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步闲棋
秦忘平静地看着王四虎，“四虎，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堂兄和其他兄弟现在分属不同的阵营，以我跟赵浅的关系，还是敌对的阵营，以后一旦发生战事，你将如何自处？”说完，秦忘紧盯着王四虎，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四虎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当然明白秦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面前的这位秦将军跟赵浅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以后两方干起来，那岂不是自己也要跟自己的兄弟干起来？
一时间这个纯朴的汉子不知如何是好，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冷汗。
“大不了战场上我避着他们就是。”他最后咬咬牙，给出了一个他能想到的办法。
秦忘摇摇头，“这不是办法，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兄弟在和我们的战争中战死了，不管是不是你亲手杀的，你怎么去面对你的婶娘？怎么去面对那些帮助过你的父老乡亲？更不巧的是如果你在战场上碰到了你的二哥、三哥、碰到了你的那些兄弟，你们彼此不杀死对方就要被对方杀死，你怎么选？”
虽然知道自己说的很残忍，但这确实是现实，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秦忘说得很直白。
随着秦忘的假设，王四虎脑子里想象着可能面对的情况，脸色越来越惨白，他真的不敢想象会有这一天。
“对不起将军，我不能跟着你了，我不能杀了自己的兄弟，不能让我的婶娘伤心。”思绪良久，王四虎鼓足勇气嗫嚅着说道。
秦忘定定地看着王四虎，直到把王四虎看的开始忐忑、开始惶恐，他才展颜一笑。
“重情重义，果然是好汉子。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理解你。可是四虎，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别的办法？”
“还有别的办法？”王四虎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
“四虎，你觉得我跟赵浅相比，你更想跟谁？”秦忘微笑着问道。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将军您了！”王四虎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别的不说，就这一次，您可以和我们同生共死，而那赵浅却无情地把我们抛弃了，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选择将军！”
“那好，你觉得你的二哥、三哥还有其他兄弟会不会跟你一样的想法？”秦忘循循善诱地问道。
“那肯定的，将军如此爱兵谁不想跟着？再说赵浅这次，完全失去了军心，谁也不想再跟他了。”王四虎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好四虎，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你敢不敢？”秦忘正色问道。
“将军仁义，让四虎去死四虎都愿意，将军你说吧！”王四虎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
“好，没严重到让你去死的地步。这次你暂时就不要先跟
着我了，你先跟着那些赵姓将领回去，回去之后联络你的兄弟们，在赵浅军中拉拢人，能拉拢多少就拉拢多少。暂时我不会动用你们，但是一旦有事，我希望你们这批人派得上用场。”秦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听是这个任务，王四虎一下子就乐了起来，“原来就是这个啊，简单。不瞒将军，四虎在通州混的很开，信得过的老兄弟在通州三军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交情不错的更是海了去了，将军放心，我一定给将军拉拢几百人来！”王四虎豪迈地说道。
秦忘摇摇头，“四虎，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记住，赵浅不是笨蛋，就是那些赵姓将领也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一旦事发，你和你的兄弟们都要死，而且连家人也都要受到牵连。”秦忘正色道。
看秦忘说得严重，王四虎也意识到此事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可是四虎只是个粗人，不露马脚恐怕很难。”他面有难色地说道。
看着王四虎的神色，秦忘也放下心来，还好不完全是个莽汉，要不然还真没有能力干这个活。
“你放心，我会安排几个人去帮你，这些人都是这种事的行家里手，一切听他们的就是了。四虎，好好干，不管成败，等你回来的时候，一个校尉是少不了你的。”
王四虎欢天喜地的去了，秦忘却有一点点内疚。他是在布局，利用这次事的影响，分化拉拢赵浅的士兵。在他的心里，王四虎就算不能成功，但是只要能乱了赵浅的军心，让赵浅的部属对他离心离德也就够了。可以说他是彻头彻尾的利用了王四虎的信任，把他当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闲子。第一次做这种事，他难免心里有点不舒服。
“将军觉得这个王四虎能行？”段九走了过来问道。
“不知道，但是只要稍加操作对赵浅的打击都不会小了。”秦忘强迫自己硬起了心肠，不去想王四虎的生死，“段九，命令董天祥，挑五个激灵能干的明月堂属下送过来，过几天伪造好身份跟四虎一起送去赵浅军中。”
秦忘见罢王四虎之后就安心地去睡了。虽然知道今晚通州军那边肯定不会安宁，但是秦忘却毫不担心，他完全相信成立的能力。
一个好觉，当天空刚刚泛白的时候，固有的习惯让秦忘早早的醒来。自小他就在父亲秦断山的督促下开始筑基，这么多年来也养成了习惯，不管多累，他都习惯早起，完成一天的功课。
刚刚打开门，秦忘就知道今天的功课要做不成了。
只见门外整整齐齐站着成立等将，而且更多的赵姓将领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地上，一个个刚才还都破口大骂，现在看到秦忘突然出来，纷纷闭上了嘴，拿眼睛愤怒地看着他。
“通州军上下，以秦将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看到秦忘现身，成立带着手下齐刷刷半膝跪倒，宣誓效忠。
秦忘很高兴，这算是通州军全体将领的正式效忠了。
他一把拉起成立，“快！快！大家都起来，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大可不必如此，我不喜欢这样。”
众将都站了起来，秦忘的这番做法让他们心里很是舒服。其实昨晚上成立回去跟他们说了秦忘答应的事的时候，这些将领都很是佩服，尤其是让成立去赤城当所有将领的教头，更是让他们欢心不已。成立是他们的主将，如此受重视，那他们这些部下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不用受任何委屈了。
“秦忘，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将军知道了肯定会提兵杀进赤城，杀你个鸡犬不留的！还有你成立，你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你们的家人也都死定了！”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快要撕破众人的耳膜。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躺在地上被捆成粽子一般的赵东来怨毒地骂着。这厮屁股还没好，只能像个蛆虫一样躺在地上。
“他妈的，到了现在还敢嚣张！”成立的儿子成敢当年轻气盛，大步走过去，扬起手里的刀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秦忘细眯着眼睛，看着赵东来被打得惨叫连连，眼里毫无怜悯。
“敢当住手，跟一个废物较什么劲？”等石敢当打了很久，秦忘才出言制止道。
“是。”成敢当听话地停住了手。
秦忘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东来，眼里满是轻蔑，“赵东来，你还真是命硬啊，这样都死不了。放心，我会把你放回去，你回去告诉赵浅，想要所有装备，拿我这一万兄弟的家眷来换，记住了，少了一个都不行。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换，他也可以为难那些家眷，但是他敢这样做的话，我就敢立刻灭了他，这一万兄弟就是前锋。”
“呸，痴心妄想，我赵家从来不会受人威胁，看着吧，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赵东来对着秦忘吐口浓痰，高傲地说道。
秦忘厌恶地看了一眼脚上的浓痰，伸出脚来，在赵东来的脸上擦了个干净。
“把话带到了，我跟你打赌，赵浅肯定会换的。你还跟我嚣张，这次赵浅放弃的可不仅是成立他们，还有你们这些姓赵的，他的信上可没有半句让你们这些姓赵的也回赤城去。”说完，也不理赵东来，转身走了开去。
秦忘这番满含挑拨的话一说完，赵东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罕见地没有回骂回去。那些赵姓将领也都面有异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忘看到这些情况，心里暗乐，他知道他的离间计成功了，以后通州军不足为惧。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万不得已
“将军，那你看这些人怎么办？”成立指着其他的赵姓将领问道。
那些将领一听说到了他们，都竖起了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生怕秦忘说出全部杀掉的话来。世家子弟的骄傲让他们强忍着不要求饶，但是眼睛里早就满是恐惧和乞求。
“一些废物而已，留着吧，现在还不是跟赵浅彻底闹掰的时候。”秦忘小声说道，“再说这些废物有几斤几两你们都心里有数，以后对付起来也简单的多。总不能我们替赵浅杀了他们，再让他换些厉害的角色给我们添堵吧？他们生了二心，以后对付起赵浅来，要简单很多。”
“将军心思缜密，成立自愧不如。”听完秦忘的话，成立豁然开朗，心悦诚服地说道。
“对了老成，过几天你就要去赤城了，你这一万兄弟打算交给谁？”秦忘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回将军，我打算交给我的副将许士军许将军，他跟了我十几年，一直做我的副手。也是老边军出身，不管是威望和能力，足够胜任。”成立边说，边侧过身，亮出一个中年将领出来。
“末将许士军，见过成将军！”许士军大步往前走了一步，给秦忘行礼道。
秦忘举目看去，这是一个中年将领，双鬓已经有点发白了，看起来很是沉稳，满身都是一股铁血的气息。
秦忘对他的感官还是很满意的，“许将军免礼，希望往后我们可以戮力同心。”
“将军严重了，末将自当尽力！”许士军波澜不惊地说道。
好，是个真汉子。秦忘在心里暗赞一声，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将军，陈忘春前来复命。”秦忘正在大帐里处理事情，陈忘春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大声喝道。
看着虽然满脸疲惫，但是欢天喜地、精气神完全都不一样的陈忘春，秦忘心里也是一喜，看陈忘春的样子，他就知道云北三县的事情搞定了。
“怎么样？报仇了吧？看你那样就知道，我没有食言吧？”秦忘乐呵呵地亲手给陈忘春倒了一碗茶。
“是，多谢将军，让小子得偿所愿！”陈忘春突然跪了下去，对秦忘不住道谢道。
“你这是干什么？”秦忘一把拉起了他，把他按在面前的椅子上，“现在云北三县是个什么情况跟我说说。”
“将军放心，那云北三县这回是干干净净了。”陈忘春微微一笑，当下就把云北三县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秦忘。
“想不到那薛无芒还真是个汉子。”秦忘感叹一声，“还有那李富贵也不错，我没看走眼，他现在在陈县干的怎么样？”
“这我倒是不清楚，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赶来保护将军了。”陈忘春说道。
“嗯，这些不是你管的事，不太清楚也很正常。忘春，我可是听说你下手挺狠的，那个徐光胸膛都被你刺成了大窟窿，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够残忍的。”秦忘笑着说道。
听到秦忘说到这个，陈忘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压抑了这么多年，一时没有收住手，将军见笑了。”
“小事，徐光该死，杀了也就杀了，什么手段不重要。关键是忘春你以后可要收住自己的性子，为将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静，这样的失态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秦忘谆谆告诫道。
“将军放心吧，报了仇之后就没有什么可以再左右我了，我保证不会这样了。”陈忘春承诺道。
杨轩最近忙得颠三倒四，火急火燎的。
秦忘一心要留在新州治理瘟疫，把整个赤城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以前在秦忘手下做事他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自己必须独当一面的时候，他才发现有多难。
第一个问题就是缺药，新州几十万百姓说不定都传染上了瘟疫，他不知道这样的缺口有多大，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集中所有的力量来买药。按照秦忘的吩咐，现在的赤城集团已经停止了对其他货物的购买，杨轩也已经知会金城，停止现在手上的事，把银钱全部用去买药。
“杨将军，如果全部买药了，那我们的货物绝对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我也不瞒你，上次将军拨付的银子我已经都散了出去，想要收回来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再这样的采购药材，真的是力有未逮。”金城皱眉说道，刚收到陈婉儿的信，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赤城，哪知道刚回来就知道秦忘和陈婉儿都去了新州，让他只能苦笑摇头。
“什么？都花了出去？”杨轩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这位可是赤城最有钱的人，因为他负责赤城最大的开销，本来还指望他能匀出来一点，这样是没戏了。
“这可如何是好？新州那几十万人还等着救命呢？”杨轩真的慌了。
“就不能不管那几十万人？反正新州我们只要饮马郡而已，暂时不用去管他们死活好了。”金城咬咬牙，狠心说道。
“我的金大哥哎，您当这话我没说过？将军直接把我驳斥了回来，他说的也在理，毕竟是几十万人口，再说，新州到了今天，也算是我们直接害的。”杨轩哭丧个脸。
这样一来金城就无话可说了，郁闷地狠狠喝了一口茶水。
金城了解秦忘，世人都说他是难民屠夫，其实金城知道，如果不
是被逼到份上，秦忘不可能对那些难民下手。秦忘终究还是个慈悲的人，这次秦忘执意要救那几十万新州百姓，多少还有点赎罪的意思在里面。
“其实我们撒出去的银钱也不算浪费，都是按照将军临行前的安排买了粮食，这个以后用得着。至于其他钱，我们要不再在其他地方挤挤？”金城想了想开口说道。
“哪里还有地方能挤得出来，几大工程银钱一直不足，就连工钱都是用粮食支付的，挤不出来的。”杨轩皱眉说道。
“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要冒点风险！”金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杨轩眼神一亮，“金大哥快说，哪条路？”
“盐！”
“盐？”杨轩不解。
“不错，将军令火龙王在长兴岛开了不少盐池，也攒了不少的上好青盐，本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擅自卖出去，不过我看现在也就这一个办法了。”金城郑重地说道。
“不可，我们赤城现在正在风口浪尖，无数的人盯着呢。盐可是禁物中的禁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杨轩否决道。
“我也知道，可是你看看，这几年赤城上千万两银子都撒了出去，哪里还有办法去筹钱？”金城摊了摊手。
“兹事体大，我还得请示将军。不知金大哥可有腹案，我好详细跟将军汇报！”杨轩想了想，沉重地说道。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找个大的药材商直接跟他交易，我们用盐巴换取他们的药材。整个大燕最大的药材商离我们倒是不远，正是那蔚州城的李振李家！”
“李家？可是上次那个李家？”杨轩听着耳熟，于是问道。
“不错，正是那个李家！李家算不得天下最大的药材商，但是关系网很广，离我们也很近，我觉得最合适！”
杨轩苦笑一声，“上次的事金大哥忘了吗？他那个儿子差点被我们搞成了傻子，那李家会同意？何况黄金山的儿子彻底傻了，现在黄金山的家主之位后继无人，他可是对我们恨之入骨，他会容李家在他眼皮子底下跟我们交易？”
听到杨轩这么说，金城哈哈大笑，“杨将军你是军人，不了解我们这些商人。在我们这些商人眼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利益。别说儿子差点被人搞傻了，就算被人杀了，只要利益足够，商人们都会愿意继续和敌人合作。大家求的是财，不是气嘛。”
“呃……”看着金城的老脸，杨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点接受不了。在他想来，如果谁这样搞他的儿子，他非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可。他只觉得，这些商人真的是太没节操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栋臣献计
“我准备亲自去一趟蔚州，看看能不能说服李家。”金城假装没看到杨轩的神色，出言说道。
“不行！”杨轩想也不想地拒绝，“我的金大哥，你可是将军最敬重的大哥，如果你去了，那李家万一脑子一热，把你怎么着了，将军还不得剥了我的皮？不行，绝对不行！”杨轩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那你说这赤城还有谁能去？”金城很气闷。
“要不然就我去，我能代表赤城和将军，分量也足够。”琢磨了一下人选，杨轩还是觉得自己合适。
“不行，现在将军不在，你就是赤城的主心骨，你要是出事了，赤城更会出事。”
“那你说谁去？”杨轩微微有点着急，语气非常不好。
“启禀将军，第二军三哨战士蒋栋臣求见！”就在房间里的气氛一片憋闷之时，杨轩的亲兵突然进来禀报。
“蒋栋臣？谁啊？”杨轩一脸迷茫，在他的记忆里，赤城实在没有蒋栋臣这号人物。
“回将军，他特意说，如果将军记不起来，就让属下说他是蔚州蒋家家主蒋方之子，这次求见将军是为了给赤城搞药而来。”亲兵一脸怪异地回答。
“蔚州蒋家？蒋方？哦，我想起来了！”杨轩仔细回想一下，恍然大悟，看到金城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开口解释说：“这蒋栋臣也是上次被抓的几个纨绔之一，不过他老爹有点抠，因为不愿意多出点赎人的份额被黄金山一刀杀了，蒋家也被抄家灭族。这蒋栋臣听闻此消息，就求将军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将军也准了，让他在第二军历练。听明月堂的人说这小子倒还老实，没有因为是我们抓他而心存怨恨。嘿嘿，这小子还有点意思。”
“让他进来吧！”杨轩又对着亲兵说。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颀长，略显黝黑的少年一脸无悲无喜地走了进来。
“属下第二军三营三哨战士蒋栋臣见过杨将军，见过金大人。”蒋栋臣单膝跪下，恭敬又不谦卑地给两人行了一个军礼。
杨轩满脸冷然，严肃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蒋栋臣，黑了，瘦了，但是更壮实了，也没有了原来的纨绔之气。不过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杨轩有点看不透他。
“蒋栋臣，你可曾怨恨过我赤城，怨恨过将军？”杨轩突然开口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蒋栋臣身躯一震，他没想过杨轩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心里立刻忐忑起来。
“怨恨过。”心念急转之间，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他知道说不怨恨谁都不会相信。
他大胆地抬起头来，正视着杨轩那双已经彻底冷下来的双眼，
“当我在采石场拼命干活的时候，当我知道我的家人全部被杀的时候，我对赤城，对黄金山恨得无以复加。尤其是赤城，如果不是被你们抓住，我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我的家人也不会死！”好像想起来曾经的心境，他的脸色一片铁青。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慢慢想明白了，这又能怪谁来？只能怪当初我们太蠢，八千强军连小小的赤城都拿不下来。谁也不是猪羊，任人宰割，被抓也怨不了旁人。”
听到这话，杨轩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你说的是真心话？”
蒋栋臣苦笑一声，“假话瞒得了将军吗？现在我只恨，恨那黄金山为何如此暴戾？为何如此狠毒？我父亲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就当场被斩杀了，还灭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求将军给我机会报仇！”蒋栋臣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愤怒的双眼里满是血丝，充满了滔天的恨意，紧咬的牙齿像是要把黄金山生吞活剥了一般。
杨轩微微动容，蒋栋臣的表情让久经沙场的他心里也寒气直冒，仇恨，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给你机会？我想不到现在能给你什么机会。”
“现在就有！”看到杨轩的口气有所变化，蒋栋臣心里大喜，“听说新州那边闹了大范围的瘟疫，我赤城急缺药物，我知道哪里有药！”
“哦……哪里？”旁边的金城感兴趣地问道。
“回黄大人，蔚州李家！”蒋栋臣转过身，面对金城，恭敬地回答。
“说下去！”金城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小子跟他想一块去了，就催促道。
“是！”蒋栋臣稍稍组织一下语言，“李家在大燕算不上什么大的世家，但是在药材生意上，确实很有建树。我大燕的所有药材几乎全被李家垄断，尤其是李家跟辽东契丹人关系密切，可以从那获得大量的人参、鹿茸、熊胆等等珍贵药材，更是让它在大燕乃至整个天下的药材界无出其右。每年李家都会运送几千几万石北方珍贵的药材去和南方诸国交易南方特有的药材，如此从中谋取暴力。”
“李家掌握着如此财源，为何没有引起别人的觊觎，毕竟李家不算什么太大的世家！”杨轩不解地问。
“就是因为他们跟契丹人的关系，只有他们能从契丹人那获得大量珍贵而特有的药材。而这些药材中，比如人参、鹿茸等，上佳的都是皇室的贡品，别人自然不敢随便动！”蒋栋臣不敢看杨轩，低着头回答。
“这我也有耳闻，李家和辽东契丹的关系确实好的别人比不了。不过为什么这样，市间多有传言，但是却都没有确实的证据！”金城点点头，补充道。
“金大人说的不错，其实为何会这样，我却是知道！
”蒋栋臣微微一笑，“原因无他，盐铁而已，这还是李俊喝多了无意间跟我说的。李家每年冒险向契丹走私大量的生铁和盐巴，自然会得到这样的优待。”
“走私盐铁？李家敢这么大胆？”杨轩惊讶地说道。
要知道盐铁可是大燕或者历代朝廷对草原贸易中绝对的禁物，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事。不是没有人做过，但是做的人要么实力绝对雄厚，就像五大家、文满等大世家，要么下场都很凄惨。
“嘿嘿，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也不是打劫了不少走私的商队吗？自从大燕朝建立，整个北部边军崩溃之后，早就没有能力杜绝这种走私现象了。大燕几十世家，哪个不在干这个？只是规模或大或小，走私的东西也有严格的划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罢了！”蒋栋臣冷笑着说。
“你蒋家难道就没干过走私盐巴给契丹人的勾当？”杨轩怀疑地问。
“还真没有。”蒋栋臣很坦诚，“契丹才多少人口？不过千万而已，但是中原四国人口何止亿兆？蒋家自然不会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最关键的是往北风险太大，我蒋家没有这样大的背景，竞争不过别家！我蒋家的生意，主要的还是在南边！”
这点几人倒是相信，这次蒋家能被黄金山一怒之下杀得干干净净，可见地位实在不高，这么多年还能憋憋屈屈地屹立不倒，完全是用银子铺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经营走私盐这么暴利的行当，蒋家还是声名不显，无他，花光了而已。
“南边？什么生意？”金城又问。
“也是私盐。”蒋栋臣淡淡说道。
“也是私盐？”杨轩两人对视几眼，都有点不敢置信，这也太巧了。
“说下去。”杨轩说道。
“其实我蒋家祖上就是私盐贩子起家，没有太大的背景，在蔚州确实也是实力最弱的。这也是为什么黄金山可以毫无顾忌地灭我全家！”说到这里，蒋栋臣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怨毒的狰狞。
“但这么多年我蒋家一直相安无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那就是私盐。在蔚州乃至整个燕北，我蒋家有最大的私盐渠道，每年要向南边诸国走私大量的私盐。每年获得的巨额利润中的七成用来结交上官，哪年没散出去千把万两银子？只是，嘿嘿……”蒋栋臣悲哀地冷笑一阵，不再多言。
蒋栋臣没有明说，但是杨轩等人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个暴发户而已，没什么政治背景，就算给上边上供了金山银山，但是在强权面前依然不堪一击。谁也不会愿意为了一点身外之物去和一方封疆大吏死磕。
“你是来献计的，说说你的计策吧？”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杨轩出言问道。
第三百五十章 重回蔚州
“是！”蒋栋臣答应一声，“很简单，卖盐买药！”
金城惊讶不已，没想到蒋栋臣的计策和他的虽然有所出入，但是也差不多。他不由地收起了轻视之心，上上下下认真打量起蒋栋臣来。
杨轩同样也是惊讶不已，尤其是杨轩真的不敢小看这个蒋栋臣了。将军说的没错，自己这群人对这些贵族阶层确实有很大的误解，每个家族的纨绔子弟，都还是有点看家本事的，要不然也混不好。
“详细说下去！”金城沉声问道。
“现在赤城别无他物，但是将军占据了长兴岛，我真的不信将军对那些私盐不感兴趣。我敢断定，现在那里已经囤积了如山的海盐！”蒋栋臣直白地说道。
杨轩的脸色一下子又阴沉了下来，眼里也有了杀意。
秦忘命令火龙王晒盐准备走私的事，还在保密状态，只有很少一部分绝对的心腹知道。但是没想到被这个蒋栋臣一语道破，这小子如果有任何异样，那就留不得了！
对杨轩的杀意，蒋栋臣夷然不惧，“杨将军要杀我，我自会引颈就戮，只是赤城失去的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听着蒋栋臣如此大的口气，杨轩心里微微发怒，只是他还强自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怒气生生咽了下去，“你想怎么做？”
杨轩身上的杀气骤然消失，蒋栋臣轻松了很多，“我蒋家出事几个月了，想必那些老主顾手里都没盐了，现在肯定急得团团转，只要长兴岛的盐巴一到，我有信心赚回如山的银子。至于李家那，他们其实一直想要向契丹大量走私盐巴，只是苦于盐巴的产地都被我蒋家控制了，没办法而已。我们不防用一批盐巴去李家那换回需要的药材。”
蒋栋臣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赤城没人适合跟那李家谈判，两方的仇恨还没有消弭，蒋栋臣不才，自荐出使蔚州！”
蒋栋臣一揖到地，恳求道。
杨轩等人微微震惊，没想到这个蒋栋臣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当然不会怕蒋栋臣跑了，就算跑了对赤城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你可知道此去的风险？”金城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小子了。
“呵呵，不过是一死而已。”蒋栋臣微微一笑，“我毕竟还是蒋家人，对我，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何况不管是和那些人打交道，还是重启我蒋家的私盐渠道，都非我不可！只求几位大人尽快把盐巴运来，时不我待！”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蔚州城的蒋栋臣不胜唏嘘！
几个月前，他还
在那黄明麾下，盔明甲亮、鲜衣怒马，身后五千强军浩浩荡荡地走出朔州城，那份壮志豪情，不亦快哉！
但是仅仅数月，他就惨被俘虏，更是家破人亡，连回到蔚州城也不得不乔装打扮、隐姓埋名！看着身上的破烂行头，蒋栋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相应的，对黄金山，对蔚州世家的恨意也更深切。
蒋栋臣带着几个明月堂的暗探，一身山民打扮坐在路边一个羊杂铺子里呼噜噜地喝着羊杂汤，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满脸黝黑的青年，居然是不久前横行蔚州城里的纨绔。那几个明月堂的暗探既是保护蒋栋臣的，也是监视他的，如果他有别的心思，也是取他性命的。
几人一人一大碗羊杂汤，里面再泡着几个焦黄的馍馍，蒋栋臣居然吃的很是香甜。他身边的扁担上，几只吱吱叫的山鸡被捆着两腿，时不时扑棱一下翅膀，把本来很是鲜丽的翎羽糟蹋的肮脏凌乱。表面上看，谁也看不出这几个人跟普通的猎户有任何区别，更是不可能认出蒋栋臣的真实身份。
“哟，好精神的野鸡，大郎，哥几个可是好久没吃野味了，何不买了去大快朵颐？”
正喝着汤的蒋栋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偷眼看去，说话的居然是方家的方刚。这家伙一脸谄媚地簇拥着李振的儿子李俊，身后则是其他几个相熟的纨绔。还真是巧了，蒋栋臣刚进蔚州城没多久就遇上了以前一起厮混的同伴，只是他们都没认出蒋栋臣。
看来黄明傻了，这蔚州的纨绔都以李俊马首是瞻了。
蒋栋臣边想边不引人注意地侧了一下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
几人自幼一起厮混到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方刚的声音？同样的，仅仅几个月，就算他变化再大，他们也不难认出他来。蒋栋臣对领头的暗探打了一个眼色。
那暗探也是个激灵人，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可不是嘛，被老头子关了几个月，今日就弄点野味，带去那春香楼哥几个好好乐呵乐呵！”李俊嘿嘿一笑，点头说道。
“哈哈，我看大哥是想香玲姑娘了吧？那小娘们那一身皮肉，啧啧！”说话的那个纨绔取笑李俊道，还下流地咂咂嘴。
“滚开，你小子，老子就知道你垂涎香玲好久了，你的那个春桃也不错，那对大**，当真就像成熟的水蜜桃一般。怎么样？捏起来很爽吧？要不然咱们哪天换换？”李俊笑骂一声，也取笑那个纨绔道。
“成啊，今天就算了，想那小娘皮想得紧，哪天咱们挑个好日子再换。”那个纨绔很是意动，应承了下来。
周围的众纨绔都嘿嘿淫笑起来。
“兀那汉子，你的野味大爷们都要了，这是赏你的！”方刚趾高气昂地走到蒋栋臣等人的桌子上，鼻孔朝天傲然说道，从怀里摸出一锭小银，扔在了桌子上。
那个暗探头领眼疾手快地把银子抓了起来，一脸财迷地掂了掂，入手足有一两，买下这些野味足够了。
“嘿嘿，多谢大爷的赏！”暗探头领一脸谄媚地笑容，对着方刚不断点头哈腰，“哥几个，赶紧的，收拾收拾都卖给这位大爷！”
自然有手下利索地把众人扁担上的野味取下来，交给了方刚的家奴。
“蒋栋臣，现在我们怎么办？”看着李俊等人扬长而去，暗探头领压低了声音问蒋栋臣道。
蒋栋臣微微一笑，春香楼，还是那个香玲姑娘么？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今晚事情就能成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蒋栋臣一脸的胜券在握。
说来也是巧了，蒋栋臣一路上都在想怎么避人耳目悄无声息的找到那李振，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想做到这些确实要费点劲，没想到恰巧就碰上了李俊那个废物。只要拿住李俊，不仅可以轻松见到李振，说话也更会有底气了。
春香楼，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妓院，名字虽然俗气，但却是蔚州最大的一家妓院，里面的姑娘也是个顶个的水灵，也是李俊这等纨绔最喜欢去的销金窟。
李俊最喜欢那春香楼里的头牌香玲姑娘，每次来，都会让她陪着。
所以，蒋栋臣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李俊。
看着锦被雕床上那两个**的人，尤其那个身材曼妙、玲珑有致、肌肤胜雪的女体，蒋栋臣的眼里没有丝毫的**之色，反而都是满满的仇恨。
“噗！”时间紧迫，蒋栋臣一口凉茶喷到了李俊的脸上。
受这一口凉茶的刺激，李俊慢悠悠地醒来，昏暗中看到有两个人影站在他的床前，张嘴就想大叫。只是还没出声，一把锋利的横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非常聪明的把到了嘴边的尖叫硬生生咽了下去，“兄弟，兄弟有话好说，你的刀可稳一点。”
“呵呵，李兄还是这样的识时务！”蒋栋臣低笑一声，开口嘲讽道。
李俊听着这声音觉得异常耳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阁下是谁？我们认识吗？”
“哈哈，李兄真是有趣，你说我们认识吗？”蒋栋臣点亮一盏蜡烛，端着它慢慢凑近李俊的脸庞。
第三百五十一章 逼迫李振
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脸慢慢靠近，李俊的眼睛猛然间惊恐地睁大了，像活见了鬼一般，“你是蒋栋臣？你是人是鬼？你……呜呜……”他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李俊还要说些什么，被他身边持刀的那个暗探首领迅速地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阵沉闷的呜呜声。
“我当然是人，不过你再这么大声嚷嚷的话，我敢保证你马上就会变成鬼了！”蒋栋臣冷笑着说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放开你，但是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会立刻杀掉你，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听到此话，李俊急忙点头。
蒋栋臣对那个亲卫首领示意一下，亲卫首领很快拿下了覆在李俊嘴巴上的手。
李俊急喘了几口大气，“蒋栋臣，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蒋栋臣的这番做派，他知道蒋栋臣不是为了杀他，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大费周折，所以才有如此之问。
“我要见李振，这不是想让李兄帮帮忙嘛！”蒋栋臣微笑着说。
“什么？你们想要害我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栋臣，咱们一起玩到大的，感情向来不错。兄弟以为你死了，还哭了几回，给你烧了不少的纸钱。你不要害兄弟，兄弟求你了。你要明白，害你蒋家家破人亡的是黄金山，不是我爹，冤有头债有主，你……”李俊哭喊着打起了感情牌。
“聒噪！”蒋栋臣冷声打断了李俊的话，根本不接他的感情牌，“我对李振的那条狗命不感兴趣，这次来是奉秦将军之命跟你爹谈个生意。你放心，这事对你李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到蒋栋臣提到秦忘，李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躯甚至都剧烈的发起抖来。他好像又想起了在赤城遭遇的一切，眼里浮现出一种恐惧而呆滞的奇怪神色。
“秦魔头，秦魔头……”他喃喃自语，就像梦呓一般。
看见李俊的样子，那个暗探首领大讶。抬眼朝蒋栋臣看去，发现他的脸色也浮现出一丝恐惧，心里不由对秦忘很是佩服，自家的这位将军，可是把这些纨绔收拾惨了。
“啪！”蒋栋臣收拾心情，一巴掌抽在李俊脸上，“命令你的手下，把这封信送到你爹手里，让他立马来见我！记住，天一亮，等方刚那些废物发现异样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说完，一封信扔在了李俊的脸上。
受了蒋栋臣这一巴掌，李俊终于回过神来。拿下脸上的信，好像惮于秦忘的凶名，他心里居然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失魂落魄地下去安排了。当然，他的身后，那个暗探首领一直用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腰眼，如果他敢玩花样，马上要他血溅当场。
李家，李振很快就收到了蒋栋臣的信。
“即刻赶往春香楼香玲姑娘房间，否则令郎活不过今晚。放心，此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落款人是蒋栋臣。
居然是蒋栋臣，秦忘居然没有杀他？
李振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压下心里的震撼。随之而来的则是满腔的怒火，这个逆子，刚刚被放出去就出了这样大的事！还落在了蒋栋臣的手上，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瞬间，李振真的不想管李俊了，虽然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是族中的优秀子弟还有不少，光是他的两个侄儿中的任何一个都足可以担当族长的大任。上次李俊被抓，李家为了他大出血已经引起了族中其他人的不满。他这个族长也顶了好大的压力，让出了长房很多的利益才平息其他几房的怒火。
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侄儿？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立刻否决了，私心作祟，他实在不愿意这么做！
“少爷还好吧？”李振看着站在堂下毕恭毕敬的家奴，开口问道。
家奴并不知道李俊出事了，也不明白少爷为什么突然大晚上的让他送信回府，但是他确认李俊什么事都没有。
“回老爷，少爷一切都好。”家奴有点茫然地说道。
“嗯，你辛苦了。管家，带下去，重重有赏！”李振说完，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家奴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去了，他哪里知道死期已至？
果然，看着家奴的背影，李俊对着身旁的一个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个亲信收到他的指令，跟着家奴走了出去。
李俊再次被抓，又送来了这封神秘的信，李振哪里还会留着这个家奴去走漏风声？
李振枯坐良久，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逆子，为父就救你最后一次！”
李振轻车简从地从后门出了李府，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李家主，请跟我来！”来人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跟上！”李振的脸色变幻莫测，吩咐家奴道。
一看到李振现身，**裸躺在床上、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李俊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被暗探头领一把又给摁了回去。想要大声叫父亲救他，但是嘴里的破袜子让他只能发出一阵阵唔唔声，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看到李俊这个样子，李振脸黑得像锅底，“逆子，给老子老实点！”
说完，不再看李俊，反而把目光投向端坐在椅子上的蒋栋臣。
“世伯来了，快请坐！”看到李振看了过来，蒋栋臣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只是笑容里多少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
看着黑了、壮了，尤其是精气神完全大变样的蒋栋臣，李振的眉毛一挑。这个家伙他以前也见过几面，从小都跟在他儿子屁股后面，跟那个方刚一样，典型的废物，李振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经历过那几件事之后成熟了这么多。
“真想不到啊，蒋贤侄居然没被那秦魔头杀了，看样子改变不小嘛。蒋老弟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李振不无嘲讽地说道，诚心扎蒋栋臣的心。
不提这茬还好，一听李振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蒋栋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得干干净净，被阴沉和仇恨完全取代。
“家父不幸蒙难，小侄这个做儿子的总要做点什么给他一个交待不是？”他冷冷地说道。
“做点什么？”李振大大咧咧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不过贤侄好像找错对象了吧？你应该找的是黄金山，找上我李家算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蒋栋臣在心里发狠道，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李世伯说得在理，所以这次我找上李家并不是寻仇，而是想送李家一个天大的富贵！”
“天大的富贵？年轻人，口气真是够大！”李振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听下去的意思。
“李世伯如果再是这样的态度，我保证你们父子都活不过今晚！”蒋栋臣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出言威胁道。
李振大怒，刚要发飙，但是看看周围的形势，想想自己的处境，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贤侄尽快说！”
“真他妈的贱！”蒋栋臣心里暗骂一声，“很简单，世伯应该听说新州瘟疫肆虐，我家将军命我来和李世伯交易，希望可以换回急需的药物。”
“哈哈，那秦忘以为他是谁？他说交易就交易？我偏不遂他愿，不就是点银子嘛，老子不稀罕。老子就看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他不说瘟疫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回赤城吗？我看他最后怎么收场？最好他也染上瘟疫，死了！烂了！”想起秦忘，李振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蒋栋臣听他骂得恶毒，一点都不生气，“李世伯不想听听我家将军拿什么跟你交易？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哼！什么东西我都不会交易！”李振依然气哼哼地说道。
“如果是盐呢？”
“盐？哈哈，蒋栋臣，你还以为现在还是以前你蒋家控制私盐的时候吗？你的那几个盐池现在早就归黄金山了！”李振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当然知道我蒋家以前那几个盐场归了黄金山。但是赤城有另外的盐场，而且大得多，盐也好得多！”蒋栋臣神色不变地说道。
“你是说……”李振神色一动。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盐药交易
“不错，长兴岛！秦将军在那囤积了如山的上好青盐！只要李世伯答应合作，源源不断的私盐就会运过来！以李家和辽东契丹人良好的关系，李世伯打通到契丹的走私路径简直易如反掌吧？我可是知道，你们李家走私盐铁给契丹人，换取大量珍贵的药材，世伯就不想把生意再扩大吗？”蒋栋臣的话很有诱惑力。
“长兴岛，我怎么忘了这个。那秦魔头狡诈如狐，怎么会忘记私盐这块大肥肉？”李振很是意动，“要说蒋家覆灭，那秦魔头可是间接的凶手，蒋贤侄就不恨他？”李振突然话锋一转，挑拨起蒋栋臣和秦忘的关系来。
蒋栋臣哪里不明白他的用意，心里对李振不由地轻视了几分，“李世伯觉得说这个有意义吗？就算你挑拨成功了，我会是秦将军的对手？挑拨起蚂蚁和大象的战争，看着很有趣么？”
“呵呵，贤侄误会了，没想到贤侄的变化还真是大啊！”李振知道枉作小人了，尴尬地笑了笑。
“李世伯如果愿意，我们按照市面上两倍数量盐的盐交易世伯的药怎么样？”蒋栋臣也不多纠缠，直接讲起了价格。
李振心里猛然一跳，两倍数量的盐交易他的药，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他心知肚明，这笔生意不用做多久，只要一年，足够他替李家赚回一座金山。
不过他并不满足，秦忘不仅害的他破财，更关键的是狠狠扫了他们父子的面子，好不容易抓到秦忘的痛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哈哈，蒋贤侄，你不觉得价格有点低了吗？”李振打了个哈哈，开始讨价还价。
蒋栋臣心里一喜。开口还价了，这就是好现象，他还真的怕这个李振一根筋不做这份生意呢！
“两倍，不少了！世伯希望多少？”
“五倍！”李振伸出手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还价！”
五倍！
这个老杂碎还真敢要啊！
蒋栋臣气笑了！虽然他对赤城没有什么归属感，对秦忘不恨就不错了，更谈不上什么忠诚。但是他想凭借赤城的势力报仇雪恨，这件事又是他毛遂自荐的，如果没有做好的话，他就会成为赤城的笑话，报仇之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世伯，你的吃相太难看了！你觉得我千辛万苦地找到李兄，仅仅是为了让他代为引荐？”蒋栋臣沉下脸来，不无威胁地说道。
听出了蒋栋臣话里的意思，那个暗探头领手中的横刀在李俊的脖子上就是轻轻一划！
“呜
！呜！”李俊非常配合地大声惨叫起来，他的脖子上也确实有一道血线慢慢渗出血来！
“住手！蒋栋臣，你还做不做生意了！”李振拍案而起，大声怒吼！
“嘘……”蒋栋臣戏谑地把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世伯，莫把两边厢房的人吵醒了，要不然这生意真的做不成了！五倍，不可能，就两倍，同意，大家都好，不同意，我回去交不了差，那就先拿你们祭我家人，也算收点利息！”
看着蒋栋臣孤注一掷的神情，李振的脸上变幻莫测，他相信这家伙干的出来，任谁家里遭逢如此大变，都会变成疯子！
“好，两倍就两倍！但是你打算怎么瞒住黄金山？”恨恨看了一眼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振颓然地说道。
“自然是在长兴岛交易，你们把药拉到长兴岛，顺便把盐巴拉走。放心，我赤城急需那些药物，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如此最好，不过你今晚瞒住了方刚那些纨绔，这个女人怎么办？”李振一指躺在李俊身边，一直一动不动的香玲说道。
“放心，刚才她就被打晕了，明天醒来，她什么都不知道。签了这份契约，我们就该走了，想必你们父子还有话说，我们就不打扰了。”蒋栋臣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两张契约出来。
志得意满的蒋栋臣刚刚离开房间，就听到里面响起啪啪的耳光声。
“这个李老头也真是奇怪，做成了这么大的生意不奖励他儿子就算了，怎么还打上了？”暗探头领奇怪地问道。
“等你有这么不成器的儿子你就知道了。”想起生前对自己同样恨铁不成钢的父亲，蒋栋臣心下黯然。
“刘兄，回去我向董大人求情，刘兄以后过来帮我如何？”蒋栋臣看着和自己一路上配合默契的暗探头领，开口问道。
“某旦凭董大人做主！”姓刘的亲兵头领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五天后，距离长兴岛不远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慢慢靠近长兴岛。
这支船队大多是上千石的大型货船，足有二十艘，还有几十艘大大小小的海船簇拥在周围。每艘船吃水非常深，看的出来都是满载了货物，只是船上都没有插旗帜，有点诡秘。
船身一震，大船已经稳稳当当地停靠在了码头。
从领头的一艘大船上，率先走下了一行人，最前面的正是李振等人。
蒋栋臣迎了上去，一脸的羡慕。
不愧是大燕首屈一指的药材商，居然能轻轻松松拿出如此多的千石大船来，小侄佩服！”看着那批停在远处的大小船只，蒋栋臣心里震撼异常，李家，实力果然不俗。
而跟在他身后的火龙王、王渔等人也是一脸的羡慕，几人是黄河水匪出身，见过最大的船也不过是那种内河的三层楼舰，何曾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哼，别说那些没用的，蒋家小子，你对老夫好像还不放心嘛。”李振指了指远处严阵以待的投石机和床弩。
“哈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世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蒋栋臣仰天打了个哈哈，坦然承认。
蒋栋臣的这个态度引得李振冷哼了几声。
“对了，给世伯引见一下，这位是长兴岛的主管，火龙王火将军，以后将由火将军跟世伯交易，两位还要多亲近才是。”蒋栋臣侧了侧身体，露出了火龙王等人，恭敬地介绍道。
李振眯眼看去，要说他对火龙王也是如雷贯耳，火龙岛水匪横行黄河几十年，燕北大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看火龙王长得威武倒是威武，只是那身匪气还是遮掩不住，心里不由有点轻视。
“火将军，久仰了！”李振不咸不淡地说道。
火龙王闻言微微不喜，他从来看这些自认清高的世家子弟不顺眼，干脆连礼都懒得还了。
看有点冷场，蒋栋臣出言打圆场，“世伯，不如我们现在就交割了货物如何？”
李振远来是客，按礼总得稍微洗尘休息一番再谈正事，但是蒋栋臣一则急需拿到货物，二来也懒得跟李振废话，干脆把这些虚礼也省了。
哪知这正中李振下怀，他也不想在这土匪窝多呆，没得辱没了身份，“也好，总共四万石药材，还请两位检查、称量。老夫时间不多，给你们三盏茶的功夫！”
说完，一脸戏谑地看着蒋栋臣两人。
蒋栋臣大怒，你说四万石就四万石？再说这么多的药材还都装在船上，你让我三盏茶的功夫称量好？
刚要出言讥讽回去，身旁就响起了一声冷笑。
“李老板莫非是欺我长兴岛无人吗？”却是火龙王说话了，“你那二十艘千石大船吃水一丈，去掉船和人的重量，不过搭载了六百石的货物罢了。那几十艘小船，嗯……我估摸着也就一万石的药材，三万石的东西被李老板说成四万石，李老板要是不想做这门生意，那从哪来回哪去！总之不过是些贱民的小命，我赤城不要又如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重用古封
李振闻言大讶，上上下下打量了火龙王几个来回，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火龙王几眼就看出了船队的虚实，确实有几分本事。立刻就收起了对火龙王的轻视之心。
“误会，呵呵，误会，开个玩笑而已。”李振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
“废什么话，赶紧卸下来，装了盐巴赶紧走。放心，三万石的盐巴，一粒都不少！”火龙王脸一拉，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埋汰李振两句，直把李振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这就是你们的盐场？”看着海岸边棋盘一般整整齐齐的上千口晒盐场，李振激动的问道。
“怎么样世伯，世侄没有骗你吧？跟我们赤城合作有的是发财机会。”蒋栋臣陪着李振考察盐场，听李振这么问，自满地说。
李振不理睬他，亲自躬身抓起一把盐巴，迎着阳光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些大小不一的盐粒在阳光下反射着晶亮的光芒，都呈现出一种纯粹的乳白色，干净到一点杂质都没有。
“好盐，好盐，老朽活了半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盐巴。”李振不住赞叹道。
“世侄，要是我独家想要这些盐巴，不知道是什么价码？”看见这么好的东西，李振自然不肯放过，跟蒋栋臣说话的态度也亲热了很多。
蒋栋臣一下嗤笑出声，“我说世伯，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你可知道这些盐场一个月能出产多少这样的盐巴？你吃不下，就算你能吃下也不会全卖给你，你可别忘了，我蒋家有自己的渠道，哪用得着你？老实说要不是这次急需你手里的药材，咱们不可能合作。”
李振沉默下来，他知道蒋栋臣说的是实情，但是让他眼看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从眼前消失，他又实在不甘心，“世侄，还请你转告秦忘秦大人，过去总总都是我李家的错，还请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他愿意跟我李家合作，什么条件他尽可以提。”他连连对着蒋栋臣抱拳道。
看见他这么快就松口了，蒋栋臣既是鄙视他的为人，又觉得也是个机会。蔚州也不是铁板一块，如果能把李家拉过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关键时候就能起到大作用，那他报仇就更容易了几分。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也只能如实禀报给将军。”想通了，蒋栋臣也算是答应下来。
李振大喜，赶紧连连道谢。
“不过世伯好像没有拿出诚意啊？”蒋栋臣嘴角冷冷一笑，“上次的事我家将军可是还没有全忘了，现在新州有难，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振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蒋栋臣说的是什么，“世侄提醒得对，以后卖给赤
城的药材我只收一个成本价，还请世侄在秦将军面前多多美言。”
蒋栋臣大喜，没想到李振居然如此大方，这样他的任务算是完成的漂漂亮亮了。
转眼半个月快过去了，新州依然是瘟疫肆虐，惨不忍睹。阴雨连绵的天气成了滋生瘟疫的温床，在这样的天气下，瘟疫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饮马郡之外的广阔原野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活物了，好像所有人都死在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巨大灾难中。一阵风吹来，能让人闻到浓烈的恶臭。
“将军，幸亏杨将军送来了足够的药材，士兵们大多痊愈了，这样大的一场瘟疫我们也不过损失了一千多兄弟，堪称奇迹了！”古封径直走上城头，这些天来他已经摸清了秦忘的习惯，秦忘没事就会来到城头愁眉不展地遥望远方。所以在城头一定能找到他。
“嗯，杨轩这次干得漂亮。没想到那个蒋栋臣这次居然立了这样的大功，他用盐巴换来了七八万石药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当初没有杀了他！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把蔚州李家的李振收服了，咱们的盐经过李振的手开始往契丹人那流通了，以后对付黄金山说不定用得上。”秦忘唏嘘地说道，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蒋栋臣的场景，很是庆幸。
“嗯，确实，这些纨绔倒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古封赞同地说道。
“不仅如此，杨轩来信说蒋栋臣已经重新启用了他家原来的私盐渠道，我们长兴岛的私盐被源源不断地运到了南方三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的银钱入账，蒋栋臣立了这样的大功，古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他？”秦忘转头看向古封，问计道。
古封沉吟一下，“此人跟我们到底有点恩怨，很难保证此人真的是没有丝毫芥蒂。军队他就不要呆了，我觉得就让他主管走私私盐这件事吧。一来这本就是他家的产业，由他掌管正好。二来私盐获利虽巨，但是风险也不少，如果一旦出事也可以让他顶缸。”
秦忘微微一笑，“顶缸倒不至于，只要他一心为赤城办事，我秦忘总不会亏待了他！如果有二心……”
“哈哈，将军多虑了，这小子也是个聪明人。他自觉向董大人讨要暗探头领做了自己的副手，也存了表忠心的意思，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将军，如果必要，不防把那黄金山等人的一干人头送给他，也算是收买他了，毕竟人才难得！”
“嗯，我们与黄金山势同水火，断无和解的可能，做个顺水人情不是不可以。”秦忘点头道，“古先生，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距中秋之期不足一个月，我打算这就赶会赤城，这新州，
就交给你了！”
“什么？交给我？”古封惊讶地叫了起来。
“临危授命，难为先生了。现在新州瘟疫依然肆虐，百姓十不存一，而且很长的时间内我无法给新州太多的支援。这时候让先生独挑大任，确实强人所难了。”秦忘内疚地说道。
“不，不，将军误会了！”古封连忙摆手，“将军的栽培之恩古封怎么会不明白，将军放心，古封一定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古封深深拜了下去。
其实古封在赤城集团一直是比较尴尬的存在，资历太浅，就获得秦忘的重用和信任，这让殷现等文官们多少有点不服气。秦忘此举就是给古封一个机会，只要古封能把新州这样破败的地方经营好，那古封的威望将上一个大台阶。到时候秦忘重用他会顺利的多，别人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出来。
“古先生明白就好，你和金言是我最看重的人，把你们一个扔在云北三县，一个扔在新州，我确实存了考较和锻炼的意思。先生记住，新州不比赤城和叶县，但是越是破败糜烂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政绩，你们两位都是人中龙凤，机会给你们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古封谨记教诲！”古封又深深拜了下去。
“此次我会把刘箭调回水师大营，茶马市眼看就要开了，水师没有他这个主将坐镇，我不放心！而新州我会放许士军在这，你们军政两方，万事商量着来！”
商量着来？
古封心里一突，将军说得很明白了，新州也将会军政分离，两人互不统属，谁都不能命令谁，看来自己以后做事得拿捏好尺寸了！
赤城集团最早在牧场那边试点施行军政分离制度，经过五六个月的表现来看，效果非常不错，秦忘决定大面积施展开来。
“是，古封明白！”古封点头道，“不过将军，眼看新州百姓不剩多少了，瘟疫一过，还希望将军能补充一些人口。”
秦忘苦笑一声，“赤城和叶县人口看着是不少，但是壮劳力还是稀缺的厉害，这点我可能帮不了你！新州人死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土地吗？你大可以在这上做做文章！”
古封眼睛一亮，“将军说的是分田地？”
“不错，周围几州流民甚多，许以重利，还是有人甘愿冒险的。古先生，新州算是燕北土地还算肥沃的地方，我希望未来这里会成为我们重要的粮食产区。你也知道，粮食一直是我们最大的短板。”
可能是早年在粮食上吃了太多的苦，秦忘对粮食近乎偏执的重视这是所有赤城人都知道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营州瘟疫
虽然对古封一万个放心，但是想想血莲教的可怕之处，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点古封几句。
“但是你要特别注意一点，当初我们放王干进新州，就是为了借他的手铲除新州大大小小的世家。现在世家是都没了，但是我担心这里还有血莲教的余孽，这些人比世家还要可怕，你一定要用心清理他们。还有，招收流民的时候，来自营州的一个都不要。”
古封不住地点头，“将军，银钱上我没有太多要求，能不能给我们送点种子、农具和大牲口来。你也知道马上要秋收了，冬小麦耽误不得，这些东西少不了。”
秦忘哑然失笑，“不能给你太多的支持，但是哪能一点支持不给你？最近这些人你都要养着，这批物资赤城出了。过段时间我就把种子和农具、牲口命人给你送来。”
“多谢将军。”古封高兴地连连道谢，“我还有个想法，目前为止新州劳动力肯定不够，我能不能让许将军或者刘将军手下的士兵帮忙，这么一大片土地不全都种上，实在是浪费了。”
秦忘稍微沉吟一下，“半军半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要在保障新州安全的前提下，其他的事你就跟许将军自己商量一下，他一会也要来见我，我会提点他几句。”
“好，那我就放心了。”古封满意的喜笑颜开。
“好了，明天我就走了，让我再好好看看这片土地吧！”秦忘又将目光投到了远处。
听着古封的脚步越来越远，秦忘从怀里摸出那只紫檀朱红匣子来，在手里不断的抚摸着，“爹，娘，你们说儿子现在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引王干入新州，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儿子真的没想到会引发这样大的瘟疫，害了这么多人。儿子一定会下地狱吧？你们会怪我吗？”
说着说着，一滴清泪落在匣子上，摔的粉碎。
新州出了这么多的事，没人知道秦忘心里的痛苦。剿灭王天手下的乱民也罢，因为战争引起的瘟疫也罢，秦忘都记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觉得如果没有他引王干入新州，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夜深人静或者没人的时候，他都会拿出他娘留下的匣子，暗暗问一句这样的话。
“末将许士军，见过将军！”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秦忘的沉思。
“许将军来了？来这边，好好看看这新州！”秦忘看到许士军来了，热情地招呼他道，要说这许士军也是意外之喜，其才能不过是弱了成立几分而已，秦忘同样很看重他，“这么大片地方，我都交给许将军你了，不要嫌
弃我嗦，将军行事千万小心。”
“将军放心，我在新州会以守为主，没有十分的把握，不会主动出击。”许士军上前一步走到城墙边，看着广阔的新州原野道。
“那就好，五千套铁甲肯定保不住了，为了你们的家人，这些东西说什么都得还给那个赵浅。不过你们放心，这样的铁甲我们赤城也能出产，储备也有不少，回头我就给你们送五千套来。”听见许士军打算以守为主，秦忘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
“将军当真？”许士军又惊又喜地问道。
“至于这个表情吗？你们那近五千铁甲老兵没了铁甲，那不就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了吗？可惜了！”开口就是五千套铁甲，秦忘的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许士军长叹一声，“都说将军仁义，都说将军胸怀宽大，我许士军今天是见识了。将军居然愿意给我们这些新附之军如此装备，当真让人感佩！”
说完许士军满脸敬佩地对着秦忘深深一礼。
“你们这些人啊，以前都受了多大的委屈？就这么点事至于感佩到这个地步？我承诺过成将军，我对我的手下什么样，就对你们的兄弟什么样。他现在去了赤城，这话我也对你说一次。”秦忘笑笑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将军此举正是应有之意。”许士军不住点头。
“还有，新州地广人稀，以后春种秋收什么的，你们军方可能得多帮帮古封。民事上古封为主导，军事上你为主导。这么大的一片土地，要是因为没有足够人手荒废了，可惜了。”秦忘又跟许士军提起了古封想起的主意。
“好，这个我会跟古大人好好商量的。”许士军也答应下来。
营州天王府。
王干的众多大将济济一堂，将王干的执事堂挤得满满当当。
不要看仅仅是一群难民组成的军队，可能是因为王干出身读书人的缘故，他们的执事堂布置的也假模假样。他们的执事堂是以前的营州州衙，却装饰的金碧辉煌，没有多少严肃、庄重的气氛，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这些大将们一个个全身着白衣白甲，只是在额头上缠了一条鲜红的红绫，衣服上根据等级不同绣着从一到九数目不等的鲜红莲花，宗教的意味很是浓郁。有的人身上还挂着不少的金饰、玉石，又有一股浓重的暴发户味道。
王干面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的众将，他自封天王，一身明黄袍子，额头上同样是一条红绫，不同的是衣服上绣的不是莲花，而
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他旁边坐着面色同样不好看的王天，一身浅黄袍子，衣服上绣着一条蛟。
“天王，因为元帅在新州带回的士兵中很多人都染上了瘟疫，现在已经扩散开来，军中已有数万人被传染，还望天王拿个主意！”一个衣服上绣着九朵红莲花的中年将领走了出来，叩头说道。
将领说完，很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天，不少人目光里既有不屑，又有愤怒。
王天对待属下很是严苛，但是对自己的亲兄弟却很是宽容。王天小小年纪、寸功未立就被任命为兵马大元帅。就连这次在新州兵败，还带回了瘟疫，王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训戒了几句，这让众人很是不满。
看着众人的眼神，王天的脸上一阵羞怒，他死死盯着那个中年将领，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但是他又有点无力，那个中年人叫冯士，是王天军中四个九莲大将之一，手下有整整五万士兵，而且为人豪爽，在军中很是有些人脉。其他三个九莲大将中仝兆刚、张意跟他关系很是不错，唯一是王天铁杆心腹的王二狗又是一个废物，跟其他三位比，差的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王二狗就是当初在陈婉儿门口鼓噪乱民抢汪家的那个家伙，这家伙本事没有，却极为激灵。当年随着王干逃出了赤城，又加上这几年对王干兄弟极尽阿谀奉承，甘心追随，这小子也混了个九莲大将的位置，自然万事以王天马首是瞻。当然，现在人家不叫王二狗了，改名王小干，表示对王干的崇拜之情，极尽巴结之能事。
听到冯士出言不逊，这家伙急匆匆地跳了出来，“冯将军这是要犯上吗？元帅只是不小心着了那些妖孽的道，但是瘟疫能怪元帅吗？这是血莲老祖在清除妖孽。哼哼，看着吧，不用多久那些新州的妖孽就会死得一个不剩，到时候咱们血莲军过去兵不血刃地收回新州就是！”
王二狗，不，应该叫王小干此话一落，马上就获得了一大批人的赞同，一多半王干的忠实信徒纷纷出言呵斥冯士。
冯士冷笑连连，做到他这个位置，早就对什么所谓的血莲老祖不再相信分毫，像他们这样的头领人物哪个不知道那都是哄骗愚夫愚妇的手段。
“王将军说的不错，但是敢问王将军怎么处理我们军中瘟疫的事，要不然你到天上去求血莲老祖他老人家，让他收回弟兄们身上的瘟疫，不要再误伤了？”冯士嘲讽地说道。
“你……”王小干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他真的上天吧？他还没活够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活人祭天
“好了！都不要争了！”坐在上首的王干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住争论的几个人，“血莲老祖他老人家此次降下瘟疫，是为了帮我们铲除妖孽。至于我们兄弟被传染瘟疫，那是他老人家想要让人去伺候他老人家了！传令下去，明日将这些感染瘟疫的士兵全部祭天。既然是血莲老祖他老人家的意思，就让他们早登极乐吧！”
好一个王干，心思当真歹毒。那可是足足好几万条性命，其中还有不少精锐血联军老营士兵，现在却说杀就杀了，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他从来都是一个偏激而狠毒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怨就煽动流民造反，确实是一个十足的野心家。
冯士闻言大惊，“天王不可，被传染的人多达数万人，若是全部杀……全部祭天，那必将军心动荡，还望天王收回承命！”冯士伏在地上，大声劝道。
旁边的仝兆刚、张意两人也都离开座位，苦苦相劝。
“冯士，你敢违抗天王命令？”王小干又站了出来，“这是血莲老祖的意志，你敢违背？你不怕血莲教的子民们撕了你？”
“王小干！你无耻！你知不知道，这完全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仝兆刚黑着一张本来就黑如锅底的长脸，对王小干大声呵斥。
“够了！侍奉上仙，那是他们的福分，会有什么军心动荡？孤意已决，不要再说了！”王干站起来，大声呵斥冯士几个人道！
冯士几人只能偃旗息鼓，虽然知道王干的决定会给军队的士气带来很大的损害，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瘟疫这件事解决了，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秦忘那个妖孽。这个妖孽妖法高强，上次血莲老祖命令我们攻打赤城就是他坏的事，这次还是他。老祖已经告诉孤了，他对这个妖孽很是不满，要孤无论如何都要铲除他。你们说说，有什么办法铲除他？”王干收拾一下心情，向手下问计道。
听到王干这么说，冯士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愿意说话。他们都知道，现在新州瘟疫肆虐，实在不是进攻秦忘的好时机。
“这次是王弟犯的大错，王弟愿意现在就再亲率大军把那新州抢回来！”王天听王干这么说，赶紧跪到王干面前请罪道。
“属下也认为现在正是咱们进攻那个妖孽的好时机，这新州瘟疫肆虐，咱们有老祖庇佑，自然不惧，定能斩除那个妖孽。”王小干进言道，反
正只要是王天兄弟主张的，他都要赞成，从来不分辨是非。
“哼，受老祖庇佑？受老祖庇佑这次怎么还传染上这么多人？”冯士冷笑道。
“冯将军，天王已经说了，那只是老祖想让人去伺候他了，什么传染瘟疫，你不要胡说。”王小干大怒道。
冯士几人自然站起来反唇相讥，屋子里又吵吵闹闹成一团。
“都住嘴！”王干大喝一声，所有人立马偃旗息鼓，“现在不是铲除秦忘那个妖孽的时候，老祖要了太多人去伺候他，咱们人手不够，暂且等等吧。”王干最后拍板道。
听到王干这么说，冯士他们才松了口气，都暗自庆幸王干还没有多糊涂。
第二天，阴云密布。
天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搭起了高高的祭天台。此山异常陡峭，北面就是万丈悬崖，而在崖底，早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热浪一阵阵涌上崖顶，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南面就缓和了很多，因为王干把这座山指定为血莲教的祭天台，这面的山坡修建好了直达山顶的阶梯。王干手下的三万血莲猛士白盔白甲，头缠红绫，沿着阶梯次第排开，远远望去，宛如阴兵降世。无数鲜红的血莲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阴气森森。
这三万人是王干的私军，是从几十万血莲教士兵中精挑细选的，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血莲教的战斗力核心。最靠近王干的，是五千身着白甲的铁甲军，这些人更是王干心腹中的心腹。
山下则是无数的信徒，同样白袍红绫，都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山顶的祭天台。在他们的右手里，都捧着一支小巧精致的血莲花，捧在心口的位置，每个人都虔诚无比，眼睛里透露出无比的狂热。
血莲教祭天，这是个大日子，比过年还要大的日子。这些信徒们相信，祭天之后，血莲老祖会收到他们的祭品，从而感到兴高采烈。老祖高兴了，那自然会给他们每个人赐福。
以前 的祭品大多都是牛羊等三牲，顶多一对童男童女。而这一次则是几万活生生的人。刚开始这些人觉得拿那么多人做祭品残忍了点，但是在王干的授意下，那些血莲教巫师对信徒们进行了强大的洗脑。现在他们不觉得那些人是被当做祭品了，他们反而觉得那些人只是被血莲老祖选中了，要登上极乐世界伺候血莲老祖去了。从此以后，可以长生不死，位列仙班。
王干身穿金袍，头戴金冠，右手持着桃木剑，左手捧着一朵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巨大血莲花，在祭天台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他周围九个巨大的火盆烈火汹涌，在风中不时变换着姿势，宛如九个恶鬼在张牙舞爪。
“世道浑沌，人间不净。血莲降世，太平永生！”念完最后一句话，王干将手中的血莲突然往山下的烈火中一扔，于此同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九个火盆也突然火势大涨，升起足足一丈有余！也把这次的祭天推上**。
王干长吸一口气，“血莲老祖已经收到了我们的孝心，他老人家很是满意，祭天开始！”
王干话落，上百支号角一起吹响，天地间都回响着“呜呜。。。。。。”的声音，这预示着，祭天正式开始了！
山下的军民都亢奋起来，他们齐声欢呼，“血莲降世，太平永生！”
“血莲降世，太平永生！”
“血莲降世，太平永生！”
“血莲降世，太平永生！”
……
声震山岭，回音不绝。
在欢呼声里，那些被传染了瘟疫的数万血莲士兵，排着长长的队纷纷走上山顶。和所有人一样，他们嘴里也大喊，“血莲降世，太平永生！”，神色异常坦然地从山顶一跃而下！
他们不像去赴死，反而像去参加一个巨大的盛会！
数万人，前赴后继，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胆怯，下饺子般跳下了山崖，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期待的笑容。空气中很快传来刺鼻的恶臭味，山低的大火，轻易就把他们吞噬了。深深的悬崖，就像一只巨大的蛤蟆，一点点蚕食长长的血莲军士兵长长的队形。
看着这些士兵们这么听话，王干眼里满是得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管什么时候，他要让手下的军民完全服从于他，这样他才能完成心中的大志，至于使用什么手段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许士满脸苍白，双手不断地颤抖着，他看着那个在山顶志得意满的王干，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这就是王干的威望，即使冯士等人很清楚，他不过是个神棍而已，但是他这个神棍做的实在是太成功了。成功到数十万军民都把他当神一样供奉着，只要他一句话，无数人愿意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冯士很清楚，在血莲军中，就算王干没有一兵一卒，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救济百姓
黑山县，黄令的脸色黑的要流下墨来。
受秦忘所邀，他率兵一万来到黑山县，将黑山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城打造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堡。在秦忘和王天大战的时候，黑山县守军四面出击，截断了十几支王天的后勤锱重，可以说王天会从新州干脆的撤军，一半原因是因为瘟疫，另一半原因就是粮道被黄令截断。
王天撤走，黄令本来满怀高兴地准备接手葫芦岛以南的半个新州。但是事与愿违，瘟疫也无可避免地散播到了这，就连黄令的一万人马也都有不少人感染了瘟疫，让他不得不撤军。
“他娘的，真晦气！”黄令带着军队慢慢离开黑山县，回头看了看这座自己战斗了大半个月的地方，狠狠吐了口唾沫。
“主公，咱们就这样撤走了？”黄令手下第一员大将关冲不甘心地收回目光，颇为不舍地问道。
“不撤走还能怎样？”黄令郁闷地说道，“瘟疫来的如此猛烈，咱们再不走，就谁也走不了了！”
黄令这次抛下了整个黑山县的百姓和两千多感染瘟疫的士兵，这让他心里很是郁闷，很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可恨，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关冲也很是恼怒，狠狠拍了座下战马一巴掌，把可怜的战马打的长嘶不已。
“哼，半个新州是飞了，但是不能这么算了。不管怎么说秦忘小儿都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待老夫回去，好好跟他掰扯掰扯！”黄令冷笑道。
“瘟疫是天灾，那秦忘会认吗？”关冲担心地问道。
“哼，不认也得认，是他叫我们一起打鸭子的，我们力出了，鸭子飞了，他不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那这半个新州咱们就不要了？”关冲一脸的可惜。
“还要它做甚？这次瘟疫新州人肯定死绝了，占着一片荒地有什么用？再说，这次王天退走，王干那疯子肯定不甘心，等瘟疫没了，人死绝了，他肯定会派人来继续攻打饮马郡城，接手新州。这时候咱们在人家的必经之路上派兵挡路，不是找不自在吗？不要了，没得当了别人的挡箭牌！不如要点实惠来的实在。”想到终于有机会可以明正言顺地要挟秦忘一次，一雪前耻，黄令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饮马郡城。
秦忘把新州这个烂摊子扔给古封之后就潇洒的走了。刚刚了解了新州的现状，古封的脸整个都苦了下来。
“许将军，宋老，外面的情况还
真的是糟糕透顶！现在瘟疫愈演愈烈，外面的新州百姓都死的七七八八了，遍地尸骨，百里无人。两位说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古封揉了揉太阳穴，苦恼地说道。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先救人了！”宋济民想也不想地就开口说道。
“救，咱们拿什么救？要我说，咱们还是保住饮马郡城就算了，总不能为了那些乱民就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置于危险之中吧。”许世军是军人，想问题都是从军事上出发，跟宋济民完全不一样。
其实古封知道许世军说的没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秦忘临走之前给他下了严令，新州的百姓必须救助。他是民官，知道民心的重要性，想要顺利收服新州，这件事必须做。
“不成啊，这件事咱们必须做。不仅是陛下的命令，也是为了未来打算，一个没人的新州对我们没用。”古封看着许世军说道，“宋老说的不错，您是这里的行家，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出去，收敛那些死人的尸骨进行集中焚化，这些尸体都带着病的，不处理好了，再怎么在活人身上下功夫都没什么效果。另外，把我手下临时组建的医护营分成数批，带着足够的药材和粮食分头行动，一个村一个村，一个县一个县的救下去，万万不能集中了，几万病人聚在一起，神仙也没有办法。”宋济民头头是道地说道。
“宋老说的在理，可是瘟疫闹的大家人心惶惶，现在饮马郡城谁愿意出去干这会掉脑袋的活？”古封还是愁眉不展。
宋济民不说话了，只是拿眼看着旁边的许士军。
许士军心里暗叹，这样的事也只有令行禁止的军队才做的来，刘箭留下的军队都已经返回了水师大营，现在饮马郡城只有他的一万通州军，这事他们不干谁干？
“收敛尸体的活我们军方来吧，我会亲自带人去，不管那些小崽子愿不愿意，都得上！另外，乱世当用重典，我打算征召两万饮马郡城的青壮一同出去，饮马郡城只留两千铁甲来守卫，反正现在也没有敌人敢来新州找死！”许士军很是不情愿地说道。
这话说完，古封还没有说什么，宋济民马上喜笑颜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有劳许将军了！”
许士军无语，宋济民拼命救治士兵的时候，许士军对他万分感激，跟着手下人一样，天天老神仙、老神仙的叫着，不过现在……他觉得这老头儿真腹黑。
“如果出去了，外面的瘟疫不彻
底消除你们是回不来的。”古封没有那样的乐观，“许将军，这点你要清楚。外面风险太大，说不定就是有来无回，您亲自去，万一出了什么事，通州军就群龙无首了。”
“古先生放心，我相信宋老的医术。再说这样的事我这个主将不去，无法服众，这样才能堵住大家的嘴。秦将军的做派在下向来佩服，这回就让我效仿一下秦将军吧。驻防饮马郡，成敢当就可以了！”
许世军如此深明大义，古封心里很是感动，他张嘴还要再劝，被许士军挥手制止了。“古先生不要多说了，我意已决。不破瘟疫，誓不回师！”许士军坚定地说道。
其实许士军这样也不是没有私心的，秦忘如此关注新州瘟疫的事，如果他表现的非常出色，肯定会在秦忘的心里加分不少，他以后的路也好走得多 。
“将军高义，如此就有劳许将军了！”看许士军如此坚决，古封低叹一声，妥协地说道，“将军放心，物资方面不用担心，我会倾新州所有支持将军的。现在从赤城运来了十万石药材和三十万石粮食，足够顶一段时间了。不过将军此去，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古封的脸色再次郑重下来。
“古先生吩咐！”许士军客气道。
“血莲教！”
“血莲教？”许士军有点不解。
“不错，将军临走之前再三叮嘱，新州，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人信奉血莲教。将军此去，大肆宣传此次瘟疫完全是血莲教逆天而行、大肆杀戮造成的。其实事实也是如此，而对那些冥顽不灵或者隐藏下来的血莲教骨干，将军的意思是杀！不分男女老幼。”古封右手往下一劈，杀气凌然地说道。
想起那些血莲士兵的疯狂，许士军的脸色也有点发白，“古先生放心，许某省的！”
“此举大善，那些邪教之人，乃当世之脓疮，不把它彻底挑破，救活了他们，那危害更大！”旁边的宋济民点头赞同道。
这话一说完，许士军、古封两人都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呵呵，宋老一生悬壶济世，也赞同这等血腥之举？”许士军揶揄地说道，大有报复刚才被坑的意思。
“哼，老夫是悬壶济世，但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宋济民冷哼一声，“这次要不是那些邪教之徒，安能死这么多人？这等人不杀绝了，留着他们死灰复燃再去祸害更多的人不成？”
“哈哈，宋老说的在理，我等深以为然！”古封笑呵呵地赞同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遇见活人
新州城山镇，这是距离饮马郡五十里左右的一个大镇，交通四通八达。以前异常兴旺，镇上住着近万口百姓，镇中的大街旁，光商店就有上百家，是新州有数的几个繁华的所在。
可是现在，只余残垣断壁，遍地死尸。诺大的镇子，除了三五成群的野狗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活物！这些狗东西，可能因为吃了太多的死人，都把自己养的肥肥壮壮的，毛孔里都能流出油来。眼睛也因为吃了死人的缘故血红血红的，不时发出一阵凶光。
一只黑色的野狗嘴里叼着一个人的手臂，往镇子外跑去，刚刚跑出镇子，兜头就射来一支利箭。
那箭来的既猛且疾，野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射中脑门，只在地上惨嚎几声，就毙命了。
“狗东西！”一个高大的骑士收起了弓箭，恨恨地闷声骂了一声。
此人脸上蒙着厚厚的绷带，绷带被药酒浸透的黄黄的，脸上的汗也不断流到绷带上，混着泥沙看起来很是肮脏。
骑士身后，是五百跟他一样装束的士兵，一千脸上缠着绷带，身穿白衣的青壮，一千五百人大车小车的拉了不少东西。
他们正是许士军一行人，那个骑士正是许士军本人。
他们已经出来十天了，他们这样的队伍在整个新州总共有十几支，五百士兵，一千青壮，五十名半路出家的郎中就是标配。他们在一两个真正郎中的带领下，四面出击，全力救治新州百姓。
“呵呵，许将军，何必跟一头畜牲置气！”许士军身后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正是宋济民。
“出来十天了，一个人活人没见到，心里憋气，宋老见笑了。”因为绷带的缘故，许士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宋济民默然，成立说的不错，出来十天，路过了两座县城，几十个村子，除了遍地的死尸和成群的野狗之外，一个活人也没见到。他们这十天的成果，就是收拢了几万具尸体，屠杀了无数只野狗，彻底清理了两座县城，烧了经过的所有村子，就是一个人都没救活。这让所有人都很是郁闷，士气也低的不能再低了。
“将军不要急，我们这几天走的地方是王干他们活跃最频繁的区域，瘟疫自然也更严重。往南走走，说不定灾情会好一点。我看这个镇子挺大，离饮马郡也够远，说不定有不少活人。”宋济民宽慰道。
许士军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宋济民的说法。“所有人就地扎营，喝好汤药，换好绷带，一个时辰后进镇！”许士军大声命令道。
收到命令，士兵和青壮们快手快脚地忙活起来。
其实这些士兵和青壮刚开始是一万个不愿意出来的，饮马郡城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饮马郡的普通军民不知道
，但是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更加重了他们的恐惧。街头巷尾都在传说外面是怎样的一副人间炼狱，而饮马郡则是平和安宁，哪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出去？
不过在许士军砍了几个将校，上百个士兵和青壮之后，就没有人敢鼓噪了。加上许士军亲自带人出去，普通士兵更是不再有怨言。
出来的这几天，这三万人由原先的恐惧和忐忑慢慢地放下心来。许士军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药物、粮食准备的非常充足。只是每天三顿预防瘟疫的汤药，让所有人苦不堪言。他们脸上还得整天带着药物浸泡过的绷带，片刻不得离身，而且每天都要洗澡换衣服，洗澡水也是用药物浸泡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大药罐，一千五百人一起，那就是一个大药桶，他们身上的药味，顶风飘十里。
人是受罪了点，但是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出来十天了，许士军亲自带队的这一千五百人，只有三十多个身体实在欠佳的青壮病死。在这样的重灾区，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对军心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韩三是饮马郡城里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在一个酒楼里做跑堂，人本来就机灵，迎来送往多了，学得更是油滑。
他被征召来的时候，各种的偷奸耍滑，人家收拾尸体，他怕染病，躲着。人家捕杀野狗这样的牲畜，他怕被咬，还是躲着。后来被许士军狠狠抽了一顿鞭子，才老实了。这不，伤刚好，就被赶来干活了。
“韩三，过来抬着！”一个士兵指着地上的一头野狗，招呼韩三道。
“哎哎……军爷，来了，这就来！”韩三忍着野狗身上的恶臭以及心中的恐惧，麻利地走到野狗身旁，撩起了野狗的后腿，他可不敢不麻利，要是磨磨蹭蹭的，肯定招来一阵鞭子。
“军爷，扔哪去？”韩三问那个士兵道。
看到韩三的动作，那个士兵满意地点点头，“嗯，那边看着地方不小，就扔那边吧，到时候一起烧了！”士兵也不知道扔哪去，他环顾左右，发现镇子中央有不少空地，就指着说道。
“得嘞！”韩三答应一声，拖着死狗往那边走去。
士兵不再管他，弯弓搭箭就要射向另外一只正在逃窜的野狗。
“啊！”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吓得士兵手一哆嗦，这一箭却是射偏了。
士兵脸色大变，听出是韩三的声音，“来人，都跟我来！”他招呼十几个身边的同伴，快速往韩三的方向跑去。
韩三很快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军爷，活……活人！”韩三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里还有数不清的恐惧！
士兵一愣，接着是狂喜，这么久了，终于见到活人了！
“看你那熊样！见到活人不是好事吗？看你吓的
，以为是见了鬼呢？”士兵开口笑骂道。
许士军和宋济民兴冲冲地赶到了镇中央，入眼看到的是几十个老百姓病怏怏、破衣烂衫地跪在地上。只是他们每人的额头上都缠着一道红绫，衣服上面乱七八糟绣着一朵小小的红色莲花。
血莲教徒？
许士军和宋济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出来这么久，第一次遇见活人居然还是血莲教徒。
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睛里的苦涩和自嘲。两人当然都没忘记秦忘对这些血莲教的态度，一时之间都有点进退两难。
“两位可是上使？教主派你们来救助我等信徒？”就在两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走了过来，欢喜地问道。
许士军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黑了下来，隐隐就有拔刀相向的趋势。
还是宋济民老成持重一些，他给许士军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迎了上去。
“老丈，不知这镇子发生了什么事？”宋济民顾左右而言他。
村老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唉，还不是那饮马郡的妖孽作孽？本来我血莲教圣兵想要一鼓作气铲除妖孽，哪知那些妖孽着实有点本事，圣兵屡屡受挫。这不血莲老祖降下瘟疫，原来是想降在那些妖孽头上的，谁知道也把我们波及了。可怜本镇一万人口，死的只剩下这三五十人了，这些天杀的妖孽！”管事的边说边骂，气得咬牙切齿！
被人无端骂作妖孽，涵养之好如宋济民也忍不住微微发怒，“老丈先不要说这些，先下去尽快治病才是关键！你们这都跪在地上是在干嘛？”宋济民强颜问道。
“干嘛？等死呗？得了瘟疫，不寻医不问药，偏偏让大家跪在地上求那劳什子血莲老祖，真是老糊涂了！”就在这时，一个跪在地上的高大汉子不满地嚷嚷起来。
宋济民和成立的眼光一亮，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住口！铁头，你想害死大家不成？得罪了血莲老祖，大家都得死！”汉子的话刚一落，老者就疾声喝骂道！
村老的话引来了大片的赞同之声，许士军粗粗统计了一下，大多都是些老人和妇人，也有少量的青壮。
只有那个叫铁头的汉子身边的十几个青壮反唇相讥。而那个铁头也不回嘴，只是冷笑连连！
“够了，都给我住口！” 许士军看不下去了，低声怒吼道，身上的杀气一散发出去，吓得这些村妇民夫不敢吭声了。
“宋老，这里交给你了！我给你留三十个兄弟，谁不老实，您知道怎么做！” 许士军在这里呆得憋闷，撂下这句话，转脸就走了。临走之前恨恨地了那个老者一眼，吓得老头脸都白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上使！
第三百五十八章 破除迷信
整个镇子因为两千人的进驻很快热闹起来，这些大头兵很是熟练地收拢尸体、捕杀牲口、清理垃圾、给每个房间撒上生石灰，干得热热闹闹、井井有条。
镇子中央则是另外一番忙碌的景象，数十间雪白的帐篷已经搭建好了。整个镇子总共一百二十多个幸存下来的病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几十个医护兵穿梭期间，不断地给病人喂水喂药，一派繁忙的景象。
宋济民也忙得不可开交，三十多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忙得他团团转。
刚刚处理完一个病人，一个高大的汉子出现在他身后。
“这位大夫，我能问你点事吗？”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呵，我记得你，你叫铁头是吧？你怎么不跟他们一样叫我上使？”宋济民微微一笑，指着满帐篷的病人问道。
“大夫说笑了，什么血莲教？我铁头自问有点见识，从来不信那个。不过是些小人蛊惑人心罢了！你们是什么人？肯定不是那乱民头子王干派来的吧？”铁头冷笑着问道。
“大胆！教主上应天命，拯救尔等于水火，你这小民居然满口不敬，当真该死！来人于我拿下！”宋济民突然脸色一变，出言大声斥道。
听他下令，很快走过来几个士兵，二话不说就把那铁头按倒在地！
“大夫何必诓我？那王干滥杀无辜，驱我等小民做炮灰，怎么可能派人来救我等！”铁头也不反抗，被按在地上大声喊道。
他这一闹，很快吸引了满帐篷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病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还敢狡辩，给我拉出去斩了！”宋济民依然虎着脸，再次下令道。
看着宋济民领着几个士兵把铁头拉了出去，病人们都兴奋了，“血莲降世，太平永生！上使威武！”
“该，该杀！让你口出狂言，不尊老祖！”管事的那个老者对着铁头重重啐了一口，很是满意这个处理结果。
“天杀的血莲教，害得我家破人亡，只恨我铁头没本事，不能杀光你们这些妖孽！”铁头也信以为真，一路上破口大骂道。
“行了，别骂了，累不累啊！松开他！”走到僻静处，宋济民哭笑不得地骂道。
“呃……你们不是血莲教的？”双手一获自由，铁头边揉着胳膊，边狐疑地问道。
“废话！”宋济民翻了个白眼，“实话告诉你，我们是饮马郡城来的！”
“饮马郡兵？”铁头很是意外，“你们为什么要救这些血莲教的人
？你们可是敌人？”
宋济民长叹一声，“刀兵擅起，百姓何辜？我家秦将军不忍新州百姓死绝了，特意让我等来救助你们？这些百姓虽说大部分都是血莲教徒，但是也是些被蛊惑的愚夫愚妇而已。”
“秦将军仁义！”铁头感动地点点头，“这位大夫，不知道铁头能干些什么？”
“你对血莲教了解多少？”
“哼，不过是些用拙劣的江湖技俩骗人的骗子而已。就说王干常做的那种法事吧，一到时间，九只火盆火光大盛，愚夫愚妇看成神迹，实际上不过是火盆底下放进用水浸过的白磷，等烧的差不多了，水分蒸干，白磷易燃，才会这样罢了！早年行走江湖，这样的技俩我见多了！”铁头满脸的不屑。
宋济民大喜，有了懂行的人，那要破了血莲教的谣言，简直易如反掌。
“好，那你随军，一路破除谣言，你可愿意？”宋济民高兴地说道。
铁头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救助新州百姓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尤其是在那个铁头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当着百姓的面揭穿了几个血莲教的法术之后，给那些教徒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尤其是原来那些对血莲教深信不疑的家伙，更是如丧考批。
据说那个老者看完铁头揭穿法术的全过程之后，当场嚎啕大哭，不断用手狠狠抽自己的老脸，一直说是他害死了家人，害死了无辜的乡亲。他的这番做派让许士军放下了对他的杀意。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不出意外地病死了，这里面就有几个血莲教的忠实信徒，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病死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有了铁头破除迷信的办法，宋济民和许世军改变了对那些血莲教教徒的态度。既然这些人还能挽救，那就没必要非要杀死。铁头的办法被许世军派人通知其他十几支救援队伍，希望他们也能合理运用，尽量少造杀孽。
转眼已经八月了。
一入八月，赤城就彻底沸腾起来，想要来茶马市交易的大小商人已经聚齐了九成，赤城所有的仓库和空地都堆满了各色货物。只等着茶马市一开，立马投入交易大军中。
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每家客栈都是爆满的状态。秦忘提前修建的那些客栈、仓库正好发挥了作用，仅仅一个月就为赤赚取了数十万两的白银，茶马市要一直开设三个月，光靠这些，赤城就会赚得盆满钵满，更不要说码头这些大头了。赤城上下的官员在欢欣鼓舞的同时，都深深佩服秦忘的先见之
明，秦忘的威望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听说秦忘回来了，李明之第一个前去求见。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秦忘面前，把手里的几本账簿狠狠扔在地上，“秦将军，你很好！很好！居然这样搪塞于我！”
过了一个月，李明之再蠢也看出了这些账簿有问题，此次前来完全是兴师问罪的。
“呵呵，何事让李大人如此大动肝火？”秦忘微微一笑，假装不明白地说道。
“哼，秦校尉何必装傻？这种假账簿足足糊弄了本官一个多月，难道不用给本官一个交待？”李明之愤怒地问道。
“假账簿？”秦忘假装惊讶地拿起一本账簿粗略地翻了翻，“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对这些一窍不懂，着实看不出真假来。李大人要是有疑虑，不防把殷现叫来，仔仔细细把这些账簿再核对一遍，如果殷现胆敢拿假账簿糊弄大人，在下饶不了他！”秦忘信誓旦旦地说道。
“什么？仔细核对？秦忘，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核对完了，岂不是到猴年马月去？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李相，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李明之更怒，茶马市马上就要开设了，秦忘居然还想拖，他哪能如秦忘所愿？
“李明之，李大人！”秦忘也怒了，“不管怎样，是非曲直总要查个清楚，我的人做错事我自然不会偏袒，要是有人诚心诬陷，我赤城上下也不惧！李相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你！好你个秦忘，咱们走着瞧！”李明之愤怒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而去。
李明之这一走，秦忘的屏风后面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殷现。
“呸！还李相面前的红人呢，猪一样的蠢！”殷现对着李明之的方向重重啐了一口！
“这些京城来的人，眼高于顶。他们可不敢相信我们敢摆他们一道，也是他们轻敌。现在茶马市马上就要开了，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也得吃！”秦忘冷笑着说道。
殷现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殷现，这次你做的很好，不过我不希望你这假帐的本事用在我身上！”秦忘盯着殷现郑重地说道。
“将军放心，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殷现面色一僵，急忙说道。
“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段时间你再辛苦辛苦，等茶马市上了轨道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打一棍子再给个胡萝卜这种御人之道，秦忘用的已经驾轻就熟了。
“好，多谢将军提携！”殷现大喜，连忙致谢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茶马市开
“对了，你呆会安排一下，将黄令和赵家的货物优先安排一下，他们和我们赤城的货一个优先等级，最先交易！”秦忘嘱咐道。
“和我们一个等级？这是两人借兵的条件？”殷现眉毛一挑，猜出了原因。
“很聪明，不过不全对！借兵的时候我可没有给他们开出这样的条件，当时是排在了我们后边的。之所以提前，是因为我要他们放弃我们之前瓜分新州的约定。”
“将军，为了一个没有人的新州，值得吗？”殷现有点心疼，这让出去的可不只是一个排序而已，而是无数白花花的银子。
“值得，殷现，你要明白，有了土地就有了人，有了人就有了一切，归根到底，一个政权想要做大，必须有足够的百姓拥护它，为了这一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秦忘说得极是认真。
“有水方称渠，属下明白了！”殷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能明白再好不过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在这乱世却很少有人能明白，我们赤城绝对不能自误！”
其实不用秦忘多说，一直以来秦忘对粮食和人口的重视给属下的官员们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以这两点为第一要务，这也是赤城能迅速发展起来的重大原因。
“将军，现在赤城和叶县光登记造册的人口就多达三十万，其他没有登记的也有十万，已经快超过幽州城了，也远远不是两县能承受的，这个问题还要及早想办法解决啊！”殷现又担忧地说道。
“我也注意到了，两县顶多能容纳十万人，但是殷现，现在无法可想。这些人都是冲着茶马市来的，现在就是拿着刀枪逼他们，他们也不愿意走。等等吧，等茶马市的热潮过去之后，我打算把他们往新州移民，分配给他们土地，我想问题不大。”
“嗯，这是个好办法，几年的茶马市之后，这些人手里多少有点积蓄了，移民我们投入也不会大。”殷现赞同地说道。
“新州经这次一折腾，几乎就是一张白纸，移民应该没有任何困难。殷现，看着吧，不到三年，我们赤城不用再仰任何人鼻息！”秦忘豪迈地说道。
“还是将军指导有方！”殷现又露出了拍马屁的本性。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本来是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但是赤城人却没有一个人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这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大早，朝廷特使陈亮和契丹特使在国界边举行了盛大的开市仪式。国界两边人山人海
，每个人都穿红戴绿，喜气洋洋。中原的锣鼓和草原的胡笳齐鸣共响，演奏出一片繁华的景象。两方的特使也显得很是和善，美酒佳肴、席地而坐、一片祥和。两方递交国书，内容无怪乎就是些两方遵守约定，公平交易、互通有无、修百年之好等废话。
然后就是双方礼节性的交换一些货物，大燕这边准备的是丝绸一匹、茶叶一箱、瓷器一对等，都用红布包裹着。契丹人那边则是骏马一匹、健牛一头、绵羊十只、皮草若干，也都用红布点缀。看似简单，其实是双方约定好的，也算是给这次茶马市定了大致的交换价格。
中原商人们都随礼观看，不过他们可没心思看这些繁文缛节，一双双贼溜溜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对面那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契丹人身上。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可个个都是人傻钱多，等着他们去宰割呢。
“看来这些契丹人对我们还是有防备啊，你看看，骏马还是阉过的。”在商人群中的金城轻声对秦忘说道。
“骏马这种战略性物资契丹人肯定不愿意大规模往中原输出，不过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们能从和林拿到大量没阉割的战马，自然很有竞争力！”秦忘点点头，轻声回答道。
今天一早起来，秦忘就很是亢奋，折腾了这么久，克服了重重的困难，茶马市终于要开设了，今天之后，赤城的地位才真正的稳固下来，秦忘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我宣布，大燕和契丹茶马市正式开始！”就在秦忘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响起了陈亮尖细的嗓音。
人群彻底兴奋起来，两方的商人迫不及待地冲过国界线，寻找相熟的商人，大肆砍价起来。
茶马市终于开了！
秦忘兴奋的想着。
几天来，赤城和叶县都成了不夜城，每个商人都像勤奋的小蜜蜂一样忙着做生意。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笔买卖谈成，赤城积压的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的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契丹的骏马、牛羊、皮草。如果从天空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中原的车队源源不断地走入草原，消失在和林城中，而草原的牲口则排着更长的队伍走进赤城，然后消失在四面八方。
秦忘、黄令、赵家、黄金山这些享有第一优先权的商家在这次交易的洪流中只坚持了短短十天就卖光了所有的货物。金家和贾史王薛五大家族，才把交易顶上**，连续二十多天，茶马市都被这五家霸占着，五家每天都交易着如山的货物，赚取着丰厚的利润。
潮白河上，五家的船队遮天蔽日，一直都没有任何衰败的
迹象，让人惊叹五家的实力。
“把他娘的，给这些王八蛋做了嫁衣！”杨轩陪着秦忘巡视赤城，看着五家繁忙的商人，恨恨地说道。
其实赤城集团在这几十天里赚取了异常丰厚的回报，赤城交易的货物，加上码头、仓库、客栈、过路费等等收益，足足赚取了两百万两，只是和五家比起来，这只是毛毛雨而已，所以杨轩才会眼红。
“哈哈，老杨，人要知足，咱们赤城获得的已经足够了。别看明面上我们仅仅只有两百万两，但是你看看他们。”秦忘指了指满大街忙碌的劳力和小商小贩，“他们可没少揽活干，也没少做生意，每个人可都赚了不少，几十万人，你想想，咱们赤城这次赚了多少？”
“可是那也是他们的，可进不了咱们的库房！”杨轩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你就错了，百姓们有钱了，自然要去消费，他们要消费，自然就要有商人来开设商铺。赤城这潭死水就算活了，你看不见两县已经开了多少商铺了吗？有了商铺，咱们不就可以收税了吗？最终还是落到咱们手里。”秦忘笑着说道。
听秦忘这么说，杨轩的脸色才释然了。
街道上虽然人流如潮，但是却秩序井然。
赤城两个军分成三百多队在大街上往来穿梭，不断巡逻，严查一切违法的事情。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明月堂在收纳了五百铁剑门门人之后，实力大涨。这时候也是精锐进出，躲在暗地里监视这些商人，捕捉各方的细作，探查任何不法的商业行为。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跟在商人后面等着收税的官吏，这些官吏多达五十多人，全都是由朝廷委派，以李明之为首，负责所有商税的收纳，但是都有一个赤城的官吏跟着，这些人才是税收的实际掌控者。任何交易一旦达成，交易双方都要缴纳二十税一到六十税一不等的商税，仅仅两月，朝廷就收纳了几百万两的税收，都快赶的上整个大燕半年的全国税收了。这些钱会分文不少的进了赤城的县库，由秦忘派人押解给朝廷。
李明之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最近他因为收税的事忙得团团转，但是他却没有多少权利。朝廷给足了李成安面子，表面上税收把控在李成安手里，但是实际上根本不经李明之的手。秦忘派的人不仅负责盯着那些商人是不是有偷税漏税的行为，更要监督李明之以防他上下其手。秦忘不愿意过分得罪李成安，还跟那些官吏打好了招呼，不要盯得太紧，即使这样，李明之的操作空间也小了很多。秦忘这么做，明摆着已经抛弃了李成安，彻底站在朝廷这边。
第三百六十章 权利争端
“看看这些家伙，就属他们神气了！”杨轩指着一个高傲的户部小官，不屑地说道。
“呵呵，老杨，难不成你还想把税收也吞下？”秦忘淡然地说道，“对了，这个月咱们赤城的收入，拨出一半来，让陈亮带回去，缴纳国库！”
“什么？一半？”杨轩大叫起来，“我的将军哎，那可是一百万两，咱们税都交了，其他商人的税也都一文不少地收上来了，怎么还另外多缴啊！”杨轩心疼得脸直抽抽。
“老杨，你觉得我愿意？但是没有办法啊！”秦忘深深叹了口气，“现在茶马市如此兴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暂时没有人动我们，那是因为茶马市还要开一个多月，一旦到十二月，茶马市一关闭，没人保咱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出手对付咱们。再说，曹子文看不到茶马市的好处？他会不眼红？这一百万两，我就用来试探曹子文的态度，他要是觉得我赤城忠义，还让我们管茶马市，那是最好不过的，以后我们还少不了上缴更多，直到我们有足够的实力跟整个大燕叫板为止。要是他还要把茶马市收归国有，老杨，我等只有逃亡海外这一条路了。”
“嘿！”杨轩知道秦忘说的在理，只是实在不甘心，狠狠拍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将军，抓到一个不守规矩的！”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几个士兵押着一个商人飞速赶来。
秦忘抬头看去，被押着的那个商人他有点印象，好像姓贾，一个楚国商人。属于第三优先权的那拨，看他从货栈那边被押来，秦忘大约猜到了这家伙没有好好等着第二波上市的时间过了，偷偷跑出来交易了。
只见那商人很是狼狈，一身锦服被拉扯得皱巴巴，脸上还有几块青紫，显然被士兵修理了一顿。
“秦将军饶命，贾某知错了，求秦将军饶了贾某这一次！”看到秦忘，姓贾的商人大声告饶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围不少的商人，秦忘甚至看见金礼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等着秦忘给出一个交待。
“出了什么事？”秦忘冷静地问押解的士兵。
“回将军，我们发现此人没有第三优先权的腰牌，核实发现此人属于第四优先权，就将此人拿下了！”士兵立刻说道。
自从秦忘将交易分成了四个优先权之后，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特意打造了四个优先权的腰牌，交易的人必须携带好腰牌才可以交易。腰牌上也刻着每个商人的私章，腰牌不得外借和出让，并且所有的商人都登记造册，管理可谓是异常苛刻，而这个姓贾的商人，显然是铤而走险。
“贾先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秦忘冷着脸问道。
“在下知错了，只求秦将军
能再给一次机会，在下任由秦将军处罚。”姓贾的商人无话可说，只是不断求饶。
“命令下去，贾氏商行所有货物没收，所有相关人员赶出赤城，从此以后，贾氏商行的人不得踏进赤城半步！”有规章制度在这，秦忘很快就做出了惩罚。
秦忘说完，姓贾的商人脸色惨白，不仅是他，周围看热闹的商人也都心里一颤，没收货物，永远不得染指茶马市，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重了。这次的茶马市，哪个商人不是竭尽全力地收购货物，这一被没收，那真的就一无所有了，而且永远不能染指茶马市，那就连翻身的希望都没了。
“秦将军，秦将军，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您这样我就倾家荡产了！”贾姓商人大急，抱着秦忘的腿大哭道。
低头看着那个商人凄惨的样子，秦忘的眼里有一丝不忍，但是他很快又硬起了心肠，“规矩就是规矩，放心，我会给你留点路费的。”
看见秦忘的态度，几个士兵用力拉起了贾姓商人，往后面拉去。
“规矩？什么规矩？是你赤城的规矩吧！”看见事情真的不可违，贾姓商人狗急跳墙了，“茶马市是天下人的茶马市，大家各凭本事，凭什么被你分出个三六九等出来？你这个武夫倒好，胡乱指挥一通，有货的卖不掉，没货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是何道理？”
贾姓商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他的这番言辞正说中了那些低优先级中小商人的心声，一时间都纷纷出言声援贾姓商人，对秦忘的批判之声滔滔不绝。
秦忘当然知道他分优先级确实扰乱了市场秩序，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就出现了买家找不到卖主，卖主还要等着买家的情况。比如蜀锦，有不少契丹贵族很喜欢，但是那些蜀地的商人都是在第三优先权里，还没有资格出售，眼睁睁地看着生意在眼前，却不能做，这些商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低优先权的商人把货物卖给高优先权的商人，从而不至于有亏本的风险，当然，利润就大打折扣了。秦忘知道，光金城和陈婉儿，就临时从这些低优先权的商人手中收购了不下几十万石的各色货物，赚取了不菲的收入。
“都住嘴！”秦忘一声大喝，周围的商人吓得立马偃旗息鼓。
“你们不服气？觉得是我挡了你们的发财路？”秦忘盯着贾姓商人，厉声问道。
“难道不是吗？”贾姓商人一仰脖子，不服气地反问道。
“愚蠢！”秦忘毫不留情地斥骂道，“我这样做，好歹给了你们机会，要不然，你们连赤城都来不了吧？具体原因，我想诸位很清楚！”
秦忘说完，把目光投向了金礼，他的意
思很明显，如果不是赤城分了个三六九等，你们这些中小商人哪有机会来赤城交易，茶马市恐怕早就被五大家族牢牢把持了。现在吃不上肉，至少还有口汤喝，要不然等着给五大家做苦力吧。
秦忘明显是在置五大家于众矢之的，这些商人哪个不都是人精？都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纷纷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金礼等五大家的人。
金礼狠狠瞪了秦忘一眼，带着手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
“秦将军的好意我等不是不明白，但是这也不是办法啊，还请秦将军给我等一条活路！”一个年老的商人这时候越众而出，冲秦忘抱拳道。
“规矩已定，断无更改的可能！这样吧，你们可以把货物卖于我赤城，所得利润我们三七分账，你们七我赤城三，诸位以为如何？”秦忘沉吟一下说道。
这些商人想了想，他们把货物卖给五大家，也差不多是三七分账，不同的是五大家七，他们三，现在整个颠倒过来了，秦忘开出了七成的价码，他们自然愿意。
“好，秦将军果然仁义，那老朽仓库里那几千石货物，就有劳将军了。”那个年老的商人率先发言道。
“对！还有我的！”商人们纷纷响应。
“且慢！”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
秦忘循声望去，却是贾现秋带着三大家的人走了过来。
“秦将军如此做有点不妥吧？”贾现秋沉着脸问道。
秦忘此举极大的削弱了他们的利益，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这些小商人都把货物卖给了秦忘，那将会极大增强赤城集团的竞争力。这些小商人的规模虽小，但是架不住人多，加上秦忘享有的第一优先权，那实力也不容小视。这次第一优先权的几方势力仅仅坚持了十天，那明年呢？有了这些分布在天下各国的中小商人的支持，几个十天也不在话下，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贾现秋才会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反对。
“哦……不知道哪里不妥？可是违反了哪条规矩？”秦忘眉毛一挑，戏谑地说道。
这话问的贾现秋一愣，对啊，商场上各凭本事，秦忘此举确实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一时间他竟然无言以对。
秦忘的脸色突然转厉，往南肃然一抱拳，“诸位要记得，这里是赤城，是大燕的地方！吾皇圣明，吾皇慈悲，体恤天下百姓，开设茶马市，两方互通有无，但这里不是任何人能撒野的地方！任何人想要把持茶马市，那要问问我大燕答不答应！吾皇答不答应！”
秦忘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引得周围大燕的商人百姓轰然叫好，不少人开始对着贾现秋等人出言嘲讽起来，气得这小子脸都黑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表忠心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们分级收税又是个什么道理？大家都是商人，我们五家的税收是二十税一，其他小商人最高也只是四十税一，凭什么？”贾现秋不服地又喊道。
“就是，而且你们大燕的商人明显比我们外地商人的税要少得多。普遍都是五十税一，六十税一，秦大人，这个不公平吧？”贾现秋说完，其他四家和一些较大的外国商人立马附和起来，史家家主史川也不服地问道。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这句话说完，大燕薛家家主薛飞脸上浮现出不快的神色。
秦忘冷笑一声，“分级收税是我大燕陛下亲定的。不公平？现在第三优先权的商人进茶马市的十天都快过去了，你们自己看看，遍地交易的货物还都是你们五大家族的。你们赚得最多，就说明你们使用的资源最多，多缴纳点税收，不应该吗？”
秦忘的这些话说完，所有人一片大哗，赚得多就要缴纳更多的税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商场上各凭本事，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来？但是却隐隐觉得秦忘说得有道理，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不过那些小商人心里却很是高兴，虽然他们多是第四优先级的商人，但是极低的税收无疑增加了他们的竞争力。如果这个制度能够一直施行下去，那他们跟那些中等以上的商人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小。看见跟秦忘叫嚣的都是那些被多收税的大商人，这些小商人有心帮秦忘说句话，但是实力不济，到底没人敢吭声。
“秦将军简直就是谬论。优先权是我们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能够长时间卖货买货也是因为咱们有这个实力，大家都是公平交易，将军这么做对吗？”贾现秋依然不服气。
“还不明白？”秦忘不屑地一笑，“那我给你举个例子，人家小商人一辆马车过来，你们五大家一百辆马车过来，对我们赤城的地面损伤程度能一样吗？我赤城修建路面是花了大价钱的，那你们是不是要多缴纳点休整路面的银子？你说是不是，贾先生？”
秦忘这话一说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好多大商人都觉得还是有几分有理的，贾现秋面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明知道是谬论，却无力反驳，这让他很不爽。
“要是照你说的，我们就多缴纳点养护路面的银子就是了，为何收取这么多的税收？”贾现秋又找到理由反驳道，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着实低级了点。
“我只是拿路面做个举例，这些都是很小的细节，但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们占着茶马市这么久，这个钱别说你们买优先权的那点钱就能罩得住？”秦忘懒得跟他磨牙，转身面向所有人，“大家都给我记住了，我再重申一遍，茶马市是我大燕的茶马市，我大燕怎么收税，我大燕说的算。你们谁接受不了，谁就可以走，我大燕不稀罕！”
撂下这句话，秦忘转身就走。
他这话很是提气，那些小商人，尤其是大燕的小商人，都兴奋地叫好起来。只剩下贾现秋几个人黑着脸，很是憋闷。
不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放下了车帘，慢慢驶向了远方，秦忘轻轻瞥了一眼，嘴角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哈哈，畅快！真是畅快！好一句要问茶马市是我大燕的茶马市，我大燕怎么收税，我大燕说的算。秦忘啊，我大燕孤悬北地，国力一直最弱，没少受其他三国的气，这次你可是给朝廷长脸了！”赤城县衙，陈亮坐在首座上，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尖细的声音刺得秦忘一阵阵耳鸣。
“公公谬赞了，末将也不过是说出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末将是个武人，就是看不得那些小人在我大燕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秦忘忍着双耳的刺痛，赔笑道。
“好，有如此之心，足见你的忠义！”陈亮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夸赞道。
“公公抬爱，末将不敢当！公公此次回京，末将还有事要劳烦公公！”秦忘低眉顺眼地说道。
“呵呵，你小子，可是要咱家给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把位子再往上抬一抬？”陈亮双眼一眯，打趣秦忘。
“公公说笑了，末将寸功未力，哪敢麻烦公公。陛下对茶马市期望颇高，只是快一个月了，税收上多有龌龊，末将委实怕陛下失望，特意准备了一百万两白银让公公带回去，聊表心意！”
“什么？送银子？”陈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据我所知，你可是和那些奸商不一样，商税、仓库等税都缴了个十足十，又要无偿缴纳一百万两？”
“是，末将早就说过，我赤城等人所求的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对朝廷的忠心可是没有一点改变。现在大局已定，我赤城留着这许多银子做甚？”秦忘很是诚恳。
这话就让陈亮有点感动了，“秦忘，咱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久居边陲，可以说从来没有沐浴过圣恩，但是对朝廷，
对陛下的忠心实在让人钦佩！相反，去看看那些商人，不思皇恩，想着法子的偷税漏税，尤其那个李相，暗地里跟他们眉来眼去！当咱家看不见不成？看咱家回到朝廷参他一本！”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亮又感动又愤怒地说道。
这话把秦忘吓了一跳，心说你参李成文我不管，别把我这个小虾米拉扯进来。
“公公忠厚，还请公公多回圜一二！”秦忘苦笑一声，面有难色。
陈亮愣了一下，转刻也就明白了秦忘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秦忘啊秦忘，咱家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还是有怕的人啊！”陈亮又尖细着嗓子笑了起来。
到现在他才觉得秦忘像个正常人，也有怕的人，也有短处。
秦忘苦笑一声，“神仙打架，我等凡人还是避开的好！”
这话又引得陈亮一阵大笑，“你放心，咱家收了你这么多好处，自然不会把你捅出去。不过秦忘啊，你要明白，不管是李相还是文相，你都要离的远一点！这天下，他姓曹！”陈亮食指指天，郑重地说道。
秦忘心里一动，他敏锐地发现了陈亮对李成文和文满的不满。他不满，自然也代表曹子文的不满。想来也对，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容忍两位相国实力如此庞大。
不过他没有多问，他明白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问了陈亮也不会多说。
“公公放心，我赤城上下也只认陛下！”秦忘大表忠心。
陈亮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最好。这次陛下对你肯定满意，如果我所料不错，新州和赤城这一带，是你的了！以后怎么做，我相信你明白！”
秦忘大喜过望，“全仰仗公公了！公公放心，只要我秦忘活着一天，这片土地，永远是陛下的！”
“你小子……”陈亮笑着点了点秦忘，“总之，今天做的不错。不过那天下五大商可是要找你麻烦喽，秦忘，你不要指望朝廷在这里可以帮到你，五大家族的实力太过庞大，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强如大齐也得三思而后行，你要明白朝廷的难处！”
听到陈亮这么说，秦忘心里暗骂，不过还是强装出一副笑脸，“公公放心，不过是水来土掩罢了。他们舍不得茶马市这块肥肉，自然不敢跟末将鱼死网破！”
“聪明，一下就抓住了五家的软肋！”陈亮赞叹了一声，不过很快脸色就是一变，“我不管你们怎么斗法，茶马市绝不能停，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