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人家翅膀硬了
“去打饭了。”结果关绍宽那个老不要脸的还屁颠颠地跟上，说什么县城饭馆，他还没去过，咱一起去。
她不用脑子都想得出那老东西存了心想占便宜。这点小利，她也不跟那老东西一般见识，可恶心人啊。
“周大娘没来？”
刘翠香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所谓的周大娘应该就是那位护工老姐妹，她摇了摇头，“我让她回去了。”
说着，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老妹儿，“你娘有儿媳妇，哪用得了你请人照顾。这趟回来花了不少钱吧？”
“应该的。”
“啥应该不应该的，住在城里买根葱都要花钱。你俩孩子多大了？你小两口现在还不得赶紧快攒钱？”
关有寿笑了笑，坐到了她身边。
拉着他的手不放的刘翠香又拍了拍他的手，“你这孩子，唉……大姨都不知该咋说你，你说家里有这么多人，你赶回来干啥？”
关有寿再次笑了笑。
“别怪你娘。这人啊，越来越糊涂。还记得薛婆子不？她比你娘也大不了两岁，如今就糊涂得连自个拉出来的屎都抓了往嘴里塞。”
关有寿再也笑不出来。他大姨这在点他勿忘亲娘，那又暗示与他娘曾经关系最好的薛婆子疯了，这是何意？
咱说话不带这么模棱两可的。
叶大贵回来的不慢，回来时他的老伴还拉着外甥的手在念念叨叨地起他小姨子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儿子。
关有寿也算听了一肚子他娘的不容易，但怪得了他大姨？毕竟那是她的嫡亲妹子，说着说着立场就变了，他能理解。
但他娘再不容易？
有谁比他还不容易？何况，别以为不记得幼年之事，他自幼就比别人记事早，他娘当初对他确定比上面两个儿子好。
这点毫无质疑。当时抛去他生父能不能实现他娘夙愿的原因之外，毕竟他是跟着他娘奶大的胡家三小少爷长大。
但要说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他，那就夸张了。不用他去推测，可想而知，胡家大爷都不敢过于苛待他母子二人。
至于后来为何他被小丫头冤枉挨了一顿板子？那是当时满府上下，唯有胡家二爷的大儿子需要奶娘。
这人也就是他娘奶大的三小少爷。当时为了保密，更为了安全起见，胡家大爷私底下把他娘俩安排到侄儿身边。
后来不是主子“查清”他的清白，特此补了一笔钱？真当胡家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奴才大费周折？
左不过是当时回府的胡家大爷闻讯给他出头罢了，从那以后就连三小少爷上学堂，可不就连他都能跟在身边。
这才让他“有幸”结识了先生。一切早已在他生父的计划中，他娘何来的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他，是他懂事后保护他娘还差不多。
但这些话，关有寿懒得说出口。说一千道一万，说来说去，在他大姨的眼中，他先是妹妹的的儿子，接着才是外甥。
孰轻孰重？
可想而知。
是人都有私心，她有，他关有寿也有。能理解，不自辩，但不代表着她的这翻话就能入得了他的心。
听多了，腻烦。
此刻关有寿见叶大贵进来，喜得他赶紧站起来相迎。至于随后进来的关绍宽？关有寿自动忽视。
“你说你咋也来了？我就怕你和我大姨得知我娘住院赶过来。下火车那天，我还特意必开兴旺，早知道当时就去见你们二老。”
叶大贵一见到关有寿就满脸笑容，喜得跟见了宝似的。“你还甭说，就这事，我正要找你算账，你说你都到家门口了，咋都不打一声招呼？”
“是我错了。”关有寿果断认错，摸了摸他胳膊上棉衣的厚度，满意点头。他姨家这仨表兄弟还是蛮孝顺的。
“这是打包回来的饭菜？姨父，你是想我羞愧死啊。快放这里，咱们出去吃。大姨，走吧，外甥这就请你们二老去搓一顿。”
刘翠香接过老伴递来的饭盒，好笑地瞪了一眼外甥，“刚让你省点，你又来了。在哪而不是吃，快陪你姨父坐下。”
关绍宽撇了撇嘴，暗暗白了一眼说得起劲的三人，似乎这还不解恨，沉声问道，“咋你一个人来，老四他们仨呢？”
关有寿置若罔闻，推着叶大贵入坐到一旁空病床上，又是拎热水瓶又是倒开水的，还边问着二老进来身子骨可好。
关大娘终于睁开了眼，目光凝聚在三儿子身上，随着他走动而转动。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三儿~”
刘翠香推了推关有寿，“你娘喊你。”
关有寿很是自然地转过身，“咋了？哦，我媳妇和孩子啊？本来他们要来，结果三顺哥实在热情。
他家连晚饭都准备好了，两口子拽也拽着我们过去，我实在没法子就让我媳妇带上孩子代表我去。”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叶大贵，“姨父，今晚咱们就回屯子住，孩子们一个个的可说了让我务必请你和我大姨回去。”
“好好好。”
关有寿知道他姨父为人不善言辞，何况总得先让他姨父老俩口先吃上热饭，他走到了关大娘病床前的一侧身边入座。
这张病床的另一侧则坐着关绍宽，关有寿瞟了眼对方，低头看向他老娘，“渴了？是不是要喝水？”
关大娘枕着枕头的脑袋摇了摇，“娘想回家了。”
“行，叶医生说了你现在问题不大，可以回家静养。我明儿就安排你出院，等要拆石膏了再来复查一次。”
“你事情办完了没？”
言外之意在指责他回来也没陪她？关有寿笑了笑，懒得辩解不是他不待在病房，而是相见不如不见。
他每天都有过来，可过来干啥？除了第一天陪着老娘好好说了一会儿话，接下来只要他来，那几个就来。
既然她心想的，惦记的，他们一个个都来了，他这个只需要给钱给物的儿子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她表演母子情深。
关绍宽重重哼了一声，斜倪着隔了一张病床另一侧的关有寿，“就你瞎好心，人家翅膀硬了，可不待见你个老婆子。”
不远处的刘翠香猛的一下子抬头看向关绍宽。
第1457章 好一个情深义重
叶大贵拿着筷子的一只手按了她腿一下，微微摇头，示意老伴先别急着插嘴。他又使眼色示意老伴快吃。
对于关绍宽的酸言酸语，关有寿照样置若罔闻，不然，当着他姨父大姨的面直接怼上？不急，有的机会。
关有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娘。
瞅瞅~
有人替你出头了。
好一个情深义重。
关大娘移开了视线，“要是在这边没事了，明儿你就跟你大姨他们俩回去吧，我这边有你大哥他们照顾。”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行，原本回来就是为你的事情。既然你‘有人照顾’，那是再好不过。”
关有寿在“有人照顾”四个字里加重语气，说完，站了起来，“那就这样，我先陪我姨父和大姨回去了。”
关大娘顿时傻眼，看着三儿子说走转身就走，她连忙侧头看向老伴，“孩子爹你先别发火，有话慢慢说。”
背对着他们俩人的关有寿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又来了！又拱火了，就凭这本事在哪儿混不好，非要扯上他！
“大姨，你和我姨父慢慢吃，不急。”关有寿朝叶大贵歉意笑笑，侧头看向关绍宽，“现在在医院，你不怕人笑话只管闹！”
“我怕啥！”关绍宽突然拉响嗓门，“我有啥好怕！我老子今晚要是怕了你，老子就是乌龟王八蛋！”
关有寿嗤笑出声，双手一摊，“行，你闹！我好好看着你闹！要钱，钱没有；要人，我就在这儿！”
关绍宽立马弹起身，“啪”的一声，凳子被他连带着翻到在地，绕过病床，他已经冲关有寿冲了过去。
叶大贵见状扔了手上的筷子，比他更快的速度冲到关有寿前面，“关绍宽！你想干啥？你敢打人试试！”
于此同时，刘翠香重重地将手上的饭盒摔在地上，弹起身握着筷子的手指着关绍宽，“你敢动动试试！”
关绍宽刹住了脚，“咋地，老子孝顺儿子天经地义，你们两口子也要插手？行，老子凭着一条老命跟你们拼了……”
“呵~”关有寿将拦住他前面的叶大贵一拽，一个箭步，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就凭你一条老命？”
叶大贵双手紧紧抱住关有寿的腰，“关绍宽，你别忘了当年你签过的文书！三儿，让姨父来，不值得。”
他不提文书还好，一提，关绍宽就想起自己被梅大义威胁盖上血印的文件，气得脑袋“轰”的一声。
人眼看要冲到关有寿身前，“啪嗒”一声，一双筷子落在了他身上，一支弹到了地上，一支弹到了病床上关大娘的石膏腿上。
刘翠香扔出一双筷子，她也冲到关有寿身前，怒瞪着关绍宽，“来啊！老娘要是怕你了，老娘就不姓刘！”
“啊！……疼，疼死我了。”室内突然想起关大娘的凄惨叫声，“大夫！……快来人啊，我腿疼。”
被她这一打岔，所有人目光看向了她，看向了她的石膏腿，关有寿拍了拍身前老姨的肩膀，揽过她就近坐到空病床上。
沉着脸的叶大贵见状护在他身后，侧头看着关绍宽一举一动，大有他敢动就跟他拼了之意。
“蹬蹬瞪……”屋外走廊响起了脚步声，一位护士人还没进来已经怒道，“干啥干啥，不知道这是医院，大呼小叫的……”
结果人一进来，护士同志突然禁声，快步走到关大娘那张病床上，边朝关有寿说道，“关同志，你在啊。”
关有寿朝她歉意一笑，“给你添没麻烦了。”
“嗨，麻烦什么，为人民服务。”说着，护士同志目瞪口呆地看着关大娘手指的完好无缺石膏腿，挤出一丝笑容，“大娘，还有哪疼？”
“小同志，我胳膊也疼。”
“……好，我请值班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护士同志“敬业”地回了一句。要不是她叔提醒过在关同志面前注意影响，她现在就想骂人！
这间病房的病号就天天有事，从入住那天开始就没停过，好不容易停了两天安静一会儿，结果又来了！
谁的腿和胳膊断了不会疼！刚刚明明是吵上了，居然找她当挡箭牌！“关同志，隔壁还住着病人，他们都需要静养。”
关有寿直觉得他这一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他连连点头，“抱歉，打扰你们工作，我会注意。”
看着对方笑笑转身离开，关有寿暗叹一声，捡起了地上的饭盒和一支筷子，放到了其中一张床头柜上。
一旁叶大贵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包，“三儿，先别忙着收拾这些，你过来看一下。唉……妹夫也过来坐下，吵有啥用。”
“哼！”关绍宽重重地哼了一声，顺势挪了一张凳子入座，“王八犊子，白眼狼，老子算是白养这个儿子了。”
关有寿蹙了蹙眉，瞬间松开眉间，转身走到叶大贵身边，他坐到床侧默默无声地看着掏东西的叶大贵。
“三儿，现在让你过继到刘家，有没有意见？”
关绍宽顿时急眼，手指着叶大贵，“凭啥！我请你来是当证人，你站在他那一头就算，你还想偏袒他……”
叶大贵脸一拉，呵斥道：“行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要再闹，我只好请刘家和你关家老人出面了！”
“我丢啥人，有也是他们刘家丢人……”
“你能不能少说一句？”叶大贵不耐烦的再次打断连襟的话，“你要再闹，我可真不管了，你爱咋整就咋整！”
关绍宽脖子一梗，撇开了脑袋，看了眼那边老姐妹俩人，他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看向叶大贵取出的东西。
很显然，叶大贵对此物很重视，特意在一个铁盒外面包了好几层黑油纸。如今黑油纸已被割开，还垫在铁盒下方。
叶大贵的双手按在铁盒上，“妹夫，当年你和小姨子的婚书还记得吧？对，就是那些文书，你甭想抢了撕了了事。”
话是这么说，叶大贵还真担心关绍宽过来抢。
这事儿，他这位连襟绝对干得出。当年对方可不就借着他藏了丈母娘私房钱的理由闹着要找出过继书？
要说丈母娘私房钱？
鬼的私房钱！
第1458章 可还记得？
当年俩姑爷穷得当下人，膝下孩子又多，她老人家恨不得卖血贴补自己几个外甥，到了临终哪来的私房钱。
她就是再怎么偏宠三儿，无非是留下刘家庄的一套破院子给三儿。现在再回想，说实话，当年他们祖孙二人谁得济谁都不好说。
当时三儿虽说给三少爷当小厮，但他吃的穿的，样样都精细。他又长得好，人又机灵，可时常有赏钱可拿。
“当年几个证人就是走了，他们儿孙都在，况且张麻子还活着。前不久他还和我一块喝酒，他还提到三儿。”
关绍宽顿时色变。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份婚书，还有当初你答应过继三儿的文书。”叶大贵瞟了眼关有寿，顿了一下。
他又看向关绍宽，“你一直对我有意见，我都知道。当年娘她临终之前确实是有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那你还说没有？”
叶大贵摇摇头，“刘家就咱们俩姑爷，我是刘家大姑爷，娘她自然交给我。她老人家知道自个时日不多就交代过我。”
关绍宽咬了咬牙，“我就知道她看不起我这个姑爷，亏我还把她当成亲娘。你们还真行，合起伙算计我！”
叶大贵默了一下，随即他又摇头，“不是你想的，要是娘她看不起你，她就不会为你们一家子费尽心思。”
“你也不是啥好人！”
叶大贵皱了皱眉，“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当时娘她就说只怕你会反悔过继三儿，让我保管好这些东西。
要是等三儿长大了，他也不想过继姓刘，就让我当这件事过了，往后别提起，免得影响你们爷俩感情。”
关绍宽冷冷一笑。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要是没过继这事，他还相信那个死老太婆当年根本不知她老姑娘偷了人，感情这当娘的全知情！
“这么多年来，我寻思着你们爷俩都不想过继改姓，原本就想按娘她说的过了就过了，我也算完成她老人家的嘱托。”
关有寿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叶大贵，垂下眼帘。难怪从小到大，姨父一直问他要不要该姓刘，想改就告诉他。
合着他姥姥早就一步步的算计好，不到他母子俩人翻脸那一步，他这个儿子就一直要被他娘捏在手心。
就是一旦翻脸，看在她一心为他这个外孙着想的份上，他可不就会时常想起她临终之言，大赢家还是他娘。
“可现在看来不行了。三儿，姨父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过继出去？只要你点头，这事儿就谁都拦不住。”
此刻，叶大贵也不敢说过继改姓，估计这孩子就是不想姓关，也会随亲爹那边的姓。先摆平关绍宽，那些事情，他就管不着了。
不等关有寿表态，关绍宽怒瞪着叶大贵，“我不同意！我就是死也不同意！我不答应看谁敢！”
“妹夫你先急着说话，先听我说。我敢说这一句话，自然有想过你咬死不答应，谁又能奈何得你。”
关绍宽冷笑一声，紧盯着他出下文。
叶大贵将铁盒放在关有寿的腿上，将他的手合在盒子上，边重重按了他的手一下，以示关有寿收好了。
这边叶大贵手上不停动作，且嘴上也慢慢说着，“妹夫，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给三儿接生的产婆是谁？”
说到这儿，他见关绍宽的目光又移到他身上，暗自松了口气。要是连襟真要撕破脸开抢，今晚还真要干一架不可！
“谁还记得……你啥意思？”
叶大贵看着连襟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当年给三儿接生的产婆是咱们丈母娘的堂姐妹。”
关绍宽点了点头，没错。他家老大老二都是对方接生，生的很顺利，倒是这个野种又是这又是那。
早知不是亲生，他当时就……
“当时小姨子被你泼的一盘水滑倒难产没错吧？生下的孩子遭了不幸，娘她担心为了那个孩子会让你们两口子心里起了疙瘩。”
关绍宽立马转头瞟了眼老伴，现在越想，他越怀疑当时什么一盘水滑倒难产就是她们娘俩做好的局。
“正好当时产婆她有个闺女已经有了五个儿子，男人去扛包就伤到腰，眼看这个刚生下来没两天的儿子要养不活……”
“放你娘的狗屁！”关绍宽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怒得他立马爆粗口，“老子当时就一直守在屋外……”
叶大贵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换成谁，谁都会怒。他摆了摆手，“你又急了，先听我说完，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证据。”
关绍宽的目光立即看向关有寿的腿。关有寿比他速度更快，早已将盒子往双腿一夹，再屁股一抬，坐在了铁盒上。
可干了？
关有寿自己都一怔。
他真是下意识的有此举动。他姨父这临来一出，包括这什么铁盒在内，根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当时小姨子难产，娘她是不是让你出门找大夫？就是那个时节换的孩子。要说起三儿，他原本就是刘家孩子。
三儿的亲娘就是嫁到刘家，所以三儿长相多少随了小姨子，这也是你们两口子一直没发现的原因。”
关有寿差点打激灵。要不是他早已得知自己身世，没准听他姨父这么一说，他还真了自己是什么换来的孩子。
“不可能！你甭想骗我！”关绍宽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看向病床上老伴，“孩子娘，你倒说句话啊……”
叶大贵再次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听我说完再说。别说你不信，当年娘她告诉我三儿身世，我都呆了。”
此话绝对没有半点虚言，叶大贵至今还记得当时看着病重中的丈母娘不急不缓地一一道来，他浑身鸡皮疙瘩都出去。
这当丈母娘的是和小姑爷有多大的仇，这么算计着，他也是姑爷好不？可当时一想起丈母娘对三儿的偏宠。
妹夫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拖三儿姓刘，还有他对长子的偏心，三儿又懂事，好像又有些理所当然。
所以当时当着找来那位写这些文书的老先生面，他叶大贵还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当证人的手印。
反正丈母娘说了不到最后一步就不用拿出来。她之所以准备这些东西，就是怕三儿有朝一日被妹夫给祸害了。
第1459章 换来的孩子
“你要不信，咱们现在就去马六屯找几个老人，当场开了盒子验明三儿身世。”叶大贵瞟了眼关有寿屁股底下，“里面除了你们老俩口当年婚书、过继书、三儿亲姥姥按下的一张证明。
还有娘她让人写的一封信。信里就讲的很详细，三儿是咋抱来的，包括三儿亲爹亲娘叫啥，住哪儿都有。”
关有寿这次是真的打了一个激灵。他姨父越说越顺溜，要是他真是这户姓刘的人家孩子该多好。
要不干脆就借此成真！
关有寿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个诱惑实在太多，大到从此以后，他和他的一对儿女身家清白！
干不干？
关有寿的眼前闪过梅大义的脸，闪过关仁的脸，闪过关勇的脸，最后闪过记忆里那一张脸，闭了闭眼。
沉默许久的关大娘终于开口，“姐夫，这些话是我娘吩咐你说的？三儿是不是我的儿子，只有我最清楚。”
“对！孩子娘，只有你最清楚，我当时就是出去找大夫，那会儿你不是还清醒么，就连我带人回来救你，你当时还在喊着疼。
对了，当年胡家的表少爷就是证人，是他帮忙请了老大夫。当时赶马车的是谁？我想想，那是谁？
我准能想起，连那老大夫，他们都是证人。就算几十年过去了，那老大夫不在了，不是还有车夫……”
闻言，叶大贵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下意识地看向关有寿，随即反应过来，他又立马转头看向对面的小姨子。
“现在就等你一句话。”
对！
就是你一句话！
他关绍宽认不认都没用。
唯有看你这亲娘要不要松口。
事已至此，但凡你有一点自知之明，你就必须要承认三儿不是你儿子。否则再撕吧下去，你干的好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一旁，关有寿瞅了瞅他姨父，又瞧了瞧他的老娘，见她果然又闭上眼睛装死，他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他现在到底要不要配合姨父来一句，原来我真不是我爹娘儿子，还是照着自己的计划来行事？
难~
太难了~
姨父可算是直接来一手王牌，炸的他布好的棋局都面目全非，棋子全成了废棋，不对，也不算废棋……
叶大贵站起了身，“我知道一时半会儿的让你们不敢置信，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原本我是真不想说真相，可你们？”
“唉……”刘翠香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你们闹啥呢，现在好了吧。要不是你们事情做得过了，我们还不想说开。
听听你们之前说的那是啥话，你们是想逼死三儿啊，城里工作是好安排的？居然还要一万块钱，你们咋不去抢？”
关有寿闻言差点笑出声。城里工作？一万块？原来他关中华还这么值钱，难怪老娘逼也要逼着他回来一趟。
叶大贵套上大衣，“好了，咱们先走，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好好想想。明儿不是出院吧？回头咱们坐下来再说。”
说完，他推着抱着铁盒的关有寿朝虎视眈眈盯着铁盒的关绍宽摇摇头，“听我一句劝，别把事情做绝了。”
这句话，叶大贵倒不是在威胁连襟，他或多或少还是出于内心一丝不忍，好心提醒对方见好就收。
毕竟事实已经摆在这儿，三儿连自己不是连襟亲儿子都已经当着侄媳妇的面说了，他连对亲娘都冷了心。
何况是对偏心眼儿的养父。要是连襟能好好说，或许心软的三儿还能念及到毕竟父子一场，养老是一定没问题。
刘翠香拿起关有寿的大衣，转头看了看病床的老妹儿，不忍心地提醒道，“养儿也是儿，真把三儿逼急了？”
话到一半，她紧跟着叶大贵身后出了门。至于真把三儿逼急了会如何？她相信她老妹会想清楚。
其实事到如今，说是选择，只怕连选择的机会都没了。三儿的态度已经拿出来，老伴的态度也拿出来。
刘翠香深知老伴秉性。
之前他是看在三儿死也不愿意改姓刘的份上，这次一过来妹夫居然狮子大开口，老实人可不就怒了。
刘翠玉（关大娘）看着她大姐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人走，她这才收回目光瞟了眼皱眉苦思的关绍宽。
老俩口相视一眼。
关绍宽快步走到她的病床前面，俯视着她，“既然你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真要照你娘那么说，我不服！”
“去告吧。”
“……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能不能别吵，先让我好好想想！”关大娘忍无可忍，恨恨出声，可一想起自己失算，没料到请个帮手居然成了对手。
她又放缓了语气，“先让我好好想想，当时生三儿，我还以为自个要抛下你们爷仨走了，心疼你们都来不及，哪顾得上其他。”
“……你也觉得三儿是换来的孩子？当时咱们都有俩儿子，就是这个孩子没了，你娘她有必要保养一个代替？”
关大娘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先让我好好想想，我得先理理顺。孩子爹，我说了我没对不起你，你还不信。”
关绍宽狐疑地看着她，想想坐在了她床前的凳子上，“可叶老五都说了他姑爷不是我儿子……”
关大娘顺口就来，“要是刘家的孩子自然就不是咱们儿子。”说完，她皱紧了眉头，“先让我好好想想。”
老伴连着好几句先让她好好想想，关绍宽此刻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再想想，怎么事情一下子就复杂了。
要是老三真是刘家换来的孩子，那老伴就没背叛自己，后来又生了俩孩子，还陪他跑到马六屯过苦日子就说得通。
可要是老三是野种，那从头到尾就是所有人在骗他，把老姑娘许配给他的丈母娘也在骗他，就连信都是假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绍宽心里有两个小人一直在对抗，一直在拉扯。这想来又不对，那想去又不对。
想着想着，他一时却忘了梅大义为何逼他按下手印，也忘了此刻不管这个儿子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有寿想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第1460章 半路相遇
走了病房，住院楼外面，关有寿接过刘翠香递来的大衣，同时另一只手将铁盒又塞给了叶大贵。
“姨父，你不该插手进来的。我一直不想你们为难，你们到底还是被扯进来，是我害得你们一大把年纪还遭人恨。”
“你这孩子，让我咋说呢。”叶大贵拍了拍关有寿，“要不是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早就该解决了。”
“其实我都知……”
“三儿！你不一样。狗急了都会跳墙，犯不着懂吗？你一向机灵，这回咋就想不通呢？他们跟你能一样？！”
关有寿套上大衣，右手正好触碰到自己内衣上口袋，硬邦邦的就是两本证件。一本工作证、一本特殊证件。
两本都不大，可这两本的威力就端看如何发挥威力。姨父误会了，他没想要逼得关绍宽狗急跳墙。
原计划最多就是“抓”关绍宽进局里两天，回头他再出面捞人，让对方见识见识他关有寿的手段。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老东西，他有的是法子，保管吓得对方以后听到他这个人，看到他这个人都避道三尺。
他关绍宽一直都不是最大麻烦，反而是他娘。他想借着教训关绍宽给他娘看，好让老太太明白，他早已不是她那个愚孝的三儿。
他既然是她生的儿子，骨子里自然遗传了她的无情。再妄想利用生恩牵住他，甚至想牵住那人，不能了。
人这一辈子太短，前半生他当了一个好儿子，下半生，他想为自己而活。养老钱，他给，其他的，他无能为力。
可很显然，姨父这神来一笔，他要是拒绝？关有寿暗叹一声，只怕他照着原计划行事，他大姨都不会答应。
别看她好像站在了他这一边，可她和姨父到底不同，那是她嫡亲的妹子，要不是怕他将事情闹大，她还是劝和。
车上。
关有寿默默开着车，借着车子前进的灯光，透过车前玻璃还能看到天空飘着若有若无，星星点点的小雪。
估计等抵达马六屯，这雪会越下越大等天亮之后，外面的天又变得一片雪白。就是过继出去，只怕还是回到原点。
刘翠香看了看前面沉默开车的外甥，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帮老妹说几句好话，“三儿，你确实是你娘生的儿子。”
“嗯。”
“当年我就一直在屋里，你娘生你时很艰险，要是没你爹找了人……”想起找的是谁？刘翠香突然一顿。
很快的，她接着说道，“你娘当时很难熬过去，她怕自个厥过去，连自个一双手都咬出了血，我和你姥拉也拉不住她。
当时接生婆说只能保大人，是你娘说要是孩子保不住，她也不活了。连她要是不在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姥都说了。”
“嗯。”
“你总算生下来了，你娘天天抱着你不放，我说你这样不行的，上面还有两个儿子，哪能只顾抱着你不放。”
“你娘说她只要一想起生你艰险，她就想多疼你一些。原本当奶娘是不能带上你，是你娘费尽心思求了人。”
“比起你上面的老大老二，你就是你娘的眼珠子。一有空，她就抱着你不放。要不然当年我也不会答应你跟他们离开省城。”
“三儿，你还记不记你小时候有一回调皮偷溜上街，你娘找着你抱着你大哭？当时你娘哭着哭着就晕了。”
如何不记得？
就是印象太深，他才发誓他一定要好好孝顺他娘，好好护住他娘，以至于一回来见到他的娘，他又给了她一次计划。
“三儿，你姥让你姨父保管这些东西，并不是让你别认你娘，你懂不？你可不能真当自个是抱来的孩子，亲娘都不认了。”
她身边的叶大贵见老伴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拍了拍她大腿，“行了，三儿在开车，你就少说两句。”
刘翠香重重叹了口气，“唉……我这心里难受啊，好好的娘俩咋处成这个样子。小玉她老糊涂了。
她那三个儿子合起来都没三儿孝顺，她咋就鬼迷心窍都听关绍宽的。不该的，总有她后悔的一天。”
关有寿张了张嘴，想想又合上。
有句话叫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还有一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被刘翠香鄙视的“那三个儿子”来了。
“yu”的一声，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关老四钻出了车棚跳到地上，边跳着，他边举着俩胳膊挥舞着双手。
“三哥！……前面是不是三哥！……三哥，我是老四……”
车棚内关老二撇了撇嘴，推了一下掀起草帘子探头探脑的老大，“大哥，你看老四，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是老三？”
“老四不是说了这个点开车往这边走的准是他三哥？半夜三更的，也不怕翻了车，连死都没人收尸。”
“可他咋这么早就回来？”
“谁知道，急着赶死呗。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到了点，那白眼狼要去报道了……”
“快别说。车停了，真要是他，被他听到了，他正好有借口揍你一顿。”关有福说着，跳下了马车。
车棚内关老二翻了个白眼儿，嘴巴咕囊的动了一下，也没说出个啥。想想，他又不甘心，暗暗地诅咒了一番。
关有寿原还想无视直接开过去，但就关老四的一番动静连叶大贵他们老俩口都惊动了，他只好放缓车速。
车内原本就冷，关有寿阻止了后面想要开车门的刘翠香，只能开了自己这一边的车门，“你们这是要上医院？”
关老四连连点头，“是呢，三哥你咋回来了？见着大姨他们俩了没？咱爹人呢，跟你回来了没？”
“是老四吧？我和你姨父在这里面呢，你爹留着医院陪你娘。你们还过去干啥？快回去，明早再去接你娘出院。”
“……行！”关老四瞟了眼关有寿身侧的空位子，立即跑到车子另一侧，“大哥，我先陪咱大姨姨父回去。”
关了车门正想开车离开的关有寿一脸无语地看着绕过车头走到一侧不知如何打开车门的关老四。
“站远点。”
“哦。”
然后？
第1461章 我毕竟远了
车内，叶大贵瞧了瞧开车的关有寿，又转头看了看车后。可惜，看不见，他侧头和刘翠香相视一眼。
突然的，他爆笑出声。
关有寿跟着乐出声，“我可不是故意不让老四上车，他要上来肯定会影响他们仨兄弟感情，我毕竟远了。”
是啊~
远了。
三儿终究还是说出了真心话。
唯一没露出笑容的刘翠香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三儿，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娘，你兄弟，你们都血浓于水。大姨希望你多念着这份亲情份上，将来他们要是出了啥事，你多少拉拔一下。”
收敛起笑容的关有寿倒是没多大不高兴。他大姨这么说，在他意料之中。之前在医院是他逗关绍宽发怒。
当时的情况不同，他大姨还在气头上只顾心疼他，自是向着他的。可她毕竟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大姨。
有时，越是血亲，越容易被绊住脚步，越是顾忌良多。想扯开又不于心不忍，他自己就是很典型的代表。
关有寿勾起嘴角笑了笑，“大姨，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没有那些扔下亲娘不管，让她一个人住院的亲兄弟。”
刘翠香顿时哑然。
“我知道你是好心。过去我也寻思着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所以我吃亏就吃亏点，反正没便宜外人。”
“可我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弟，他们没有。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事儿，我现在就不说了，说了也没啥意思。”
“咱就说这次。他们仨兄弟连亲娘都不管不问，我是对他们真死了心。你说他们这得是有多狠的心把亲娘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
“哪怕他们自己不上医院，就让家里媳妇孩子去瞅一眼老人，去陪陪老人说几句也行，我也没这么失望。”
“我赶回来时就见到我老妹儿一个人守着，见到我，她眼泪就哗啦啦的流，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话到这里，关有寿还是将自己赶到病房时所见所闻，以及他娘的医药费都是妹夫先出等等，全给掏了个光。
不说？
干啥不说。
关有寿不知老四在他们大姨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但总归是有利于老院那边的话，没见他大姨连“多少拉拔一下”的话都说了。
拉拔？不管那些蛇还有没有毒，他都已经毫无当农夫的心思。所谓的亲兄弟，还不如路人。
“……想来我娘也跟你说了我问她要不要跟我过，可我娘没答应。她就是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他们好。”
“我给过我娘很多次机会，也给过他们每个人很多次机会，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给我留余地。人的心，伤不起。”
闻言，后座的刘翠香侧头求助般地看向身边的老伴，捏了捏老伴的手，急切想他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黑暗中，叶大贵皱了皱眉，心里对老妻还想劝外甥念着旧情之意颇为恼火。就那些白眼狼，谁沾上谁倒霉。
平时不是挺拎得清？
你咋就突然变了卦！
要是还想拉拢小姨子一家子，那他跟连襟说那些话又有何意义？真当他精心包裹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是闹着玩儿的。
过继就是过继，虽说三儿过继出去，他不一定会姓刘，那也就是代表此子与老关家脱离关系成了两姓人。
至于养老，不管是不是亲生父母，三儿要是想图个好名声，那就每年给点养老费，不然也就断了。
何来的还一家亲，骨肉情，不是连你自个也觉得三儿不容易？叶大贵朝老伴摇摇头，“一万块。”
“那是关绍宽提的条件。”刘翠香好像突然被点醒，“三儿，那些条件可不是你娘提的，你娘一开始就说只要你这个儿子。”
叶大贵：“……”他是想提醒老伴记住当时听到连襟提到一万块，她气得眼都红了好不好？咋又自说自话了。
关有寿怀疑他要是赞同他大姨这话，又得非好一顿掰扯不可。可要不说他娘对他的“母爱”？
他非得呕死不可！
但，千言万语归在一起，关有寿终究只能道出一句，“我娘一直想母以子贵。”再多的话，当着他姨父的面，他再难以启齿。
“母以子贵……”刘翠香轻念着四个字，渐渐没了声音。她是不识几个大字，但活到现在又如何不懂这四个字之意。
她有心想问外甥，那拐骗她老妹的男人是不是曾经那位表少爷，那位在外甥出生那天恰巧出现的表少爷。
要是那人，小玉（关大娘）当年为了报仇找上对方的同时，还真就抱了其他心思，还真就生了三儿有所图。
可她老妹是这种人？不是的。她娘也绝对不会答应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那时小玉都已经有了俩儿子……
与老妻不敢承认不同，叶大贵是已经百分百确定关有寿的生父是谁，他也无比确信他那小姨子就是想母以子贵。
那位表少爷好像也姓关。他还记得当时连襟就跟他吹牛还吹了好几次，说啥贵人就是看在同姓关的份上，二话不说帮忙请了城里最好的老大夫，还给了百年参，事后又派手下送来一大堆礼。
说的好像满汉一家亲似的，可此关非彼关啊。难怪小姨子干了丑事，连丈母娘都无可奈何，难怪三儿一直不肯改姓。
叶大贵摸了摸自己屁股坐的座位，摸了摸车窗玻璃，又看了看开着车子的关有寿，打量了一眼车子内部。
现在让他最为不解的是，既然胡家都倒了，按理来说胡家的亲戚，还是当年比胡家更显贵的表亲，不是倒得更快？
毕竟当年他叶大贵也替那位表少爷赶过几次马车。对方当时站在哪一边，他还是有眼能瞅得出的。
可瞅着三儿好像又一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一趟比一趟回来还风光，这其中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缘故？
要是三儿的亲爹至今还贵不可言，好像三儿说出他自己的身世还真没什么可惧，那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没准三儿亲爹就是嫌弃小姨子实在太闹腾，不是这就是那的，让三儿趁这次回来跟这边断了关系呢？
第1462章 越想越不对劲儿
叶大贵是越想越不对劲儿，没得他一片好心反而妨碍了三儿行事。他是越这么想越是坐立不安。可碍于老妻在身边，他又不好问出。
老伴是啥心思？处了大半辈子，叶大贵心知肚明。毕竟她平时就常常念叨过她老妹糊涂，可到底还是生了三儿。
几个儿子也就三儿出息还孝顺，真要逼急了三儿，只怕将来没人给她老妹养老，回头她到地下哪有脸面见爹娘。
唉……他也不想当恶人拆散他们娘俩的，可不说欠了三儿的恩情，就说丈母娘也不是早就预料到才托付给他嘛。
叶大贵又挪了挪屁股，一双手搭在副驾驶位的椅背上，前倾着身子看了看前方，侧头看向开车的关有寿，“到了没？”
“快了，前面就是王家庄。姨父你是不是想方便？要不我现在就停下来？你先坐好，别嗑着了。”
叶大贵连忙伸出一只手摇了摇，“别，不是，你只管安心开车。你这趟回来见过老赵了没有？”
肯定是有见过的。以三儿的为人处世，到了马六屯见老人是必不可少。但他不这么说的话，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
“自打上次跟老赵喝酒后，有好几年没见着他了，倒是他那个在省城的孙子有时常上咱们家走动。”
“是赵传清吧，那小子就在省医院上班。我当天晚上回来太晚就没去赵家，是第二天一早去了赵家见到老爷子。”
果然。
这就是三儿。
礼数从来不会忘了。
他就不知老伴到底在担心啥。
“对，就是他。长得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他媳妇娘家就离咱们家不远。听说他还和咱们平安时常通信？”
“是有这么回事。平安打小就和她清叔谈得来，清子也惯她。早前我还没搬走，清子一回来，他们俩就很有话说。”
“咱们平安就随了你，她性子好，跟谁都处得来。”叶大贵夸了一句关平安，很是自然的接着问道。
“这个点也不知老赵休息了没有。好几次他都托他孙子让我上他家里坐坐，现在他的身子骨可好？”
“比前几年是比不起，但也不错。饭能吃两大碗，就是岁数大了，他很少出门。现在应该还没休息。”
“太好了。等一下把你大姨送到门口，咱们就先去一趟老赵那儿。我正想找他唠上几句，明儿再找老马他们。”
关有寿误以为他姨父是想就他是“刘家子”一事先找赵老爷子谈话，正好他也想避开他大姨跟他姨父先谈谈心。
因而，关有寿答应的很快。
行动上，他也是很快。
车子一停到山脚下那处院子门口，关有寿见到听到动静出来的妻儿，将他大姨和车子交给他们，他就直接带人离开。
见状，关平安眨了眨眼。她爹居然百年难得一遇的没有和她说上半句话。趁着她娘撑着她姨奶奶边进院子边聊家常之际，关平安赶紧朝一边看着关天佑启动车子进院子的齐景年打了一个手势。
齐景年只见她的两手就那么一比划，人已经转身悄无声息地追着他关世叔俩人的后面而去。
他倒是也想现在就跟上去，可谁让他答应过他的关关。只要她需要，他随时随刻都会帮她打掩护。
“我妹呢？”将车子停在院子的关天佑下了车，打量一圈儿，“刚刚可是只有咱娘陪姨奶奶进来，凤姨在门口迎着。”
明知故问……齐景年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说呢。”
关天佑耸了耸肩，“跟咱爹后面跑了呗。其实我妹今天表现已经非常不错，我还以为她大半夜会跑去找咱爹。”
关关又不傻，她还能不知跑不过四个轮子？齐景年指了指正房，又指了指车。示意天佑先想进屋听听，他自己来放水箱。
见状，关天佑赶紧摇头，“算了，还是等我妹回来再说。”进屋？就他姨奶奶这人，事关他祖母，她根本不会跟他娘说起不该说的话，更别说还当着凤姨的面提起。人家可是亲姐妹。
齐景年原本还想指使他离开，好自己去找他的关关。闻言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赵家的方向。
刚刚下车时，关世叔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儿。他相信关关也瞧出了眉目，否则她不会立马就跟过去。
“你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得了~
这位也瞧出了眉目。
“你知道爹他计划？”
“八..九不离十吧，也不知姨爷爷他们突然到来会不会妨碍咱爹的计划。爹他应该是有猜到他们会来吧？”
表示不止自己提醒过，而且他关世叔也料到的齐景年借着梯子就往上爬，“要不这里交给你掩护，我也去看看？”
“我去吧。”
“你动静一大，被长辈发现不好。”
“合着就你武功高？”
“你想否认？”
“友尽！”
齐景年失笑出声。
“哥~”
“你不是关关，撒娇也没用。”
“重色轻友！”
“你这才知道？”
刚刚天空还飘着若有若无，细细小小，星星点点的小雪，此刻它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的下着，很是紧迫。
关有寿和叶大贵俩人并无走的多远。去的方向确实是赵家，却在半途，在毛道上的一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迟了一步跟上的关平安差点撞上去。她爹现在真是越来越狡猾，还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好风水的地方。
周边的农作物早已在入冬前收割完毕，四下空阔。小时候她还能往路边堆起的积雪一钻，现在让她往哪儿藏？
好在她的五感就比普通人要灵敏很多很多。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闪身到田胜利原先入住的那处院子外面的柴垛边。
借着柴垛的遮掩，她从小葫芦内取出了块白布。瞧这白布被她扯开恰恰好包住她整个人，可见此道具使用率不低。
当然，现在就是有了这一块白布从头包到脚便于伪装，关平安也不敢离得关有寿和叶大贵俩人太近。
倒不是担心被她老子发现挨罚什么的，而是她不好意思在叶大贵这位长辈面前暴露自己听墙根的劣迹。
第1463章 裹了层白布
距离十字路口五十米的一侧雪地上，裹了层白布的关平安就这么整个人趴在积雪边上，静静听着前方俩人谈话。
“……既然不会耽误你的事，那你就先听我的。咱们还是先按你姥说的来，你就当他们老俩口的养子行不？”
关平安蹙了蹙眉。她爹姥姥可不就帮自家闺女隐瞒她爹身世，可怎么又让她爹跟养子扯上了关系？
“我不会改姓刘。”
她爹这一句话，关平安听了毫无惊讶。别说当年那位太姥姥欺瞒她爹身世之事，就想让她爹随外家姓刘？
没门！
“你这孩子，没让你真姓刘。先把你这一房名正言顺地迁出去，回头你都在京城了，谁还揪着不放。”
“我娘就会。”
“她要闹就让她闹！她不敢，她还想做人！趁他们还没回来，今晚我先带上东西会会这边几位老人。”
这是要玩先斩后奏的节奏啊……关平安不解地眨了眨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姨爷爷带上什么宝贝？
“没让你真姓刘。刘家那边有你姥爷当年的事，没人好意思提起过继不过继，何况当初那家人就让他们老儿子过继。”
“不是说那家人没了？”
“没了是他们刘家的事情，咱们不管他。你爹……就是他也不敢请老关家的老人出面，咱们有文书，稳赢。”
话已至此，这下子关有寿很是干脆利索地点头，听从叶大贵吩咐。至于关绍宽明天回来之后会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担心。
要不怎么说做人最怕被人捏住把柄。他手上就有义叔给的关绍宽口供，以及事后他找出的证据。
有这些东西在，他关绍宽就是鱼死网破都要掂量几分，都要打掉牙齿和血吞了。他关绍宽一直就不是威胁。
“你娘那……”
陪同叶大贵往前走的关有寿见他姨父话到一半支支吾吾，心里他未出口的话意，“只要你说，我都慎重会考虑。”
是的，是考虑。
在他娘再次选了她其他儿子而不是他这个儿子时，想他带他娘离开马六屯养老已经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除了这一点以外，其他的条件，看着他姨父一心为他着想的份上，他关中华都会无不尊重他老想法。
“之前你大姨就说了。今晚我们还没见到你之前，在医院里当着你娘的面，他就提了你们两家以后可以桥归桥路归路。”
关有寿点头。
他大姨确实是说过，但说的比较笼统。
“不过，他也提了条件。一就是说有啥东西在你手上，你要全部还给他，帮他扫清尾巴，还不得事后翻起。”
关有寿讽刺一笑，侧头朝身边的叶大贵点头以示听到，等着下文。
“第二条给他老大家的大儿子和老四的工作安排工作，还有老二家的大儿子，毕业后分配你要拉那孩子一把。”
关有寿都懒得吐槽。
“第三点就是你大姨说的那一万块。一万块算是买断不管是生恩还是养恩，他们俩个老的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你养老。”
“我娘她没吱声？”
叶大贵摇头，“他说完，你娘倒是拍着床说不行。当时你大姨又气得要跟她妹夫撕吧，乱哄哄的。”
“让你和大姨受累了。”
“唉……受啥累，他说他的，谁听的。后来他跟我去饭馆又说了一大通话，你也知道我嘴笨，怼不了。”
叶大贵说着，瞟了眼他继续看向前面，“三儿，咱先不说你们为啥要断绝关系，就说前些年那些父母子女之间断绝关系的。
这确实是个避免被牵连的办法，但并不是就完全没有影响。那些人保住了自个，工作或许能保住，但名声也毁了，谁都怕他。”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别说是亲骨肉，就是养子，世人不会觉得这个养子为家曾经作出的的贡献。
他们只会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突然断了关系，那孩子未免太冷血无情。我这么说，你明白不？”
关有寿点头。
听得进去就好，叶大贵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为啥一直说犯不着？因为姨父觉得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现在为了一个关绍宽，你让自己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真不值得。他是谁，你是谁？他是落山的太阳，马上歇火了。
说难听点，他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才三十多的人，跟他较真干嘛，你还年轻，你熬也能熬死他，这次你就冲动了。”
关有寿默默点头。
冲动吗？
就当他冲动吧。
“我之前不是没想过拿出你姥留下的这些东西，可真要逼他逼得他狗急跳墙，谁也备不住会不会有人趁机在你背后放冷箭。”
“我明白姨父你是为我好。”
叶大贵欣慰地拍了拍他，“你不怪我一直没把东西早点给你就行了，也别怪你大姨，她心疼你不假，可你娘老了。”
人老了就想要儿女看着点。老伴年纪原本就比小姨子大，她是怕她自己走在前面，回头留下老妹儿孤苦令仃一人，她想帮都帮不上。
关有寿朝他安慰笑笑，“你和我大姨没过来之前，我就是想和那边断了关系，我娘养老问题都会考虑在内的。”
“那就好，那就好……”叶大贵轻笑出声，“我就跟你大姨说了，别人，我是不敢保证，可三儿你，我包了。”
当然，他当时还加了几句。
——就算三儿有难处，可他叶大贵不是有仨儿子？等他和老伴俩人都走了，到时就让老大老幺多看顾点他们老姨也一样。
可惜啊，老伴还是担心等他们俩老的都走了，只怕当儿子的都不尽心。那就没办法了，他总不能先毒死小姨子走在前面。
“咱们爷俩又不是外人，姨父你是咋想的，只管说。”
“那我说了啊。”
“你只管说！”就凭今晚这番话，关有寿觉得他姨父现在要是说答应关绍宽条件，他也会先考虑考虑。
他不会忘了是谁拉着他年幼的手，千叮嘱万吩咐；他不会忘了是谁一直留着他自己的工作等着他进城接班。
他更不会忘了是谁一直在为他保住刘家庄那套院子；他更忘不了是谁又在担心他被逼急了一大把年纪跑来当恶人。
第1464章 多善解人意
他娘就常说姨是亲的，姨父是外人。可他这位姨父真担起了当初的一句戏言——他不单单是姨父，还是他关有寿的亲舅。
老话说“爹亲叔大，娘亲舅大。”
他这次就又充当舅舅插手进来当了一回恶人。
当然，关有寿心知他这位似亲舅的姨父还存着报恩之心。但这重要么？他出手帮过的人又是何其的多。
其他人先不说，就老院那几个侄子侄女，谁没欠他恩情，他不是那种大人有恩怨就会牵扯到晚辈身上的人。
要是三金几个都是好孩子，他当叔的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可那些孩子，终究还是歪了，掰也掰不过来。
“那些安排工作啥的条件就算了。连亲娘亲奶奶住院，他们都不放在心上，拉拔那些人将来只会坏事。”
关有寿听叶大贵这么一说，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担心他姨父让他安排，就怕他姨父私底下让他狗子表弟运作。
“钱呢，自然不可能听他狮子大开口。我是这么想的，要不你就趁这一次给一笔，要不就还是每个月汇钱。”
关有寿点头，“应该的。”
“你这孩子……”叶大贵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你就不怕我一开口就是大好几千？我是这么想的。
你娘他们现在都六十几了，要不就给一笔养老费。钱呢，我有带过来。一年当一百，五年就是五百，一次给了省心。”
是啊，六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年轻，都大半截身子埋土的人了，她怎么就还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他们可还有仨儿子。要是都照这个数目，那就是两千块。就他们俩个老的在这边能用得了多少。”
“只怕我娘会闹得天翻地覆。”
叶大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分家你已经没要他们东西，这么安排就是当着这边老人的面也说得过去。
再说了，城里一个工人才多少工资，你之前每月给十块钱就已经多了。他们要是没那仨儿子也就算了，你多给点就多点。
就说你二哥长年累月没在我身边，除了成家前，之后我也不过是要他每个月汇五块钱就好，就这还是因为你大姨之前要看病花钱。”
关有寿迟疑一下，“来之前怕用到钱，我身边有带了钱。可以宽限到六百，还是按照原本每个月十块来算。”
“怕我为难？”
关有寿笑了笑，“不瞒你说，原本我是计划给我娘十年养老费。这笔钱就放在队里，每个月她去领就是了。”
这是已计划除了小姨子临终之前来一趟再也不来了？叶大贵暗叹一声，“也行，有这笔钱在，你娘养老也有保障。”
关有寿瞟了眼不远处的赵家，“姨父，到了。”
“等会儿我进去，你先回家。”叶大贵说着断了一下，“这事，你在场不合适。这趟你娘住院花了多少钱给我列个单子。”
“行。”
“还要给你老丈人捎信，让他明儿来一趟。明晚大家坐下来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你也好早点回去上班。”
关有寿点了点头。他姨父虽然想让他脱身，他老人家自己来当恶人处理这件事，但他也不得不做些准备。
这样也好，双管齐下，量他关绍宽也不敢闹事。至于他娘，她不会不明白事已至此，如何选择对她最有利。
他到底还是成了不孝子。她想恨就恨吧。只要能给一对儿女清白身世，哪怕遭雷劈，他关有寿也认了。
连夜拜访？
赵老爷子见到关有寿陪着叶大贵过来却丝毫不意外，但他还是一脸惊讶，想想又不对，一脸惊喜地迎上前。
关于关有寿的身世，赵老太太很早就心存疑惑，后来两家接触密切之后，可能她比关绍宽还早推测出真相。
只不过同样来自高门大户的赵老太太还一直以为关有寿就是胡家的孩子罢了，可自从梅大义一出现，她又看不透了。
反正老太太是确定一点，关小子肯定不是关绍宽的亲儿子，但这话，她就从来没对一个人提起，哪怕是老伴前面。
要不是这两天屯子里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赵老太太还不想在老伴面前提起自己一些想法，非议他人。
尤其是非议关有寿身世。那些人还以为她家和关小子家交往深就这件事还来打听，呵呵~天真！幼稚！
你们谁能像关小子一样就是离开了马六屯，他还念念不忘费劲帮老娘寻到失去联系的亲娘坟墓？
不说这就是恩，就关小子家一对孩子在她眼皮底下长大，她都要护住一二，还跟你们这些人瞎起哄不成？
赵老太太挥挥手散退儿媳妇等人，见叶大贵让关有寿去办自己的事情，她很快反应过来，推了推关有寿。
“去吧，一整天没在家，天黑前平安还说找你有事，快回去看看。他们俩久未见面就让他们好好唠嗑。
记住啊，回去跟你媳妇说一声，明儿就不用过来吃饭。等你们回去那天我再和她坐下来好好唠上两句。”
关有寿哭笑不得地看着边说边不着痕迹引着他往院门口走的赵老太太，唯有边走，边注意着她脚下，边点头。
多善解人意的老太太。
他那位未曾见过面的祖母肯定也是如此。先生就说过他那位祖母是他老人家见过最豁达、最通情达理的老太太。
或许，哪怕他心里再抵触孩子祖父，也该在她老人家有生之年见见她，让她还了能亲自拉着大孙子手的心愿。
“您老可不能再送了，黑灯瞎火的，地上滑。”这要是万一老太太嗑到哪儿了，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赵老太太闻言果断停止脚步，“行！雪又大了，好在它再下，它也不得不停那一刻。你只管往前走，别回头。”
关有寿的心里暖暖的，涨涨的，抬起的右脚一滞，朝她感激一笑。
他会的！
有这么多关心他的长辈，有这么多理解他的长辈，既然已经是选好的路，他就绝对不会再犹豫回头。
告辞赵老太太，关有寿毅然迈开长腿，踏着大步出了赵家，朝那有他媳妇孩子的地方走去。
“爹爹？”
第1465章 你个小尾巴！
关平安身上已经无任何伪装，就是那块白布道具也被她收回了小葫芦内，看着她老子走来，她挥了挥手。
“跟爹身后有一会儿了吧？”
你个小尾巴！
小跑前面的关平安摸了摸鼻子，走到关有寿身侧挽着他胳膊，将脑袋稍稍往他身上倚靠着边走讪笑两声。
“都听到了？”
“嗯。”
“有何感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奶着想，她很快会想明白的。爹爹，现在你是不是还要出门？要我陪你出去吗？”
“听话。”关有寿揽着闺女见往前走的手拍了拍她，“你姨爷爷都不准爹插手，你更不能插手进来。”
“可你一个人半夜行动，我肯定不放心的。我可以在外面等你，爹爹，我不会让人发现行踪行不？”
“你知道爹想干嘛？”
“爹爹，我是你亲闺女，还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闺女，我怎么会猜不出呢，你不想让姨爷爷一个人当坏人呗。
再说了，有人是非常有必要再敲打敲打才行。既然他做梦还没做醒，就该让他见识见识你早已不是五六年前的你。
他不是老说你翅膀硬了吗？那你就让他好好见识你身上那本证件的威力，好让他深刻认识到何谓是真正翅膀硬了。”
关有寿有些骄傲，又有些好笑。先生要知道他给准备的特殊证件居然用在震慑关绍宽身上，他老人家估计会气坏。
可这会儿，被闺女料准了不说，他还真就要这么干了。今晚不把关绍宽关进局里待个一宿，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气。
他关有寿自己都舍不得大声骂半句的儿女，一片好心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过来居然也要挨了一顿侮辱。
辱骂他没什么，他的存在就是原罪。他的身世本来就不光彩，他关绍宽最有资格辱骂，可他的儿女又有何错之。
真当他关有寿忍着忍着忍了没脾气，居然还胆敢开出一二三条件。可笑至极，合着他就该是谋利还债的工具不成。
“爹爹，明天就接我奶出院对吧，时间上会不会不好安排？”
“说是明天，明晚就要谈事，估计你姨爷爷他们会安排到后天再接你奶出院。那老头子明晚天黑前回屯就行。”
说话间，父女俩人眼见要到了，关平安已经眼利地望到院门口徘徊的关天佑和齐景年俩人，她点了点头。
“爹。”
关天佑和齐景年异口同声喊出，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
——你来问。
——你确定？
“你们咋也跑出来了？”
“我娘安顿好姨奶奶上炕休息，我看我娘和凤姨也累了就让她们先休息。待屋里实在闷得慌，我俩就先出来了。”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何谓人老体弱？
刘翠香再次体会到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
外甥媳妇这一走，原本她躺进被窝里还想等老伴和外甥回来，结果一不留神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天也是够她累的，先说乘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客车赶到县城，又听妹夫说了些混话，她还没来得及细思。
老伴已经拿出杀招，原本她老俩口还事先说好先过来单独见了三儿再说，结果谁料想当面就撕破了脸。
老妹儿已经六十多了，要是三儿再忍都忍过去多好，可要怪三儿，唉……冤孽啊，这会儿只怕三儿真不要老妹了。
关平安望着卸下马车铃铛的雪橇离开，看着赵家的方向蹙了蹙眉，决定还是听她老子的，先独自一人回去再说。
外屋地。
叶秀荷见闺女悄无声息地竖立手指在嘴边进屋，她下意识地朝闺女身后瞅了瞅，又瞧了瞧东里屋，招了招手。
关平安靠向前。
叶秀荷连忙悄声问道“咋你一个人进来，你哥他们俩去找你爹了？你今晚咋这么安分，不跟上他们了？”
“……娘，我本来就很乖的。”最起码她爹爹刚刚让今晚她别摸去赵家听老人们说什么，她就听话了。
叶秀荷怪嗔地瞪了眼闺女，摘下她的帽子，附在她耳边压着嗓子笑道，“是是是，我闺女很听话行了吧？
别想瞒娘哈，你给娘说说看咋你姨奶奶他们二老都过来了，是谁通知他们的？你哥他们俩去你赵家找爹了？”
关平安迟疑地瞧了瞧左右屋，听好像两边的鼾声好像都是睡着了，可要在这儿说话又不是很方便。
涉及到她爹和老院的事情，她娘免不了有她的看法。她娘又实诚，可别说着说着，一下子说露嘴才行。
这么一想，关平安抓住叶秀荷想帮她脱大衣的手，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屋外，又松手快步抓起她娘的大衣。
叶秀荷见闺女示意她套上大衣一起出门，二话不说，她立马将一旁刚摘下还热乎的帽子又戴回闺女头上。
随即，她蹑手蹑脚地跟她闺女掀开门帘子出了外屋地。
“好了，在这儿说话安全。”
关平安瞧了瞧四周，赞同点头，这都快在院门口了，再出去外面风大不说又冷，冻着她娘就不妙了。
“娘，这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先从昨天离开我姥开始说起，等会儿说的，有些还是我猜测，你只管听别大声哈。”
叶秀荷立即收敛起笑容，郑重点头。她极少能见到她闺女说话还皱着眉头，“行，你只管说，有娘在，不怕。”
娘俩蹲在院门口。
此刻关平安诉说的时间倒不长，简述一遍，她又特意挑了挑几句重点的话，再进行前后分析。
叶秀荷还是很相信她闺女的分析，默默听着，时不时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等她闺女停止，可腿也快要麻了。
她皱眉倒吸了口气，拉着闺女站起身，“照你这么说，你姨爷爷安排的，你爹都答应了，可你奶他们真会应下？”
“不应也得应，没路可走了。”
“……你姥爷还说你奶他们俩都没几年好活，让娘劝你爹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此话，关平安就不赞同了。像这次她奶摔伤，他们可不就回来了。她姥爷说的倒是容易，却没想到一点。
这次她爹要是敢不回来，她奶就有十足的理由要打外出证明。她奶一定要上京城找儿子，谁敢拦啊。
第1466章 “证人”真不好当
叶秀荷不是有多大主意的人，何况这是事关她男人身世的“重大事件”，她正头疼将来如何向她父母告之真相。
如今又多出一件事，好了，她男人成了抱养的刘家子。她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没必要将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但真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又不知从何谈起。“既然你爹说他心里有数，就听你爹的吧，咱娘俩别插手。”
“嗯。”
“你爹他们现在还在赵家？”
来了，关平安摇摇头，“我回来前姨爷爷让我爹先离开，说是事情交给他来办，我爹不合适在场。”
“那你爹现在在哪儿？”
“刚我和我爹前面路口遇到我哥俩人，我爹让我先回来陪娘你，他们爷仨要转一转，说是等会儿还要接回我姨爷爷。”
这么冷的天还瞎转悠？叶秀荷担忧地往一眼夜空，心系在外的爷仨身上，她倒是没注意到说完就心虚低头的闺女。
“你爹肯定心里不好受，这个节骨眼上你哥他们俩就比不上你在你爹身边。算了，你姨爷爷都这么说了，就听他的吧。”
“我也好想陪爹爹的。”可惜她爹不想小辈插手进来，要不是她不答应夜晚她爹一人独自外地，连她哥俩人都不能陪同好不。
她这个“证人”真不好当。“娘，明儿咱们还要通知我姥爷过来一趟，我姥爷说了他们几时上医院看望我奶没有？”
“有，你姥他们原本和娘约好明儿在一块上医院看望你奶。这事就交给娘，娘让人通知你姥爷过来一趟。”
“好，不急，我姥爷明晚到就行。”
叶秀荷暗叹一声，拉起闺女往正房走去，“难怪你姨奶奶刚进来连话都不想说，我还以为她在气老院那边人扔下你奶心里不痛快。”
“肯定也有的，不过我琢磨她老人家可能是等抖出我爹是抱养的事情以后，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叶秀荷的脚步一顿，拍了拍附在自己耳边悄声而已的闺女，“那是她亲妹子，不奇怪，咱们娘俩在她跟前就当不知情。”
“好。”
“最起码在明晚之前当不知情。”
“明白。”
“现在不知道你爷爷赞不赞同这件事。在这边就是这点不好，想打个电话都困难。按理来说，你爹要先通知一声你爷爷。”
关平安听得出她娘话里前面的爷爷指的是她祖父，后面值的是她梅爷爷闻言，她摇了摇头，又悄声道，“俩爷爷都恨不得我爹放下。”
叶秀荷之前也听过自家男人谈起孩子祖父对婆婆是有诸多不满，加上义叔心疼她男人孩子的态度，她是觉得理所当然。
当然，私心里，她还觉得特解恨。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自己跪在那俩老的炕前磕求时，那俩老的一副嘴脸。
要不是为了一个“孝”字，要不是为了孩子爹名声，她连每年寄给婆婆的东西都想拽过来扔到护城河也不给。
这样也好，刘家子就刘家子吧，掰扯开了，以后谁也怪不了她男人孩子不孝，等老的一走，那些无赖也赖不到她家。
她一直没好意思说要不是惦记娘家爹娘年迈，兄长不易，这两年她倒是愈发觉得一家人出国也挺好的。
最起码孩子爹对婆婆就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她闺女还说她奶精明，精明个鬼，就孩子爹吃软不吃硬的德性。
这回婆婆要是要死要活地不跟老头子过下去，那仨个儿子也都不认，她都担心回家会不会多带上一个人。
当然，他要真敢带上他亲娘的话，她是一定不依的。哪怕是花钱买小姑子附近的院子安置婆婆，婆婆也绝对不能上京。
此刻的叶秀荷还不知她男人前两天还真就瞒着她给了他亲娘这个选择余地。虽说关有寿当时就先抛出生父在海外，他老娘就是跟过去也见不着他生父，更别说他可能还要带妻儿过去一趟。
但怎么说呢，叶秀荷还真没料错她男人对婆婆的心态。那是他亲娘，要不是婆婆把事情做绝了，她比谁都心知肚明。
在她男人的心里，排第一位的绝对就是她这位婆婆，别说她这媳妇，就是一对儿女，他们都比不上婆婆之重。
哪怕孩子爹就是得知身世，但凡婆婆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他都绝不会“抛家舍业”离开马六屯。
亲爹？
亲爹再为他着想，他亲爹又不缺吃不缺喝，要不要认祖归宗，那是儿子的事情，等儿子成家立业了再说呗。
可惜啊，她这婆婆前头用这个儿子算是如愿以偿地逮着了肖想的男人，可怎么说呢，人在做，天在看。
要是当初真让她母凭子贵进了那个关家，对原配又未免太不公，就她婆婆这么爱作的，真会作的逼死几条人命不可。
叶秀荷瞟了眼东里屋的窗口，心里对孩子姨奶奶的老姐妹之情刚刚冒出的那么一丝丝不忍心，她又掐死在腹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她婆婆捧高踩低，十句话里面只有一两句真话的德性，哪有什么地方值得孩子姨奶奶同情。
她真要把这个亲姐姐当成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她就不该还让老四跑去省城拉年纪一大把的老姐姐下水。
人跟人相处咋能事事都带了目的，况且那还不是外人，是同胞姐姐。先有利用的儿子，再又利用的亲姐。
她还真以为就她是聪明人，干的丑事，当亲姐的一定会帮她遮住，咋就忘了姐夫可是外人，何况这姐夫还是一直站在她儿子这一边。
“你奶她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心，她还以为啥啥都她说了算。难怪你姥说这人啊，怕就怕越活越糊涂，老了，连脑子都不好用。”
叶秀荷突如其来的一句感叹，让关平安莞尔一笑，“我姥咋突然说起这句话了，不能啊，我姥可从来不说我奶不好。”
有的，也是劝老姑娘要孝顺，要忍一忍，不要在姑爷前面说婆婆是非，毕竟你比你婆婆年轻，等你婆婆腿一蹬，啥啥都好了。
“你姥不是说你奶，是说她自个。”叶秀荷拍了拍闺女，继续往前走着，边轻声说道，“闺女，你是不是对你姥还有意见？”
第1467章 对，你爹是佛
关平安挑了挑眉，“怎么可能，那是我亲姥姥。我姥不会觉得昨晚我没留下觉得我跟她不亲了吧，我要上医院看我奶的。”
叶秀荷侧头捏了一下闺女的脸，哭笑不得的又拍了一下闺女脑袋上的帽子，“你啊，忘了是谁生的你？”
“娘你啊。”
“对啊，你是娘生的，你心里咋想的，娘能心里没点数啊。你姥他们是看不出，可娘知道你跟你姥他们没那么亲了。”
“长大了，总不好再撒娇。”
“不是撒娇。娘看得出，以前你没把自个当成客人，现在真成了客人。你几个嫂子是不是又跟你瞎咧咧啥了？”
“娘你想多了。”
“不是娘想多，是不是你哪个嫂子跟你说她如今日子咋样，或者说你大哥大嫂在城里听到哪哪有招工？”
关平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没呢。她们又不傻，在我跟前说还不如直接跟你说，你是亲姑，我又隔了一层。”
“你看，你这话里就把你自个当成了客人。娘不糊涂，娘看得出你和你哥俩人跟你大哥他们生疏了。”
“……有一点，长大了，又离的远，聚在一块不知该说啥好。再加上我们和表嫂接触不多，怕说错了话双方尴尬。”
叶秀荷暗叹一声，揽过闺女肩膀，“这怪不得你们，要不老人咋说嫁闺女就要嫁近点，离得近好香亲。”
“……我姥姥，我姥爷还是很亲的。”
“你啊……”叶秀荷失笑摇头，“心里还惦记着你姥重男轻女呢，没瞧你姥都带你上酒桌敬茶啊。”
谁要敬茶，她不喜欢喧宾夺主好不？关平安笑了笑，“没，我长到这么大，我姥他们是如何疼我的，我不会忘了。
我又不是吃了就走的外甥狗，那可是生了我娘的姥爷姥姥，没他们哪来的我。娘你放心吧，那是我姥家，我懂的。”
“嗯，娘也不要你对你姥家当成自个家，就是你姥他们年纪大了，万一要说出啥不中听的话，你当小的别往心里去。”
关平安蹙了蹙眉，随即一笑，“好。我不会，你知道你闺女我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再说了，那是我亲姥爷亲姥姥。”
“是啊，娘的闺女一向贴心。昨天上你姥家，当时娘在西屋，你姥爷和你王奶奶在屋里说了些啥？”
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我姥爷让你问的啊。”
“没，是娘自个瞅见他们俩在东屋待了有一会儿没出来，当时你不是在外屋地么，你王奶奶是不是说你爹了？”
“你咋会突然想起这事？”
“白天身边有人。”叶秀荷再次停了脚步，“这么说还真说起你爹了。我就知道你建平嫂子回来把不住话。
你王奶奶是不是让你姥爷趁这次机会让你爹和你大发叔俩人合力安排你二哥三哥他们两家进城上班？”
关平安瞧了瞧对面不远的正房，摇摇头，长话短说地将叶五爷和叶虎妞这对老堂兄妹俩人的对话悄声说了一遍。
“他们这就是这么说的。我姥爷出来还问我听到了没，我说我没注意，不过我姥爷当时好像还半信半疑。
去往祠堂的路上，我姥爷还说等他哪天不在了，大哥他们要是有不对的地方，给我权力打断他们的腿。”
关平安说着停顿了一下，见她娘皱起眉头，她摇了摇头，“我没答应呢。娘，我也不好答应的。
别说是表哥，就是我亲哥，我哥要是有做不好地方，我也只能劝两句，哪能轮得到我当妹妹的管起哥哥来。”
最多，她哥不听话，她把她哥给绑起来。说句冷血的话，那几位表哥就是再好，他们怎么能和她亲哥相提并论？
她是得有多闲得慌，手还插那么远。何况，她姥爷给了权力，反过来的意思，她就必须有义务要看住几位表兄。
这权力要了有何用，她又不姓叶，她也不是王奶奶叶虎妞。她是关家女，就是将来出了门，她还是关家女。
她的娘家又不是叶家，她最亲的兄长就是她哥关天佑一人，他才是她关平安这一生要守护的兄长。
“我姥爷早前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了倒有些心软了。就我大哥他们哪用得了我动手对吧？我觉得我大哥他们挺好的。”
“唉……你姥爷是怕将来你舅他们管不住他们几个孩子……”话到这儿，叶秀荷沉默了下来，揽着闺女继续前走。
“我姥爷是瞎担心，我姥家门风多正，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的。族里有这么多人在，谁要是长歪了，族规都在那儿摆着呢。”
“是啊。”叶秀荷吁出一口气，“咱们家就是想管也管不着，谁知将来你们还能不能回来，离的太远了。”
太近也没法插手好不？关平安见安慰不了她娘，沉默了下来。设身处地想一想，那是她娘的娘家，到底跟她这个外孙不同。
换成她的话，她哥将来的孩子肯定是很亲的，那可是她亲侄儿侄女，咳咳咳……不管，她好像还真放不下。
不过再如何设身处地寻思，这回真没门，就是她娘非要她答应不可，她都会心不对口，到底是隔了一层。
叶秀荷倒没逼自己闺女的心思，侄子再亲能亲得过自己女儿？何况说管，真要有一天她闺女打断她侄儿的腿，只怕嫂子都会有意见。
何必呢。
“你姥爷说的这些话，你听听就算了，也别跟你爹提起。”免得孩子爹又多想，又觉得谁谁想利用他闺女而心生恼火。
早已告诉她老子的关平安，“……”
“说了啊？”
“嘿，嘿……”
叶秀荷无语地拍了一下闺女脑袋上的帽子，“你说你也不是把不住话的孩子，咋就啥都爱跟你爹说？”
“嘿，嘿……我跟娘你也说的，我不瞒我爹娘的。娘你可说了，有啥事想不通的，瞒谁都不能瞒你和我爹。”
叶秀荷哑然失笑，你还有理了？“虎！行了，说就说吧，反正你爹要是跟你姥爷打架，你去拉，娘是不管的。”
“打不起来的，我爹是君子。要不是逼急了，我爹他很好说话的，我爹就常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咱们要相互体谅。”
叶秀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对，你爹是佛。
你爹要不是佛，他就是泥巴。
第1468章 迈出这步不易
关有寿是佛是泥巴还真不好说，可泥巴再捏了捏也会有火气的好不？没人不喜欢当风光霁月的君子，但也没人喜欢总被算计。
哪怕是亲娘，也不行。
正如关有寿道出的一句真心话，人的心伤不起。一次一次的，他忍了又忍，退了又退，原以为无非多花些钱罢了。
母亲再不慈，他都从未想过真斩断血缘关系，确实抱着她已经七老八十，还有几年好活的心思。
只要他离得的，眼不见为净，就这么供养着她。等她走了那天，他再带妻儿回来送终就当她生他一场。
可他一再而，再而三的退让，她居然还没有心生丝毫的愧疚之意，她还想借住他这个儿子达到目的。
这一切过了他容忍的底线。他放着马六屯会计的活轻轻松松的日子不过，不得不进城趟浑水又是为何？
还不是想守护住自己的家，远离了她，自然就让她死了心，什么母凭子贵的美梦就如水中月，捞不着的。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关有寿就想不懂，也想不通，他娘为何还执意要见孩子祖父。就是让你见着了，又如你所愿了，那又如何？
等腿一蹬死了，你能带走多少财富？
不是应该人都老了不成样子，纵使再多美好的回忆，留在各自心里不就成了，还一脸褶子地谈情说爱不成？
他都说了孩子祖父别看也是六十好几的人，据说瞧着就跟六十还没到的样子。你说你个乡下老太太去见了不会自惭形秽？
可他娘刚才怎么说？
你不懂。
你父亲不是贪颜好色之徒。
呵呵~
关有寿无语地看着他的亲娘。
要不是早就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都要相信他的一对好父母发生了什么感天动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既然不听，那就算了。毕竟现在三更半夜的，他一个人溜进病房也不容易，免得耽误久了被人发现。
“三儿……”
“嘘~”关有寿竖起手指头在嘴边，“甭再跟我说你和他的事情，也别想借这些故事让我心软放过关绍宽。”
“娘没有。娘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你是娘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是你爹唯一留给娘的亲儿子。”
关有寿哭笑不得，摸了摸他老娘额头，“没发烧啊，你咋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忘了我是咋长大的？”
“娘……”
“我懂，你真不用再提醒我曾经你也对我偏心眼过，只不过我就是不听你的话非要娶了秀荷不可。”
这是原因？
你是怕叶家人彪悍，捏不住儿媳妇。
“条件，我已经开了，养老钱不会少了你。毕竟你是我亲娘，我是做不到自己大鱼大肉，让你喝粥。
有机会，我也会帮你转达意思。我会告诉孩子祖父，你一直没忘你们俩当初誓言。至于他会如何，我就管不着了。
关绍宽那儿，关肯定是要关他一宿。不让他上局里一游，他老实不了，没准明晚还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倒不怕丢人，我就是女干生子，我怕啥？反正我又不住在这边，消息就是传到京城，我完全可以带媳妇孩子出国。
可你呢？你走不了。我也是为你着想，那老东西有把柄被我捏着，再这么一吓，他不敢欺负你。
你又有钱，你那几个儿子看在钱的份上，只会讨好你。这是我这个儿子最后能帮你安排好的路子。”
关大娘连连摇头，眼泪哗啦啦的流在枕头上。
关有寿咬了咬舌尖，“你再摔断哪儿，我不会再回头。人这一辈子就当能活到**十，我已经还了你二十五年。
接下来，我想为自己而活。你就当没生下我，你就是想寻死都没用。事到如今，谁都只能往前走。”
说完转身的关有寿走到窗口前面眨了眨眼，眨去眼里的泪花，抓着绳子翻出窗口，他悄然而滑下了地面。
搓了一把脸，关有寿这才收起了绳子，站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见病房内毫无动静，他自嘲一笑。
离开之前，他用手上捏起的一块雪团砸了一下两楼的窗户，听到护工周大娘惊醒的声音，关有寿这才悄然离开了县医院。
他娘果然舍不得死，她还是爱她自己，可要说失望？要是他娘见他离开大喊大叫，那也不是他的娘了。
明知如何，他居然还不忍心，还担心她会想茬要死要活……关有寿仰头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就是他娘生的骨肉，他到底还是没遗传到他娘凡事以自己个人利益为先主，他也学不会冷静如他娘。
不然，关绍宽都已经让人秘密带走，他为何又始终放心不下，打着提醒他娘的名义，偷偷跑来说了一通废话。
儿子，儿子是什么？儿子是他媳妇手上的宝。可他的娘啊，至始至终，他这个儿子只不过是个“三儿”。
——能帮她架起联系上孩子祖父的一座桥。除此之外，就如当年不见孩子祖父找她，她就直接当他是还债工具一样。
关有寿有些明白梅老为何一直不出现，为何等到他分家之后，先生这才松口让义叔来见他。
要是先生早一天让义叔见到他，过去的他或许就不用那么辛苦，但他娘同样的也会成为他最大的软肋。
正如先生所说的，孩子祖父已经鬼迷心窍，他是不想让他这个弟子也陷进去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频频看着手表的关天佑终于见到远处出现的身影。他正要站起身去相迎，却被身边的齐景年给拉住。
“先让爹他静一静。爹他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你要好好孝顺爹，他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俩人将来不受制于人。”
关天佑默默点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就赞同他爹现在又跑去见那位。
那位是合格的母亲，还是合格的祖母？
早就该撇得有多远就有多远。
他只是心疼他爹。
明明教导他们兄妹俩人凡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为何自己还是犯在他祖母手上，为何就就是始终看不清那位对他到底有几分母爱。
要是当初分家之后他家至今一穷二白，连生存都成问题；要是他祖父没找他们，看那位会不会多看一眼他这个儿子。
第1469章 要学会拒绝
关有寿爷仨回来的不晚，去匆匆来匆匆的，还是赶在叶大贵和几位老人在赵家分开之前抵达了马六屯。
当然，他也赶上了时间接回叶大贵。除了有限的几人，还真没人发现今晚有人回了屯子又去了一趟县城。
关平安听了兄长一翻话，一时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好。那是她爹守护了又孝顺了二十几年的“好娘”。
他们爹对祖母的心软已经融入了骨子，早已不是她哥认为的什么生恩不生恩，那是她爹实实在在付出的感情。
这趟回来要不是她奶某个她理解不了的触点蛰了她爹，让她爹担心从而会影响到她兄妹俩人，她爹还是不会舍得割下。
尽管她爹一直说他已经放下，但没有的。要真放下的话，当时他家搬走就该直接撕破脸，一了百了，何来的养老一说。
天空下了整整一宿的雪，虽说还不到晨起时连门都推不开的程度，但山上地下就像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被子，还是白茫茫地一片。
关平安望着远处的一片白出神片刻，摇了摇头，“咱们不是爹，不能站在自己立场去要求爹他对自己亲娘如何如何，咱们就权当爹欠了她的吧。”
关天佑点头又摇头，“我就怕爹他回头对祖父那边也是如此。现在听来听去，一个个的都说咱们祖父是如何如何的为爹着想，谁知其中又掺杂了多少水分。”
“爹他太注重感情，是好，也不好。就说咱奶这边，她明摆着就是一直在利用他这个儿子，他都不忍心，何况祖父为咱确定出了不少力。”
“我现在就担心将来有人抓着咱爹这一点，来个大打感情牌拿捏住咱爹。还有你，就像咱爹，太感情用事。”
“真不是危言耸听，就比如之前姥姥拉你去敬酒这件事，你是不是不忍心拒绝她？可你是谁，你把你自己摆在哪个位置？”
关平安羞愧地低下脑袋。
当时，她确实再不乐意却也终究心软了。毕竟她姥当时提出时，边上还有人，她不好让她姥姥下不了台。
“我不是怪你。可妹妹啊，你要学会拒绝。没什么抹不下脸的，这次姥爷他们拱你上架，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在外人的眼里，你就是半个叶家人。等将来姥爷不在，就是看在他们二老疼你的份上，你有能力就必须要多照顾外家。”
“这就是变相的一种道德绑架。你少听娘她说什么为了提亲问题，姥爷他直接拒绝岂不是更好，何必要绕圈子？”
“这其中之意，有空了你自己琢磨。不说小北哥已经陪咱们回来，就是你没定亲也不可能轮到姥家说亲，别忘了你姓关。”
“哥哥……”关平安顿了一下，“不会的，我懂姥爷姥姥是什么意思。放心吧，我以后会更加小心。”
“也不是让你小心，以后要学会拒绝就行，别在长辈前面犯心软毛病。你看咱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对咱奶的心软就是奶她一直有意培养出来的坏习惯，你也想有一天养成这种坏习惯？你说有意义吗？”
关平安摇了摇头。
“哥哥对你什么方面都很满意，你就是这点不好，顾忌这顾忌那，顾忌重重，反而像咱爹一样把自己给困住。”
“不会了。”
关天佑笑笑，斜倪着她拍了拍她脑袋上的帽子，“要是你改过这一点，那你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妹妹，我会以你为傲。”
关平安双手捂住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你不是早就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妹妹，没有之一？”
“对啊，现在条件不是高了？是最完美的妹妹。”关天佑被她捶了一下，捶得哈哈大笑，他的傻妹妹哟！
说了这么多，看你还敢不敢安慰咱爹时，再来一句什么私底下咱们再多给一些钱给我奶伴身之类的话。
他爹本来就好不容易才咬牙断了母子情分，再来个拖后腿的闺女能行？绝对不能，只能是你既无情，我就无义。
没得还让他爹时不时地回想起那一点点虚假的母爱。“咱先说好了，奶她这件事，你就别再掺和进去。”
“我没。”
“呵~你没？是谁提醒爹他，她当初拿到咱爹长命锁时说了会给她养老？那一包东西原本就是祖父给爹的礼物。
她哪来的脸一直藏着不还给咱爹？那次不是恰巧义爷爷在省城找着她，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去取出东西交给你？”
“不是的，当时咱奶还想用那些东西向咱爹证明她有帮爹考虑，就是义爷爷没找她，她迟早会还给爹的。”
只不过还给她爹多少就说不清楚。再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是她当初亲口许下会赡养她祖母。
“你还以为她瞎好心的时隔几十年跑一趟省城就为了还咱爹东西？那是她身无分文了，想取出贴身收藏！”
也许吧。
关平安无法去否定这句话，她心里又何曾没有这种想法，只怪自己当时嘴太快，更不想将父兄牵扯进入。
可惜事与愿违。她都说了她会负责给她祖母养老送终。只要她老人家别闹，她必会保证她祖母衣食无忧。
好想抓一把药毒死的！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安安分分的不就行了，又是闹腾这闹腾那的，还想要她家住址。
那地方是你一个老太太能去的？不说之前还未出国的义爷爷会如何，就她梅爷爷也绝对容不得有人进他地盘。
现在吧，家里倒是没了两位老爷子镇守，可她娘又岂能答应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有了老的接着小的再来投靠？
过了线了。
关平安摊了摊手，“好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插手的，姨爷爷让咱爹都别插手，何况是我一个晚辈。”
“还有？”
“我也不会在爹爹前面帮咱奶说好话安慰咱爹。”
“还有呢？”
“……我站你这边。”
“真乖。”关天佑拍了拍她肩膀，笑笑，“哥哥就当你说到做到。至于你到时没做到的话，呵呵~”
猪笑的都比你好听……关平安暗暗撇嘴。真是越大越不好哄，越来越精了，还特意拉她出来敲打一翻话。
第1470章 老叶见老叶
关天佑何止是特意拉她出来敲打，他还盯上了自己傻妹妹。为了顺利迎接今晚的断亲会，他是坚决不给她机会偷溜出去。
齐景年见状一脸汗颜。你妹妹没你所设想的那么傻不拉几，区区一位祖母，还真入不了她的心底。
你得用小飞侠一向恩怨分明，出的承诺也是在对方违规的情况下失效为由，如此这般，她就会撒手不管。
要不要提醒一二？齐景年看着逗着天佑，时不时露出狡黠笑意的关平安，决定还是让他们兄妹俩人自己玩儿。
有她老子这个因素在，或许她未必就撒手不管。
她怕她老子发过誓言！
叶五爷老俩口来的比较早，午后一点就来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一得到口信，在他们老俩口去往医院探望亲家母的途中就拐弯进入来往马六屯的方向。
至于是不是如此？
这不，答案就来了。
“咋回事？”叶大娘一下马车开口就悄声问上前扶她的老姑娘，“我和你爹刚在车马店就收到口信，让我们先别去医院。
我和你爹只好先倒装过来，你婆婆出院了？不能吧，这么巧啊。早知道娘昨儿就跟你先一块过来。”
叶秀荷瞟了眼陪同叶五爷进院子的关有寿后背，摇了摇头，“等进去，你就知道了。省城大姨他们老俩口都在里头。”
叶大娘听老姑娘这么一说，倒是没再追问，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拉拉好自己前后衣角，又边走边理了理大棉袄前襟。
天亮之后，刘翠香倒是想去医院陪同她老妹关大娘，说来也是巧，队里几辆马车在天还没亮就上城里拉农家肥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等外甥开车再一块去县医院。
可关有寿这个外甥这个忙的，带着孩子们晨练回来后，他还没来得及清理院子积雪，刚放下碗，来人了。
来的还是一个半大小子，说什么队里开会，老队长想他这位老会计去队院参加会议，连马振中他们都已经在场。
结果她外甥这一去，回来就是到了晌午，身边还有马振中几位跟他外甥年龄相仿的也一道回来吃午饭。
好不容易吃过午饭，送走几位客人，这边马振中又拿着纸笔出来听关有寿说着队里可以改进的地方，他记着笔记。
这总要让他们俩人先谈好正事吧，反正不急，车轱辘一转动，来得及赶上午后两点去医院接老妹儿出院。
可谁知，亲家来了。
瞅，这事整的~
刘翠香还不知自己老伴已经约好人马今晚要开断亲会，误以为是亲家老俩口得知老妹儿今天出院而来了。
关有寿帮他们四位介绍过后，俩老太太携手去了西屋，而叶大贵和叶五爷他们这几晚爷们就直接上了东里屋上炕入座。
自然，关平安肯定是被关天佑推进了西屋，名曰陪老太太们唠唠嗑，就连他自己也进入了西屋陪同在侧。
两间屋一段寒暄之后，两双人马算是唠上话了。只不过相比老太太们扯东扯西，就是扯些家常，老爷子他们就干脆利索多了。
叶大贵是话少，但贵在精。三言五语说了他此次为何而来，又说了他今天邀请身为关有寿老丈人的原因。
啥？他姑爷是抱养代替的刘家孩子？叶五爷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或是听错了，他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
骗鬼吧~就梅白丁那老狐狸，你们还能把他侄子给换了，他居然都发现不了？反正他叶老五是不信的。
叶五爷看着姑爷，见他一声不吭，有心想问问姑爷是怎么回事，但碍于初识的叶大贵在场，多有不便。
他现在就是想找借口让姑爷陪同他去外面撒泡尿，也有些失礼不是。叶五爷清了清嗓子，“这么说，老关那边也知道了？”
叶大贵苦笑点头。
“他咋说？”
“他不信，不过能理解。这么好的儿子居然不是他亲儿子，换谁都不想承认，可三儿确实不是他亲儿子。”
叶大贵看着叶五爷的脸色停顿一下，“你放心，三儿那些亲哥就是还在，三儿跟他们也没关系，当初三儿他亲爹签了切结书。”
“那边还有人活着？”
“那对夫妻早就走了，长子还住在刘家庄，他们的子孙很是厚道人，不是多事的人，秉性和三儿都很像。”
像个鬼！
老子信你的邪！
可要叶五爷道出他姑爷就是梅老的亲侄子，也不可能。“过继归过继，但回头上家谱这件事就还要容我再想想。
当然，我不是反对我姑爷过继到他外家姓刘。他姓啥都是我姑爷，这一点改不了，就是他现在户口在京城。
尤其是他工作单位还不简单，不是随便改一下姓就行，到时组织上肯定派人调查，改姓上家谱之事只能先放一放。”
叶大贵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不我这趟就会请刘家的老人一块过来，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咱们今晚就先把三儿和这边的关系掰扯开，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三儿自己来处理，他也是当爹快当爷爷的人。”
这就行！
叶五爷这会儿可算再三确定姑爷这位姨夫站在哪一条船上，他很是高兴点头，“行，你是姑爷亲姨父，我听你安排就行。请了老赵他们几个是吧？有啥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只管吱一声。”
“就等晚上人到齐。”
叶五爷叹了一口气，“姑爷幸亏有你这位帮他着想的姨父，难怪我那位亲家出了名的偏心眼儿。”
这话，叶大贵就不好再搭上。真要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那位小姨子的错，强行将不是一对父子的爷俩拉在一块。
要他说，这里面谁都是受害者，谁都无辜，就他那位小姨子犯了滔天之罪，还有那位表少爷也不该和有夫之妇勾搭上。
凭那位当时的身份，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干啥非要和有夫之妇勾搭上。这人品，还真配不上当三儿的亲爹。
叶大贵瞟了眼絮絮叨叨的叶五爷，暗道一声对不住。反正这桩丑事，他必须要捂死，不得让对方得知其中详情。
三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好前途，如今他只能咬死丈母娘所说都是真凭实据，三儿就是抱养的刘家子。
昧良心就昧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