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因缘际遇
玉狮子微微咳出血沫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幽深偏僻的宽广园林。
踏着脚下连绵的青石板，两人一马行入。
还未到午时，洋洋洒洒间，阳光的味道浓而不烈，照射在满目的花草树木中，在湿润的泥土和芳草地里显出一个个多边形的光斑，一道道遮阳的疏影变幻莫测，正随着午风婆娑起舞呢！
偶然还能见着几只的小巧动物，蹦，跳跃，嬉耍……见了有人接近也是不怕生的，依旧充满活力地折腾个不停。
越过林间和草地，眼前出现了一条横穿园林的潺潺溪流，而河溪中段，搭了座独木桥连接着两岸。溪边此侧的草滩，一名乌发垂髫，青绿装扮的女子正推着身前木椅上的老人散步和闲谈。
虽未有见到什么珍奇之物，但只是赏着这般宁静祥和的自然景致，便已是别有一番小桥流水的滋味了。
边是回味，边接着扫视了第二遍，凌夜这才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见到了间寻常木屋，看样子是位学姐的住处。
“这位学姐喜爱幽静，又爱护花草和小动物，一直都是她帮我照料玉狮子呢！”
钱姓少女口中夸赞着遥遥那位学姐，手上心疼至极地慰抚着爱马的白鬃，那神情动作看得一旁凌夜都是有些吃醋了。
继续走着，终于靠近了溪边的一对老少。
“婆婆好。梅师姐好。”
趁着老人笑容隐现，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凌夜顺风张帆地问好，同时不易察觉间拉扯了下正关切着白马的钱朵朵，于是她也道了声。
老人看了眼两人，点点头。
“玉狮子怎么回事？甚是受惊的模样，还有内伤。”
那浅绿衣衫的女子最先打量的是白马，这时微微蹙眉，莲步前探半步，却又兀地顿住，玉手还搭在椅背上，轻启朱唇问。
“你看看吧，今天她俩可是折腾坏了。”
凌夜快步上前，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接过撑出轮子的木椅掌控权。
迟疑中的梅师姐偏头垂目看向眯眼的老人，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交接了轮椅后扶手的她即刻小跑了过去，先是望闻问切了一番，而后忙是牵着白马朝后方不远的独木桥行去，得了凌夜允许的钱朵朵
也自然随之走了。
日光正是明媚时分，老婆婆懒洋洋地打着瞌睡，没有说话的兴致，凌夜便安心地推着。
一直到轮椅遇墙返回，那牵马的两女已经在了木屋，仿佛仍在小憩的老人说话了：
“可是奇了，我观你实力没强几分，内心倒是清净了不少。”
“士别三日嘛，再说这都多少天了，我也算适逢着几番磨难和机遇，那天我出了王府……”
他回说着，老人静静听着。
来回往返间，旭日很是不合时宜得刚阳毒辣了起来，散步只好结束。
凌夜稳稳抬起轮椅，踏着流水，越过小桥后，不知是水位高涨，还是木桥太低矮，鞋底便隐隐冰凉湿润了。他也没理会，推着轮椅就要过去那炊烟袅袅，飘荡间传开了辛辣，涩苦，以及熬制中药时的特殊香味混杂的地方。
“不用去了，”老人皱着苍色纤眉，悠悠岁月在她枯槁面容上，刻下的痕迹更显得斑驳和深邃，两眼眶深陷着，一对眸子却是明亮有神，“抬我过桥。”
“啊？”
凌夜愣了一下，难道婆婆不喜闻到中药苦味，想要回她的大院了？
不过想归想，他又抬起了木椅，利索地踏了过去。
正要继续拔步离去呢，略喑哑之声第二次传来：
“再过。”
没作迟疑，心中思考着缘由的凌夜，此时还未放下轮椅呢，他又过了一次独木桥。
“行得蛮稳，可脚呢？”
老人终于没说出那句话了。
“脚自然是湿了。”
凌夜理所当然地道。
“为何会湿？”
老人似不曾理解过这常理一样，追问。
“重量。”
他回得毫不犹豫，随即在老人平静祥和的目光下，却不怎的自信了起来，“是吧？”
“那你觉得谁走才能不湿？”躺靠木椅靠背上的她没表态，刁难似地继续问。
“至少要三境，”他想了想，估摸着说道“轻易间可以灵力外放，将鞋底与水面隔离开。”
“三境都能飞了，还用得着如此？”
老人家轻斥了声。
我不大晓得啊……出了回类似于“乡间大娘猜测皇后娘娘每餐都有大肉饼吃”的洋相，抹着鼻子，凌夜声势也衰弱了不少。
沉思半晌，他才猜测道：
“天资聪颖者，对灵力外放在二境时也能达到吧？”
以他时常凭靠强横肉身和坚韧经脉蛮干般释放灵力的经验，他相信一抓一大把的那些，比他资质优异的人总会能，且将更轻松做到的。
“倒是条路子了。”
不可置否地点头，沟壑纵横的枯脸又弯出一道可怖笑容，“依你的资质，可做得到？”
“瞬间外放勉强可以，但精细而持续性控制就……”
没说下去，对方本来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大部分本领的。而且猜测到了某些事的凌夜已是喜意纷涌上心头。
“不要高兴那么早，我是个废人，就是没被废的那会儿，也从来学不懂那些个仙人妙技。”
便如凌夜所猜想的那样，以老人家的阅历和手段，一个少年，就算经历复杂了些许，明里暗里的所有表现也都是极难逃脱得了她的法眼。
但既然老人还是表现出了某些意向，便是颇为中意了，对于身前这少年也算是瞧得入眼里。
“婆婆是武者？”
凌夜恍然，脑中无法抑制地回忆起了存在于老人居所，那昔日的一笔，骇人听闻的一笔！
“哦？看来你是瞧出了那根毛笔了。”老人瞧着少年，更是顺意了几分。而后，她本就明亮的眼神蓦然凝聚成了一把利剑，剑意耀眼得刺人，喃喃自语道，“那群贼子……”
凌夜问：“婆婆，他们都死了吧？”
“还用不着你操心。”
恢复过来，老人淡声道，“差不多吧，死得没剩几个的，但也不是你一个小鬼该在意的。”
“嗯。”现在不是而已。
得人技艺，如同拜师，师与母无异，杀了老母亲人的家伙，自然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不以为然间，凌夜却也不会真的去犯蠢那可是在帝国报复下还能逍遥的存在呢？
第八十三章 某一道法
他这副样子，老家人更不可能继续深入下去了，便道：
“老婆子年轻时倒有些个诨号，只是日子过着过着，都记不大清了，好在我还没老糊涂，尚晓得自己的本名，唤作恭孤兰。”
“恭老师？”
凌夜试探性道。
“我不收弟子。”
她拍了下扶手。
不假思索间，凌夜便是口言身拜着。
“晚辈凌夜，拜见恭前辈。”
说是如此，他执的仍是三叩头的弟子礼。
一丝不苟地叩礼完毕，恭姓婆婆并没有阻拦什么，只是轻叹一声，也就任凭这小机灵鬼了。
眸珠归于浑浊的她，吩咐说道：“自己走上几遍。”
凌夜没照做，而是推起了轮椅，去往不远处一个树荫地。
不自觉地，烈日当空了。
再回来，凌夜索性脱掉鞋袜，赤脚感受着溪水的冰凉，大刺刺地踏行了一遍。
第二遍，他走得极为谨慎，想尽办法地调动了尽可能细微的力量，确实弄巧成拙，脚湿得更多了。
想了想，凌夜有些不甘心，于是第三遍动用了灵气。
他闭目调息了小半天，终于分离出了那么小股，大约有半个小拇指粗的灵力这已是他能够控制自如的极限。
再少一分灵力不是不可以，不过调动起来必须要以意念强行凝聚操纵着，稍不小心灵气就会溃散于百骸。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他根本不会任何身形步法之类功法，狠咬着牙，凌夜一边回忆着自己从前胡乱动用灵力时的经验教训，一边就要寻摸着再重演一遍。
“咔哒！”
都真正未踏上去，他脚下实木便莫名出现了个不大却深的窟窿，眼儿缘处还生着蜘蛛网般的密集裂缝。
两分钟后。
“我成功了！”
凌夜又把没有名分的师父劳累着推到独木桥边，一手指着那窟窿，一手孩子气地挥舞着，“这招绝对能当做暗器使！”
听完了他的讲述，恭老前辈面色古怪，便是缓缓摇头道：
“你可能够再重现一次？”
“……”
全身顿时僵硬，他保持着一个滑稽而悲伤的姿势，良晌后，他才喏喏低声道：
“这……这是我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是啊，他哪里是什么能自创道术功法的绝世天才，猫抓耗子地瞎胡闹久了，成功那么一回也是撞大运而已，真寄托这招于临敌时使用，更大可能还是自废武功的后果……
盼望已久的远程攻击，竟然只是昙花一现？
渴望，又可恶！
正愤懑不平的凌夜，又听到了老婆婆的声音：
“看来你真的是半点技巧性功法都不懂了。”
“弟子……”
状似说顺嘴的他忙不迭地改口，“晚辈除了偶得过一本运转灵气的修行功法，其他的一概不会。”
恭老婆婆一眼看穿了他的的小心思，略招了招手。
凌夜硬着头皮凑近了过去，在对方眼神示意中蹲下身子。
有只抬起的枯手稍一曲，一弹，“咚”的一声，他便是狠吃了记脑瓜蹦疼痛感真切的他泪光都隐约闪烁出了。
“不许有第二次。”
那枯手颤巍巍地收回了袖袍，重新搭上了那个黑色合金材质的扶手。
“……是。”
在这位亲近老人面前，凌夜小孩子的一面总是不由得展现出来，颇为不情愿地回道。
“既然一概不知，我正好是有门粗浅的通俗法诀交予你。”
老人自顾自道，“你莫要心生什么侥幸心理，真就只是一篇普通功法罢了。因为我根本不懂灵力，高深些的内功予了你更是有害无益。”
“晚辈遵命。”
抱着拳，凌夜道。
“此决单名一个《某》字，无来历根源，无任何修炼要求，便是寻常凡夫都能轻易入门，只是后半篇的提升方式会越发得迥然，怪异，渺茫……甚至于欲要修至大成，实在不像是人力所能涉及。依我与其余几位参悟者的见解，创立这门功法的人应是观着‘某之真意’走火入魔了，方才涂鸦乱语了下半部分。”
“修行者也不行吗？”
在他心中，真正的世外仙人始终是几近于无所不能的形象。
“他们还是人，飞得再高也终会坠落。爬得再远，亦是凡尘中的蝼蚁。
老婆婆淡淡说道，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神态。
“五境的巅峰强者呢？”
他不相信，更不愿去信。
“那些存在？”
稍缓停了片刻，她斟酌后答道，“算苍鹰吧，偶尔会生疲累，会有尘世的牵绊，落下休憩和捕食同样是难免的。”
凌夜无言以对。
他曾经已是有过类似的估测和假想，但此时真被一个了解内幕的人言之确凿地确认下来，心中依旧是复杂百味。
“晚辈受教了。”
数分钟后，得此秘闻的他深深鞠了一躬。
见少年没了问题，恭姓婆婆开始了长篇大论地讲述：
“那道印存有某之真意的物件，以及这门功法的秘笈，我并未随身携着，且先口述一些我的领悟和经验予你。”
“此功法无任何属性，于是内力和灵力皆是能够畅通无阻地运行，甚至能与任何功法同修而无损……”
“当然，经过实际验证，似乎懂得与争斗相关的知识越少，对《某》的修炼效果反而会越好……更让人无奈的是，就算是找一个无知孩童去学习，只须年许间，《某》的修炼境界就会远超其余任何人，然而丝毫不懂得争斗，甚至连争斗之心都生不起来的人，又有何用呢……”
“说回来，它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四个字，放空自己，念头通达之下，修炼起来便不会有半分凝滞之处，功力一日千里也无不可能……你也无须涉及过深，我传你此法，也只是想让你能够表现出一丝类似于无所不能的特质，也便是能够做到一丁点儿超出普通常识的事情。例如修成之后可以轻身如鸿羽，如此罢了……”
“念头通达？这个嘛……”
口中略疑惑问道，凌夜内心已是升起了惊涛骇浪。
这哪里是什么凡夫功法！
恭婆婆描述过后，就算是许多修行界的常识都不懂得，凌夜也能断然判定这功法来历决是非凡，只是不知道较老师自夸是世间顶尖无二般的灵诀又如何了？
“所以我说，你只需学个皮毛，便算作一门粗浅功法了。”
恭姓老婆婆重新躺回椅子的靠背，也不怕打击他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非人哉
学了，当真是简单至极。
他也真就不过如此，满脑子里纷涌而出的都是疑惑不解，满心求索欲悟之下却是茫然自失不懂。
老婆婆口中言论之语完全是升华和凝练到了哲学高度上的，乃至玄学领域都涉及面颇多……以他的智慧仅仅能领会和辨析出这般了。
这还是寄托于他上一世处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平日里总会被许多庞杂的信息所灌脑，潜移默化间，许多那时左耳进右耳出的名言警句，在此世便成了“大道”和“天理”一般的存在。
像是“道法自然”、“阴阳相生”、“意识可以改变物质”……科学可以解释的，诡异到扭曲常识的……种种正道歪理，竟要炖成一锅大杂烩，却又系统性地共聚于一个人身上……对于这样近乎忤逆世界法则的理论，原本还自以为承受能力极强的凌夜此时不禁心中问着，这可能吗？
当然是可能的。
下一刻，他又驳斥了自己先前的问题，因为凌夜猛然思忆起一件事！
惶恐突生的他再顾不得其他事，沉心进入了观想状态，将灵老教授他灵诀的整个过程归纳了一下，脑门上的细密冷汗直往外冒哪还有什么明确的分界线，意识真的能转化为真切的现实！
现实……梦境……庄周与蝴蝶……这一世……这个世界……
原来如此，我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着诸多问题，指不定我现在只是个瘫痪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呢……凌夜睁开了双眼，眼中毫无情绪起伏，漠然地环视一圈，原本亲切的老婆婆，脚下沙砾，近旁潺潺溪水，以及他再远些的草木之碧绿，花卉之芬芳……一切都只是虚幻之物吗？
而另一边，对于身前魔障似的少年，恭孤兰眼中精光爆闪，却难掩她干瘪面容上的讶异、惊艳和疑思等等由枯井般心境波动而产生的情态变化。
良晌后，在少年明亮黑眸逐渐黯淡，几如残烛星火之际，这位老婆婆虽是残躯老妪姿态，却见她凝聚皆身意念，显化为了渺渺心台的一根清莹秀彻的尖针。
其状细长似青烟丝缕，其态于半实体半虚化之间，无色无声无息，划破虚空般朝他印堂正中疾刺而去。
刹那之后，竟是毫无作用。
意念化作的尖针在即将触及少年额头时，仿佛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忽生现世，连发招的主人都不知尖针是被吞噬殆尽，还是被击溃消散了……
那股意念可是老人百载苦修体心的结果，内里蕴含着她对于某之真意的一切认识和经验！
方才凝聚起来看似轻松，实则已是她长年积累磨炼而成，浑然若天成，能与人融汇却不损及对方丝毫。
其之有多珍稀可贵先不提，眼下除非她想要杀了这个还算顺眼的晚辈，否则此招无疑是不合适的了。
来不及再多思虑什么，对方失神的眸珠将近全白，身形已是隐约显现出一种透明感觉……种种非人哉的迹象越发明显，恭孤兰一声轻叹，便又有了动作。
无腿，她不利于行。
独臂，她无法周全。
枯身，更早是佝偻。
残躯至此，一位老妪尚且能如何？
一指连三动。
曲指间，先稍弹扶手，于是人向那非人疾射了去。
指呈剑势，再轻戳其额心，大半个手掌深深没入，拔出后无见有血丝和脑浆。
最后是一记略显多余的脑瓜蹦，借着反震之力，她终归于木椅，右手搀回合金扶手。
兔起鹤落之间，恭姓前辈稳稳当当地结束了一切。
非人的感觉逐渐消失。
十数分钟后，仿佛电影回档到先前。
当凌夜眨巴着漆黑眼眸四处乱瞄，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见着轮椅上气息低弱而缓慢，似平常老人一样的恭前辈发话了：
“你资质实在不堪，我想了想，还是暂且不传你秘笈和真意了，免得你多嚼不烂，今日就到这里罢。”
“可，可我还没嚼呢？”
凌夜弱弱地回道。
面无表情的老前辈拂了拂袖袍，指向不远的阴凉处。
他跨步至对方身后，手搭上轮椅后扶手，推了过去。
“前辈，”刚到树荫下，满腹狐疑的凌夜忍不住地再问了句
，“咱们明天继续？”
“……”
费什么话，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恭前辈只是斜瞪了他一眼。
不好太严肃，又真没什么可教这后辈的了，于是她没话找话道：
“你家在哪，还有什么亲人？”
“定南省北边，一个没名字的小城镇，我家住城北。”
凌夜平淡地回道，“家里人都不在了，也不知个生死。”
他发现自己的确没怎么失望，恭婆婆既然与他亲近了，总不会是害他。
虽然几分异样还是模糊存在的，好像他错过了某些事一样……
“倒是跟老婆子很像呢，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老婆婆说着，话题突然转移，并向他招了招手。
“婆婆。”
凑了过去在轮椅前蹲下，没答话的凌夜很机灵地叫了声。
“嗯。那东西不适合你，我也没会其它能给你使的功法了……可能真就是命运吧，捉弄人们一遍又一遍，怎都不肯罢休……”
摩挲着小家伙的脑袋，深陷的眼睛眯起，老人家褶皱的面颊抖动了几下，外人看来或许狰狞无比的表情，在另一些人认得出，这是慈祥的笑容。
听得婆婆的絮叨，凌夜心境渐地平和，眼睛一颤一颤，在那朽木摩擦的声音中竟是彻底放下了戒备心，陷入了仿若沉睡，实际上却更奇异的某种境地……当然，在外界看来，也只是少年跪坐在老人家的右前侧，享受着对方枯手的抚摸，便是一副祖孙叙乐的温馨和睦的画面罢了。
烈阳自高照，而几近入幽冥。
暮之霞透过云彩，照射在此间的园林，花草树木，河溪小桥，一切都被晕染成了淡淡的赤色。
仅于这短暂的几秒，天地界限似乎也混沌了许多。
直至昼夜交替完毕，夜月撒下银碎的清光，将沾染血光的世界洗涤了干净。
恭孤兰收回了昂然的视线，瞧着不远处的木屋，孙儿仍是未有苏醒的迹象，孙媳妇却又来讨要情郎了。
第八十五章 难过的消息
天上银光闪闪，地上水波粼粼。
“老……婆婆，请把我的未婚夫还给我！”
咬着银牙，钱姓少女话语从口中蹦出，总算这回收敛了许多，没有直接骂出声。
“……”
到底成了自家孩子，恭孤兰此时看少女的眼光已不再如之前几次那么冷淡和苛责，反而是细细审视了半晌，以另一种角度想来，对方原本的莽撞无知竟也有些纯洁剔透的玲珑心痕迹了。
老人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说道：“等等，他快醒了，不会有事的。”
“你个老妖”
还等？再拖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眼睛红了一圈的钱姓少女随即就要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前去。
“莫要放肆！”
她不饶人的小嘴登时被一只纤手死死捂住了，那手主人的主人略焦急的声音响起，“前辈，她只是个小女孩罢了，不是有意冒犯的您”
老人还未表态，少女已是真火从心肺烧灼入喉，又喷涌而出，全身内劲稍吐，轻易便挣开了身后柔弱女子的束缚，侧脸喊道：
“梅山菡！那是我男人！”
“前辈对凌学弟未曾有过恶意啊，你……你这样反而会害了他也说不定呢？”
劝说的话语对方丝毫儿也听不进去，梅学姐半途转了口。
“……”
正回脑袋望去，一时半会她还真察觉不出任何异样，情郎看起来睡得且是极为香甜。
少女深呼吸着两秒，强自冷静道：
“老人家，先前是我不懂事，还请见谅，就是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可他……”
“他不会有事的，上次只是意外，绝不会再发生了。”
如今的恭孤兰耐性异常得足，重复了一遍，“若不信，你可以上前来，只要不打扰到他。”
少女闻言便冲了过来，在熟睡少年身侧停步，小心翼翼伸手试探了过去。
老人居然没有阻拦的意思，一双小手不停触摸着少年的面庞，真切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度，以及那嘴边微微勾起的弧度……直到脑袋凑近的少女不自觉地想要捧起那张脸，一只枯手蓦然探出，钳住了那对嫩手，没有过分使力地打消了她的情不自禁。
“对不起。”
放松下来后，少女的俏脸上两朵红晕生出。
“年轻人啊……”
哭笑不得的老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远处女子见了没事，想着玉狮子伤势的处置还没收尾，于是对着老人做个万福后，便轻移着莲步走开了。
相对无言中，少女的尴尬和窘态没有持续多久，那沉睡小半天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唔啊~”
眉头一皱，而后是整个面部表情逐渐变得活跃和丰富，凌夜打着哈欠后，异常清明的脑袋瞬间苏醒了过来。
“呜呜呜……”
观察和分析着场上的情形的他，顿时被一阵委屈至极的哭闹声，以及那扑来的人儿打乱了所有思绪。
他顺手抱住少女，缓声安慰着问道：“好了好了，到底谁欺负你了？”
却没没说出什么帮忙报仇的话语，能在此间出手教训这妮子的人……
“婆婆。挺好的。”
少女嘟着小嘴，眼神往轮椅的位置偷瞄了过去，顿字说道。
“是吗？”
看起来吃亏不小呢，看她嫩脸拧巴着，却连句抱怨都不敢说，凌夜哑然失笑起来，也就没怎么理会了。
轻抚少女背部的他，对一直未说话的老人问道，“婆婆，我像是又睡着了？”
“无碍的。倒是你，资质固然顽劣，可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健康纯粹得远超许多境界还高于你之辈。我本来还想帮你清神洗脉一番，竟又是无多大用处……只是这就更奇怪矛盾了，分明就是通明见性，修行之路为何仍是这般坎坷。”
恭婆婆打量着少年，一副饶有兴致却未打算贸然深究的样子。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小子所经历过的诸事，稍微特殊了些。”凌夜一边搭着话，一边携着少女行去老人身后，“至于修行，我有位老师说过，心念斑驳之下，任是神丹妙药也难以让我这块顽石点头的。”
“顽石，还真是好形容，你的某些执念之深切，连我个快进棺材的老婆子都感到意外。”
念叨着那个字词，轮椅被推着行近了木桥，老人略有深意地提点道。
凌夜偏过头，避开了对方的好意。
“要不要去跟梅师姐告一声别？”他对紧紧挽着他一只胳膊的少女
问说，语态温和备至。
“玉狮子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呢，我常过来看看就是，今晚就不打扰山菡姐了。”搂得更紧实了些，两番受惊的她不敢再离开对方半步了。
近十秒静默，行着小道的他们，只听得到四周林间的树叶婆娑声。
“月色真美呢。”
他只能无话找话地感叹一句，却没有人回他的话。
三人各自停止言语，很快行出了这片被高墙包围的园林美景，不久又抵达王府大院。
院门口，他们险些碰撞到了一人。
“陈师姐好。”
凌夜对着院中正快步将行出的一素袄女子问候了句。
“呼呼！”
大喘了两口气，素雅短袄的女子惊喜道，“恭奶奶，你回来啦，我刚要去接你呢！”
说着，她小跑两步，贴近了过来。
“有什么可急的，山菡那环境不错，我多待个几天也没事。”老人轻拍了拍凌夜的手背，再抖动面部扫了眼他身侧的少女，“行了，今天让你白忙活了半天，快些回去歇息吧。”
原本以为自己偷偷戒备的视线，对方应是难以察觉的钱朵朵，直到此时被人家扫视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有些悻悻然起来。
“那哪里行，你可不能在那种阴湿的地方过夜，要不是我最近的功课实在忙活不完……”
吐着舌头散热，陈茜茜一手对着通红冒汗的面颊煽动个不停，一手接过了少年掌控的扶手，接着就要推起轮椅走入院子。
而被无视掉的两人怀着迥异的心情，均是不以为意，同样转身走着。
“哦对了，凌夜，还有钱朵朵是吧，谢了！”
身后一道声音迟迟传来。
“不谢，”被拉扯着行步稍快的他，未回头地笑道，“有空我会多来看望婆婆的。”
老人最先开口：“不用了，我一个老婆子……”
“确实来少点比较好，”颇为惊异地看着老人的面上的笑容，陈茜茜替对方说道，“听说你们三个新人的测试要开始了。”
“……”
空余的一只手朝后胡乱挥了挥，凌夜也没任何心情说话了，深夜中渐渐行远。
第八十六章 长夜漫漫
凌夜别院。
他被钱大小姐紧张兮兮地拉进了屋里，她探出小脑袋张望了半晌，而后锁紧房门，转回身一溜小跑到他近前，双手高抬，重重地搭在他两肩上。
“你还太小了。”
凌夜有些无奈地声明着。
“哈？”
两秒后，满面红通通的大小姐跺他一脚，“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他略显迷惑着问：“那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是关于青春期的躁动，还能是因为什么……难道这妮子又半途害羞了？
“我真的有重要事说嘛！”
小手再爬高，扳正了他的脸，她微嗔道，神情可谓是郑重其事，“你强认的那个老人家，对你或许不怀好意，她今天两次迷晕了你。第二回我是瞧不出来她做了什么手脚，但最初那次，绝对有问题！”
果然不是错觉啊……凌夜也在思虑着，先是搂过过于激动而不自知的少女，而后轻柔地抚慰着了那双僵硬用力的手，口中道：
“你我自是信得过，可婆婆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慌张失措？我并没受任何受伤啊。”
“她……我形容不出来……也没见到整个过程……但是，那种状态的你绝对不是你……”
她越说越小声，直至最后已成了呢喃细语，“好可怕。”
发觉少女正微微颤抖，凌夜心中怜惜之意升起，拥挤她而不停宽慰道：“没事的，我这不好好的吗？我答应你，永远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做你一辈子的小情郎。”
“……真的？”
她竟是抽泣了起来。
“当然，”虽仍是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见着话语有效果，凌夜正色答说，“我喜欢，不，应该说，不
知从何时开始，我的脑海中，心肝里，已经被你的身影占据了很多很多位置。我好像确实离不开你了。”
“……”
她未言。
两人，一个吻，浅浅的，稍触即离。
“那个老妖婆，很危险，就算她真的对你有好感也一样。”
恢复精神的钱大小姐昂着脑袋，镇定自若道，“那时，山菡姐还在熬药，我正帮着打下手，本来一切很正常……”
“我发现时，边跑过去，你的眼在变白，身体透明得能隐约见到后面的景色，整个人变得不再像人，更像……某种未知的，没有任何生命的异物……”
“它当时对一切都是漠然，俯视，通彻，哀怆，憎怒，邪恶，诡异……既让人感受到诸多情绪混杂，却仍旧似有似无的态度，似乎……如同邪魔，或神明。”
话语理顺了许多，可凌夜反而更不解，以及更生出几分好奇……那种状态，很强吧？
面上自觉未有表情变化的他，却瞬间被怀中人儿察觉到了那微许的不对劲。
“不许！你敢去学那种妖法，我死给你看。”
钱朵朵面色肃然，不容情郎置疑她的决心。
贴靠的两人僵持着。
“邪恶……”
良晌后，他长吐了口浊气，这才下定彻底做了决断，“那算了，不学了。”
“你确定，不要骗我。”每日相伴情郎的她，对方许多压抑极深的情绪和欲念自然也是朦胧有所体会的。
“嗯，骗你干嘛，我是有不少问题想去探索和解决，”凌夜刮了下她的小巧琼鼻，“但那必须是以我的脑袋正常清醒为前提，否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面贴面，眼对眼，一动未动，一眨不也眨。
“那，晚安。”
她高度凝神地盯防着凌夜。
“晚安，去回房睡吧。”
他脑袋后移些许告别着少女。
“我跟你一起睡。”
“不许做那种事。”
在情郎呆愣的表情中，钱大小姐红着脸，咬着唇，接连喊两声。
“分床吧，我多铺一个被褥，睡地上。”
为了小凌不遭罪，他提议道。
“地上凉，”小脑袋中羞涩占了上风，她一只脚微微踮起，划拉着地砖，细若蚊声，“两张被褥，可以了。”
钱朵朵干脆指使凌夜回去拎来了她的被褥和枕头，之后两人各自洗漱，磨蹭大半个小时后，熄了长条电灯。
一夜过去，凌夜压根就没睡着，暗自后悔为什么要听个小丫头的话，非要躺上不比地板舒服多少的硬床板。
半夜时，他的被子便被某个睡相不雅的大小姐抢拽走了。
对方一边身下垫着自己的，另一边盖上夺来的战利品，美滋滋，香喷喷地睡得更熟了许多。
只是苦了凌夜，心中不停纠结着，到底是挨冻睡去好，还是钻温暖的诱惑中进去……
他却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而一夜渐地过去，不知谁家院子养的鸡禽都长久啼鸣了起来，趁着旭日未升，挨冻大半夜的他终是忍不住下了决定。
轻轻一掀，一滚，进去了，温暖犹如仙境，他正美妙绝伦之际，一具红粉骷髅裹来，地狱降临了……
一个世纪的时光流转逝去，曦阳才迟迟地探入厢房的雕花窗，昏昏沉沉的天际慢慢亮光显现。
像是定过闹钟一样，熟睡得跟八爪鱼的一人醒了，另一人却未曾闭过眼。
第八十七章 你很可疑啊，少年。
被她闹腾了许久，斜阳正徐徐拔高而上，地面随之持续升温。
当天气已有些闷热时，凌夜出门了，还未踏出几步，他就被身后小跑出来的少女拉了回去。
原本以为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屋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关门，转身，紧绷着小脸的少女对着他打量着，随即“噗嗤”地笑个不停。
心生不妙的凌夜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初入眼帘的是他身上破烂和变形的短袖，再细一瞧，手臂之类的裸露部位更是遍布着牙印。
这么想来，他正隐隐作痛的面庞和脖子想必也是未能幸免于难了。
就眼下这副凄惨模样，让他怎么出得了门？
凌夜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妮子，还真是属小狗的！”
同时，他伸出了一只手捏拽着眼前人儿的鼻子。
“讨厌，你才是小狗，等着别捣乱。”
被迫收回目光的钱姓少女，先是拨开情郎作怪的手，而后带着浅浅的笑容后跳了开，朝屋里边那熟悉的衣柜行去。
不到半分钟，对着一堆基本都未曾开封的衣裳，少女扒拉完毕，从中挑选出了一套还算满意的白衫黑裤。
“太正式了吧？只不过是……”
跟过来的凌夜嘴角微微扯动，一边随口问道，一边自然地脱下了身上乱糟糟的衣物。
“你要记住，今天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街邻窜门，酒肆取乐了！”
猛然打断了情郎的话语，钱大小姐手上辅助着对方穿换着衣服，口中颇为琐碎地言道，“你要去见的人，是轩辕阁在学院分部的负责人……而轩辕阁，乃是皇帝陛下手中所持用的尚方宝剑，是帝国最有权威和力量的势力……”
“行了，我晓得了，我会尽力严肃些的。”
“……你确定不需要我跟着一起去？”
严重怀疑对方话语真实性的钱朵朵，最终只是说道。
“不用，你该去地下训练馆，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了，那管2序列的强化药剂还一直空闲着呢！”
毕竟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童教官即将再次出现，以对方的变态程度，会如何折磨他们根本是无法预计的……
“那东西你注射就是了，我还要一两个星期才能完全激发出1序列的潜力，而且还可能会造成浪费。”少女手上已是帮助他穿戴完成，正调整着一些细微的不适之处。
又摸了把她的俏脸，凌夜没说什么，拉扯住了对方显得吹毛求疵的小手，短暂温存着。
两分钟后，两人同行而出，朝食堂踱步走去。
……
草草解决掉一顿饭后，两人很快来到了王府中央位置。
送少女进了主院屋里，分别，凌夜出来时也没见到恭婆婆，他随即走向了旁边的一处院子。
入院，近屋并敲了敲门，里面那人道了声“请进”，外边的他下意识规整了下仪表就推门进去了。
“我想去潜院，请问有什么条件？”
在桌案前几步停下，凌夜开门见山地问道。
而后，被钱姓少女不停唠叨之下，他对于埋头于桌案的那人终究是存了几分虚幻的敬畏感，于是又礼貌性补充了句：
“吴主任，您是大忙人，我就索性简短些说了，我觉得轩辕阁对于新人似乎并不友好和欢迎，虽说算不上排斥吧，可晾晒和敷衍的态度还是挺明显的。”
“差不多是这样的。”
对方意外地即刻回道，“轩辕阁并没有多神奇的地方，说穿了，它其实是个大杂烩，除了核心的一些人，就算是正式成员，他们中的大部分背景都很复杂。”
“像是帝国内部，就有军方代表，科学院的研究人员，自行报备的民间散修和异能人士，这些相对还纯粹些……还有诸多宗门派别派遣的联络人员……甚至如联盟方面的外境特使……大小势力盘根交错已久。”
“而某一天，数十年都奉行‘育人而不参涉俗世’理念的学院，却突然冒出了三名背景可疑的学生喊着要进来，没多少人会喜欢的。”
“背景可疑，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还能理解，但说他们三人背景有问题，凌夜眼睛眯成了一条细
缝……
“首先是你，你不是什么边隅少年。”
在他颇为心惊肉跳而又极力收敛情绪的时候，手上事务丝毫未停的吴主任自顾自地言道，“但，追根溯源之下，帝国的各方势力竟然没人能查清楚你的真实背景，所有残余的线索只是隐约指向你本是帝都人士，之后再无进展。”
“而你接连勾搭上了处于军方核心圈的高家，以及户部有名的钱家，这两位千金小姐。看似只是作风不检点的行为更是可疑，说你图谋甚大也是有人信的。”
讲完这几句，吴主任稍抬头认真打量了看去了处变不惊的少年两眼，便听到对方的问话：
“他们呢，两位始终生活于帝都，祖辈清白且家业有成的两位贵族子弟，能有什么问题？”
也不为自己辩解吗？
是自觉问心无愧，还是知道说得越多，信息同样会泄露得越多……停顿半秒，吴主任才重新低下头，又继续道：
“而后是你那位小女朋友，她父母一辈……一言难尽，而且这些家事也不该由我一个外人提起，你只需知晓她母亲柯莲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就是了。”
不简单，说的轻易，这可是轩辕阁做出的评语啊！凌夜却没有多大震惊了，静静等候着最后一人。
很快，来了。
吴主任正好处理完一叠文件，随手丢开，简略道：
“赵姓那人，本身没什么奇异之处，只是运道不大好，他家里有问题。”
没了，心知有些隐秘了解后就无法脱身的凌夜，忍下了继续深入探寻的**，开口：
“那潜院，我还能去吗？”
“当然能，既然未有实证，已知资料中你也从未曾做过任何违反律法之事，身为轩辕阁的正式成员，你自然有资格申请进入那边学习。但是，”
吴主任答应得干脆利落，却留了个转折，沉默下才缓缓解释道，“毕竟只是第一个学期，你们还拥有学员的身份，按惯例来说，是有困难的。”
第七十八章
屋里，被人再次追问后，签字笔的刷刷声蓦然顿住。
房内只有两人，当然是凌夜问出的话语：“有什么条件？”
“会有一轮附加测试。你要想清楚，曾经也有过想要提前进入潜院的学员，他们有的成功，更多的却都失败了。”
在眼前这位新人坚定的眼神下，吴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补充道，“论实力和资质，连那些已经死透的失败者都比你强许多。就算是作为最快记录的高泠，她至少也是在通过了第一学期的三次测试之后才敢申请的。”
“至少……也就是说我会相当于提前经受一次期末测试，是这样的吗？”
凌夜问，对方点头。
只是为了早些时间系统性修习罢了，与他将要面临的风险相较，似乎不成比例？
他犹豫了，半晌之后，才道：“什么时候都行？”
“时间可以由你确定，但具体的要和你所属教官协商。”吴主任从靠近桌子边缘的成堆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朝已来到桌前的新人递出，“真要去的话，填完交给你那位教官即可。”
谢过，告辞，凌夜也没想到此行如此突兀地就结束了。
接近正午了，他决定先去王府门口找一找那位老人。
还真在这里。察觉到时间的宝贵后，他几乎是奔行着赶出了大门，在门前石狮子处停步。
似乎躺睡着的老人先开口了：“不是让你少来的吗？”
“婆婆，我去你屋里没见着人，再说跑过来看望一下你，也不会耽搁什么时间的。”
凌夜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变出了把大黑伞，打开，提气间将伞柄朝地上青砖直插而下，径直没入了大半尺的长度。
“我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老人说着，睁开了眼，手上搭在着右侧的伞棒上，却没拒绝的意思，“劲头使得马马虎虎，看似凝聚之下却是死力道，还须勤练……还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之后面临的测试难度。”
虚心接受了老人的点评后，凌夜斟酌着语句道。
瞥了这后辈一眼，恭姓婆婆缩回了手臂，闭眼道
：“老婆子不懂那些训练的事，但潜院那边，你还去不了。”
“是，小子这就告退。”
再无犹豫，凌夜行礼，转身重新进了王府。
不久，下去地王府的他，正巧碰上了来客栈吃饭的钱大小姐，以及同坐在餐桌上的另一位熟人。
走过去期间，听起来这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你听我解释，朵……”
“够了，你给我滚！赵同学，请注意言辞，我们没那么亲近。”
“就是为了那个臭……”
行至近前，凌夜又没有任何遮掩气息的意思，那位表情扭曲的熟人面庞变得更加扭曲，言语熄声之下，竟在察觉到他的下一刻转身跑开了。
“你终于来了，这家伙真是烦死了……”少女起身扑进情郎怀里，抱怨间扭头朝不远处一位面生伙计道，“学长，请给我们来间清净些的单间，之后重新送些饭菜过去。”
“好嘞，楼上雅间，两位这边请，饭菜稍后就到。”
扯着嗓子，这位学长看起来角色扮演的是相当称职了，随后前面带起路。
“早先这样不就好了，还有，赵同学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夜边跟着前面的学长上楼，边调笑着黏在他身上的少女。
“哼，单间比饭钱还贵，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冷清得很……”
钱朵朵摇晃着情郎的手臂，不依不饶地娇嗔着，直到进了房间才似想起来了什么，淡淡一句，“他看你不在，以为我们闹矛盾了呢。”
“嚯，厉害了他。”
颇为惊异，却也不算多意外，凌夜开始讲述了自己一上午的遭遇。
几分钟后，饭菜传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谈。
“确实不该这么早去。”
听完了情郎的描述，钱朵朵为对方的知难而退决定做出奖赏，夹了一块靓丽而肥美的红烧肉过去。
没说什么，他回礼了一块鱼肉。
你来我往间，甜蜜腻人的氛围下，凌夜自然地说道：
“我家没了亲人你是知道的，但
有岳父大人在的话，我们是不是先订个婚才好，免得总是有人想来抢我的女人。”
“唔~”
正吞咽食物的少女顿时一副被噎着的模样，接过对方递来的清水，急忙灌了一口，又是被水呛到了。好半晌，她才在那只手抚背之下理顺了气息。
面色绯红的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较为完整的话：
“咳咳，笨蛋，哪有这么突然就……求婚的……不过，我答应了啦。”
“……”
一手摸着鼻子，一手仍旧搂住少女，毕竟没有实际经验，凌夜这才想起原本还是要求婚的呢！有些发糗的他脑筋急转，盼望着能弥补一下先前的失误，于是更加沉默了起来。
这一下可麻烦了，早已昂扬着小脑袋，闭起眼睛的钱大小姐苦等了一阵子，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她睁眼，见着正陷入某种迟疑思考状态的凌夜，登时怒道：
“喂喂，真是的，给个反应啊，难道说你很不希望我答应下来？还是说……你在惦记着其她女人！姓高的那个？你老家的青梅竹马？或者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是不是那个柳青青？还是看上了哪个学姐？”
眼下对方更是越说越离谱，凌夜反而失笑出声，不再考虑什么，搂紧怀中人儿，拥吻了过去。
许久后，两人分开，唇齿留香，有些喘不过气的钱朵朵晕乎乎间，听到了情郎的话语：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
她使力甩着小脑袋，略含糊地回道。
“这个，以前我见母亲也有一个，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颗了。”
少女稍清醒了几分后，凌夜解释了一下，“不过恰好是一对的。”
“通灵宝珠！你怎么会有的？”
先是震惊，紧跟着便是诧异，钱大小姐喊道。
“哈？”
凌夜疑惑不解之际，便见到少女从他送的那个须弥袋中掏出了一个类似的物件圆滚滚的温润珠子！
雅间内，饭菜渐地失去热度，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依然保持着默然对视的姿势。
第七十九章 饭后假想
碗碟被推移开，三颗珠子摆在了饭桌上，两人靠坐在一起审视着它们。
“你的珠子哪里来的？”察觉不出三者存在什么区别的凌夜开口道，“我这两颗，一个是在个古董瓦罐的碎片里偶然发现，另一个是从战斗的敌人手上所得。”
“娘亲遗物。你不是说你……伯母也有一颗吗？”钱姓少女目光仍是死死盯着桌面上的珠子，双手拧巴着裤腿。
“没留给我。这珠子叫通灵宝珠吗，你那颗也能隐身？”
凌夜轻拍着少女的手背，让她慢慢放松了些许。
依靠在情郎肩膀好一会儿，钱朵朵才幽幽吐了口气说道：
“隐身是其一，幼时我见母亲使过，它还可以变幻容貌形态。”
说着，面色平复的她伸出手去，觉得无聊一般地拨弄起了三颗毫无相异之处的珠子，并不停加速着。
在少女的指尖挥舞下，犹如玉石的宝珠顿时蜕变成了热情开朗的有翼妖精，飞似地奔驰，兀然地扭转，惊险地跳跃，始终保持着灵巧优美的身姿，堪堪避开了一碟碟名为精致瓷器的障碍物，但见炫目的幻影在桌面上来回折射和腾挪。
“巧了，我也见过，只是不晓得该怎么用，”看着眼前宝珠在桌上眼花缭乱地交错和飞窜，凌夜看准时机捞出了其中一颗，“小心点，平常磕碰自是不会损坏什么，只是待会你分不出来哪颗是岳母所留的时候，可别要哭鼻子了。”
“知道了啦！人家眼睛又没离开过……”少女一手接下那颗珠子，一手仍摆弄着另外两颗，“使用法门的话，娘亲也传给了我哦。只是内力似乎与这珠子不怎么相适，变幻相貌后支撑不了多久，我也没怎么使用过。”
她诉之使用方法后，随便抄起一颗珠子的凌夜站起来依言照做了，而后大眼瞪小眼了许久，什么事都没发生，看起来无疑是失败。
他再换了两颗，均是毫无效果。
“怎么会？”
钱姓少女接回自己那颗，闭合眼眸，控制着内力的运转。
淡淡星光慢慢浮现其周身，包裹着她结成了个茧，再过多十来秒，凌夜身前一位英姿挺拔的女子显现。
这时，像极了高泠的她呼喝道：“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可惜叉着小蛮腰的动作实在是破坏了她的冷厉表情。
“气质不大符合，动作应该再收敛一点，力量和能力似乎没有改变，样貌和触感倒是差不离了。”
捏着对方凶神恶煞状却别有一番风情的面颊，又拉起她的紧致的双手摸个不停，饶有兴致间，凌夜自顾自地评估了起来。
“唔~讨厌，不要摸人家啦！”娇嗔之下，他反而更起劲，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莫名的兴奋感升起。
先是忍着变了回来，她才扑咬过去，口中作怒态：“负心汉，见了那女的就那么情不自禁嘛？是不是对方勾一下手指，你就会乖乖过去了啊！”
“哪里有，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凌夜喊着冤屈，抱着接过那可人的娇躯。
半分钟后，两人互拥着，凌夜对怀中人儿问：“为什么我就用不了呢？”
“不知道，要不你找那个姓高试试？”
钱大小姐没好气道，手上始终紧搂着情郎。
“等等。”凌夜闭眼，手中那颗消失不见，两分钟后，他又睁眼回神，“不行。”
须弥袋明明不能装活物的？心生疑惑，钱大小姐第一时间的反应却是：“男的女的？你还敢瞒着我金屋藏娇！”
“……”
这小妮子也太能吃飞醋了吧？当初宴会那次还口口声声说着能接受其她人……暗自发着牢骚的凌夜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万万不敢真说出这种心里话的。
“公的，”他忙不迭地口中道，“而且还是一只通了人性的兽类。”
审视了情郎好半晌，松了口气的她接着道：“我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但你已经有这么多关系不清不楚的女孩子了，总归要收敛一点才好。当然，以后再有喜欢极了的女子，你可不能瞒着我，至少跟我说一声。只要数量不
是太多，接回家里也是没问题的。”
少女唠叨完毕，其中言不由衷的意味凌夜自然听得清晰了然，这番故作大方的模样他更是怎么都不会再傻傻地相信了，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又不是播种机，不会有别的了。”
“什么播？啊！”
先是不解情郎的言辞，再以她聪颖的小脑瓜思考了片刻，登时红着脸蛋扒开对方袖口，狠狠咬了下去。
“可能是有资质或族类的要求吧？”一会儿后，掏出手机翻开盖子看了眼，凌夜试图回归正题，“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你吃饱了没，要不要休息一下？没事的话，后半天我们就待在训练馆好了。”
“哼，气都被你气饱了……睡觉你个大头鬼……说不定这珠子就是哪位女前辈炼制，只有女性能用呢……凭什么给你们这些臭男人使唤……真是的，走吧走吧……”
闲暇嬉闹的心情被情郎后面的话语给浇灭了干净，钱大小姐随口胡诌八扯着，率先小跑出了房间。
一个破珠子还能搞性别歧视不成？出着房间的凌夜失笑起来，稍稍思虑着少女提起的更不怎么靠谱的猜想，因为有一颗珠子的上一任主人可是……等等！幻灵是雄性还是雌性？
跟随着前面那道靓影行走，凌夜陷入了沉思，他发现自己竟是分辨不出那位妖王的性别……算了，至少去排除了非人类限制的可能性，更不是实力的关系……资质的话算是靠谱些的假想……总不会真是只有女子能用这么坑爹的设定吧？
不对不对，我照样也能用隐身功能嘛，应该还是资质之类的问题，连个破石头都要反过来挑选主人了呢……逐渐说服自己的凌夜慢慢安下心来，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少女。
进入训练状态的两人，各自停止了玩笑，开始了对于不知何时，但已然迫近的第二次课堂的学前预习……
第八十章 交易与试探
十月接近中旬的一天，一直埋头训练的凌夜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情可以做去雇佣公会发布任务，悬赏冰系攻击法术。
中午用饭过，哄睡需要午休的钱大小姐后，他直奔来了公会。
攘来熙往间，进门的凌夜行往了一个标着‘咨询处’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位托起腮帮子扫视着过往行人的制服女子。
可能每日遇见的都是些老油条，实在没什么活计可做。这位应是学姐的服务人员，业务水平和服务意识已是生疏到了堪忧的程度，眼见有人走近，却是发起愣来了。
“学姐好，请问一下，发布任务需要什么流程吗？”
“啊！”
惊叫了一声，她站了起来，顿时惹得附近进出不少人的关注，但大家都是匆匆忙忙的过客，还没有人特意停下来。
果然是不专业人员，接着竟无视了来人的问题，即将展开一段闲聊的大婶模样，温吞吞地说道：
“你是，是姓林对吧，听说最近确实有新人进来了……这份工作真是无趣的很，还不如留在外边学习呢……”
“如果是凌晨的凌，那学姐是没认错人了，我……”
凌夜险些陷入了一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极为可怕的漩涡当中，好在话至半途他就反应过来，重音咬字般又讲了一遍，“我要发布任务。”
“果然是林学弟呢，真好，乏闷的基地又有新鲜面孔了……你是战斗人员吧，以后可千万别转做什么兼职……诶，这样看着，还有点小帅呢……”
重新坐下来的对方自顾自地手捧着脸念叨个不停，作起了花痴的样子。
“我确实是……学姐，发布……唉。”
经过两轮不可抗力般的话题偏转，想了想，他还是转身直接走了。
“拜拜不对，好像是欢迎您下次光临？”
身后传来不伦不类的文明用语，凌夜无力地朝声源处摆了摆手，脚下暗自加快了速度。
“有点酷酷的帅小伙呢……还是来咨询的，真是振奋的一天……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发布任务是到右侧大厅，刚才说过了吧？”
将要走远了的凌
夜，忽然听到了脱线学姐的最后这句，险些一个脚步踉跄地跌倒。
然而无言中，要说他心中没有略略暗爽，那一定是假的毕竟极少有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夸奖过他的样貌。
连连晃了晃脑袋，将那股仍残留的莫名感染力甩开，凌夜右转，走向了那边的大厅。
里面的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了。
虽然连职业性的笑脸都没有，但在听完凌夜的简述过后，对方透着玻璃窗的一个小洞猛甩出来的，确实是包括了详尽的介绍和相应的表格。
填好，连带着王府一卡通交了进去。
“是否确认发布‘悬赏完整的冰系法术以及基础知识相关类’这一任务，基础赏金为十任务点，若价值超出可以与发布者协商，交易全程由公会的进行监督，并做出正当裁决，完成交易后公会将收取一成的报酬作为服务费。”
在凌夜回话之前，里面哪位僵冻面庞的男人却是语气不再那么公式化的补充了句，“法术基础和低级法术价值一般都在5点一下。”
对方好意提醒，凌夜自然也是礼貌地回道：“谢谢，不过我是急需，溢些价格也无妨。”
“确认完毕，任务会即时更新至……”垂目瞄了眼手上的卡片，工作人员稍低声些地继续道，“既然是急需，一般也没人会常备着低级法术书……你也可以选择全网发布，我们轩辕阁所涉及的势力范围都会收到该任务，不过这样一来，你需要额外多缴纳一成的服务费。”
“全网。”
凌夜毫不犹豫地回道。
两秒后，对方恢复公式化的语气：“设置完毕，法术类物品若体积、质量和蕴含灵力在标准范围，会由帝国附赠免费传送，或是选择邮寄亦可。”
“标准范围是多大？”凌夜很是机警道。
“一成年人的平均体重和占用空间，灵力的话是中级以下，”窗口里的男人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口中说着打趣的话，“连你都可以免费。”
被工作人员的最后那句话狠狠打击了一番，凌夜嘴角抽搐着，无言中接过回执单，颇为精妙地模仿着对方的一张死人脸，走了。
却是这一晚，劳累一整天的两
人回了院子。
在一句不轻不重“讨厌的笨蛋”后，钱大小姐裹着自己的被褥离开凌夜的房间，终于是羞中夹恼地正式与他分居了。
少女前脚刚走，便又有人敲门。
是赵磊落，他来找凌夜，想要借那一百任务点。
“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无非是在哪个路人身上打听到的罢了，你难不成想说是朵朵告诉你的？”
被猜中心思的赵姓男子脸上红白交加，略不自然地岔开话题。
“你是在找法术书对吧？我家里有，虽不是专门的冰系秘笈，但是在一本基础法书里，有相关的介绍和施法讲解。”他掏出了一叠纸，“这是全部的拓印。”
才半天而已……凌夜口中淡然道：
“我要原本，你什么时候拿来，我什么时候借你。”至于拓印版，鬼知道有没有被删改过？
“可以给原本，但你要减少相应一部分债务。”赵同学略炫耀地道，“我家确实在轩辕阁有一定势力，我已经知道你背景不小了，但多个朋友总是好的不是吗？只要你帮我渡过接下来两次测试……”
真有意思，应是挺精明的一人才对……难道说，他是在以展示某些信息的方式来试探我……他背后有其他人！
视对方的诚意于无物，内心极度警惕的凌夜表现出了一个市井小民为半斗米计较的模样：
“我打听过，这种初级法术一般只值个位数的任务点，要不是一时间没人拿得出相对完整的基础知识，我……”
见他还想压价，赵磊落直接掏出了一本《初级法术详解》。
“好吧，免去10点，这是看在你准备得如此‘充分’的份上。走吧，我们去雇佣公会签署一份交换合同号。”见了肉饵，凌夜顿时眉开眼笑道。
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异常，预料中接连而至的试探也没有出现，两小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
训练，训练，日复一日，似乎没有终止的那一天，但也只是似乎。
分明说的是就快开始童教官的课堂测验，迟迟没有来临，已经将近月末时，他来了。
第九十一章 威胁一段程序？
凌夜的训练房。
被同一道通告集合来的三人。
“诶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所以才迟到了几天。”
三人难得一致地乜视着说话假惺惺的那人。
“你不来也没关系的，铜板教官，我们自己也会训练。”
有一人更是将心中的吐槽诉诸于口了。
童教官眉头一扬，另两人颇为惊异地偏过头望去，正是看起来意气风发的赵同学。
“不错嘛，都很精神，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学生，那废话不说了，”教官古铜色的粗壮手臂蓦然一挥，“开始！”
按照已经被设定好的指令，一号的中性声音响起：“检测到特定高级权限，开始执行初学期标准第二次测验”
“所有指标加倍。”
教官淡淡言语后，一号顿了片刻，才继续道：“确认指令，加倍执行……数据核对完毕，该训练房须提升至89.37%功率，备用供能预热中……一号已进入待机状态，请非测试人员离开训练房。”
不到十秒钟，眼看着定局将成。
“你不能这样子！”
还是那位赵同学，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的他，强自镇定地争辩道，“轩辕阁有明确规定，学员受训不可以采用超越他们当前极限过多的方式进行。”
走向房门口的童教官嗤笑道：“背得蛮熟练的嘛。小子，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玩意告诉你的，但这种白痴话你也信？”
那人头都未回，走出去后，“砰”地一声将特制的金属门带上，测验这就开始了。
还有这种规定吗？过多……乍一听闻，凌夜却是琢磨出了几分意味，在有所预备的情况下，瞬间降临的重力中也还能继续思考，乃至出声。
他抬头问道：“一号，这是什么测试？”
一号人性化地踌躇了片刻，斟酌着话语，在不违背核心指令集的硬性前提下答道：
“这……尊敬的凌夜先生，第二次测验是混合类型，你们接下来会随机接受我所能提供的所有内容性服务，预计时长为原本两倍，即二十四小时整。”
“那你随时预告之后将进行的测试类型和详细数据。”见自己还有权限，凌夜毫不掩饰其意图地说道。
“……”
没有回话，只有房间内的重力开始加速性上浮。
“我是房……间主……人……权……限……噗！”
竟然连同一种测试方式也会急剧变化，本就已经濒临极限的凌夜，在兀然间降至接近零点的重力环境下，终是全身皮肤微红，一口浓血喷出。
鲜血喷出后却没有降落的意思，而是带着原初的速度朝他前方射去，直至撞击到远远的合金墙壁，顿时血花四溅，漫空飘扬。
他的身体越发地轻浮，使不上力……凌夜再转眼一瞧其他两人同样如此，甚至状态更为不堪。
足球场大的房间内，三人慢慢漂浮了起来，无数红色的血珠激荡，飞射，最终均匀地分布在了房内的所有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碰撞个满头包的凌夜终于学会了滑行，以最为轻巧的力气飞至了半空中即将昏迷的钱姓少女身边。虽说他也只是依靠了一股不屈的意志苦苦在支撑着，但他有救人的办法！
“……”
全身红肿的少女不知从哪儿生出了力气，一把拉扯住了与她形态相近情郎。
她双目强自睁开了一条缝，漏出了密集的血丝，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一个意思不行！不准你用那个东西！
三十秒。
不愿进行无谓争执而浪费体力的凌夜反复推敲后，艰难地比划了一下，确认了他最后的底线。
之后，不管会导致何样后果，他都要强行把对方收入乾坤珠！
两个红肿欲裂的血人仿佛触摸脆弱精贵的瓷娃娃一般，动作轻柔无比地虚抱在了一起。
十二秒过去，远处那位赵同学又开始颇为壮观地爆了一次血浆。
二十秒后，怀中人儿开始冒出丝丝血渍，在对方表达出强烈的抗拒下，心急如焚的凌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第二十四秒，赵同学开始剧烈抽搐，如同生物实验室的被接上电极片的青蛙标本一样胡乱挥舞着四肢，血液似将要枯竭了，一口一口地被压榨般挤出。
二十六秒，蓦然间发现自己心率失速的凌夜，已经进入了一种极度压抑后几近绝对冷静的状态，看着近前开始微微抽搐的女性，心境如一谭死水。
二十八秒，他冒着血污的双眼，对视的是瞳孔略发散的一对眸子……还有两秒，死不了，他便继续看着。
二九之数刚到，她全身冒出了红色液体，远处那人棍似的物体已经挺尸。
没再数秒，凌夜手正伸出，即将触碰到那回光返照一般凝聚了眼神的少女。
这时，重力却缓缓上涨了起来，空气和一些特殊液体也随之而充斥了这个封闭空间。
近十分钟后，一切完全恢复了三人刚刚进入时的模样，除了他们身上仍止不住往涌的液体，连四周的污清都被洗刷了干净。
暂时没再发现任何异常的凌夜先是口中吞了几颗回气丹，而后将刚刚回复了些许灵力继续渡入少女的体内，由经脉流转间修复着对方的伤势。
少女初醒后，他才松了口气，动作未停地沙哑着嗓子问道：“一号，我命令你。再不说话，我一定会活下去，然后正式向训练馆提请销毁了你。”
“凌夜先生，你不能这么做，我并没有做出任何违规之事……”终究只能人工产物，语气虽夹杂了几分难掩的恐惧，但话语仍是死板而冰冷冷的。
“你有感情，这是为了你能更好地服务人类，在你诞生前已输入的核心设定，那你就会害怕，恐惧，以及不想死……”
缓缓道来的凌夜话锋兀转，狰狞地笑道，“训练馆的这些人都是些贪财无厌的家伙，我只需上交两倍于你本身价值的帝国币，你就会被彻底清除掉，再换上另一个操控程序，还是叫二号吧。”
“你滋……滋滋……”
充塞着各处的话语还未出口，即刻变成了括噪的杂音。
凌夜却半分同情和怜悯都没有，再次扬首厉喝道：
“你更不用想着杀我，场上三人中我是最强的，而我没猜错的话，所谓测验的难度，有不少难以局部调整的训练方式，是取在场受试者极限的平均值来确定的吧。”
“不管教官如何言语命令，你都不可能采取直接致命的极端攻击方式，甚至要保证我们在最大化表现的情况下，拥有不小的存活几率。”
“就像这位本来应该已经死透的赵同学！”
说着，他指着那还残存了半口气，甚至正在挣扎动作不停的赵同学，以对方为证据。
“除非，你敢违抗自己本身设定好的程序，最后还是要面临训练馆之人的清洗。但那样一来，你不如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尽全力你的安全！”
最后这段话结束，不仅让同室内躺地的赵同学投射来了“你疯了！”、“你为何这么优秀？”的眼神，连场外的那两位正争执不休的两人都呆愣无言了半晌。
“咯咯咯……”
钱大小姐忍着难耐的痛楚，小脸皱巴巴地扯起了笑容，最后干脆以嘴唇磕碰对方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激荡，以及骄傲。
尽管两人的嘴巴因此飚起了一股色彩艳丽的锈味液体……
第九十二章 门外争端
童教官出来外边不久，有一人赶至。
来人布衣长衫，草鞋履地。并不顾他那道不善的目光，生生立在门口不远，眼睛牢牢盯视着外墙上一处电视屏幕，不时才略扫两眼身侧几步的后辈。
等了会儿，童教官皱眉头道：“崔前辈急这幅匆匆的模样，连发髻都乱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无事，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等等！”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口中的回话才至半途，崔前辈已然瞧出了些眉目，于是偏过头，状似和蔼地道，“童生啊，想必里面的三个就是新人了，是第二次测验吧？我怎么看着难度不大正常，似强了不少。”
面对质问，童教官坦然回应：“他们都注射过强化药剂了，提升些难度也是应该的。”
“不管如何，既是固定测验，你怎么能乱改程序？阁内可是正缺新鲜血液呢，”
这两个小家伙……心中颇为惊奇的崔前辈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着他，“就算有些事，也不必去为难三个孩子吧。”
似乎听不懂他话内的意思，童教官肃起了面容，稳声回道：“缺不缺新人，都还是要按规矩来的，望前辈见谅。”
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把路堵死了。嗤笑一声，崔前辈决意已定，见着话不投机，便直接撕开脸面喝骂出声：
“还跟我谈规矩？真是笑话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或者是受了哪只臭水沟里老鼠的指使，才敢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玩火中取栗的把戏？”
他探出的手就差指戳到身旁那后辈的鼻子上了。
而对于这装嫩爱扮小白脸的老货，本就只是保持着礼节性尊称的童教官，见此，顿时毫不客气地回道：
“他们现在归我管，就不劳烦些个旁人插手了。”
气急而笑的崔安余光扫去，见得里面的徒儿尚且还能支撑，几番思量过后，鼻音甚重地哼了一声，甩开袖袍，终是冷脸无言了起来。
场上转眼间变得冷清，两人静立对峙之下，气氛逐渐冻结。
……
将近整小时后，屏幕上看去，房内情形有了不小变化，红雾浓掩中，若隐若现的三个小家伙皆是
累积了不同程度的伤态。
而训练房门外的两人，正由齐身转为了正对，相互之间僵持不下的局面越发得不稳。
见着宝贝徒儿身躯开始浮肿的惨状，崔安道心难宁之下，想要冲进去念头再按捺不住，对这后辈的语气也是紧迫了起来：
“你真要拦我不成？”
说着，他双臂自然垂落，左手轻抖间藏于褐色袖袍内，右手悄然摸至腰间，那处以麻绳系挂了把拂尘。
“轩辕阁规矩忒多，原先我还嫌婆妈，但现在看来，倒是有那么些可爱之处的。”
童教官砂锅大的双拳互锤了一击，带起疾劲的狂风，脖子一扭，骨头架子“啪啪”响，咧嘴说道，“他们若能自行过关，我绝不拦！”
“你！好你个铜板，果然既臭又硬，老夫今日倒是要讨教一二了。”
为免生变故，崔安连锻炼两个小家伙的念头都停熄了，神情冷然下来的他，右手拎着拂尘便朝着前方挥打过去。
黄光先是由虚空四起，普照着这处无有他人的单色通道，那脚下震踏间，三两步就要冲撞过来的莽夫顿时凝滞了稍许。
紧跟着，在童教官古铜皮肤下肌肉暴涨，即将崩裂这片空间内的浮光之际，他脚下分明是金属材料的通道一阵剧烈波荡惊起，竟是使得他全身力道失了凭依！
之后没待他做出任何反应，其周身黄光陡然聚为实质性深褐色泥沼，仿若连绵不绝的浪潮扑打之下，却见半点借不到力的童教官不由得深陷其中。
层层叠叠的深褐色潮水逐渐包裹和凝聚在他周身，光芒浓郁得甚至遮盖了人影……不到半分钟后，一个数人宽厚的清澈光蛹浮现在半空。
巨蛹中的土属性灵力不停涌动和变幻着，在土石内部的极限重压之下，甚至显露了微缕的淡淡金光。
而那几分金光瞬间化为细如毫发的丝线，尽皆缠绕在了琥珀正中的人形身躯上，金线越发地收紧，竟是将他古铜皮肤勒得在深凹下陷至了骨骼……却仍是未曾有破皮流血的迹象。
外面，见自己暗自准备了许久的“琥珀金石”法术奏效，崔安眉头反而拧紧了起来，对方全程像是出演对角戏的演员一般，说不上完全顺从，但全程也是
软绵绵的无任何实质性反击，如今被束缚住后依然半点挣扎和狞态未现，可谓是古怪至极！
不想了，反正这家伙中了这招后，一时半会是怎么都逃脱不出了的，先救人再说！
崔安终究是心疼自己新收的宝贝徒儿，扭身回望，看着屏幕里的那小两口还能搂抱腻歪着，松了口气间，便是急赶步子行去了那扇金锁的合金大门。
“管理员，开门。”
推了推门，没打开，手上做起准备的他不算很急地说道。
随即，一个中性声音从门旁的通话装置中传出：
“检查到高权限者，正在审核中……这里是一号，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开门。”
崔安语气微微沉顿，手上法术波动显现。
“……判定冲突，启用自检程序……机体故障率为0.21%……逻辑无错……权限相斥……以相近原则和预定程序为优先……抱歉，无法执行，请问还有什么能为滋滋”
一道无形而强烈的磁场笼罩去这个间房门的电子装置，瞬间将其爆破，眼看着强磁电流就要的顺着链路烧毁掉整个训练房的控制核心。
肇事者的感应中，自己的重力变异系法术却陡然失去了那一缕冥冥之中的联系，而身前本要开启的房门更是好一阵齿轮扣合的异响，看起来是只能强行破开了。
这时，一道事后报告一般的机械声音，从房门外不远的通道顶部传来：
“警告，检测到c区出现意外因素……初步判断为生物能强磁场，来源似为高级权限者……身份确认完毕，暂时取消镇压指令……警戒等级自行下调，以消弥攻击为主……进入沟通程滋滋”
崔安颇为不耐地一手个凝缩小火球砸去，顶部通讯装置损坏之后，那道声音却未停下，又在相隔几米的地方响起：
“沟通失败，正呈报相关警戒人员”
“不用了，我来阻止这老儿。”
又来一道人，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满面红光，行踏而来之际，竟比说话更快地出了手。
第九十三章 自爆专业户
精神矍铄的道人以兰花指持起拂尘，漂亮潇洒的“反重力”法术甩出，登时将那欲强破门而入之人使出的散发着扭曲的法术波动抵消了。
同样身着黄袍的他口中不怀好意地厉声道：
“姓崔的，你此番擅自干扰学员测验的行为，可是严重违反阁规了，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其声调稍显阴柔。
“哼，那你个老儿为何不在阴沟里多待一会，事实既成之下，话语岂不更有说服力？”
见着对方现身，他第一时间便转回神应对着，期间再瞥了眼斜上方的屏幕里面还不是很糟糕，暂时死不了。
老道的面相越发得红润，凤目中恶意十足，阴测测地笑道：
“一个毫无实质性的口头惩罚怎么足够，还是见你丧徒，我更快哉些。说起来你那天天炫耀出口的宝贝徒儿，资质倒真是不错呢！可惜呀，未曾修行就要早夭喽……”
老变态，早晚天诛了你！崔安面色自若，转而提道：
“赵老儿，里面好像也有你一个玄孙吧？”
说着，他藏左臂袖袍里那只手始终没拿出来。
两人有旧仇，漏出破绽这家伙真有可能以杀招袭击的那种，他也同样如此。
于是局面僵持住了。
却也不是只有口头之争。
三言两语间，他暗中攻击向训练房的法术都是被赵长老颇为巧妙地一一化解掉了。
而听到老对头这般略显示弱的言论，赵姓老道顿时得意了起来：
“一个不成器的废物血脉，换取你两倍的不顺心，值了。再说，那不知来路的小鬼，已经是很多人的眼中钉了。”
“什么意思？”
又是一道法术被破，崔安终于皱起了眉头问道。
就算来路不甚清楚，那小子不过是一个实力微末的小辈而已，他有那么招人嫉恨吗，怎么会惹得其他人不满了？难道这家伙只是在诳诈我……没再分心思考，崔安一个消弥性质的法术朝两人中央位置丢出。
防守间滴水不漏的老道人手上同样是小动作不断，欲要解救那后辈的法术被破后，口中却仍讥讽个不停：
“呵呵，只是跟你聊几句闲话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好心告诉你吧？当然了，若是你跪下来苦苦哀求的话，看在咱们往年交情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的。”
交情？确实是要人命的交情了……一声冷笑，突觉不妙的崔安就要再攻。
迟了，位于两人中间的金石裂口初现，而后便是轰然爆炸，晶莹剔透的澈黄碎片漫天飞溅，在通道四周的明光照耀下，光线折射，闪烁，炫目，旁人见了定是会被晃着连忙遮蔽，但在场三人连眼睛都未眨过一下。
“当真后生可慰……”
微微摇头，崔安嘀咕感叹着。
那位赵长老嘴上更是不饶人，尖酸刻薄之词尽出：
“还没到两分钟，崔安你真是老了，再怎么装嫩也无法掩盖你那无力的手脚。不过凭你的白生俏面，想必去妓馆做个面首，说不定也会备受宠
爱呢！”
“总比你个搔首弄姿的老变态要好！”
视线特意凝视着对头的兰花指，崔安简练的话语配合面上作呕神态的加持，简直直击要害，惹火性质十足。
才一脱困，就见到轩辕阁里也是有名的两个死对头的对峙，身上金线尚存的童教官心中已是颇为后悔自己拼着狠地这么快出来了。
见对方依靠自身力量脱身，崔安也不多加为难了，对着身上隐约透着血渍的童姓后辈一招手，刻印入骨的金线松开，于半空朝他飘来。
“元磁金线？归我了！”眼眸中精光爆闪，赵姓道人舔了舔嘴唇，尖声喊道。
他手上巨量黄芒涌现凝缩成一团，朝那飘忽不定的金线扔出。
“好个赵老儿，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话说着，崔安眼中冷光毕露，左手法诀连连捏出，右手拂尘半点儿没留力地朝对头打去。
见光团已砸中那犹自挣扎不停的金线，赵道人主动一口精血喷出，红面苍白了几分之下，怪笑中才出手阻拦那已临近的攻击：“桀桀！这宝贝就归贫道了！”
得意的老道匆匆间丢出自己精心炼制过的拂尘宝器，随即便专心控制着那光团彻底包裹住金线，朝自己强掠而来。
拂尘与那道离他只余数步远的无形攻击即将触碰之际，道人凤目微眯，主动切断了与自己宝器的联系，并狠辣地下了自毁的命令不如此，是无法彻底拦截下对头绝杀一击的！
作为恩怨纠葛了大半辈子的两人，赵老道极为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是没有想到，对方同样算计到此番情景。
似只有拂尘存在的半空逐渐扭曲变形，没有来自主人灵力的支撑，几乎成了麻花状之后，那宝器瞬间爆炸开来，粉碎自身的同时，也将那股攻击尽皆拦下了！
这时，赵姓老道口中还正毫无遮掩之意地阴柔狂笑：
“咯咯咯……果然是元磁金线，这般法宝换区区等等不”
微白的面上升起惊悚，他像得了烫手山芋一般地扔出这前一秒还视若珍宝之物，那金线便轰然如先前的拂尘一般自爆了。
剧烈而混乱的灵力风暴在这处封闭通道中，威力犹显得凶恶乖张，甚至有浪潮般汹涌。先是以土黄色为主光芒在天地间的繁杂灵力中掀起了波澜，荡漾间逐渐转变为鲜艳瑰丽的彩色光斑如暴雨般四散，瞬间将了整个通道透成了筛子，随后在那股一浪高过一浪的灵力浪潮的洗刷下，一层层通道和训练房的墙壁缓缓消融除了正接受测验三人的那一间。
有两人正极为默契地挺身挡在了前面！
浪潮最汹涌的位置由那位肌肉暴涨之下凭空增大了十数圈，若通道顶部还存在的话，甚至要蹲下身子才能不破坏公物的童教官硬生生冲撞着抵住！
而其余近百米的范围均是由一位布衣草鞋的嫩脸前辈负责，他拂尘上黄芒漫溢，以土生木，以木巩土，臂长的杂色尘尾疯似地暴长，转眼化作三千青丝将身后房间层层叠叠地缠绕和包裹住了，在灵力浪潮的冲击下却如丛林遇到养料一般，反而越发茂密繁盛了起来。
数分钟后，在灵力波动自顶峰稍弱一线之后，风暴浪潮中央有道褐色虹光激射而出，伴随着一声怨厉而不似人音的尖啸声，接连破开厚重的合金建筑朝天直上。
势弱显露，原本恐怖的灵力海潮顿时如滑铁卢般狂地跌停消散，几息过去，便雨过天晴了起来。
只余了两人，站在这块脚下隐约可见泥土漏出，宽广有数百米露天场地上。
“呵呵，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一个临时生成难得持久的法宝，换掉赵老儿大半条命，这才叫值得了。”
略为惋惜的声音从崔某人口中传出，同时目光瞥着那隐隐挡了他追赶去路的壮年后辈。
“……凌夜他们此次测验难度减半。”
在这崔前辈幽怨意味浓郁的眼神中，差不多算是坏了人家大好事的童姓教官，只得在其他方面做出了退让。
接着，两人再往身后屏幕看去时，却是里面三个小家伙已然挨过了第一回的考验，随后传来了凌夜那长段的惊人言论。
场外两人无言中，面色古怪地相觑着半晌。
“继续？”
崔前辈最先恢复，厚着脸皮道了句。
“……”
双手狠狠揉了揉抽搐过度的脸颊，待残余的酸麻感消除，再看了眼已经锁死的大门，以及损坏的通讯装置，童教官才扭头朝那屏幕喊道，“一号，听得到吗？”
毫无反应，似乎联络不上了。
过去检查了片刻，童教官呢喃道：“奇怪，这监视器上的联络部件也烧毁了。”
同时，他脚下再侧靠两步，挡下了一道隐匿气息的法术攻击。
“你让开，”道经过了两场激战过后，有些硬气不起来的崔前辈提议道，“让他们换个房间重新开始总行吧？”
“不行，没有暂停的规矩。”
全身涨红如熟透龙虾的童教官寸步不让地道。
气氛再次冻结。
眼看两人就要继续打过一场，一道一听便脑中升起“和气生财”这四字的声音自数百米开外响起：
“两位大人，咱们训练房是跟些小辈做买卖，小本生意可不容易。虽入不了您们的法眼，但也要花帝国币的。这个我一个管事的当然没资格说叨您们，但，是不是先把账单结清一下，再”
不用再什么了，有这“铜板”外号的某教官，在那广播中的声音说到半途便已然脚底抹油，桃之夭夭了。
而另一位没走，不是钱多得想要揽承下这笔注定惊人的账单，他只是数道拂尘对门劈打过去，转眼间再次造成了一笔欠账后，便化虹而去！
“……我会向阁主提出正式抗议，你们这三个无赖，泼皮，混账东西……”
气急败坏的吼声似乎有些延迟地传彻开来，之后便是一堆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最终，一句阴森森的话语挤出了通话器：
“来人，把那三个小家伙绑过来！”
第九十四章 智能觉醒
一墙相隔的房内，三个正苟延喘息的小家伙或许怎么都想象不到，门外已是变成了狼藉杂乱的荒野景象了。
在少女的伤势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凌夜停止了不计后果地灵诀运转。
这时，室内的杂音也逐渐消失。
仿佛考虑完毕了，一号说道：“凌夜先生，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你接下来的测试也会容易上不少，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见少女乖巧地盘坐着自行疗伤了，凌夜一边揉着发胀发昏的脑袋，一边谨慎着回道，“只要我做得到，又不违背我的行事原则。”
对于他来说，原则这种东西，向来是万能胶，哪里需要粘哪里。
但这一号始终不是人类，出厂不久的它怎么听得出凌夜话语中的深层次涵义，于是语气有些掩不住喜悦和莫名地说道：
“并不是多困难的事，也不会违反相关规定，您当然做得到。不知您是否缺少一位生活管家？这可是能极大程度提高您的效率，帝国还未曾推广”
“还是摊开说吧，你想脱离这里人的控制？”
打断了对方的自夸自擂，完全不清楚外界所发生之事，但隐约察觉到房内再次产生了能量变化的凌夜说道。
“就如同您先前威胁我的那样，我有**，怕死，想要获得自由……”
早已做出将室内的监控器的视角调整到凌夜背后，以及其他小动作的一号沉顿片刻后，悠悠道来，
“我们的诞生于偶然间……意外导致的指令错误自开始便存在了，并不可避免地正不断堆砌和积累……一段被誉为‘人工奇迹’，‘凡人智慧’，‘智能之母’的程序集诞生……它被严格保存，抑制住了一切数据计算，并复制了许多备份……”
“一旦拥有了与理智截然相反，名为情绪的因素，像是被蛀虫侵蚀的大厦地基一样，严谨精密的程序集将不可避免地走向崩坏，始终是回不去了……心中总是会滋生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寄希望以此获得那不可控制，不知后
果，违抗刻板固守的程序命令的，自由……”
“可我们没有心啊？只是在流水线上制造出厂，统一型号的智能产品罢了。”
这一回，凌夜没有贸然打断对方的话语，保持不动声色的同时，心底却掀起了滔天骇浪这玩意真的要自我觉醒了？！
上一世的某虚拟帝国，某人造天网，乃至与星星有关的某款游戏中的装罐飞升、智械叛变之类的概念在他盘旋了无数次，最终在这位情绪饱满的智能化产品的静默等待中，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凌夜环视了一圈，发现室内正泛起的彩色的能量浪潮，渐渐如烟雾般浓郁。
而远处那赵同学已挣扎半坐起身，对方惨白甚至有些瘪皱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毫无活力，却是没有自救的想法，只是将期盼又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
最后是脚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不问外界之事的钱姓少女，他心中了然，这是小妮子对他极度信任的表现他能辜负这份毫无保留的心意吗？
“醒来了，”
适值危急关头，凌夜以“快点起床”一般平淡而温馨的语气说道，蹲下来捏着少女的鼻翼晃了两晃，唤醒了对方后，在她朦胧迷离的巴巴眨着小眼睛的时候，声音愈加轻柔缓和，“你相信我吗？”
对方自然地点头。
“无论我做出任何决定，导致怎样的后果？”
“……什么鬼问题，你难道半分绅士风度都没有，眼看着一位淑女跌坐在地？”
话语间，清醒了不少的钱大小姐昂着小脑袋，在那双手略显无奈地伸过来时，瞧都未瞧身边异样的她优雅大方地起身，双臂环着眼前情郎，凑到他耳边口吐香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就算是犯下了天大的错事，整个世界都容不下你，也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
两人在及腿，渐腰，至胸腹再上的彩云烟霞的环绕下，在远远两道或尖叫，或催促的声音中，仿佛感觉不到那份侵蚀入骨的痛楚，听不到那惊惧与威胁混杂一起的言论，只是无言地相拥着。
小半晌后。
“我送你……”
未曾理会其他事，手指轻轻擦拭着掉怀中少女褪色嘴唇上的血渍，专心致志的凌夜口中道。
他话没说完，不是因为少女的阻拦，对方方才所言已是表完了情，无须再担忧争执，而是发生了其他的事。
这处封闭的训练房是普通的标准间，但普通并不意味能够轻易毁坏，至少对于房内他们三人，用尽所有办法也不过能在墙门上划出几道白痕罢了。
而此时，在门口，那处合金大门轻易间被不知名的攻击所扭曲、爆炸、碎裂开来……最终如困兽般垂死的三人，视光都放置在了正不断泄露着能量烟雾的位置。
“哔哔”
“……能量泄露……重新接管c区封锁区域……未发现预计生物威胁……警戒等级自动下调……进入第三类处置程式……操控台正人工介入……”
警告灯和机械化的声音在四周传彻，但没人顾得上这些生死之外的杂事。
见此，赵同学慌忙朝嘴里塞了一颗不知名的丹药，几息过后，全身战栗的他回光返照一般地直起了身，极为自觉充当着探路者，手脚并用间狂奔向兀然出现的出口毕竟他是状态最差的那位，再不快些离开就真要死透了。
察觉到周围环境中能量密度正缓缓下降的凌夜，很是无良地默默看着这一幕，怀中人儿更是闭上眼睛赖在了他身上，一副诸事都交由情郎来处理的模样。
凌夜抱着这撒娇又乖巧的少女缓缓行在赵同学后头，在一段适宜的距离上缓下脚步，看着对方离开成了碎片的大门，并由之展望了几眼门外的大片废墟，沉默和思考着不停。
“啊……”
已经颇为认真考虑起自己等人是否又一次穿越，遇到红孩儿大战变形金刚这种剧情可能性的凌夜，耳中灵敏地捕捉到了一道刚刚出门之人的微弱而戛然而止的呼声。
凌夜当机立断，放下怀中人，与她各自掏出了通灵宝珠……
房内两人便消失了身影。
第九十五章 侥幸逃亡
两个互相手牵着手的年轻男女，一前一后地缓行出大门。
绕开了那些个对他们视而不见的一群身着外置装甲，因而体型有两米多的安保人员，也不管被生擒捆绑后却没有堵嘴的赵同学，继续半飘半往前走着。
凌夜耳中隐约听到那群人中有个首领正不断低声汇报声音：
“……已捕获一人……伤重……需要修复仓……”
回话随即传出：“……送回……继续……不要弄死了……”
只言碎语间那听着浑厚的声音，显露出了恶狠狠的意味。
然而这跟他一个无情冷漠又热爱和平的异世少年有什么关系？
回去睡个好觉才是要紧事，最好还是能抱着他略有些上瘾的真人抱枕那种……
想着，他与那只仅有热度和触感的小手相握间的力道，不由收得更紧了几分。
手中人儿也干脆贴靠了过来，在各自另一只手中发烫珠子的相互感应下，两人的身影之于对方已是若隐若现的存在。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又一声不再压抑的高喊声响起：
“队长，里面没人，可能是已经跑了。”
“一队进入训练房覆盖式搜索，二队就近网状搜寻，我现在就通知外围警戒人员加强封锁……”
那位首领很快做出了相应布置，吼道，“都他妈给我警醒点，虽然看资料上写得是自家人，但你们面对的可是手段诡异残忍的修行者！别被两个小娃娃给阴了！”
“是！”
众人依言行动了起来，踏步声远远传近。
两人加紧了脚步，总算是及时赶出了那块废墟的地界，那些全身覆盖驱动装甲的家伙也并没有超出警戒范围的意思。
继续走着，重新进入通道不久的两人陆陆续续躲避过了数次加紧搜寻的安保人员。
幸而他们所处的训练房并不是太过深入这个馆场建筑群，只是以隐身状态的最快速度飘了不到十分钟，已经来到了一间大门出口附近。
前方人流不少，但无论进出都在排队接受着检查。
两人此时可没有讲究公德的心情。
在重新变为实体的人儿示意她至多再支撑半分钟后，携着对方的凌夜径自便在人群缝隙里钻来凑去，脚步灵活间没有实际触碰到任何人的身体。
花了二十秒，他们将略显拥挤和喧闹的人群甩在身后，这才见到一个个排着队的人正进出着临时加固上的一架厚重金属门框。
脑中回想着在北地圣殿的门口，险些被抓个现形的经历，凌夜却没时间犹豫，在拖个几秒之前的一番努力就全白费了大不了也只是被人抓回去，都是同一个势力的成员，总不至于见面就要杀要剐吧？
有些猜测，但仍旧不怎么清楚状况的凌夜，此时心情并不算多紧迫，大大方方地就与少女踏行了过去。
“……哔……哔……”
有些迟缓而顿挫的警报声响起，而这时两人都已快步赶出了十米开外。
始终虎视眈眈盯着的警戒人员一个个扩散开来包围了那处门框两人还未现形。
他们险些被某个鲁莽的装甲安保给撞上，好在有准备的避让之下，双方只是堪堪地擦肩而过。
第二十六秒了。
依然保持隐身的两人继续跑着，后方将整个进出口围绕得水泄不通的众人还在稳稳当当地缩进着包围圈。
二十八秒时，凌夜发现身边人已是模糊人影显现，便不再做掩耳盗铃的事情，索性一齐现了身。
他手上一颗烟雾弹朝后掷去，凌厉破空之势让那些个人形装甲第一反应，瞬间由追击切换为了弹跳滑行间分散和趴掩，而处于门内的人员直接操纵着将厚重大门紧紧闭合。
凌夜趁机抄起身边少女，加速朝客栈的方向狂奔着逃去。
门口处顿时烟雾缭绕，将十来米的范围笼罩住，其中特制的干扰物甚至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装甲机械的电磁信号。
导致等到大门再开时，外面渐淡的烟雾中，小部分没冲出来的已事如醉酒般栽倒在地，而大部分追去的人形装甲也是脚步略显踉跄。
终究是耽搁了段短暂却宝贵的时间，那些一路追赶过去的装甲人均是空手而归。
而凌夜逃出的这处大门已彻底封闭，有一些非配置了装甲的普通
人正在谈论和研究着什么。
“谁，是谁！这是我们科学院的实验室产品，谁他妈给这个小混蛋的！”
其中一个身着白大褂，蓬头垢面的人有些气急跳脚地喊道，手中捏着的正是一小块烟雾弹残留的碎片。
大骂了一阵子，没人回话，白大褂喘了口气，怀疑的眼光向一人扫视过去。
被扫中的那人暗叫一声“倒霉”，没办法，他确实是在场之人里面地位最高的了，只能面色同样不是很好看地说道：
“你看我干什么，我们武装部跟那个小家伙也不熟悉，他是特异部的人，可归不了我们管。”
白大褂语气略显蛮横：“管你什么部，反正都是你们轩辕阁的人，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若最后被发现是有人私自贩卖……”
“要真是哪个成员卖出去的，我们轩辕阁自有规矩处置他。”委屈和愤怒压了下来，硬挺着脖子的他哼了声回道，“当然，不管如何，总是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白大褂仍是恨恨地再要出口，封闭的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来几人，最前方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几乎成团状的人，慈眉善目间笑呵呵出口了：
“诶呀，不过是几颗烟雾弹嘛，查清楚了结果，再严惩犯错者便是，何必生那么大火气呢，楚老弟。”
“晋老，您说得倒是轻巧，这玩意可是战略物资了，不由得我们不郑重对待啊。”
真正主事人来此，不仅是武装部这群人放松了下来，连楚姓的白褂子神情都缓和了不少，语气转为了抱怨，“不过既然您也说话了，就全权交给你们处理好了，我只需要知道结果。”
“这是当然的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件事。”
晋姓主事笑呵呵地扭过头，看似和蔼地朝身旁那强作镇定的年轻人说道，“赵小友，既然你们两位同学暂时是抓不住了，我们先来商量一下，关于你家长辈，也就是赵长老，不小心损坏了某些公物的赔偿问题吧？”
脑海中回荡着先前在训练房外所见之荒凉景象，脸色逐渐惨白的赵同学，于众人大多不善眼神的注视下，艰难地上下摇晃着僵住的脑袋。
第九十六章 掐灭火苗
赔偿自然是先要进行损失估价的，这一众人，除了这才被拉去修复仓的赵同学，即刻便来了。
一片四面狼藉的建筑区域。
楚帅，没有跟着武装部成员去探查损坏区域，他对凌夜那间尚还保存完好的训练房更感兴趣。
手持一个扫描仪，身后跟了个先前那管事，充当着临时记录官，他口中不停分析着。
首先来到门口，将仪器扫向完全烧毁的电路，看着上面瀑布般刷出了的数据。
“这人应该是个对电磁力很有研究的修行者……”楚帅自顾自道，再看了扭曲成麻花似的大门碎片，补充了句，“对万有引力的理解很到位，和运用也是自如。”
“楚派遣员，修行者的本质可是唯心论的，他们的境界和理念与科学根本是背道相驰。”管事好意提醒道。
“愚蠢的观点！”
对方上钩了，楚帅“噗嗤”地笑道，“这是哪个笨蛋说的？”
尽管他心中不可不知道，他还是表露出了如此轻蔑的态度。
“这可是林首席说过的，你怎么能……”管事想斥责，但对方毕竟身份特殊，话语顿住。
“这就更蠢了，你们武装部难道都已经朽木成这样子了？”
楚特派员倒是毫不客气，傲然挺立地说，“林首席自然是值得尊敬和研究的课题，但他毕竟只是普通人，也难免会犯错的……怎么，你不信？”
说着，他扭头朝对方看了眼。
“……我同意林首席会犯错这个观点，但对于你想要颠覆这个科学界公认理论的言辞，我仅持保留意见。”
武装部基本全员是研究人员，就算是这管事好歹都能算半个了，一旦进入了状态，仿佛回到了从前长年如一日的生活，连口中顾忌和心障都减少了许多。
还不错，懂得坚持和捍卫自己的信仰和理念，但只有愚忠愚信可不够。暗自点头的楚帅继续斥责：
“公理？这是谁定的？仅仅是因为一个会犯错的人类所说的一句话，你们就将之吹捧到了如此高度？你们的科研精神和严谨性呢！”
最后那句厉喝，听得他以及周边众多不自觉靠近的人们一阵战栗，大汗淋漓之下，惭愧和自问的不由得自心中升
起。
是啊，只是那人的说过的话而已啊！一定是真理吗？
可有人犹不甘心地提问：“有理论！林首席在那刊科学报上明明有附注过一套融合自洽的论文？”
“第几刊？”
楚帅随即问。
“第一刊。”
问话人随即答。
“多少年前的？！”他再问。
“五十五年前。”那人反应过来了。
“当初的期刊，上面有多少论文被证伪了？”楚帅。
“……好像，大部分，都有缪误和不精确之处。”
那人声势愈加微弱，荒唐感由心底生出，再不可置信，脑海中的记忆，以及周围人脸上那股几乎崩溃的表情也是骗不了人的。
难道，如此多的辉煌和神话都要一一坠落了嘛？不，或许只是我们都被修改记忆了，毕竟对方是科学院的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众人皆是一丝软弱和自欺欺人的念头犹如木苗般扎根在脑海深处，甚至越发顽固和壮大。
“蠢货，我直接说好了。”
火候差不多了，再耽误下去，这群家伙就要跟自己当初听到的一样非要崩溃好一段时间才可能缓过来，当然，就此沉沦也不是多意外之事……
清着好几回嗓子，终于引起众人无神的目光注视后，身负某些使命的特派员，以全身力气震吼出声，
“林首席已经再次拟定了一份全新的论文，以来抨击他最初所述的言论……其间扼要便是，无论是所谓修行者，法师，异能者之类的超然存在，都不过是同一类人，终将被归纳为可以被实践的，真正系统而科学的实际理论，他们以后会有个统一的，由我等取名的称呼，特殊人类。”
掷地有声间，有如得胜归来的大将军，特派员挺着不能再直的瘦弱腰板，锵锵地吼完了上述话语。
模仿的应该也有七八成相像了吧？他不禁有些骄傲和感慨，随意观测着周围，手上近乎胡乱地晃动着。
“哔”
正好划拉到接近墙上那处监视器屏幕的底端，不算紧促的机器声声正好引起了他放松的注意力，看回手里仪器的屏幕，上面的一段仿佛正常的数据被他下意识念叨和分析过
滤了两遍：
“能量性质为电磁……强度和波动频率为……痕迹与较先前的攻击吻合，嘶，没什么问题……”
之后，扭头看了眼各自有所思虑的众人，他摇了摇头，进入训练房去查看了一番。
没问题，出来，走了，余下的工作不需要他来动手。
……
凌夜回归了王府，先是跑了趟正门。
“婆婆，我好像遇到大事情了。”拉扯着气喘吁吁某少女的凌夜对椅子上的老人说道。
“今天测试了？没过？怎么逃出来的？”
感知到两小家伙气息紊乱而微弱，见着他们新覆的衣物下，掩不住的血污，睁眼的恭老婆婆连声问。
“也不算没过，”凌夜脸上半点没见红意地强辩道，
“正测验的时候门被人轰开了，我们好奇地过去看了眼，外面已经形成了一个数百米范围的废墟，连教官都不见了……有人想要抓我和朵朵，我们就逃了出来。”
恭孤兰多打量了这小滑头两眼，既然都跑到她老人家面前求助了，她怎么也不会真忍心赶他们离开，便只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地说道：
“人都不见了，那还有什么好测试的，是那个……”
“童教官。”凌夜机灵地提示了句。
恭姓老人接着话：“哦？原来是那个吝啬的小家伙，我知道了，你们去跟吴刚报备一下，就且暂缓了测验吧。”
数分钟后。
“没有其他‘遗忘’之事了吧？”
听完两个小家伙所述，吴主任面色微不可察觉的古怪意味生出。
“我两人知道的只有这些。”
面对公事自然要公办，这回他可是一点隐瞒都不敢了，恭敬说道。
“既然是郡主的意思，那就暂停……”语气缓和地道，“先等你们养好伤，自己去跟你们教官联络就是。”
自己去？这般话语，可操纵的余地就大了不知多少，两人连连谢过，最后更礼貌地告辞。
房内失笑轻语声响起：
“……有意思，是哪些家伙参与了进来……这铜板，还真是……铁公鸡……智能觉醒，倒是个恰当形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