翻页。不过要谨慎些，要知道有些性格恶劣的家伙甚至会故意将恶念，以及某些污染源封锁进自己的书里。”
“谢谢你。”暗叫侥幸，凌夜极为真诚地谢过。
没有回声，女孩像是重新进入了手上小说的世界。
他再带着警惕之意看回了眼前的书，一本书一本书地挑选起了，最后只挑出了两本。是为《寒冰掌》和《玄冥志》。
以心感受后，两本竟都是较为合适，凌夜没有翻开，捧着两本书，准备去看看其他的房间，抬头却发现那方姓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装备间粗略地瞧了几眼，从心评论，倒真不算差，可他心里念叨的法宝都是没见到的，于是他脑海那股“去撬某人家柜子”的念头愈加浓郁了。
剩下的艺术间下意识忽略掉，药房也没怎么瞧，已有所意属的凌夜迟疑了一下，与老伯和女友各打了个招呼，还是进杂物间去了。
房内大大小小的箱子极不规律地散布着，有些各样的矿石和奇怪物件甚至直接扔似地摆在了地上。
方姓女孩正蹲在房间一角，手中不住地摩挲着一颗赤色珠子，眼神发光不说，微微张开小嘴的涎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好浓郁精纯的火元素！简直跟她在决斗场最后释放的那招有一拼，怪不得了。
凌夜没过去打扰人家，随意扫了几眼就要离开。
然而这时，他视野内正巧见着少女身旁的一块黝黑怪石。
之后，他已是挪不开眼。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一个念头忽然冒出，并再也压抑不下，凌夜感觉自己嘴里的液体疯狂分泌，吞咽两了喉咙，他清醒了。
他发现已站在了女孩身旁，对方正颇为讶异地打量着自己。
没顾着回应对方，他看着自己半举的手，以及手上即将塞入嘴里的黝黑石块，沉默了许久。
凌夜回忆起了一件事，他从北地离开前，小女巫告诉他辰东的命不久矣，以及解决的办法。
那时，星语说：
“辰东躯体内的生命精华远不足以支撑它觉醒的天赋，反而为其所连累，生命及至灵魂都似无根之水般逐渐被自身的妖异天赋吞噬。本来它若不是太急着强行提升实力，此等情状发作得还不会很剧烈，但……总之，在三年之内必须找到有远古血脉的
神物作为补救。
只是先不说世间神物早已稀少得几近于绝迹了，就是存活延续下来的那极少数，不是藏匿于绝死之境，且实力强横，就是受到天道眷顾和庇佑，无人敢去招惹。
当然了，**本尊终是奢望，却也有次一等的办法。可以用保留其精血的死物，或者残留了几分上古血脉的生灵作为替代品，虽然仍旧稀罕难寻，所需数量更没有定数，但总还是有些许希望的。
至于怎么去发现那些它们，身为浸泡过试炼池的灵性之物，你与它们冥冥之中会有一线牵引和羁绊……对，就像命运一样。”
这就是某种远古种族的遗物么，一颗破石头。好吧。
出门，还没走到老伯近前，凌夜挥手道：“就它了。”
老伯神情很是讶异，随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关于岁月的回忆，悠悠道：
“这是邀月狼石，流传自远古赫赫有名的狼族，可惜至少是上万的时光流转，除了一丝气息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我要了。”凌夜走近，重复了句。
管事模样的老伯勾起了嘴角，带起了脸上的皱纹说：
“不考虑一下吗，你刚刚还是挺喜欢那两本书的？我倒不是不愿意或者反悔了，只是这东西早已不知经手过多少回主人，没一位能有什么发现的。任它原本的神通再如何广大，现在终究只是一块遗骨罢了，我家那个老板便也是这么上当的。”
“我确实看不出这玩意有什么奇异之处，但毕竟来历甚大，拿回去把玩一番也是件美事。至于那本寒冰功法，我相信学院会有更好的。”
倒也不算满嘴胡咧，他还真的不晓得手上东西有什么别的用处，唯一只有一见到它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丝渴望，想要一口吞了它。
当然，他绝对不会自己吃下的。
这样的说辞，几乎跟他那老板那次别无二致，管家没在意地说：“对了，这块骨头在千年前有记载的时候，体型还是一两层楼那么大呢，通体银光荡漾，温润如美玉。只是一直在极其微弱的变化萎缩着，到近些年就只剩下这巴掌大小了，更失去了那股灵性。”
老伯自顾自说着，少年同样自顾自收起了石头，并将一直紧捧的手上两本书递了过去。
不一会，一行四人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借宿风波
帝都决斗场，回到地面。
又是月夜，两人看了眼手机，十月初，凌晨时分。
没马，不想乘高铁，想爹。面对女伴这些理由，凌夜同意了再去见一面“岳父”大人，借宿半宿。
被她拉着到处疯逛了许久后，精神疲惫的凌夜这才得以上了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公车。
走走停停，等到下车时，她早已熟睡，凌夜怀抱着她一口气稳稳奔去了钱府，不是别墅区那个。
钱家府邸，朱漆大门前脚是白玉阶，清冷的月光坠在阶台，竟被砸成了稀碎，两侧是威武石狮子。墙高而耸，其上是彩色的琉璃瓦，正泛着绚丽的光色。
在门外，隔着高墙，隐约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珍珠落玉盘也不过如此。隔着雾霭，也能眺望见别致而错落的亭台楼阁，古韵十足，修缮保养地更比破落王府还要气派。
府前有两人值守，见到一少年靠近，心正疑惑的他们再瞧见了少年怀中的少女，那可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
这小子真是好胆，占着大小姐便宜竟然还敢来自投罗网？
两守门人恚怒之色骤起，直踏几步就要过来厉喝与夺人。
也怪凌夜自己不好，近些天，他平日里穿戴的衣物当然是少女精心购置的好牌子。
然而今天事不凑巧，换了身乾坤珠里备用的粗布衣裳后，他连营养液而疯长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这样一副未曾打理过的邋遢模样，被旁人错以为是强盗和采花贼倒也不算冤屈了。
对方面色不善，本还有些奇怪的凌夜，直到垂目瞧见了自己飘到眼前的头发才明白了几分。没有解释，他只是空出一只手掐了掐怀中软香之人的嫩脸。
“唔，讨厌，干嘛老是趁人家睡着时欺负人？”少女嗔道，却还是赖在少年身上未离开。
“到你家了，你再不起来，我非要被他们活撕不可。”凌夜眼睛向前示意着，那只手在少女脸上又摩挲了几下才肯放下。
钱姓少女还正在一边揉着自己迷蒙的双眼，一边仿佛无力地阻挠着那人的调戏，那险些冲撞过来的两人却是连忙顿步，将要脱口的污言也立马转换成了恭敬的齐声请安：
“大小姐晚上好。小
姑爷晚上好，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您体谅一下我两个。”
他们早就听闻自家入了个姑爷，虽是年纪轻轻，但实力已是极为惊人，曾经为了小姐怒然间成功冲闯了数十护院的合力封锁。那种围攻都不在话下，收拾他们俩想必更是眨眼间的事情，故而两人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
好在，这位少年姑爷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头，又出言宽慰了两句，在他们忙不迭地推开门后，也就携着钱大小姐进府了。
“我怎么感觉这位姑爷笑起来比绷着脸还要恐怖，那股气势简直跟要吃人的野兽一样。”
没走远的凌夜真切地听进了这段话，他想要询问一下挽臂的少女，见到她明亮而毫不掩饰爱意的漆黑眼眸，便明了自己没可能从这小妮子身上得到答案，不过也是蛮好的。
两人把臂同游，观赏四周精致的风光，没有什么紧迫事的他们，缓缓行过一道小桥，在湖心亭台坐了下来，相互倾靠着，闲谈着。
不知多久后，身后来了动静。
“朵儿，怎么回来了还不进屋里，要不是下人通报了管家一声，我怕是直到现在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听着不豫与喜悦情绪交织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钱家老爷子了。
“哪里嘛，父亲大人，我们正要去你那请安呢。”从身边少年的怀里脱离，笑嘻嘻的少女扑进了老爷子的怀抱中，一阵乱拱。
“好了好了，你个小丫头，都这么大人啦。”冷漠脸再摆不起来的钱老爷拉开了身上的疯丫头，略显冷淡地向着起身接近过来的少年道了声，“既然跟着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再走吧。”
“这……那让朵朵住回家里好了，她本就是应该陪陪您老的。不过，小子白日里还有要紧事，需要出去一趟。”犹豫不过片刻，在老爷子脸色重归阴晴之前，凌夜忙说着敞亮话。
“我也……”
下意识想要跟随的红衣少女，在两个男人或劝慰或瞪视，却表达了相同意思的眼神中，只坚持了一瞬间就败退和屈服了，恼羞的她便撅高了小嘴，以此无声地抗议着。
神色和蔼可亲的钱父，说：“要去就早点去，不要耽搁了事情。”
“……”
少年少女皆是抬头望了下高空的银月。
现在应还是凌晨才对啊！
有朝外拐着胳膊的女儿在，钱老爷的话语自然没有实现的机会，凌夜也被分配了个上好的厢房住下了。
夜色深处，月光渐渐收敛，钱府大院的房屋内依旧依稀见得亮光，屋外院内的假山虽假，却也自有巍峨风度，清水荡漾间，显得那样安详静谧。
微弱的风声响起，是一缕清风，它吹过了院墙，吹过了假山，吹去了屋前，遇到房门阻隔。清风被迫转向，漂浮着环绕了房屋小半圈，最终徘徊在一扇雕花窗，如情人的纤手缓缓推开了一条细缝，它飘进去了。
飘啊飘，里间的床上无人，人在外边的桌案前，它过去了，它接近了。
而后，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
“诶呀呀，长夜无眠，小子出门逛逛，竟发现连风儿也这般喧嚣啊！”
“……”
风又怎么可能会说话，它只会飘，慢吞吞的，或者疾如利剑的。
一道青光骤起，如电闪雷鸣射向桌案位置的人。
“贼子，好胆！”
凌夜正要冒险出手，又一声喝骂之言响起，不是他说的，甚至他也没发现！
浑厚的土黄色光芒四射，转眼间就充塞了整个房间的所有空间，而后光泽愈加深沉而凝重，几近于实质。
如此一来，房内几人乃至是风都停顿住了。
“无量净土，使得不错！”凝固的清风轻颤。
暗沉的黄光很快地凝聚和收缩，最终只罩住了那缕清风。
一布衣布鞋，貌似青年的男子推门而入，口中说道：
“你是何方妖孽，从实招来，可少受些苦头。”
“桀桀，身份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况且我就算说了，你这三流门派的货色又哪里会知晓？今次就到这里吧，桀桀桀桀……”
随着狂笑声，那清风仿佛抵御不住已经凝成蝉蛹罩来的黄光，怦然间崩裂、粉碎、消散，转眼便化为了虚无。
此间只剩下了三人，再没有风吹。
第四十六章 定下了这门亲事
总是跟人家女儿有着不清不楚的瓜葛，撞见这凶杀情境后，凌夜便也不好再置身事外了，遂欲开口问：
“伯父，请问……”
“回去，跟你无关！”
这时才刚刚从太师椅上起身的钱老爷沉下脸叱声道，却被身前不远的少年直面盯视了回来，两者僵持着，半晌之后，差些想拍桌子的老爷子突然和缓了些许地说道，“此事涉及面太广太深，你注意照顾朵儿，和你自己就好了。其余事不适合你，为了朵儿，更不要妄图掺合进来。”
既然决心管上一管，凌夜怎么可能轻易退缩，便而无惧无畏地回说道：“您这般不清不楚的解释，就是我现在答应了，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朵朵知道的话，怕也是不会原谅我的。”
狠拍着身旁的桌案，钱老爷子面上微微抽搐地低吼：
“那就半点都不要让她知道，女孩子家，终究是要哄的。”
“……”
你干脆明说得了！意思骗骗那傻丫头也好？这老爷子还真有意思，竟然教别人怎么去应付自己女儿！看来真是大事件了，只是那丫头鬼灵精怪的，可是半点都不傻啊……
一老一小仍在相互瞪视着，就要再次陷入僵局时，在场第三人发话了。
这位修行界的崔前辈，先前就懒散地找了个椅子坐下，见着眼前翁婿间的趣事趣言，也没个阻拦，只是毕竟快要清晨了，继续闹腾下去可不太妙。
于是，保持坐姿的他轻笑着说道：
“凌夜啊，有些事，是急不得的，也的确不方便太多人知晓。这件事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只是滋事甚大罢了。”
“崔安！”老爷子扭头瞪了其人一眼。
“行了，看这小子的倔脾气，认准之事是不会简单罢手的。让他提前了解一下，也免得他以后不小心带着你女儿一头扎进来不是？而且看样子他都算你半个儿子了，更不是什么会多嘴乱传的外人。”
崔安的劝说起了效果，钱家老爷的面上虽仍有不豫之色，却没说什么阻拦的话语了，于是他起身负手缓缓踱步过来，同时对少年娓娓道来，
“这事跟修行者有关，不过帝国和各大门派还不清楚究竟是哪方势力所为，只是近些日子里，帝都已是暗流涌动，不得太平了。
有修行者在大范围地袭击帝都的权贵要员，消息也一直被严密封锁着，只在小范围内被相关人员知晓。而至今为止，能够探查到或由受害者上报的全都是被袭击成功的案例除了你小子的这位岳父大人，他已经两次惊险受袭却是无恙。
当然，遭遇袭击的大多数人身上甚至没有任何伤势，只是均有一个共同点都中过极为高明的**法术，记忆又被侵袭的痕迹，之后会浑浑噩噩几天到半个月不等。
这个未知势力行事始终透着一层诡异的浓雾，占卜预言相关的法术根本得不出有价值的情报，依照现有信息来看，这些人似乎在帝都找寻什么，但尚没人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
听到这里，凌夜心中一惊，面上正色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他缓了缓心神，不禁既欢喜，又忧虑了起来。
欢喜的是有人帮自己牢牢地背了口黑锅，并且趁着帝都生乱，自己接下来的两个目标或许还可以提前些了……然而他忧虑的亦是如此，那未知势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一个牵扯还不深的少年，能否及时脱身而去？甚至于，不用再过些日子，自己眼下是否还愿意当个纯粹的局外人和旁观者呢？
心中各种纷杂的念头很快就扭成一团乱麻，他不自觉地呆滞了些许。
室内没了说话声音，另两人在等待眼前少年的反应，而略显粗重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之后，那道仍带着一丝稚嫩之色的嗓音，其内蕴含着的意思却是坚定而沉着。
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凌夜微微闭目说道：
“朵朵是我朋友，极可能也将是我女人，我绝不会置她于威胁而不顾。”
“哼，你以为自己听了先前之言还能反悔不成？以后敢让朵儿有半点委屈，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她身边了。”精光爆射之下，老爷子拂着袖袍，总算表现出了帝都钱家家主的赫赫威势。
“朵儿也是老夫将要收下的唯一弟子，你要欺负她可得趁早些，再迟个几年你还真就不一定压得住她了。”那布衣男子的仿佛调笑的话语也跟着
传来，言浅却意味深远。
凌夜自然是听懂了，此时彻底想清楚一些事的他，倒也安然自若地承下了两个长辈的嘱托和交付。
行礼，告退，走出房门后，他先向那位钱大小姐的闺房去了一趟。
路不远，而此时蒙蒙昏沉着，敲门，发现门竟没锁，他推门而入，眼前可人正趴在外间的桌台上睡着了。
不会是在等我过来吧？
想了想，按照这小妮子的性格还真差不离了，凌夜不禁哑然失笑。
一点儿轻笑的声音都惊起了对方，看来她睡得不是很熟。也难怪了，桌椅的木料再名贵，雕琢得再精细，终究不是拿来给一位大小姐寝息用的看她抬起小脑袋后，一手揉着惺忪眼眸，一手还敲着柔弱的肩和背就知道了。
走过去，他在她的身后轻轻帮对方按摩了起来。
“朵朵，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猜是猜到了，但凌夜发现自己蛮喜欢这种旁人看起来或许觉得嗦和无聊对话。
“哼，人家等了你一晚上，你都不过来，真是气死我了，连个偷香的胆子都没有。”
眉梢眼角都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形的钱大小姐，又哪里看得出半分的恼怒之意？
先没有搭话，已是按揉了好一会，见少女的俏面舒展了许多后，凌夜干脆停手，而后将她环抱了起来。
在对方柔柔弱弱的反抗中，偷袭成功的他，嘴巴凑到她的耳畔说了句：
“朵朵，我跟你父亲说要跟你一直在一起，他好像也答应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钱朵朵似乎没听清楚，半张小嘴，侧脸回望，有些不敢置信的可爱模样。
“我喜欢你。”
言说着，凌夜毫不犹豫地将本就贴近的脑袋凑了过去，唇对唇间，也不知时光流逝了几许……
曦阳至东面升起，夜幕中的浑浊顿时散退开来，天色渐清朗了许多，帝都的人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两人依依惜别。
第四十七章 再见她
凌夜趁早出了钱府，搭车前去公审法庭。
说是公审，但等到他下了车才发现，在军部和刑部联合受理，审判地点全程戒严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什么外人能够进入法庭。
总不能跟门卫说自己是嫌疑犯的同伙吧？那样进去是能进了，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以押送的方式。
他只是来看好戏的而已，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见门卫大哥手已经往腰间探去了，少年连忙举起双手示意道：“我叫凌夜，是受害者的朋友，你别不信，我打个电话让她们出来个人接我就是了。”
门卫微不可察地按动了衣物上的一个钮扣，停顿了片刻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地吩咐道：“凌夜是吧，不用打了，名单上好像是有这个人，你把身份卡拿出来看看。”
他递了过去。门卫放到一个机器上扫了一下，“滴”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些基本信息和绿色的光芒，竟然真的通过了。
“早说啊，真是的，既然被邀请了，难道那人没告诉你刷个卡就能进入吗？”门卫低声抱怨着，随手关上了身上的警戒装置。
我连谁邀请的都不怎么确定好吧……当然不能实话说了，感受到许多暗里的注视感逐渐减少的凌夜只好含糊地抱歉几句，就被放了进去。
进门，见到有个前台女士，过去问了下路，得到答复后，被对方亲自领到了一处电梯口。
看着紧闭的合金大门，还没等女士的手完全指到门旁边的一处屏幕，凌夜已经乖乖地将手上未曾放回口袋的证件卡贴了过去。
一阵固定程序过后，门开了，只有凌夜自己进去，按照刚刚设定好的位置坐标，整部电梯以降落为主，但不时一个拐弯转角，大约有十分钟，电梯门才再次打开。
“一直往前走。”
门外倒是挺亮堂的，依照不知从哪传来的中性声音，凌夜不紧不慢地走着。
两分钟过去，刷卡，推开了眼前这道门，门里的大堂没见到几个人。
看来他来的还算早，审判都还没有开始呢。
有三个
人，凌夜只认识那名女子。
“高泠，”凌夜忍不住赶了几步，一张笑脸绽放，“两位大人好。”
“……”
一军装男人瞥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另一文人官服男人打量了他两眼，笑着轻点了点头。至于那位女子，眼皮都未抬一下。
三位大人物又继续聊了起来。
凌夜也没感到尴尬，反而不禁有些感叹，要是以前他见到领导，甭管对方管不管得到自己，怕是不至于，但紧张得打哆嗦是免不了的，如今他的脸皮果然是厚实了不少。
他朝那处行了一礼，而后意兴盎然地观察起了四周，很平常。
场间数十把椅子，靠前两个相对的高台子。再前面，在一只长方形的黑色桌子，后面摆了几把椅子，上面摞着几堆文件，以及一块醒木。
先随意找个位置坐下，而后凌夜的目光又回到了不远那三人身上。
帝国的文官服饰跟沿袭着千百年来的风格，宽袍大袖衫，只是上面锈的那些个图案，他实在没**去仔细辨析到底是何物。
凌夜再稍偏转一下脑袋，帝**服是以肃穆的黑色作打底，左胸前一把白色利剑横指，双肩上则是披着金色的流苏肩章。
而这个不显任何老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还是个大将军呢。只是，越看越跟旁边女子的眉宇间有几分相像……好吧，他总算理解这位将军对自己如此冷脸相向的缘由了。
这第三个人啊，你身上怎么连半点灵力都没显露呢，难道当时你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断绝修行根基了不成？
或许我又错了，本来就不该劝说她继续战斗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眸珠眨也不眨，凌夜张大的嘴巴翕动了好半晌，最终却只是直愣愣地对着那女子发起了呆。
三人一直在谈论着些什么，之还前有心偷听的少年此刻已是脑袋乱哄哄的，不管当时对方究竟是以哪种理由选择地继续战斗，他终究是承了如此沉重的恩情。
那他应如何去偿还呢？
被那家伙无礼看了好一会了，女子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朝他狠狠剐了眼
，那位文官男人笑着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女子回头瞪了眼。
三人终于没再聊下去，一时有些沉默。
“年轻人，过来罢。”那位文官扭头对着凌夜说道，等他起身大方地走过来后，这才继续道，“鄙人姓章，刑部人士，是今次受理了你师父这件案子的主审官之一。”
“章大人好，两位好。我那师父倘若真是罪证确凿的话，那也是他有取死之道了。”凌夜先问好，再补充了句。
“听说你们师徒矛盾不浅，居然是真的。如此，你就老实看着吧，或许等下还需要你的证词呢。”这时，那位将军淡淡地说道，“我姓刘，军部代表。”
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积极举报的凌夜，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发现自己竟然张不了嘴？
我这是有犯贱的倾向嘛……面上微僵的少年只得回以礼貌的笑容，终究还是没说出早早准备了腹稿的“晚辈自当大义灭师”之类的无聊话。
“你怎么进来的，谁给你的邀请？”那位女子突兀地发问。
“我给的，他亦是牵连了此事，没道理让他置身事外。”一直正面审视少年的刘将军斥声回了句。
女子无言。
姓刘，他真是她父亲？
反应过来的凌夜正疑惑间，这位将军又说道：“她随她母亲姓。”
“……”
这些个厉害人物非要标配个看透人心的本领，才算显露出他们的水平嘛！尴尬和恼羞的凌夜不知如何回应了，于是干巴巴地问了第三声好。
“在旁边看着就好，不要妄自去试图改变什么。”余光里瞧着少年，高泠最后劝诫了一句。
抹了抹鼻子，凌夜想说：“我昨天跟方……”
“没什么，挺好的，不需要。”她径自打断了少年的话。
没头没尾的回答，两人结束了交谈。
凌夜转身行开，坐了回去，三人又说起了什么，他懒得听了。
第四十八章 韩某人初恋
地下此间，渐渐又有人来。
这些人很杂，有大腹便便的富商，有不住四望的贩夫走卒，有风烛残年的老者，还有衣着光鲜的体面人……身份、地位、年龄、层次等各种外置标签跨越式地不停变化着。
顿时，场间已是热闹非凡。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见了，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是一场严肃正经的审判法庭吧？
而且就算真说给外人听了，那人恐怕也不会相信这所谓的审判，竟关系着一场明面上早已结束的超自然战斗性质的确定……
他翻开手机盖，屏幕显示中，已经快到了时间快到了，改到的人也快到齐了。
那一连串纷乱数字归于一条整齐划一的瞬间，10：00，场间坐满了人，身后再次传来推门声。
“肃静！”
刘将军正常音量的声音传遍了全庭，毋庸置疑的气势让所有人静了下来。
“时间已到，众人归位，帝国零号法庭正式开审，”接下来却是高泠提升音量的讲话，顿了半晌，待所有人坐好活站齐，她继续宣告，“现在宣布法庭纪律……”
数分钟后，她道：
“请全体起立。”
全体起立。
“请审判员就位。”
两位两部代表入席。
“请坐下。”
“报告审判员，法庭准备就绪，可以开庭。”
“开庭！”
全庭早已肃静，章姓文官也没拍手边醒木，直接道，“现宣布本案当事人，原告有多名，主要为帝**部，以及到场的诸位代表。被告韩非，身份为军部的前外派人员。”
等等，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原告？这样一说，我好像也算是吧！刚开庭就被炸出了一个大惊喜，虽说只有凌夜一人如此，虽说再仔细想想那人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人……
他环顾四周，眼见的这么多人，原来都是韩某人苦主啊！
之后的堂上传来的话语果然证明凌夜的预感非虚：
“因关于被告的起诉案件过多，现进行特殊
处置，对民事诉讼提前审理，并程序从简。被告你有什么话说？”
却是韩非举手，回应他固然不合规矩，但再不理他一下，这人怕是都要拽着手铐飞起来了。
“我刚刚见到了个熟人，正好也需要个辩护人不是？”
在韩非正着说话之际，凌夜就已经感觉到不妙，结果当那家伙真的大咧咧地手指过来时，他反而没生出什么意外的情绪了。
“……被告，临时申请辩护人并不合规矩，”停顿了一下后，刘审判官的声音响起，“不过，凌夜你同意吗？”
“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呢，要我去帮他？我等下不去跟着踩上几脚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好嘛！几乎在堂上尾音还没落下的瞬间，他果断拒绝。
“乖……”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的韩非眼睛瞪大着回望身后的少年，一些无聊话正欲脱口而出。
这时，一道人影在他身侧浮现，平淡的一拳击出，受害者手捂着腹部半跪着，面色扭曲，眼中闪烁着真切地泪光。
“阎……警卫，当众殴打被告也是过激举动。”章审判官敲了敲醒木。
微微欠身后，这位女警卫犹自恨恨地扫了地上之人一眼，只是退了几步，正立着没再离开。
章审判官从桌上那摞文件抽出最上面一本，翻阅了一下资料，口中念道：“继续，第一项民事诉讼案，请原告窦寡妇上前。”
上来了一妇女，行至与韩非相对不远的空置高台子前。
“起诉人，窦寡妇，你诉讼的名目是韩非在二十年前，欺辱过你的感情，又谎骗了你的钱财？”倒不是这位章审判官以身份取人，而是诉状上的名字一栏就是如此填写的。
“是的大人，这负心人那时欺我尚且年幼，骗我许下了情缘，可，可二十年啊！大人，请为我这未亡人做主啊！”
顿时，场上一阵压抑着嗓音的议论声。
“那个，请问奶奶您贵庚啊？”韩非揉着眼睛，冒出了这句话。
风情似犹在的窦寡妇侧脸白了他一眼，啐了声：“呸，你这死鬼，才过了几年就把老娘忘得
一干二净了！”
“奶奶，我们真有见过面？”韩非的脸已经黑了，而离他几步远的那人面色更为难堪和古怪。
“当年，你和我……”窦寡妇急眼了，一手叉着水桶腰，一手戳着那个负心人就要呼骂。
“你和他确实私定了终生，”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竟是那位女警卫说的，“当年你们互诉的原话是，‘你我两人一生一世，绝无悔意’是吧？”
“哗”
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谈论声四起，连堂上的那本要维持秩序的三人都一时熄声。
“啊！你怎么知道，你……咦，你这女娃子怎么有些眼熟？”寡妇收回了手，掩盖着浓妆下张大的艳唇。
“当然，这家伙当时是否真心我尚不清楚，但你这妖女，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还真是自取灭亡！”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阎罗就要踏前几步过去。
骤然间，惊人而霸道之气势由那极漆风衣内股荡而起，盖压至全场。
绝大多数人都两股战战之际，堂上的刘大将军捏着鼻梁，叹着气也释放了一股如同山岳的威势，凝在周身丈远范围内，峙立着未再移动半分，却是激醒头略发昏的那人足矣！
两股气势转瞬即逝，仿佛数秒前的经历都只是幻觉，可众人的惨白面色还残留着呢。
前方那窦寡妇已然丑态毕露，阎罗轻摇了摇头，讲道：“继续罢。”
韩非始终保持着莫名其妙的神色，而后在那妇人说叨间很快转至了微红，绯红，通红，滚烫……
“大人，呜呜，我知错了，我不该谎骗你们，更不该在二十年前做下那种事情！”
“那时，我见这位韩大人武力过人，却是涉世未深的稚嫩模样，于是忍不住起了歹心，谎骗于他，让他……跟我许下了一生，想要这位大人为我所用……可最终我也只是个弱女子，他吃了我那么多从酒楼买的好菜，最后还被……还就给他跑了，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地上瘫软的妇人淹着面交代完毕，支撑起沉重的身子，摇晃着走了。
第四十九章 谜团重重
第一场诉讼竟就如此滑稽和热闹！
对于看戏的某人来说，一个开门响之后，再有各类不同人物粉墨登场，无疑是快哉乐哉的事情。
然而那些大人物们的心情，看看堂上那两位审判官隐隐生青筋的面色就可以知晓一二了，作为秩序与规则的践行者和推崇者的他们，哪里容纳得下眼前这般极可能还要接连出演的闹剧？真如此的话，那帝国的威严可真就成荒唐笑话了！
“咳，肃静！”
毕竟是文官系统的，颇为圆滑的章姓大人最先开口，“暂且休庭，半小时后继续。”
压抑已久的众人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叮咬到了颗有缝之蛋的他们，登时将“嗡嗡”声响彻了全场。
台下可以如此闲杂，上面的两三人加上一些工作人员们可就忙活了，虽说桌案摆放的成摞文件，本就是经过逐层塞选才挑出的具有代表性的诉状，但就刚才所经历之事来看，显然把关的还不够严格。为了之后的审判顺利进行，他们不得不临时再纠查一遍。
不对劲啊……众人间自然也有保持清醒的人，这位独醒之人正偷瞄着堂上那些人，不时又转回了前侧了那个高台子的方向。兴奋之意消散了些的他，心中种种疑窦渐渐盖压不住了。
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场程序正当的审判，就算搬出“涉及超自然隐秘”、“特殊的零号法庭”之类的理由也依然如此。甚至于以上诸多的理由，反而会让那种突兀感更深切许多。
一些个不合规的细末枝节或还可以勉强忽略，然而就连凌夜这种近乎法盲的少年人都是知晓，在挑选执行公务者的时候，跟案情牵扯的相关人员总是须要回避的吧！
所谓刑部章大人倒没看出什么异常，可是高泠呢？她可是亲身经历过两个月前的战斗的人，甚至是主要参与者！再加上她爹，天才女儿出趟任务回来就成了废人，对于他那个便宜师父的仇恨值已经能拉满了吧！还有押送人员都存在高泠小队的成员，至少那个姓方的小丫头还是极为显眼的！
这些人原本应该是证人，至不济也当是原告才对，现在竟然各自担着“护卫”、“书记”、“审判官”等职务！
还有凌夜身边数量过多的苦主们，其纷乱言论间，都不用仔细去听，那些灌入他耳朵的，尽皆也会是些惨绝人寰、丧尽天良之事，那个性格恶劣的韩某人真就坏得脚底生
疮了不成？
究竟是谁？
能拥有这般庞大的能量，又如此迫切地想让那家伙死啊！
但说又回来，那家伙的仇人确实已经遍及了全世界也不一定，连鬼境那种异域之地的妖王，都那么不择手段地去算计他……
接下来该怎么办？
思虑间，发现自己莫名陷入了一场深层次阴谋后，对于前来瞧热闹的决定，凌夜已生出几分悔意，遂东张西望起来，打定了主意要找个机会溜走。
……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庭审继续。
精心挑选的第二桩关于富商提起的诉状。
尚家老爷当堂念出后，众人知晓了，这是状告韩非十余年前谋财又强占了尚家千金，之后桃之夭夭的罪行。
数多程序后，进入原告与被告的对辩环节。
大腹便便的富商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横指另一台子前的韩某人，怒骂呼喊个不停：
“你这贼子，当年我家蒙难，你自荐前来，说是以助人之名，之后却是强行散尽我家钱财，从此断绝了我的财路，而暗地里干的更是采花贼的勾当！唉，我那苦命的玉儿啊！”
众人面色鄙夷地凝视向被告席前的那人，高堂上两位审判官见到事情进入掌控也是微微点头，只有少数几人没信。
凌夜便是其一。原因？开什么玩笑，那家伙会把到手的钱财再散出去？
于是，他满脸写着“不信”二字，同时留心着场上所有人的动静。
果然，又有了意外发生，竟还是在他旁边的椅子处。
“爹！你休要再胡说啦！”一少妇蓦然起身，掀开了身上粗布厚衣和脸上面巾，恼怒和娇羞并存，最终却是含情脉脉地对着前侧台子上的人轻声说道，“韩……少侠，许年不见，少侠还是风采依旧呢。”
言说着，她还手捏一方轻薄的白手绢，不停擦拭着眼中垂落的泪珠。
见此，八卦心高涨的凌夜细细瞧去，倒还真有发现。少妇被衣物遮掩个严实，但她那手中的帕巾上，鸳鸯绣花依然栩栩如生，只是颜色略黯淡陈旧了些。
扭身朝后方那少妇打量了几眼，惊咦地说道：“那手娟……有些眼熟啊！”
“这可是当年少侠临别前赠予小女子的呢，难得少侠你还记得！
”少妇双手捧在胸口，语速稍急。
“是你……唉，现在我们都老了，少侠这种称呼还是罢了，罢了。”韩非一阵岁月不饶人的叹嘘模样。
怕不是只记得手帕，这女的少说了个“我”字吧！见得那少妇眉眼带笑的媚态，凌夜顿时乐不可支了起来，一时间心中还真有几分不愿过早离开的想法了。
“肃静！肃静！”这简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明明是再三遴选过了，怎么还会如此？实在忍受不住的刘审判官狠敲着桌上醒木，“现……”
话还未说出，就被生硬地打断了。
“大人，我来讲述当年的实情好了，作为书面上所谓被夺取贞操的受害人，以及尚老爷的亲女儿，我应该有这个资格吧？”
虽是问句，头从堂上转回到尚家小姐不顾亲爹直欲过来堵塞她嘴的凶恶眼神，已是峨眉飞扬地接着说了下去，“当初我家倒真是遭难了，不过，却也是因为我爹做的净是一些无本买卖！我爹那时是与当地一伙占山为王的强盗勾结，明处的善人和富商的身份，只是为了掩饰他暗里为‘飞沙盗’们销赃的手段而已！明为商，实为贼，长年这般，直到那伙强盗被韩大哥带着帝国官兵连根拔起以后……”
这尚姓女子眼神始终是瞧着台子前，那个浑身越发不自在的韩某人。
满头大汗又强自镇定的尚家老爷，挥舞着手中拐杖沉声吼道：“胡言乱语！大人，小女自从当年被这韩姓的禽兽施暴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
“爹，我没疯，这些年家里所有对当年之知情的人一一都消失了，为了避免你杀我这个亲女儿灭口，我便一直在装疯卖傻。大人，我还有证据！”
尚姓少妇从身上的粗布厚衣里掏出数本古旧的册子，高举了起来，尖声喊道，“这是当年我爹以为已经销毁掉的账簿罪证，但韩大哥临走前交予了我，这些年来又被我偷偷保留着。我原本只是想着，爹你若是从此改邪归正的话，这账簿自然没有再重见天日的机会……”
罪证被呈上去，经验证，果真如此。
又是一桩反转，然而这一回连审判官们亦是面色沉怒，他们绝不会因任何事而去故意扭曲事实真相，哪怕是眼下……行恶就抓，为善则彰，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罪人被拖了下去，被告席那人却仍旧好端端的……
第五十章 暗示
还要审下去吗？
当然要，桌上这么多案子，不继续审还要拖延到猴年马月去不成！
当硬着头皮的章大人就要宣告再来一次的时候，堂下有人颤巍巍举手了，那人恳切地说道：“大人，小人家里突然有急事，现在就要回去处理一下。”
“什么事，不久的话，你的案子按程序可以延后几天……”章大人按部就班地道。
“不不不……那个，小人家里那位闹得很，又要吵着回娘家，我看没个几十天是哄不好了！”那人连连晃着脑袋，火急火燎地就要转身朝后门跑去。
“等等！”
堂上大人如此说道，让他心肝瞬间凉了半截，险些瘫坐在地上，紧接着，那判决命运的声音再次响起，“签个和解协议不会耽搁多久的。”
“好的好的，谢谢大人！谢谢韩兄！”那人提溜着腿就跑了过去，看都未曾细看，大笔一挥而就，口中胡乱地感激着。
又走了一位原告。
韩非倒是多看了手中文件两眼，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上面赫赫写着“状告浪荡人韩非，诱拐家妻，破坏我家美满婚姻”等字样。当然，在身后紧随其后的某警卫越发不善的眼神中，他还是乖乖地签了大名。
“大人，我家里也有事。”
手比脑快，这是有样学样者。
“诶哟，我的肚子，我吃坏东西了，好像还引发了我隐疾，我需要去医院看看，可能要长期住院了？”
面色痛苦，这是擅长表演者。
“我家老母亲还等着我回去尽孝呢！”
眼珠滴溜溜转，举一反三者。
……
很多人都走了，借口百般。
原本凌夜也要趁机逃跑，可惜他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慢了半拍，待他反应过来时，前方已被乌泱泱人群挤满，而他正坐的贵宾位这边反而空闲了出来，寥寥可数的几眼更是显眼至极。
任凌夜再如何隐藏自己，前方不远的方姓女孩一个扭头，还是发现了弯腰伏地即将“越狱”成功的他。女孩对身旁壮汉说了什么后，那壮汉轻易地赶步过来，把他“请送”回了女孩身边的位置。
被女孩称呼为“正叔”的壮汉很强，至少凌夜与其两招试探与估量过后，发现自己除非动用一些底牌，否则连拼狠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在这种警戒森严的地方激烈打斗……
他也只好回来了，顺便做了自己唯一能做之事怒然瞪视着前方人群中仿佛未有察觉，嘴角却嘲讽般翘起的韩某人。
“你们到底要干嘛？”身子朝女孩歪了几分，凌夜低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方雅婷莫名其妙地回道：“什么干什么，我要韩非受到审判，如此而已。”
说完，把他靠近的身子退远了。
凌夜再打量着刚刚认识的，高泠的另两位队员。
正叔，面善而憨厚的高大壮汉，若不是像赵姓男子那样只是逼真伪装的话，应是一位踏实可靠的中年人。而因为是她的关系，再没有实证之前他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对方表里一致的。
李丽，与对方多聊了几句，一个看起来平常的女子，听说是擅长急救的战场医生，而对方主动代表她弟弟道歉的举动，似乎也证明了此人的心肠不错？
代入了几分愧疚感的凌夜，下意识捕捉的净是些三人的发光点，倾向于信任的他，于是也就没想再问什么了。
“你觉得队长正常吗？”
李丽突兀地轻说了句。
“啊？什么！”
凌夜愣了一下，再将出口发问，对方却连脑袋都偏过去跟那位中年壮汉聊了起来，内容都是些琐碎的家长里短，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不会再多说了。
面色从阴晴中脱离，方雅婷愕然而急切地摇晃起左边女子的手臂：“队长怎么啦？她除了身……还有什么事！”
“没事。”无奈地回过脸，李丽摩挲着方丫头的小脑袋，口中缓声宽慰道，“你这妮子整天就知道折腾，一点儿都不顾惜身体，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啊。”
隐晦至极的暗示，两年纪尚不是多大的少年人均是沉寂了下来。
有危险？应该不会吧，在这种地方，几乎是帝国守护力量最强的核心部位，没有任何势力……等等，现下就有一个了！
凌夜猛然将自己近些天的遭遇串联了起来。
今早那一抹清风。
敢在帝都拔虎须撬龙鳞的，一群数量、实力等一切因素都处于浓郁迷雾的修行者。
可那位崔姓前辈语气中显露出的忧心程度不是很重啊，那群人不应该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吗，难道他们还敢在帝国这个庞然大物有所反应后前来？袭击？那不是送死么……
不说抬眼就能见到的两位只泄一丝气息差些把灵老都被迫惊醒的帝国大将军，只是少年无需开启灵视也能轻易感知到的，一道道潜而不发的恐怖气息，没有任何势力会疯狂到这般地步的。
或许吧？
在如此强大的守护力量下，便是大陆另一边的那个国度也得掂量一二是否值得冒险了，何况眼下那些人最可能的还是一个处于帝国控制范围内的修行门派罢了。
就算是多个势力联合，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帝国本就是这方疆域板块的霸主，还是以定鼎之势打出来的那种。国力强盛而民心所向，那些家伙就算真是疯子，也该被自己已经犯下的诸多罪行吓醒了。
话说原来我这么为身为这个国家的一员而感到自豪啊，明明只是穿越过来的而已！
不会是致命的危险，凌夜约莫是如此感觉的，虽然不是很保险，但现在他也走不了了，便也期望着帝国方面的准备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充分吧。
另一点，对方闯此地的缘由呢？
表面来看，众人聚于此地的目的只有一个审判韩非。
难道韩非也是那个势力的一员？啧，以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毫无敬畏感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他那些绿林好汉般的弟兄们，即便现在就有人闯进来我也不会很意外的。
如此想着，凌夜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下一刻。
“韩大哥，俺们来救你啦！”
“哈？”
凌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禁出声惊叫了起来。他先是抬头朝前侧看去，于是见到了一张同样仿佛见鬼的表情。
半秒后，两个见鬼的人几乎同时朝此间后方看去，那里，一群莽汉正接连冲撞了进来……
第五十一章 继续审判
不到三十秒，一群莽汉们尽皆倒地，这还是只有一个怒气冲天女将军出手的情况下。
“一起审了。”
接连擒获近百人后，那位女将军面色难堪而冷厉地说道。
一些人显出身形，有几个出门探查，剩下的便自觉地充当起了免费劳动力，以免眼前怒极的大将军一个失手就把这些倒霉的蠢蛋给拍死了。
数分钟后，乌泱泱的人群竟全是些犯人，反而是观众只剩下了三两只本来还余的几位坚持者，眼见连劫法场的歹人都成堆地冒出了来，竟也是赶忙签了和解协议，狂奔着离开了此地。
除了前排凌夜四人，座椅上人影全无，凌夜终究还是没走成。
算了，有眼前这一出好戏，倒也不是多亏了。狠狠晃了一下脑袋，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不是很大的场地，为了腾出位置，只留了四只椅子，众人正将其他的座椅折叠、搬移到一旁。
略显诡异的是，那群哼哼吱吱躺在地上惨叫的劫匪们见到这一幕，似乎也感到这些人效率太低了，竟是一个个挣扎着爬了起来，帮忙搬拾着东西。
有的家伙尤其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还没脸没皮地朝旁边经过的人热情打着招呼：“嗨，这位兄弟挺面熟哇，咱们好像是一个系统里的吧？”
“滚，别和我说话，你们这次祸可闯大了，大姐头都罩不住了……”说是不想理，被搭讪的人也只是看似凶狠地骂咧了几句，最后还补充道，“像你这些个混蛋们，脑袋就不可能装得下正常东西，两年前我们在训练营还一起待了几个月呢。”
“哦”、“原来如此”的回响声竟是此起彼伏。
直到那一声阴沉的厉喝声传来：“闭嘴！赶紧收拾完好继续审判！”
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的凌夜，见着这些家伙们像是真为了更早审判自己一样，动作越发得利索了起来，他的嘴巴还是抽搐了好半晌。
百来人共同努力下，一人一张椅子都嫌不够，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完了。而后，气氛骤然僵住，众人顿时分开，两个阵营，一者劫匪，二者官
兵。
劫匪们还算老实，自行就列队站好了，束手接受捆绑，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险些连报数都不自觉喊了出口。
现在虽是没外人，但毕竟还在法庭上，阎罗将军就要退开了。
“将军！”
眼见对方要走，审判即将继续，人群中一句吼声响起，紧跟着是一段话语，
“将军，我知道，若是韩非真被判了死刑，你甚至会请求亲自执行。但您是清楚的，他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啊！那个小女娃子的哥哥死了，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死的，当时我们也在外边战斗，也是感同身受。可是韩非到底做了什么？那些个罪名就没一个实际的。当然，我们从没怪您，就是您这种刚正性格才让我们这些不识几个大字的莽夫甘心追随的，只是自家兄弟受苦，我们绝不会见死不救！”
女将军被这群白痴，把堪堪压制住的怒意又招惹了出来，蓦然扭身吼道：“那你们这群蠢货就连法场都敢劫？！”
“什么劫法场？”
先前说话者眨着无辜的眼睛走了出来，在他家将军一拳砸来之前忙不迭高喊着回话，
“我们可是本分的老实人，我们可是受到邀请的！哎，来个人啊，真是的，把我解开……不解就算了，我这口袋里，你拿出身份卡试试就知道了。”
好一阵沉默。
终于有人行动了，却是好奇心作怪的凌夜忍不住站出来，掏出了一张身份卡，旁边有人递来一个长条仪器。
“滴！”
不信邪，换其他人。
“滴滴滴”
全是通过的绿光。
这时，又有人推门，行至近前，对风衣凛凛的她呈报道：“将军，外面无事。”
“怎么回事，谁做的？”
冷静下来的阎罗问道，语气依旧平稳，拳头却松了松，掌心竟显露出了一层薄薄汗渍。
“老二召集我们到帝都，让我们来劫人。独眼老大被俺们绑了，他近来好像跟吏部有来往。”还是那人，他老实交代道。
有些法律常识的他心知一个人犯错，大姐头绝对会亲身抄刀先罚了再说什么伤心欲绝之事。但这么多人一齐犯错，就是大姐头真那么狠心，帝国律法对于这种不是真正原则性的问题，最多就是全部关押或者充军而已，连头都砍不了。
“哼，你这老三当的，倒还没有蠢到家里去。至于……”不轻不重地斥了句，阎罗拧着剑眉，顿了顿就转头朝堂上正襟危坐的三人道，“你们看如何？”
见那对父女目不斜视，竟是没个表态，章大人一边暗骂着军部也是一堆狐狸，一边和气地商量道：
“依我之见，既然都是误会，那各自归位吧。继续审判韩非便是，二位以为如何？”
他话尾一转，头一偏，不着痕迹地将棘手的皮球踢了过去。
“审就审吧。”
微微点头，示意眼下闹剧先行揭过，而后刘将军清淡地说道。
高泠没出声，她刻守着自己做记录的职责，仅此而已。
“大”
猎魔人的老三“人”字都未喊出声，便见凌空一掌拍来，他已是面色潮红，止不住地倒退、吐血、倒地。
出手之人的叱呵声这时才传来：“闭嘴！要么滚蛋。”
怒意和威势十足的她，扫视着眼前诸多人，见身负职责的忙不迭隐匿身形，而无所事事的也尽皆如鸵鸟般埋起了脑袋，缓缓过后，终于收敛了气息，退开。
“审判继续，”顷刻间，堂上再次传来声音，“因大部分诉讼请求皆已了结，现直接进入最后一案。”
“原告由帝都军部提请，以军部成员，也是当事人的方雅婷为代表。被告人为原告的前外派人员韩非。”
“原告被告，你们是否需要申请审判官和书记回避？”
“不用。”他心里清楚，反正换一个来也是一样，说不定门外就站着一个呢。
“不用。”冷脸的方雅婷。
审判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