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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儿格格     大良医txt下载     大良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惊天动地

    此言一出,大堂上所有人都看向陈老四,今天他算是将这些事儿抖落干净,难道还有啥?

    陈老四直挺挺地跪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质,让人骇然。

    “草民听张大善人和那杨氏聊天中说起,去岁武清县因雪灾拨下赈灾银两是按照土地进行补偿的,不过这些银两,所有的农户都没有得到,全部被乡绅得到。

    张大善人还说,他们自是不会亏待储县令,各家都是拿出来一半孝敬了他,杨氏惊愕不已,那张大善人还塞给她一匣子银锭子,说是短了谁的都不会短了她的。”

    刘仁礼没说话,目光直接落在储欢频的身上,此时储欢频已经脸色骤变,之前刘仁礼的雷霆手段,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会儿知晓,定是完了,下一个就是自己,顿时呆愣地看向刘仁礼。

    周恒一怔,越看越像刘仁礼安排的,之前那个案子的证据准备充分,显然这是要将雪灾赈灾一事提上来,没想到刘仁礼出手这么狠,上来就是杀招。

    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二把火直接烧到官员了,这是给前任掘坟啊。

    少顷,刘仁礼才说道:

    “既然提到张惠安,那就将人犯再带上来一问便知。”

    张怀远朗声喝道:“带人犯张惠安!”

    片刻,张惠安再度被带上来。

    原本以为自己算是死罪难逃,张惠安此刻已经身着囚服,就那么一件单衣,身披枷锁跪在大堂上,瑟瑟发抖地看向堂上的刘仁礼。

    刘仁礼非常直白地问道:

    “刚刚陈老四说,你和杨氏说过,去岁雪灾的赈灾款,并未发放给农户,而是各个乡绅根据自己的土地多寡分得,而你们又将所得一半贿赂给了储欢频,可有此事?”

    张惠安抬眼,看了一眼同样瑟瑟发抖的储欢频。

    顿时仇恨满腹,刚刚自己被问罪的时候,此人毫无帮助,这许多年,给他的钱财数不胜数,岂是一次赈灾款的数额,顿时眼露凶光,既然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回大人,确有此事,别的县不知是否得了赈灾款,反正武清县得了二十二万两。

    原本是按照农户数量下拨,储县令找到我们这些乡绅,问我们有何意见,然后又说这样的补偿很难考量,在这劳民伤财,莫不如将赈灾款项,按照土地的数额拨付下去。

    如此一说,我们能说什么,自是应允,随即三天后银子就拨付下来,全部都是现银,下面带着宣化通宝的字样。

    我们九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此事储县令让我们得了银子,决不能让储县令难做,再者这就是明着让我们贿赂,因此这才决定,每家拿出五成送给储县令。

    这些银两因为带着官印,此刻还存放在我家银库,如若大人不信可以去查看一二,大人我所言句句不虚,不信你可以找来其他八个乡绅来问。”

    言毕,周易安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上来,将盖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五枚银锭,周易安抠出来一枚,将银锭的底部展示给大家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那上面的宣化通宝几个篆字赫然在上。

    周易安将木匣盖好,站到张怀远身侧。

    在场的很多人都觉得腿发软,血往上涌,这是要互相咬啊,张惠安死是跑不了了,现在就想着将功赎罪,不过他们又是得罪了谁。

    其中几个人颤巍巍地互相看了一下,赶紧跪了一地,这会不是托大的时候,显然眼前这个储欢频算是废了,如若不站队,就是自掘坟墓。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刘仁礼看向薄同知。

    “薄同知劳烦你给本官介绍一下,这些人都是谁?”

    薄同知额头上见了汗,赶紧施礼。

    “知州大人,此事......”

    刘仁礼转过头,认真低看向薄同知。

    “薄同知想多了,本官只是要知道这些是否都是武清县乡绅,再者这雪灾赈灾是否只有武清一县?”

    薄同知定了定神,这才说道:

    “这八人,都是武清县乡绅,至于雪灾的赈灾当时涉及两个县,一个是武清县,另一个是香河县。”

    刘仁礼点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储欢频。

    “本官来了通州十日,将四县全都遍访,所有乡绅家的田地多寡,佃租几何,农户数量,收成如何,全都登记在册,这些也不容你狡辩,储欢频你可有话说?”

    储欢频此刻匍匐在地,刚才的气焰全没了。

    “下官有罪,下官愧对陛下信任。”

    刘仁礼摆摆手,“签字画押,将始末记录详尽,现将储欢频和张惠安带下去。”

    随后刘仁礼看向那八人,“至于你们几个,限一日内,将赈灾领取的银两如数交还通州府衙,一个时辰不得拖延,等本官奏报后再行定罪。”

    那八个人,顿时全都匍匐在地,简直是痛哭流涕。

    刚刚还觉得自己死定了,这会儿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只是让自己补上亏空,如此山顶谷底的感觉,让人差点儿不知是悲是喜,谢了恩一个个赶紧屁滚尿流地爬起来站在一侧。

    刘仁礼拿着一个名册,看向刚才薄同知介绍过的一个人。

    “香河县县令王显中。”

    那人赶紧起身施礼,没有过于的阿谀奉承,刘仁礼看看他,示意张怀远将一本册子交给此人。

    “王县令治下有方,这香河县的赈灾事宜深得民心,只是这抚恤之法可更精准一些,按照人口数目来进行分派,有些壮丁少的农户还是会觉得有所不公,不过能做到如此详尽的分配实属不易。”

    王显中抬眸看向上座的刘仁礼,没有对这夸赞感激涕零,反倒对后面所说的有所不公极为感兴趣。

    见张怀远将一本册子递给他,王显中赶紧翻开。

    里面是一张张表格,看了一会儿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这都是各个村落人员得到补偿的统计,户名、人数、壮丁几何、田地多寡、私有土地还是佃户。

    分门别类,非常的详尽,不过其中几个被圈出来的农户,王显中看了一眼瞬间明白刘仁礼所言为何,脸上带着恍悟,赶紧重新施礼说道:

    “多谢知州大人点播,显中受益匪浅,不知这册子是否可以送给下官?”

    刘仁礼顿了顿,看向张怀远,张怀远低声凑到刘仁礼耳边,说道:

    “大人就这一份,还没有誊抄。”

    刘仁礼看向王显中,“册子就这一份,等誊抄后送你,不急于一时。”

    王显中赶紧道谢,如此突变的画风,让人有些费解,不过刘仁礼此刻已经起身。

    “本官已赴任,望各位同舟共济,将通州治理好,好了王显中留下等候誊抄文册,其他人各司其责吧。”

    说着转身就从侧门走了,这大堂上的人,要么是屁滚尿流地跑了,要么都愣在原地,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咋办。

    不过外面围观的百姓,却乐呵起来,有叫好的,有吹口哨的,有喊着青天大老爷来了的,刘仁礼走了,人群散去。

    薛老大拽着周恒的袖子,低声问道。

    “咱们咋办?”

    周恒白了一眼,甩开薛老大的手臂,脸上一脸阴沉,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受,这刘仁礼就是个事儿精。

    这货来了通州十天都干了啥,天天下基层,了解情况就了解呗,这还一股脑全抖落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走,我们回去。”

    薛老大一怔,不过他不傻,感受到周恒有些气恼,赶紧跟上。

    “不见一面就走吗?”

    周恒瞪了薛老大一眼。

    “回客栈。”

第二百一十一章:待东风

    一个时辰后,周易安来到客栈。

    直接找到周恒,薛老大拽着周易安,不断惊讶地追问:

    “你小子很厉害啊,怎么知晓我们在此处居住?”

    周易安抓抓头发,憨笑道:

    “其实我也不知,我只是告诉刘大人,刚刚在院中看到师叔了,随后刘大人告诉我到附近的客栈找找,在门前看到回春堂的车马,我才进来打听的。”

    周恒看向周易安,“你家大人说什么了?”

    周易安赶紧收起脸上的嬉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周恒。

    “两日前,我家大人已经传信给张辅龄大人,似乎张大人非常支持我家大人的做法,我们这才赶在最后一日过来的,并且将人证和尸体,一并带着过来。”

    周恒将信笺打开,里面之乎者也一大堆。

    大意就是,不要惦念他,他这十日感触良多,既然到通州来,就不想像在清平县那样任人宰割,也记着周恒所说的话,想要给更多人造福,那就要有所作为,必定要得罪一些人做出成绩,让他照顾好刘秀儿,也让世子不要担忧,见面就不要了,免得惹祸上身云云。

    周恒将信笺装好,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天他们了解了很多百姓的疾苦,可这些只是表面的一些问题,真要解决农户不饿肚子,不是惩治一两个贪官能奏效的。

    周恒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嘱咐他将卷宗整理完备,尤其是相关的调查,要一同上奏,并且要准备两份,一份直接报北平府,另一份直接交给张辅龄,如此才能稳妥。

    周恒将信笺交给周易安,说道:

    “将此信交给你家大人,那两个灵山村的人,暂且留在他身边,至少有人保护他的安危,如若有任何消息,都可以去京城报信,回春堂这几日就营业了,去那里传递消息最为安全。”

    周易安点点头,不过薛老大不干了。

    “人留给刘大人,我岂不是没人用了?”

    周恒白他一眼,“临时,只是临时而已,刘大人今天不就重用了一个县令,人自然会有的,只是眼前需要度过难关,现在他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等刘大人这里一切稳妥了,自然将人还你,不是还有马车。”

    薛老大抿抿唇,没再说啥,周恒给周易安留下一些必备的药品,尤其是冻伤的獾油。

    周易安惊讶异常,赶紧跪地眼眶都有些红了。

    “多谢师叔挂怀,这十日确实遭了不少罪,我手上的冻疮还好,我家大人别说手了,脚上都冻伤严重,毕竟要遍访农户,站在雪中的时间长了,鞋袜都湿透,难免冻伤。”

    周恒点点头,“行了你出来时间不宜过长,快些回去,晚些我会让秀儿给他做双特制的鞋子,如此一来就不怕泥水了。”

    周易安没敢多做停留,千恩万谢拜别周恒。

    周恒收起自己的东西,叫着薛老大直接返京。

    ......

    入夜时分,周恒回到世子府。

    刚一进自己的院落就听到房间内有声音,似乎人不少,回身看了一眼薛老大,一脸疑惑地进入房内。

    一看,人真齐,朱筠墨、庞霄、刘秀儿和苏晓晓,四人围坐在炭盆前喝着茶,周恒将身上的大氅脱掉,跺跺脚这才进来。

    几人见周恒回来,赶紧停止谈话,刘秀儿一脸担忧地走到周恒面前。

    “二哥,你回来了,是否见到兄长了?”

    周恒点点头,朝刘秀儿笑笑,搓着手在炭笼上汲取温度,随即说道:

    “看你急的,见到大哥了,不过他在接任,事情繁杂,还有一大堆的官员要接待,所以没有说话,周易安过来传过话,说是他将调查的一些事儿,已经和张辅龄大人说过,二人一直有书信来往。”

    听周恒如此一说,刘秀儿显然松了一口气,周恒恍悟般一拍大腿。

    “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事儿没说,秀儿如若有时间,给刘大人做两双羊皮靴子,通州的雪大,需要去各处走访,官靴虽然漂亮但是不经穿,经常回来就是湿透的,刘大人让你给他做两双厚实的,记着比平时大半指。”

    刘秀儿急忙点头,这样准确的需求,她最为高兴,赶紧拽着苏晓晓起身。

    “让二哥他们和世子聊,我们去准备东西,你帮我做。”

    苏晓晓瞪圆了眼睛,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你哪只眼看出来我会女红?”

    不过见到刘秀儿一脸着急的样子,苏晓晓抿紧唇,眉头微蹙,非常不情愿地说道:

    “那行吧,我跟你去。”

    话音一落,刘秀儿欢快地拽着苏晓晓走了,不过苏晓晓回身恶狠狠地瞪了周恒一眼。

    这一幕落在朱筠墨和庞霄的眼中,见人走了,朱筠墨赶紧起身一脸疑惑地问道:

    “人走远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恒接过屈子平递过来的帕子,将脸上和双手擦拭了一下,周恒这才谨慎地吩咐道:

    “子平去门口守着,秀儿她们别走了再折回来,此事暂时不要让她们知晓。”

    屈子平点点头,赶紧跑开了。

    周恒坐下,这才将昨日晚上到通州城后听闻的事儿,以及今日刘仁礼接任的种种叙述了一遍。

    薛老大时不时补充一下,朱筠墨和庞霄对于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切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听得仔细。

    周恒说到最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经过就是如此,十日的时间,刘仁礼大人走访了四个县,做了第一手的调查,案子也好,雪灾贪墨也罢,此刻在通州算是已经上任,两件事所牵扯的乡绅和官员共计十人,相关的卷宗和证据都已经上报,我想张辅龄大人会进行处置的。”

    朱筠墨点点头,不过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轻松,瞥了一眼周恒。

    “如此开局,虽然对当地的官员有所震慑,可今后的政务也会举步维艰,霄伯去查一下,这个薄同知是谁的人。”

    周恒抬眼看看朱筠墨,没想到朱筠墨和自己想的差不多,整个通州看着一片祥和,对刘仁礼的接待也好,还是之前的安置也好,似乎都按部就班的,有着自己的章法。

    上一任知州已经离开两个多月,如此想来,这段时间,就是这位薄同知主理政务,能将随意贪墨的储欢频和分配有功的王显中都拿捏住,这人绝非简单人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调查一下靠谱。

    庞霄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赶紧退出房间,周恒看向朱筠墨,将茶盏放下。

    “世子,北山和回春堂的施工如何了?”

    朱筠墨一听这个笑了,朝着周恒挪了挪。

    “北山才开始施工,不过那路已经看到些模样了,别说你猜得真对,这些庄子上的农户,拼命地干,甚至壮丁回家休息的功夫,家中妇孺都过来干,小孩子都跟着过来搬搬抬抬,瞧着再有四五日最后一段儿也修完了。”

    朱筠墨掏出一份磨损严重的图纸,丢在周恒面前,指着上面说道:

    “北山的两个作坊需要一些时日,尤其是你要的大块琉璃,这个还在找着,京城不知道哪儿有琉璃作坊,至于要求也不甚了解,正想等着你回来说一下此事。至于回春堂,今天基本整理完了,德胜晚上留人在那里了,说是今晚可以消毒试试锅,明日就可以对手术室进行消毒,就等着开业了。”

    周恒点点头,回春堂整理完毕就行,这些徒弟都是成手,即便自己不在,很多常规的操作,也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回春堂还是要抓紧开业,至于世子所说的琉璃问题,这个让薛大哥去处理吧,找个对京城比价熟悉的人跟着他,无论是制作琉璃制品,还是看图谈要求品质和价格,薛大哥都比较擅长。”

    朱筠墨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周恒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解,这人说到开业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周恒问,朱筠墨停住脚步。

    “开业要搞点儿动静,不然显得不够隆重!”

    周恒一怔,“什么动静?”

第二百一十二章:广而告之

    朱筠墨白了周恒一眼。

    “瞧着你很聪明,怎么这都想不明白,你是外来户,这京城百年以上的医馆数不胜数,这些百姓或者官员,会去找你看病?”

    周恒摇摇头,“这个很正常啊,我在清平县亦是如此,需要点儿时间让人认识回春堂的不同之处,很多事儿欲速则不达,虽说这些人员都是清平县带过来的,新环境新的设备,也都需要磨合一下,世子所说的我懂,你是希望能广而告之。”

    朱筠墨点点头,一把拍住周恒的肩膀,双眼冒着贼光,仿佛周恒就是银子似得。

    “说对了,我喜欢这个词,广而告之!皇伯伯准了咱们卖酒,准了制作茶叶,这些都和回春堂无关,可是皇祖母不一样,她眼睛多年都看不见,你一出手这就看见了,这是啥,这就是医术啊!”

    周恒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朱筠墨来解释。

    “世子,这花镜只是技术问题,并没有体现医术,太后娘娘虽然看不清,却不至于看不见,再者这琉璃作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我们虽然知晓这东西如何做,还是需要有人来制造不是,总不至于将济阳县的琉璃阁搬过来吧。”

    朱筠墨看看周恒,一摊双手。

    “这有何不可,着人去问问那琉璃阁的老板,是否愿意来京城,如若愿意不用他投资,专门给我们制造用具,至于利润,绝不少于在济阳的收入即可,是投资分成还是想要自立门户,都好商议。”

    周恒认真地想了想,别说朱筠墨的这个建议还真的可行。

    济阳太小了,回春堂一走,简直让他少了至少一半的收益。

    再者如若来了京城,如若是投资分成,风险也小,收益有保障,自己制造些东西也容易一些,这不是一举数得?

    “此事可行,我稍后就修书一封给马令善,让他派人去济阳县,找琉璃阁的周老板来商议一下。”

    朱筠墨点点头,“我瞧着也行,哎呀银子我们有,关键花出去要能赚回来,这才是上策,如若只是拿着铺子出租,这样的营生太没挑战了。”

    周恒瞥了他一眼,这货现在真的不知道啥叫低调,让他做纨绔,入戏太深了,搞个生意都这样疯狂,又是皇太后,又是搬过来琉璃阁,招招都是吓死手啊。

    不过打开局面,或许还真得需要点儿事件,可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世子,回春堂的伤科和妇产科将成为主打科室,这是最有特色的治疗手段,不过这京城,我闲来走了一圈,医馆就看到几十家,数得上名号的有五六家,一个个看着都是窗明几净很有特色的,虽不知擅长什么,却可以感觉到都是百年的老字号,想要京城立足,不是靠某个人的一句话可以改变的。”

    朱筠墨凑近周恒,“你的意思是说,皇伯伯做这个广而告之没什么意义?”

    周恒摇头,“不是没意义,医馆要立足,其实非常简单,遇到特别重的病患,然后别人都无法救治,而回春堂却轻松救治,这就是最好的广告。

    或许一夜之间,回春堂的名号就出去了,像世子所说的法子,一时可以,不过如若都不信,这药开了也不会吃,反倒是一锤子买卖,再也没有下次。”

    朱筠墨起身来回走了走,再度停在周恒的身边时,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要打开局面,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

    翌日,周恒早早起来,带着所有人直奔回春堂。

    牌匾上的红绸没有掀开,不过正面两侧的对联已经挂上,苍劲的字体,比原来的要好得多,不过内容是完全一样的。

    查看了一圈,周恒非常满意,小到床头柜上面的杯碟,大到手术室里面的床和柜子,全都各归其位。

    周恒还伸手将手术床边的放大镜摇起来,灵活度更加方便。

    刚上三楼,几个小子抱着十几个无菌包,走了上来,这里面一个办公室被当做实验室,各种设备全都摆放在里面,见到周恒他们赶紧施礼。

    “老板。”

    周恒瞥了一眼,“昨夜消毒蒸锅用着如何?”

    一个小子赶紧说道:“感觉比在清平县时那口蒸锅汽更足,总共蒸了一个时辰,早晨取出来,这无菌包还是温热的。”

    周恒伸手摸了摸,果然无菌包的温度还很温热,周恒很高兴,这就说明,这次做的这个蒸锅密封性更好,如此一来压力也上去了,消毒更为彻底,术后感染的几率也小。

    周恒朝那人点头,“不错,蒸锅磨合好了,就将我们带过来的物品全都消毒,记着标注好消毒时间,手术室的消毒也要跟上,不要都指望这张婶子他们做。”

    那二人,赶紧点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周恒一顿,下意识朝楼下走,这里并未营业,如此嘈杂,难道有人来闹事儿?

    周恒快步下楼,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屈子平的声音。

    “各位不要着急,我现在请大夫过来处置,你们只是将人抬到这个平车上即可,别的不要碰,尤其伤者的腹部。”

    周恒眼前全是人,想看到情形是无法做到的,他赶紧扬声问道:

    “子平,怎么回事儿?”

    屈子平眼眸一亮,赶紧答道:

    “老板,刚刚送来一个重伤的病患,我们还没有开业,不过看着他伤势严重,如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失血太多了。”

    随着屈子平说话,身侧这些人赶紧给周恒让开一个空隙,周恒这才看到眼前这些人,身上都穿着铠甲,中间伤者的腹部插着一把钢刀,整个人手臂垂在两侧,都没有挣扎。

    “大夫求你救人啊,听人说你这里可以治刀伤。”

    周恒点点头,赶紧上前,简单查看了一下,铠甲下方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好在刀没有拔出来,垂直插在腹部,无法看到是否有贯穿伤,不过病患的脸色极为差,也没了意识。

    周恒环顾一周,看看同来的这些人。

    “他的家人可在?现在他急需手术,不过这钢刀取出来也需要费些功夫,如若刀插入过深,有可能斩断神经,如此一来今后就无法站立,你们谁能做主给他签字?”

    周恒的一番话,让这这些怔住了。

    一个似乎头头模样的人,向前走一步。

    “我来签字吧,救命要紧,顾不了许多了。”

    周恒朝身后挥手,德胜他们早已聚集过来,见到病患一个个有条不紊地上前,一人扶住刀柄下方的刀刃,另外四人收起平车的轱辘,转身抬着伤患上了二楼。

    这些当兵的一看,一部分跟着直接上楼了,那个头头模样的,在屈子平递过来的本子上签字。

    随后那人跟着周恒朝二楼走,周恒侧目问道:

    “你们是京城附近哪个卫所的?”

    那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

    “我等是五军营的,他刚刚列阵的时候被人误伤,正巧碰到一个旧识张护卫长,他说着刀伤旁人救不了,只能来此地,还派人送我们来的,不过营中军医说了,这伤命不久矣。”

    说到这里,那小头头,扑通给周恒跪下。

    一脸的不知所措,接着快速说道:

    “说实话吧,受伤那人是卫国公杨广琛最小的孙子杨伟俊,所以大夫请务必救活他,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卫国公府报信。”

第二百一十三章:国公府之孙

    周恒一怔,朱筠墨的母亲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这人是卫国公的孙子,如此算来,这不就是朱筠墨的堂弟或者堂兄?

    周恒赶紧看向那人,“即便你签字了,也抓紧派人去卫国公府,性命攸关,我现在就救人。”

    那小头头想想,赶紧朝着周恒施礼。

    “一切拜托大夫了,我这就派人去传信儿。”

    周恒没再耽搁,赶紧进入二楼的手术室,屈子平跟着跑上来,让周恒看一眼告知书的内容。

    周恒扫了一眼,抓住屈子平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道:

    “你去找薛大哥,跟他去搜寻世子,世子并未在世子府,或许去周边的军营转悠了,伤者是卫国公的小孙子,最好让朱筠墨去卫国公府一趟,那是他的外祖家,你跟着将经过讲清楚,快去!”

    屈子平顿时紧张起来,赶紧用力点头。

    “老板放心,我这就去,一会儿让铭宇维持秩序。”

    说完转身下楼,周恒快步朝着刷手间走去。

    新建的手术室,周恒设计了上下水,在三楼安装了一个水箱,虽然没有自来水压力大,可这已经是方便许多。

    在刷手间打开铜阀门,水就流了出来,虽然冰冷能如此刷手还算舒服。

    清理完毕,抬脚打开与手术室相连的门,德胜他们已经准备就绪。

    伤者的铠甲已经去除,衣袍也全都剪开,整个胸腹部裸露出来,小三儿正在给伤者备皮,见周恒来,手上的动作没停,快速清理随后开始消毒。

    德胜打开无菌包,取出隔离服,一抖落展开周恒伸手穿上,德胜给周恒将身后的带子扎好。

    周恒朝他低头,德胜了然地按了按口罩的两侧,那金属丝完全贴合在周恒的鼻梁上。

    周恒瞥了一眼,刀刺入的位置是肚脐上一指,刀背朝着伤者的右侧歪斜,刀剑朝着左侧歪斜,角度虽然不大,周恒却眯起眼,显然伤人行凶者是个左利手。

    不过这会儿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恒环顾了一圈,问道:

    “心跳呼吸数据是多少?”

    张安康瞥了一眼沙漏,赶紧看向自己的小本本。

    “呼吸三十三,心跳一百三十八。”

    周恒瞥了一眼伤处,还有旁边丢弃的衣袍,那上面的血并不多。

    “外部出血不多,呼吸急促,心跳过快,脸色苍白,这是有腹腔大出血,快将新做的虹吸瓶拿过来,里面灌上四分之一盐水。”

    张安康赶紧去找来瓶子,这里面有一个拐弯的管子,看着有点儿像吸管,不过都是玻璃的,将后面打开,灌入盐水,这才走到手术台前。

    德胜他们也准备完毕,孔巾已经铺在伤处,那把刀高高立着,看起来非常诡异的画面,小三踩着一个小凳子,双手扶着刀刃前后。

    周恒轻轻触及伤口周边,腹膜刺激征明显,整个腹壁全部紧绷。

    这个时候用腰麻已经不合适了,刀就插在腹部,随意移动谁知道里面会碰到什么脏器,没有各项监控措施,无法知晓患者现在血压的状态,周恒不敢赌。

    微微闭眸,周恒赶紧吩咐道:

    “不做腰麻,给患者进行呼吸麻醉,之前制作的面罩拿来,纱布四层浸泡乙醚遮挡口鼻,然后盖上面罩,张安康给我报数。”

    小三把着刀无法动弹,德胜现在是无菌装备。

    后面的小六子瞬间来了精神,赶紧上前,脑子里面将上课讲的所有东西都过了一遍,冲到备品柜找到竹编的乙醚呼吸面罩,回到手术床前,站在伤者的头部。

    “黄大夫给我纱布。”

    德胜将纱布用镊子夹着丢给小六子,他快速将乙醚洒在纱布上,遮挡住伤者口鼻,将面罩快速罩上。

    这套动作完毕,台上的这几个人才敢大口呼吸,不用周恒吩咐,小六子已经将手术室的门打开。

    这玩意浓度大了,会让人头脑不清,毕竟走廊也进行消毒,敞开换换气也是好的。

    张安康蹲在手术台前,努力观察着伤者胸部起伏,口中报着数字,当数到五百的时候,周恒抬手示意他停下。

    “行了,开始手术,张安康接手小三儿的工作,小三去刷手,快点儿上来做二助。”

    几人赶紧动了起来,周恒将刀插入的两侧,顺着分别切开一厘米,现在腹肌如此紧张,刀直接拔出,腹腔内的东西也都跟着拔出来了,所以首先第一步要减压。

    随着麻醉的深入,伤者的呼吸节律也慢了一些。

    “拉钩。”

    德胜将一个环形物拿过来,从上而下套入刀柄落在伤处上方,调整两个l状的拉钩,勾住刀身左右两侧的皮肤,随后扭动上面的螺丝,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拉扣被打开。

    原本紧紧包裹伤处的腹壁被撑开,血瞬间涌了出来。

    不用周恒吩咐,德胜已经举着虹吸瓶开始收集血液,小三赶紧接手继续扭动螺丝,这动作不快,如此一来周恒能更加直观地观察伤处。

    随着血被吸出,周恒不断擦拭内部,不断仔细观察,似乎还很幸运,胃部处于蜷缩状态,没有损伤,其他重要的脏器都还好,只是肠道有损伤。

    不过肠道损伤外溢的消化液和粪便更为不好处置,周恒让德胜换一个虹吸瓶,继续操作,小三已经将持针器和镊子准备好。

    周恒深吸一口气,“张安康,随着我的口令喊道三,你就向上拔出刀,德胜准备止血钳止血,小三做好支援,听明白了吗?”

    几人异口同声,“听明白了。”

    周恒这才一手捏着持针器一手捏着镊子,大声喊道:

    “一......二......三......拔。”

    张安康双臂用力,直上直下地向上一拔。

    那把刀瞬间被拔出去,同时伤者腹腔内一股鲜血,随着这个动作飞溅出来。

    张安康的身上脸上全都是血,当然还混杂着不明块状物。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赶紧将刀丢在一侧的台子上,看向台上。

    德胜用止血钳找到了一个出血点,将其夹住,小三举着虹吸瓶吸伤口内的血液,不过腹部还是有血喷出,周恒观察了一下,赶紧让小三儿停住动作。

    “手拿开,腹主动脉上有伤口。”

    随着这声惊呼,德胜一惊,赶紧抬头抓起止血钳,在周恒捏住的位置两侧夹上,一瞬间喷涌瞬间停止。

    周恒已经拎着血管壁抓紧缝合,处置完毕,松开两个止血钳,抬眼看向德胜,脸色阴沉。

    “下次如若遇到这样的问题,要先夹心脏方向出来的那一端,这样可以快速止血,再者腹主动脉不可以长时间断流,这样时长超过五分钟,会影响下肢供血,有可能因为你的速度慢,让病患再也站不起来了。”

    德胜一阵脸红,不过没有说什么,赶紧辅助周恒将几处破损的肠道掐住进行缝合。

    清理完毕,周恒抬眼看向小三儿。

    “加热的盐水温度怎么样了,要摸着和体温基本一致。”

    小三抱着一个大瓶子,试了试温度。

    “刚刚稍微有些热,我添了一些低温的盐水,此刻正好。”

    周恒点点头,“准备冲洗腹腔。”

    张安康将伤者身体微微翘起来一些,另一手拖着盆子,在伤处的最低点外接着,德胜开始冲洗,直到冲洗的液体变得清澈,这才停止。

    毕竟没有自动抽吸的设备,如此原始的环境只能用原始的方法,不过目地达到就好。

    周恒再度检查一遍,这边才让德胜关腹缝合,王三顺已经清点过器械,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周恒看向张安康,“盐水换糖,再开一路输液,对了青霉素是否过敏?”

    张安康摇摇头,“术前就测敏了,没有问题。”

    “那好,两瓶青霉素半个时辰内快速滴入,然后补充一瓶营养液,两路输液都暂时不停,伤者送重症监护室,不离人的照顾。”

    张安康赶紧称是,赶紧去操作。

    周恒看了一眼伤者,其实他想说,如此重患要进行导尿管留置,不过他没有东西。

    看来今后有机会,还是要让人去找橡胶树,只要进行硫化处理,就可以制作模型得到乳胶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剑拔弩张

    周恒扯下帽子口罩还有隔离服,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艰难的手术,算是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看伤者的求生意志,还有术后护理了。

    “将伤者推出去吧。”

    四人一起用力,算是将人抬到平车上,小六子和张安康推着患者,推了出去。

    刚一出门,一群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老者,眼睛锃亮,动作迅捷地凑到平车前,看着伤者惨白的脸色,双手颤抖抚摸着伤者的脸颊,老者老泪已经淌了下来。

    “孙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这是谁伤的你?”

    张安康一看,赶紧安慰道:

    “老伯不要伤感,伤者的手术做的非常成功,不过这么多人围着,不利病人休养,我们还是将病患送回病房吧。”

    白发老者瞬间恼了,瞪圆了眼睛胡子都气得直抖动。

    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张安康脸上。

    张安康毫无准备,也万万没想到一个看着风烛残年的老者,竟然有这样的力气,这一巴掌直接将他抽倒在地。

    张安康抬眼看向老者,小六子急了,这尼玛刚刚救活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

    “你咋打人,讲不讲道理,我们刚刚给伤者做了手术......”

    还未等小六子这个术字说完,老者的另一巴掌已经到了他面前,毫无意外,小六子也被掀翻在地。

    周围的人都傻了眼,那些身着铠甲的人跪倒一大片,不断说着。

    “卫国公息怒!”

    “卫国公息怒!”

    老头胡子气得直抖,颤巍巍地指着这些人,嘶吼道:

    “息怒个屁!谁给你们的胆子,将老夫的孙子送到这样的地方医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周恒洗过手,还未擦干,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对,赶紧趿拉着鞋子出来。

    看到愤怒的老者,还有地上摔倒的张安康和小六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家属闹事儿了。

    听到老者最后的一句吼,瞬间脸色沉了下来,赶紧将张安康和小六子扶起来。

    “您是卫国公?”

    杨广琛目光落在周恒的身上,英俊的容貌,脸上带着稚气,不过气势上并没有输自己多少,他火更大。

    “你是大夫?”

    周恒点点头,“我是大夫,同时也是回春堂的老板,不知卫国公为何打人?”

    老头胡子歪了,瞪眼走到周恒近前,张安康怕老头再度打人,挡在周恒面前。

    周恒将张安康扒拉开,毫不避讳地盯着老者的眼睛。

    “打人,我打的就是你们,我孙子受伤自有御医诊治,谁让你们擅自医治的?”

    周恒搜索到屈子平的身影,朝他招手,屈子平有啥不明白,赶紧挤进人群,气喘吁吁将告知书送到周恒手中。

    同时屈子平朝周恒摇摇头,那意思很明显,他没找到朱筠墨。

    周恒举起手中的本子,给围观的人展示了一周,除了地上跪着的这些当兵的,那些老者身后立着的人都抬眼看过来。

    “这是手术告知书,送伤者过来的人,已经签字,我问过他你们不是伤者家属,是否能担待责任,他告诉我伤者是卫国公之孙,事发紧急,兵营的医官说了人无法救治,这才送过来。

    刚刚我们的手术也非常凶险,不过手术结果还好,伤者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这并不是你所说的擅自医治。”

    老头恼了,一挥袖子。

    “那又如何,老夫不知道此事就是不行,旁人做不得这个主,来人将人抬着我们走,直接去太医院。”

    周恒也来了火气,这时候抬人走,路上出了事儿算谁的?

    再者手术都已经做完了,手术费还没付,这就走了?

    那怎么行?

    “不行,伤者已经手术完毕,现在折腾就太过危险,不能走!”

    “不行你能如何?”

    刚刚抬人来的小头头,赶紧跪倒在杨广琛的面前,朝着杨广琛磕头,说道:

    “卫国公请息怒,当时事发紧急,杨小旗昏厥前,让我们一定送他来东街的回春堂,据说这回春堂是宁......”

    杨广琛抬脚将人踹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给老夫滚开。”

    周恒紧咬牙关,扶起那人,冷声说道:

    “如若卫国公觉得周某的医馆草菅人命,可以去顺天府告我们,如若觉得您是国公想要仗势欺人,可以将这里砸了,或者去皇宫里面告御状。”

    老头彻底愤怒了,回头搜索了半天,看到推车旁插着的输液架,上来就要拽。

    小六子赶紧冲上来,这玩意拔下去怎么行,伤者还在点青霉素,断了血管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楼梯台阶上快步跑上来几人,为首的就是朱筠墨,快步冲上二楼。

    他不知道楼下为何一人没有,反而听到楼上喊声不断,顿时觉得不妙。

    这些人一上楼,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杨广琛眯起眼,仔细看看来人。

    虽然没说话,动作却顿住了。

    朱筠墨也没说话,不过脸色铁青,径直走到周恒面前。

    “有意思,我朱筠墨刚回京,就有人这么不开面儿,谁这么大的胆子,在本世子的医馆闹事儿?”

    这回换做周恒愣住了,啥意思,这是你外祖,咋地不认识还是不想认,这是唱的哪出?

    果然,老者听到朱筠墨的话,顿时松开了输液架,一脸疑惑地看向朱筠墨,上下扫了两眼才缓缓凑近。

    “你是宁王世子朱筠墨?”

    “你是何人?”

    朱筠墨微微颔首,脸上毫无表情,张口一句话,让周恒差点儿跪了。

    这是唱的哪出,是不想相认,还是压根不认识?

    不过想想,朱筠墨之前不愿提起的样子,看来朱筠墨和这卫国公杨广琛之间也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周恒顿了顿,庞霄还有卫国公带过来的一众人,都没人接茬,看来只能自己上前了。

    “世子这位是卫国公,伤者是卫国公之孙杨伟俊。”

    朱筠墨恍悟,不过并未上前拜见,也没有客套,看了一眼小六子和张安康高高肿起脸颊,脸色更加的不好看。

    “卫国公这是何意,来了我的医馆诊治,怎么伤我的人?”

    杨广琛脸色变幻不定,不知想些什么,看向病床上的杨伟俊,咬了咬牙,这才说道:

    “宁王世子刚刚回京,没想到就搞了这些东西,看来在乡野养病很有心得,这就是久病成医吗?”

    朱筠墨笑了。

    “没想到,卫国公也知晓本世子在乡野养病多年,没办法父亲远在大同,京城无人照拂,因此被奸人下药害得以为恶疾缠身,搞得京城人尽皆知,处处嫌弃,真就是乡野大夫救了我的性命。

    好在这次赈灾有功,皇伯伯下令让本世子回京,宁王府也不是我能住的地方,好在皇伯伯再度垂怜,赐了府邸,我自然是不能坐吃山空,要做点儿营生,怎么这......也不合卫国公的心?”

    虽然朱筠墨在笑,周恒却感到了朱筠墨的悲凉。

    小小年纪,母亲早逝,父亲远在大同,为了更好的保护他,故意疏离,只是这杨广琛是他外祖,怎么一点儿不照拂?

    周恒抬手拍拍朱筠墨的后背,站在他身侧,看向杨广琛。

    杨广琛此时没在说话,周恒想总不能如此僵着吧,走廊很冷,如若冻一会儿还真不好说。

    “先将病患送重症监护室,卫国公这边请,如若想知晓什么,我可以给你解释,至于我们的能力,我想清平县鼠疫你也听闻过,这次鼠疫的救治,就是我们回春堂的人处置的。

    而且伤科,是我们最擅长的一科,即便信不过我们,张辅龄大人您信得过吧,他的护卫长胸口中剑,御医救治多日无法取出,奄奄一息,这才送到清平县回春堂救治,这次张护卫长伤愈,也跟随我们回京了。”

    周恒记得庞霄曾经说过,张辅龄当年查案被奸臣诬陷,就是杨广琛出面护了他的周全。

    按理说这个杨广琛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只是不知与朱筠墨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

    杨广琛听了这番话似乎也没了刚刚的怒气,将手背过去,就在这时,平车上的杨伟俊哼唧了一声。

    “嗯......这......这是哪儿......”

第二百一十五章:有娘生没娘养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转头看向杨伟俊。

    杨广琛整个人懵了,赶紧拔开眼前的人,冲到平车前。

    “俊儿你......你没事儿?”

    杨伟俊艰难地将目光聚集,落在卫国公杨广琛的身上,唇角勾起。

    “祖父勿念......我没事......”

    周恒伸手触及杨伟俊的额头,这古人不知是因为没有用过药的缘故,还是一般生病都是硬抗,无论是手术还是治疗,一个个效果出奇的好。

    刚才给杨伟俊用乙醚,是下下策之选,没想到麻醉的效果还挺好,醒了也没有什么不适。

    不过摸着额头的温度稍微有些高,这走廊还是有些冷,毕竟下面大敞四开,这室内温度都降低了很多。

    周恒脸上还是很严肃,朝着张安康说道:

    “走,推人病患进重症监护室,抓紧换液体,瓶子快空了。”

    张安康和小六子上前,推着车子超重症监护室走去,这次杨广琛没说啥,身侧带来的人也没有阻拦。

    周恒瞥了他一眼,这老头只是护犊子,再者对回春堂不了解,所以才炸毛,不过看着他和朱筠墨的样子,还是要单独谈一下比较好。

    “卫国公,如若想了解手术的详情,要不上三楼办公室一坐,这里有专门的人员护理,房间内其他人是不可以进入的。”

    杨广琛此刻担忧的心稍稍放下,瞥了一眼朱筠墨,没说话倔强地转身朝楼上走。

    周恒看了一眼朱筠墨,还好这货没有上来倔劲儿,笑着缓缓抬步上楼。

    周恒回身看了一眼屈子平,后者一眼就明白了周恒的意思,朝着世子府和国公府的人一施礼。

    “各位要不跟着小的去楼下等,估计卫国公要和世子聊聊,各位请下去喝杯茶吧。”

    这些人开始没动,那个地上的小头头首先爬起来,屈子平给他掸掸身上的尘土,朝其温和地笑笑。

    “走吧。”

    他们一动,所有人都动了,这二楼本就是手术的场所,他们想要看啥也看不到,人家这意思太明显,三楼要谈点儿事儿,你们回避。

    除了庞霄和一个杨广琛的随从,所有人一个个都下了楼。

    周恒快步上楼,杨广琛已经站在三楼的中央,周恒上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回身问道:

    “世子,办公室在哪儿?”

    朱筠墨白了周恒一眼,这人太懒,每次来都是走马观花,楼上几乎没过来过,都是刘秀儿他们收拾的。

    “走廊东侧,南面第一间就是办公室。”

    杨广琛不用客套,自己径直走了过去,周恒和朱筠墨也跟在后面,周恒偷偷瞥了一眼朱筠墨,虽然看似他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意让人觉得非常凄惨,似乎想要故意掩盖自己的伤心。

    周恒抿紧唇,看来卫国公府在朱筠墨儿时并没有给予照付,似乎还参与了什么,不然朱筠墨不至于如此。

    脑中想着,三人已经来到办公室。

    周恒还是很尽责,找到一张内脏的图谱,给杨广琛讲解了一番。

    “......情况就是如此,杨伟俊如若不及时手术,别说是耽搁一会儿,怕是一盏茶的时间都等不了,外面看不出他出血多少,可他腹腔内全都是血和肠道的渗出液,当然还有粪便,如若不及时处置要么十日内死于高热,要么活不过一个时辰前。”

    周恒顿了顿,接着说道:

    “卫国公对张辅龄大人比较熟悉,您可以问问张大人,他对我们回春堂和周某应该有所了解。”

    杨广琛半晌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看向周恒。

    其实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坏,最起码能在自己面前硬气地说出这些,绝不是一般人。

    其实刚刚介绍的时候,他已经想起来,似乎张辅龄上次就说过,在清平县找了一个神医,活死人肉白骨。

    加上赈灾的万民书,他也有幸在御书房扫了几眼,对赈灾的过程也有所了解,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医馆叫什么,这个是真的记不着了,可这个周大夫,怎么跟朱筠墨混在一起?

    他上下看看周恒,没了刚刚的怨气。

    “何时可以回去?”

    周恒抬眼盯着杨广琛的眼睛,一点儿也没有惧怕,淡然地说道:

    “今日是最为危险的,过了十二个时辰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因为不能就餐,所以要暂时靠输液维持体力,此刻如若吃了东西,肠道就白缝了,有可能出现渗出和感染,等到八日拆线后可以出院。”

    杨广琛点点头,眯起眼睛看向周恒。

    “我不管你是不是名医,人救活了老夫自会感谢,如若救不活,这回春堂也不用开了。”

    其实这就是句气话,刚才还那样信誓旦旦的,周恒很理解,他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个台阶,周恒笑着点头刚要说话,朱筠墨不干了。

    “回春堂不用开了?这回春堂也有我的股份,这房子也是我母妃留下的,怎么卫国公还要对母妃的嫁妆出手,如若想要要回去直说,我可以给你折现。”

    周恒回身,看向朱筠墨。

    这货如此一番话简直是字字扎心,明显挑事儿的。

    果然,杨广琛瞬间站起身,冲到朱筠墨面前,抬手高高举起,朱筠墨连眨眼都没眨眼,笑呵呵地抬头看向杨广琛。

    “卫国公想好,这巴掌是否真得落下来,虽然不受宠可我也是宁王世子,不再是那个没娘养的小子,按照爵位我不及您尊贵,不过殴打世子可是真真地不好听啊,您说是不是?”

    杨广琛举着手掌,哆嗦了半天,还是将手臂放下,他看着朱筠墨半晌,摇摇头。

    “老夫知道,你还在记恨当初没有护着你,而是护着孝昶了,那朱孝昶也是你兄长的子嗣,在我眼中是一样的分量。”

    朱筠墨抬手,制止了杨广琛的话。

    “错了,并非因为您护着朱孝昶,他当不当世子,是否有学识,这和我都没什么关系,当时那么多人指责我,说我欺负朱孝昶,虽然人证都在,就不能听我说一句,直接盖棺定论?

    临了,送了我有娘生没娘养六个字,哈哈哈我就是有娘生没娘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还因为生我,母妃才亡故,可这是我的错吗?”

    杨广琛沉默了,周恒抬手拍拍朱筠墨的后背。

    “世子不要激动,一切都过去了,你如今是世子,开门立府,也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无需再想这些。”

    朱筠墨叹息一声,朝周恒点点头。

    “周恒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卫国公可以留人照顾你的孙子,您还是请回吧,回春堂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对你孙子如何,这里是救人性命的地方,对了记着去柜上将手术费用交一下,还有打人的补偿,多少您看着给。”

    杨广琛一甩袖子,转身出了办公室,下楼就着人留下照顾杨伟俊,命随从去柜上交了费用,这才坐上马车。

    等了片刻那随从快步回来,在马车下回禀道:

    “老爷,费用交了,说是住院押金共计二百两银子,出院的时候多退少补,之后会将详单给咱,至于赔偿人家那两个人没要。”

    杨广琛一怔,“二百两,怎地如此贵?”

    那随从一时间答不出来,口中就一个‘这’字半天也没有下文,杨广琛一挥袖子。

    “算了,救命就行,那照顾之人可是妥帖的?”

    “老爷放心,人是孙少爷用惯的,了解孙少爷的脾气秉性。”

    杨广琛顿了顿,眯起眼睛看向车门外的方向,悠悠地说道:

    “不用回府,直接去大理寺。”

    ......

第二百一十六章:眼见为实

    张辅龄将刘仁礼着人送来的卷宗放下,眉头紧锁。

    看来无论是哪个县郡,只要沾上赈灾两个字,或多或少都能抓到两个贪官。

    这储欢频玩儿的更是隐秘,将所有的银子都正常拨付,不过等待下面人的孝敬,如此一来得了银子,还得了美名。

    如若不是那个小贼,这事儿真的难以发现。

    现在,就等着北平府递上来卷宗了,不知道北平府的人,对此有何看法,张辅龄将所有的卷宗装在一个隐秘的柜子里面,上了锁刚刚站起身。

    一个属下快步跑进来,给张辅龄见礼后,禀报道:

    “张少卿,卫国公来了。”

    张辅龄一怔,赶紧起身。

    “哦,卫国公来了大理寺?”

    那人点头,“此刻估计已经进来了。”

    张辅龄没敢耽搁,赶紧朝外走,一般有事儿,都是卫国公差人过来,知会一声,张辅龄再去国公府。

    如此急匆匆的来大理寺找人,还是第一次,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张辅龄有些担忧。

    刚走到门前,打开门帘,就见到杨广琛已经急匆匆走到面前。

    杨广琛朝身后一摆手,张辅龄那个同僚也赶紧出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张辅龄办公的房内。

    张辅龄赶紧给杨广琛见礼,这位老人,虽然偶尔有莽撞和不讲理的时候,不过绝对的一身正气,不然当年也不会力保他。

    “下官见过卫国公。”

    杨广琛一挥袖子,大喇喇坐下,示意张辅龄也赶紧过去。

    张辅龄也没有客气,赶紧走到近前,刚落座杨广琛就一脸疑惑地问道:

    “老夫向你打听个人,回春堂的周姓大夫你可知晓?”

    张辅龄一怔,没想到杨广琛急匆匆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微微眯眼,难道他家中有人患了急症?

    想到这张辅龄赶紧说道:

    “不只是认得,还对这个周恒颇为了解,上次去清平县回乡祭祖,遇到他们赈灾,当时他被百姓称为神医,之后回京途中,张万询被砍伤三十二刀,尤其是胸口的一剑,剑尖断在里面,数名御医尝试都无法取出。

    苏将军建议我将人送至清平县,这才活了性命,此刻张万询就在外面当值,如若卫国公感兴趣,下官可以叫人进来一观。”

    杨广琛想了想,微微点头,张辅龄没有说啥,起身让人去叫张万询。

    还未坐定,杨广琛又凑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你的意思是,这个周大夫比御医的手段还要高明?”

    张辅龄神色瞬间严肃了几分,想了想认真说道:

    “下官不知道卫国公遇到何事,不过单外伤一科,在京城或者说整个大梁国,我所知晓的大夫里面,他是无人能及的。至于御医,我这里正有一道折子要上奏,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说着张辅龄起身,拿来一道折子递给杨广琛,老头没有客气,打开看了一遍,看到最后,杨广琛的眼睛瞪大了许多。

    那份震惊,让他久久无法平复。

    张辅龄的话他信,这奏折中提到的那位辽北的霍将军,曾经也是他的好友,当年重伤而归的事儿,自是知晓,此刻结合这份奏疏,细细品味似乎果真如此。

    杨广琛缓了好久,这才将折子合上递给张辅龄,脸上尽是挫败的神色,就在此时门口传来通禀声。

    “张少卿,张护卫长到了。”

    张辅龄抬眼看看杨广琛,杨广琛赶紧招手。

    “叫进来。”

    张万询快步进来,见到张辅龄身侧的杨广琛,这货赶紧跪倒,中规中矩地见礼。

    “属下拜见卫国公,拜见张大人。”

    杨广琛好奇地看向张万询,赶紧叫了起。

    “你是张万询,伤在何处,是否可以给老夫看看?”

    张万询起身,听了杨广琛的话,一脸懵,随即看向张辅龄。

    见张辅龄点头,也没了芥蒂,回话道:

    “身上的三十二道伤口大多在上身,不过最严重的在胸口就是心上。”

    说着也没啥顾及,扯开腰带,将衣袍除去,不过不得不说他脱衣的速度极快,片刻就将自己上身剥光,一身腱子肉,还有那一身的伤疤,显露无疑。

    杨广琛凑到近前,手臂和后背的刀伤倒还好说,这样的伤痕他身上只多不少,杨广琛最为惊讶的是张万询胸口的伤疤,一道月牙形的伤痕,按照长度来说是最长的一道,不过此处的疤痕愈合的也最好。

    这道疤痕正好在心上掠过,如若按照张辅龄所说,这里插着一节剑尖,这人还能活?

    见杨广琛脸上带着疑惑,张辅龄早已起身,找到一个透明的琉璃罐子,将其递给杨广琛。

    “卫国公请看,这就是在张万询胸口取出的剑尖。”

    杨广琛接过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啊,这么长的一节,不是说剑尖,这岂不是插在心中?”

    张辅龄点点头,“就是因为如此深,太医院来了十多个御医,最后无法取出,这才将张护卫长送往清平县,只是没想到这御药房的药物竟然出了差错,张护卫长抵达时,已经高烧昏迷,伤口脓血不止。”

    张万询是个老实人,叹息一声说道:

    “一路上属下都是昏昏沉沉,就听随行的御医一直叨念,怎么又烧起来了,周大夫说如若不是我胃口好,这小命怕是早就丢路上了。

    给属下取剑尖的时候,那周大夫见我失血过多,竟然抽了自己的血过给我,才让我续命的,手术进行了几个时辰,之后他累得直接晕倒。

    如此拼力救治,只是因为兑现与张大人的承诺,这个周大夫着实让属下钦佩。”

    见到折子上的描述,和一个活生生的人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

    抬手触及张万询胸前的伤疤,一道纤细的印记,并不狰狞,和其他伤口比,这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看来这个周大夫的医术,确实非比寻常。

    “这伤口,现在可还疼?”

    张万询呲着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不疼,做了手术第二日我就吃了一头鹿,现在无论跑跳还是干啥,都没有感觉。”

    张辅龄示意张万询将衣衫穿上,如此样子真的有些不雅。

    张万询穿好衣衫,施礼退下,张辅龄看向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杨广琛。

    “不知卫国公怎么提到周恒了,难道有人需要诊治?”

    卫国公叹息一声,“不瞒你说,老夫的孙子俊儿今日受了重伤,在校场比斗的时候,被人用刀刺入腹部,命悬一线,俊儿的总旗官将他送到回春堂,还私自签署了一份手术告知书,直接给俊儿做了手术。

    老夫赶到的时候,他们正从手术室出来,当时心中急切,将回春堂的人伤了两个,没想到这周恒竟然和朱筠墨交好,争执之时,他回来了......”

    卫国公没再说下去,张辅龄恍悟。

    这里面的渊源他知晓一些,卫国公虽是朱筠墨外祖,却并不亲近,卫国公当初一直支持朱孝昶封为世子,为此和皇帝还争执一番,看来今日之事,让二人之间隔阂更甚。

    “卫国公勿要担忧,令孙既然是周大夫医治,自是性命无忧,只是与世子之间的隔阂,是否需要下官从中调解一番?”

    卫国公摇摇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折子。

    “看来老夫真的老了,近来京中的各种变化,真的看不懂,也想不明白,尤其陛下的意图,更是让人难以揣测,此时让朱筠墨回来,这是要搅混水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水至清则无鱼

    张辅龄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朝着卫国公施礼。

    “卫国公此事要慎言,陛下的抉择自有其道理,世子毕竟是世子,被人下药十数年,如若不是碰上周恒,此刻恐怕性命堪忧,回京不见得是坏事。”

    卫国公再度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老夫不是想管此事,即便想管也管不了,只是觉得无论是朱筠墨也好,还是朱孝昶都是老夫的至亲,都不想他们卷入朝廷的各种争端,苟活也好无为也罢,只要平安就好。”

    张辅龄没说话,这不是他能妄议的,在和朱筠墨的几次接触中发现。

    这个宁王世子能匿名捐助,不求名利,还能为刘仁礼和周恒仗义执言,绝非他人口中的庸才。

    反观朱孝昶,可以说是在众多光环中长大的孩子,在太学文章时常被人提及,被人谈论到他,所有人溢美之词都恨不得全都放在他的身上,小小年纪也是谦谦有礼。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太过刻意,不如放养的朱筠墨让人看着舒服与真实,卫国公虽未明说,却与这个外孙隔阂甚深。

    没等张辅龄多说,卫国公起身便走,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离开。

    张辅龄送到门口,看着卫国公佝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张万询凑了过来。

    “大人,这卫国公怎么了,可是要看病?”

    张辅龄摇摇头,“明日你随我入宫一趟,有些事儿不能拖了。”

    张万询自然没话说,点点头站在张辅龄后面,看看卫国公的背影,不断摇头,这些人太复杂,看不懂。

    ......

    回春堂三楼,朱筠墨放下杯盏。

    “......经过就是如此,在他眼中,我是朱孝昶的叔叔,自然什么都要让着他,毕竟他幼时丧父,可是谁又想过,我出生便没了母亲,他们都沉浸在母妃离世的悲痛中,将所有的责任和怨念,都加到我的身上,我又何罪之有?”

    周恒给朱筠墨倒了一盏茶,这些话憋在他心里不知多少年,即便跟庞霄估计也未曾提及。

    今日说出来也是好事儿,总比憋着强。

    “人这辈子,什么事儿都要经历,每天发生的事那么多,就比如现在,你要做皇帝眼中的纨绔,要让那位嫂子不舒服,要让宁王放心,要赚钱好好做买卖,这样多的事情,哪有时间去回味幼时的伤痛?

    只有闲来无事悲春伤秋的人才会回头看,我们现在要向前看,比如商议一下回春堂何时开业,还有谁来帮着宣扬?”

    此言一出,朱筠墨沉默了,起身来回走了几趟,眉头紧蹙。

    “让皇祖母来宣传,你觉得眼镜不可以大批复制,让黄伯伯出面你又觉得是强买强卖,那我们用什么招数啊?”

    周恒想了一下,“今日卫国公来这里闹了一番,我觉得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明日此事将传遍京城,回春堂的名号,在权贵之中,算是人尽皆知了。”

    朱筠墨看傻子一样,看向周恒。

    “这是啥好事儿,要知道今日回春堂的人被打了,卫国公来了在这里大闹,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想瞒都瞒不住,你还觉得这是好事儿?”

    周恒很认真地点点头,“凡是都有两面性,不然不会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说,不要将问题只看到眼前,表面看,今天回春堂被砸场子了,卫国公来了一顿大闹,人也被打了两个,医馆还差点儿被砸了,还敢跟太医院叫板。”

    周恒顿了顿,仰头看向朱筠墨,随即接着说道。

    “可是杨伟俊,还在回春堂对吧?”

    朱筠墨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利用杨伟俊,给咱们宣传?”

    周恒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叫利用,他现在是我们的患者,是金主,是衣食父母,肚子上插着一把刀,被十几个人轮番抬来的,现在咋样?

    没死,手术后还醒过来了,这些人知晓了前面的事儿,是不是会接着打听杨伟俊的死活?”

    朱筠墨上下看看周恒,“这招数行吗?那杨伟俊想要伤愈还需要时间,他们能打听出来什么?周边都是铺子里面的杂役,找他们能打听到什么?”

    周恒突然感觉很无力,叹息一声凑到朱筠墨近前。

    “至于看到什么,需要我们去诱导,你不让他们听到一些,他们怎么去夸大去散播。”

    朱筠墨一脸疑惑,不过听着周恒的这个建议,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反正不用花银子,试试也无妨。

    “你说的算,想怎么散播就怎么来,需要人手下面这些侍卫都随你调遣。”

    周恒唇角上扬,殷勤地说道:

    “如此甚好,我让他们给世子准备些点心茶水,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

    东暖阁。

    皇帝正在伏案处理奏疏,身侧的大太监方纪忠快步走到近前。

    “陛下,大理寺少卿张辅龄张大人,带着那个救治的护卫长张万询觐见。”

    皇帝抬起头,搓着有些麻木的手,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个时间,是来谢恩的吗?”

    方纪忠点点头,“是,张大人说带着张护卫长过来给陛下看看,当然还有从胸口取出的剑尖。”

    皇帝一顿,随即一脸笑容地朝方纪忠挥手。

    “让他进来,朕要看看,据说那剑插在心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方纪忠赶紧去通传,片刻张辅龄带着张万询来到东暖阁,二人觐见施礼后,皇帝看向张辅龄。

    “听方伴伴说,张爱卿的护卫长拼死相救,此刻身体已然恢复?”

    张辅龄起身施礼,“是,这就是臣此次回乡保护左右的护卫长张万询,上次求陛下让太医院救治的就是他,此时已痊愈特来感谢陛下。”

    张万询赶紧跪倒,“谢陛下救命之恩。”

    皇帝摆摆手,“速速平身,不过听闻你胸口的残剑,太医院并无方法取出,而是将他送去清平县,找周大夫医治的?”

    张万询有些紧张,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答了一个是字,直挺挺地杵着。

    张辅龄赶紧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子,举了起来。

    “陛下,这就是从张护卫长心前取出的那截残剑。”

    方纪忠赶紧下来,将瓶子接过,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举起瓶子看向里面那一截残剑,倒吸一口凉气。

    他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碎片,没想到这一截残剑竟然有手掌长,如此长物插在人心前,能好端端地救活,瞬间让皇帝瞪大了眼。

    “看来筠墨没有夸口,这周大夫的医术,真的让人叹为观止,恐怕太医院也无这样的能人。”

    张万询站在那里,局促地看看皇帝,又看看张辅龄。

    刚才在大理寺,卫国公就让他脱了衣衫,似乎这些大人都很喜欢见识伤疤,呆愣愣地抱拳说道:

    “陛下想看那伤口不?”

    皇帝一怔,如此突兀的一句话,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张辅龄赶紧凝眉,示意张万询别乱说话,张万询一时间傻了眼,不是都爱看呀,好吧老老实实站在一侧。

    皇帝此时才笑着,摆手。

    “那就劳烦张护卫长,给朕瞧瞧你的伤疤。”

    张万询咧嘴笑了,看来皇帝老子和卫国公一个口味,一扯身上的棉袍,瞬间胸口袒露,一道月牙形的伤疤出现在胸前。

    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走下台阶,来到张万询身前,张万询的身高足有八尺开外,比寻常人都高了一头,皇帝比他矮了一头。

    胸口的疤痕,虽然长并不狰狞,不过能愈合成如此样子,皇帝也看得啧啧称奇。

    “如此长的疤痕,张护卫长着实是一员猛将。”

    张辅龄此时却拜倒在地,“陛下,今日带张万询过来,还要向陛下禀报一事。

    张护卫长送去清平县的途中,一直是太医院的御医跟随照拂,不过抵达清平县的时候,张万询伤口已经脓血不止,高烧昏迷。

    后经查,这是因为所使用的药物霉变所致,臣思来想去,此时关系龙体安危,必须向陛下奏明。”

第二百一十八章:总有刁民想害朕

    皇帝愣住了,“张爱卿起来说话,是何种药物霉变,可是那御医有何居心?”

    张辅龄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将其打开托在掌心,里面赫然是一些精致的小药瓶。

    “陛下,这就是御医身上搜出的所有药物,据他所言,这些药都是在御药房申领的,全部是太医院的御药房所制。

    臣已经命人查看过,这里面的药物,有六成都有不同程度的霉变,张万询伤口的化脓,伤情的恶化皆因这药物所致。”

    此言一出,皇帝眯起眼,瞥了一眼方纪中。

    “方伴伴,去御药房,照着这些药名,每种各取来几瓶,令叫太医院当值的左右院判过来,让他们当场看看这些药是否有异。”

    方纪忠吓了一跳,这要是御药房出品的药物皆是如此,那岂是救命,这是要命啊!

    赶紧转身出了东暖阁,亲自赶往太医院。

    片刻,方纪忠带着当值的左院判万延年和内医正刘仞杰捧着一个托盘,快步回到东暖阁。

    方纪忠捧着托盘,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这是奴婢亲自取的药,照着刚才的单子,都拿的一样的药瓶。”

    皇帝点点头,看向方纪忠身后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二人皇帝认识,不过那二人显然还不知晓什么事儿。

    “万院判和刘医正上前来看看,这些药仔细查看一番,可是太医院的。”

    那二人得令,不过皇帝没叫起,自然还是跪着。

    方纪忠将托盘送到二人面前,又取来御书案上的十几个小瓶子,放在二人面前。

    那二人分别拿起瓶子仔细观察,上面的印章还有瓶子的做工都完全一样,有几瓶内有开封的,封蜡还是完整,刘医正看向万院判,朝其点点头。

    万院判赶紧跪伏在地,“回禀陛下,这药是太医院所制。”

    皇帝面无表情,淡然地说道:

    “哦?是太医院承制的,那就打开药瓶看看,里面的药粉可是被替换过。”

    得了这样的命令,虽然二人还是不解,不过也算是提醒了他们,赶紧抠开封蜡,将药粉掉出来。

    与方纪忠拿来的同一品种药剂,两者共同比较,万院判甚至捏起来一点儿尝了尝,随即点点头。

    “确实一样。”

    就在此时,刘医正正在比对另一个品种,两瓶药粉刚刚都倒在掌心,一阵淡淡的霉味儿传来。

    他一提鼻子,瞬间怔住了,仔细辨别了一下,赶紧拽住万院判的袖子,偷偷朝他摇头。

    不过万院判并未明白其中的含义,皇帝在上面却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刘医正发现什么端倪了,那就讲出来,让朕也听听?”

    刘医正赶紧匍匐在地,“回陛下,此药......此药......”

    皇帝眯起眼,用力拍在案牍上。

    “说!”

    刘医正赶紧说道:“此药失了药性,许是保存不当,有些受潮已无法使用。”

    刘医正说得非常婉转,万院判脸上带着不解,赶紧拿起刘医正身侧的两个药瓶,想要倒出来一些。

    不过刚刚刘医正倒的时候,上层的细碎药粉已经被倒出,此刻如此动作却从瓶子里面落出几颗药粉疙瘩,而且表面泛着一丝绿色。

    这还用什么说辞,万院判瞬间明白刚刚刘医正的意图,吓得浑身战栗,赶紧匍匐在地。

    皇帝眯起眼睛,这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万院判你看出了什么,怎么不跟朕说?”

    万院判瞥了一眼刘医正,他知道皇帝已经震怒,此刻不说实话更惨。

    “回禀陛下,此药已经受潮无法使用。”

    皇帝站起身,走下台阶,看向地上的这些药瓶。

    “受潮?只是受潮吗?这样的药如若用在朕的身上,你们是想弑君?”

    这大帽子扣的让二人瞬间筛糠,不断叩头告罪。

    “臣等失察,臣万死之罪。”

    皇帝看看二人,转身回到御书案前坐下,压住心中的怒火,看向下方跪着的二人。

    “方伴伴你带着厂卫的人给朕查,这太医院的御药房,有多少药物是这样受潮发霉无法使用的。朕要知道账目,知道准确的数额,谁负责制药,谁负责保管,谁负责监察。

    要知道是谁想要害朕,传令让太医院所有人都跟着、看着、听着,你要是辨别不明白,就请娴妃跟着,朕记得她曾是医女出身。”

    方纪忠赶紧领命,那二人还跪在地上,皇帝摆摆手。

    “你们两个别跪在这里跟着去,好好看看,领着朕的俸禄,你们都做了什么。”

    那二人赶紧起身,退出东暖阁。

    张辅龄赶紧叩拜,“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叹息一声,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龙体?朕的太医院将救命的药,都变成了要命的药,这要朕如何不震怒!”

    张辅龄赶紧跪倒说道:“那位御医,暂且押在大理寺,不知陛下......”

    皇帝挥挥袖子,“稍后让方伴伴去带人,张爱卿你们先退下吧。”

    张辅龄带着张万询赶紧退出东暖阁,刚走下台阶,见周围无人,张万询赶紧凑到张辅龄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大人,属下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

    张辅龄回身看了一眼东暖阁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摇摇头。

    “没惹祸表现的不错,走吧我们也该回了,今日之事,究其根源,一切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终了。”

    张万询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张辅龄说此事已了,那就不用再过担忧,毕竟这皇宫进来着实吓人,揉揉肚子似乎听到肠胃的咕噜声。

    “那就好,刚刚一紧张突然好饿,既然无事,大人也下值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周大夫?”

    张辅龄摇摇头,“刚刚说了太医院的事儿,不可去周恒那里,现在过去就是给周恒找麻烦,你还是陪着我去一趟卫国公府吧,那轮椅也该送过去了。”

    ......

    两日后,街上摊贩扬声叫卖此起彼伏。

    一个卖鱼的男子,给人挑选着黑鱼,一个老汉拎着一条鱼,刚转身走了两步,和一个肥硕的男子直接撞在一起。

    体重悬殊,老汉直接摔到在街边,后脑勺直接砸在台阶上。

    顷刻间,血流了下来,台阶上都是血,那妇人也吓坏了,赶紧冲上前。

    “这位老伯,你如何啊?我送你去就近的医馆吧?”

    男子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被搀扶起来,一时间有些懵,伸手摸摸后脑勺,觉得湿漉漉的,将掌心送到眼前,看到手掌上的血迹,他不淡定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周围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道:

    “你摔在台阶上了。”

    “那人撞得你。”

    老汉抬眼看向肥硕的青年男子,那人倒是没跑,蹲在一侧一脸的愧疚,有些着急,毕竟老汉的反应似乎有些慢。

    “这位老伯,看你伤的不轻,还是送你去对面的医馆看看吧。”

    老汉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古色古香的门市就在眼前,上面写着济生堂。

    老汉赶紧摇头,这地方他去过,除了贵就是贵。

    “这地方太贵,一副药就快一两银子,你看着也不是宽裕的人,能找人给老头我包包就行。”

    肥硕男子赶紧摇头,“这怎么行?老伯伤得很重,这血一直止不住。”

    就在这时,不知是说嚷了一句。

    “我听闻,那东街新开了一家回春堂,专门治疗伤科,卫国公的孙子,肚子上插着一把刀送过去的,这会儿也好了,去那看看不错。”

    肥硕男子一听,赶紧说道:

    “那就赶紧去回春堂。”

第二百一十九章:要挂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来,老汉脚上没力气,扶起来已经无法站着,肥硕男子赶紧吆喝一声。

    “劳烦各位帮个忙,帮我把老伯抬过去吧!”

    别说这声吆喝很有效,跑来几个男子,七手八脚,将人抬起来,快步朝着东街飞奔。

    一会儿工夫,就来到回春堂门前。

    粉刷一新的三层楼,门上的牌匾却蒙着红布,一看就是没开业的状态,那肥硕男子有些心急,先一步冲到门前。

    还未推,门竟然打开了,屈子平瞥了一眼男子,直接看向身后这些人抬着的老汉,那一头的血,不用说也知道是咋了。

    屈子平赶紧出来,“伤在头部是吧,跟我过来,这边是处理外伤的急诊。”

    说着引着几人朝西侧的一处大门走去,这些人心里虽然疑惑,但人家一眼就知道有伤者,也都没说啥,抬着老汉跟上屈子平的脚步,直接去了那处挂着急诊两个字的大门。

    屈子平打开大门,朝门内喊道:

    “有急诊患者,头部受伤,先别整理了,处置患者吧!”

    随着吆喝,顿时小六子推着一个带轱辘的车子跑出来,看到众人拍拍车子上面。

    “快将病患放到车上。”

    那几人一看,赶紧放下老汉,一个年岁大些的男子,被老汉抓这手。

    “包一下就好,这阵仗太吓人了。”

    小六子朝着老汉笑了,“老伯别担心,咱们回春堂普通百姓也能看得起病,再说现在处理伤口要紧,我推着你进去,大夫马上就来。”

    说着推着老汉进入一个房间,屈子平回身看向众人。

    “哪位跟我去交押金,这边大夫会处置患者伤情的。”

    肥硕男子赶紧上前,“我,我跟着你去,这押金需要多少银子?”

    屈子平笑着看向男子,安慰道:“别担心,手术按照大小,大手术需要交二十两押金,小手术五两押金就够了,老伯这个先交五两押金,多退少补,实际花费多少会给你一个明细,那边的大厅有一个牌子,上面明码标价,各种费用都公开的。”

    肥硕男子赶紧点头,五两银子不少,不过能救命就行,动作都没有停顿,赶紧跟着屈子平去交钱。

    这边小六子已经将德胜叫下楼,老汉的伤口不算深,不过正好是枕部,口子有一掌长。

    散开老汉的发髻,剪下伤口周围的头发,然后进行消毒,酒精一碰到老汉,老汉一抖,德胜赶紧安慰道:

    “老伯不要担心,这伤口里面不干净,有石头和尘土,必须清理了,不然这里即便长上也会经常流脓。”

    老汉嗯了一声,赶紧趴好,德胜给老汉局部注射了麻药开始缝合,如此简单的操作非常容易,身侧两个跟着他学习的人,仔细看着,德胜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着,随后将伤口包扎上。

    小六子进来,把老汉扶着坐起来,看了一眼老汉手腕的试敏位置,笑着说道:

    “老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现在给你打一针,这样七天后过来拆线就行,也不用吃药。”

    老汉也不知道该说啥,反正这里的人态度是真的好,自己儿子都不见得这样照顾自己,心里不断打鼓,这该多少银子啊!

    “那啥,这针要多少银子?”

    小六子知道老汉担心的是什么,一边弄青霉素,一边说道:

    “老伯别担心,你的伤口缝合,加上这所有的治疗,直到你拆线完,五两银子都花不了。”

    老汉眨眨眼,心道这五两银子也不少,自己买菜才能赚多少,不过人家态度好,真的无力反驳。

    小六子让老汉趴在床上,将腰带解开,快速打了一针,老汉还没有反应,这边针已经打完了,他羞臊的脸上发烫,赶紧将腰带扎好,这时候那肥硕男子回来了。

    见老汉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布,人也站在床边,脸上还红扑扑的,看着就感觉比刚才精神,赶紧快步凑过去,一躬到地。

    “老伯,刚刚实在是对不住,我这身子太重,和您一撞您就摔倒了,此刻您感觉如何?是否还头晕?”

    老汉摇摇头,“不要这么在意,我感觉确实比刚才好多了,其实包一下就好,这诊费可是不便宜。”

    说着老汉被男子扶着走出处置室,外面送人来的几个男子都没走,小六子赶紧追出来,送给老汉一个黑色的帽子。

    “老伯戴着吧,这样既能遮挡包扎的痕迹,还保暖,对伤口愈合还好。”

    老汉赶紧弯腰,小六子将帽子给他戴好,随后将一张单子递给肥硕男子。

    “你可以去退款了,总共花费四两多,能退七百五十钱。”

    肥硕男子一怔,有些窃喜,拉着老汉说道:“老伯别走,没想到还能退钱,我去取来,你拿着回去将养身体,按照人家大夫的说法,七八天后过来拆线。”

    说着颠颠跑了,那几个抬人的男子,互相私语了一阵,片刻肥硕男子回来,将一串钱塞给老汉。

    “老伯拿着吧,我是德记茶行的掌柜王三金,如若你这些天有啥不舒服,还想接着看,可以过去找我,这些你拿回去买些吃食。”

    老汉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好意思,原本我也有错,让你付了诊费就很过意不去了,这钱不能要。”

    男子笑着摆摆手,“老伯不要如此在意,其实来这回春堂之前,还以为得花十两二十两银子,没想到这里又干净,处置的又好,花钱又少,大夫也和善,今后要来这里诊治。”

    后面几个男子也纷纷点头,极为认可肥硕男子的话,几人扶着老汉出门,还不断问着啥时候开业之类的话。

    屈子平最善此道,将人送出去,每人还递上一张单子。

    单子上面是发热如何处置的八连图,配着简单的文字,即便不识字,看着也能明白该如何做,几人觉得新奇自是千恩万谢。

    周恒站在急诊室后面的楼梯口,将头收回来,身后的朱筠墨也将头收回来,拽着周恒的手腕,直接上了二楼,挑着眉一脸兴奋地问道:

    “这胖子是你找的?”

    周恒上下看看朱筠墨,这人怎么将自己想的如此龌龊,他看着像那种喜欢低级趣味的人吗?

    “不是,世子怎么会如此想呢,周恒是个医者仁心的大夫,怎会做出如此事来。”

    朱筠墨想了想,点点头随即坐在一张整洁的病床上。

    “好吧,算我信你,不过这人怎么知晓回春堂可以治疗外伤的?你倒是说呀,让我干着急。”

    周恒将门关上,这才坐在朱筠墨对面。

    “之前不是找世子借了人,我就是让这些人,在街头巷尾去闲聊,将你那位表哥杨伟俊肚子上插着一把刀的样子好好描述了一番,如何浑身是血的抬进去,看着要挂了的样子,卫国公是如何上门的,不过几个时辰的救治,人不但没死,反倒醒了过来。如此一来自然引得人打听,毕竟都喜欢听写新奇的事儿,仅仅两天多的时间,我想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凡是有人受伤,他们会第一时间想到回春堂三个字吧!”

    朱筠墨点点头,不断回味着周恒的话,不得不说,这计划简直完美,没花钱,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看那几个人,站在门前没走,就引得人围观,老汉的帽子都摘掉了,周围人都在发出一声声惊叹,不断啧啧称奇。

    他瞥了一眼周恒,突然想到一个词,不解地问道:

    “要挂了是啥意思?”

第二百二十章:二表哥

    周恒一怔,刚刚有些自大了,竟然一顺嘴,将这些现代词流露出来,不过说都说了,晃悠着脑袋讲解道:

    “挂了就是死了,人死了凡是有点儿名号的,都会有画像挂在祠堂里面,让后辈人瞻仰祭祀,这不是就挂墙上了。”

    朱筠墨点点头,没在纠结这个词,眉头微微紧蹙。

    “对了,那个杨伟俊救活了吧,怎么这两天没见你提起?”

    周恒朝着门外努努嘴,“人就在三楼的病房,今天造成已经开始可以吃些东西了,我瞧着他不比张万询差,那胃口惊人,肉汤能喝一小盆,还饿的嗷嗷叫,世子既然担心怎么不去看看?”

    朱筠墨这会儿蔫儿了,梗梗着脖子,嘴硬地说道:

    “谁说我担心了,他们卫国公府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他是我们这里第一个病患,如若救不好真的要砸招牌了。”

    周恒点点头,一副了然的姿态说道:

    “了解,要不世子陪我去看看这个病患?他一直嚷嚷着要回府,不在这里住,张安康照顾起来极为麻烦。”

    朱筠墨一怔,没想到这人现在救活了,竟然想要立马走。

    “为何,他为何要回府,不是救治的很好,恢复的也不错?”

    周恒摇摇头,“这两日我一直在忙着宣传和开业的事儿,一直是德胜去查房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刚刚只是张安康过来跟我说的情况。”

    朱筠墨顿了顿,站起身朝门口走。

    “那还愣着干啥,走啊!”

    周恒揉揉鼻子,起身跟着朱筠墨出了病房。

    周恒知道朱筠墨不是不想跟卫国公府联络,只是幼年的心结没有打开,这京城中的权贵,当初对他并没有什么照拂。

    出于刺猬理论,想要自保,自然要将自己伪装的浑身是刺。

    二人缓步上楼,刚到病房门前,就听到里面有喊声,张安康开门从里面推出来,手中拎着一个夜壶,一脸的无奈。

    周恒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未等他说话,朱筠墨先问道:

    “这是怎么了,姓杨的喊啥?”

    张安康脸上一怔,随即举起手中的夜壶,多少有些尴尬。

    “病患现在还不能下床,所以两便自是要在床上解决,可这位病患似乎没有被如此服侍过,每每入厕都是让他的小厮照顾。

    刚刚我进来,发现他在床上晃,一看就是尿急,不过他的小厮没在,似乎回府去取东西,我就去拿了夜壶,想要帮忙,他直接让我滚出来了。”

    朱筠墨越听越是气,推门直接冲进去了,周恒想要扶额,这货不是已经很冷静,很有城府了,怎么遇到卫国公府的人,啥都不管不顾了?

    摇摇头叹息一声,跟着也走了进去,张安康缩着脖子,赶紧也跟上动作。

    一进门,一个茶盏飞了过来,朱筠墨一侧头,周恒被吓了一跳,还好张安康动作迅捷,伸手接住。

    周恒拍拍胸口,丢东西似乎是大梁国病患的传统。

    之前刘秀儿就是如此,花盆枕头横飞,病愈了这毛病也没了,现在杨伟俊又是如此。

    前面站着的朱筠墨,怒目看向床上的杨伟俊。

    “这是干什么,张安康是回春堂最资深的护士,难道对杨公子照顾的不好,还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病床上的杨伟俊看到来人怔住了,刚刚那茶盏脱手只是下意识的,见没伤到人松了一口气,眨眨眼微微变换了一下体位。

    “我以为是杨成回来了,不知是世子和周大夫,抱歉!”

    说着话,杨伟俊感觉憋得更加厉害,咬着唇看向窗口的方向。

    周恒戳戳朱筠墨,朱筠墨自然明白,朝着床边走了两步,一抬手,将杨伟俊的被子掀开,还好杨伟俊穿着病号服,不过这个动作让他更加紧张,一紧张尿意更甚。

    瞬间夹紧腿,瞪大了眼睛看向朱筠墨。

    “世子......世子要干什么?”

    朱筠墨瞥他一眼,目光下移落在他腹部下方。

    “我们回春堂的护士,你觉得伺候的不舒服,那就我来吧,这憋着对身体不好,你的小厮也不知何时回来,难道你要一直忍着,还是要尿床?”

    杨伟俊吓了一跳,见朱筠墨并非说笑伸手要扯他的裤子,一时间赶紧伸手拦住朱筠墨,不过动作太过突然,腹部被牵拉,疼的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都见汗了。

    此刻朱筠墨才顿住手,看了一眼杨伟俊。

    “怎么不用,要不你自己选,是我服侍你,还是让张安康护士服侍你?”

    杨伟俊忍者疼,赶紧看向张安康。

    “护士,我选护士!”

    张安康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杨伟俊一脸祈求地看向周恒。

    “周大夫你们要不稍等片刻,我这......我......”

    周恒咳了一声,扯着朱筠墨的手臂退出房间,还善意地将门带上。

    朱筠墨撇撇嘴,“扯我干嘛?”

    周恒一咧嘴,笑了起来,这货跟小孩儿一样,这是故意给杨伟俊添堵,不过这手确实最好用。

    “别气了,你入厕旁边站着人能尿出来?”

    朱筠墨揉揉鼻子,哼唧了半天没在说话,片刻张安康拎着夜壶走了出来,朝着二人躬身快步走了,周恒朝房间歪歪头。

    “这回请吧。”

    朱筠墨推开门,一步三晃地走到病床前,杨伟俊抓着身上的被子,唯恐朱筠墨再来一个瞬间掀开。

    “听说,你要出院回府?”

    杨伟俊在这里三天了,多少明白这出院是什么意思,赶紧点点头。

    “嗯,想要出院。”

    周恒走到近前,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无菌包。

    “让我给杨公子看一下伤口可好,想要出院至少要恢复完善,拆除缝线才行,如若现在回去,照顾的人不专业,反倒容易引起感染高热,如此一来,手术的部位可能要再度打开一次。”

    说着周恒已经走上前,将被子掀开一角折起他的上衣,露出杨伟俊的腹部,他现在腰腹部缠着一个类似束腰的腹带,条件有限做的有些粗糙不过还是很好用,毕竟怕他将伤口崩开,再者也是预防腹部的渗出。

    抬手将腹带松开,杨伟俊的脸上带着紧张,不过周恒的触碰他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毕竟这人救的他,虽然手术的过程被麻醉,恍惚间也记得一些片段。

    伤口没有渗出,纱布上也非常的干爽,按按周边他并没有特别的痛点,周恒拎着缝线擦拭了一遍,这才垫上一张新的纱布,抬眼看看杨伟俊。

    “恢复的不错,不过还要吃几天流食,你的肠子缝合了四个部位,现在不能给它们过多的压力,今天你排便了吗?”

    后面进来的张安康,在一旁拿着记录说道:

    “昨天就很少,今天还没有排便。”

    杨伟俊脸上显得非常懊恼,见张安康将腹带给他扎好,赶紧将被子盖严实,瞥了一眼周恒身后的朱筠墨。

    “吃的都是汤,一点儿干货没有我怎么......那个?我要回府,这里吃不饱!”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低,周恒听得真切,一时间无力感爆棚,难道是因为这大梁国的人很少接受治疗,所以自愈能力也要强于常人?

    眨眨眼,看向张安康。

    “如若是这样,那就加一份儿面吧,让旺财煮的软烂一些。”

    一听这个杨伟俊笑了,咧着嘴都有些坐不住,想要起来,吓得张安康赶紧按住人,杨伟俊这才抓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目光从周恒的身上,落到朱筠墨的身上,随即说道:

    “我可以不叫世子,像小时候那样,称呼你表......表哥,不对是二......表哥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伤人者是谁

    周恒嘴角抖动了两下,忍者笑看向朱筠墨,二表哥?

    好吧自己想多了,算算似乎真的是二表哥,突然而来的这个表弟不知道朱筠墨是否接受了。

    朱筠墨眨眨眼,似乎也没有想到杨伟俊能突然这样说,看着他黝黑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

    杨伟俊看这朱筠墨,见他没有反应,尴尬地笑着垂下头。

    “我知晓,世子是觉得祖父当初没有护着你,所以觉得卫国公府很是疏远,不过我是真的想跟你亲近,不过六岁我就跟随父亲去了川地,等我回京之时,正好你去了清平县,那时年幼不明白,现在想想估计祖父也有他的苦衷吧。”

    周恒听明白了,这小子的父亲和宁王差不多,都是镇守边关之人,不过幼时见过朱筠墨,那时候朱筠墨的兄长还在,他就是宁王府的二表哥,抬眼看看不知所措的朱筠墨,伸手戳戳他。

    “世子说句话吧,总不能让杨公子如此等着呀?”

    朱筠墨抿唇,看向杨伟俊,“随你吧,愿意叫什么叫什么,不过别当卫国公的说客。”

    周恒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刚刚回京,还是少树敌微妙,虽然不想亲近卫国公,至少别将人推向对立面。

    要知道,卫国公和张辅龄的关系甚密,无论是否愿意承认,朝众人至少将朱筠墨和他们划为一党。

    杨伟俊咧嘴笑了起来,兴奋地想要抱拳施礼,不过突然一动牵拉了腹部的伤口,一下疼得呲牙咧嘴。

    朱筠墨蹙眉,看着如此莽莽撞撞的杨伟俊,如此性格真的跟卫国公一样。

    “刚手术两天你就想随意活动,我看你是疼的轻了,当初我腿受伤,周恒给我手术后八天才拆线,之后还养了好久才大好,对了你是如何受伤,不是在校场练习吗,如何被刀刺伤了?”

    杨伟俊脸上的笑容渐渐停住,抬眼看看朱筠墨和周恒,周恒赶紧朝着张安康摆手,示意他出去,他们二人拽着椅子,坐在病床南侧,见没了外人,杨伟俊这才说道:

    “祖父也问过我,我只是说这是意外,与旁边比试的人距离近了,可是当时我看得清楚,罗总旗一转身离开,我旁边那队的两个人就开始朝我靠近。

    然后那二人似乎打急了,刀刀都是死招,我对决的那人想要劝阻,不过那二人抬脚将他踹开,俩人不断撕扯,争斗中不知他们谁的刀,突然掉转方向插在我腹部了。

    昨日罗总旗来过,说那二人也不知是谁刺的,当时只是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动作,并非想要伤我。”

    朱筠墨眯起眼,这番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说,这二人是有意为之,并非意外?”

    杨伟俊点点头,“是,当时我只是下意识抬起手腕在胸前挡了一下,刀背擦着护腕下移了一些,不然刺入胸中估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周恒走到床位,拿起记录本,在后面撕下来一页白纸,用炭笔简单勾勒了一下,展示给他们二人看。

    “杨公子的伤口在肚脐上一指,刀背朝着伤者的右侧歪斜,刀剑朝着左侧歪斜,角度不大,按照刺入的方向判别,此人是左撇子,我想那二人中不会两个都是左撇子吧?”

    杨伟俊一怔,瞪圆了眼睛,“这个要问罗总旗,那二人现如今还关押在兵营中了。”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之前那个给杨伟俊签字的罗总旗推门进来,看到朱筠墨和周恒顿时一怔,赶紧躬身施礼。

    “总旗官罗俊平见过世子,见过周大夫。”

    朱筠墨摆摆手,示意罗总旗起身。

    “起吧,正好你过来本世子有几个问题问你,第一你是如何知晓回春堂的,为何杨伟俊受伤后,第一时间想到将人送到这里医治?”

    周恒赶紧抬眼看向此人,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以来很困惑的,因为没见到人,也无法知晓。

    那罗总旗看向朱筠墨,赶紧说道:

    “张万询曾是我们五军营百户,这次伤愈回京,自是到五军营一探,正巧我们几个总旗都去了,听闻他在清平县所经历的种种,也知晓回春堂在京城东街开了分号,当时杨小旗受伤,我们请了军营的大夫诊治,他说没救了,瞬间我就想到回春堂,这才急着带人送来。”

    周恒恍悟,原来是张万询做的广告,这个现身说法太有力度了,那货没事儿还喜欢脱衣服展示,想来他们也是见识过了。

    朱筠墨也恍悟,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那伤人的二人可是你们五军营的人?”

    罗总旗抱拳,“是,那日就是我们奋武营和耀武营的所有小旗官进行比武演习,对阵的人是双方精选的二十名小旗官,二人一组,分两次比试,全部在校场中进行,事发时我在场中巡回,负责第一组的比试裁决,并未看清到底那二人是谁伤了杨伟俊的。如今那二人,都被关押在军营,人证倒是不少,不过他们的位置偏离中心,并没有人看清是谁刺伤的。”

    朱筠墨蹙眉,“那刀上没有什么标记吗?”

    罗总旗摇摇头,“为了以示公平,所有使用的刀均为现场拿取的,并非个人专用,所以刀都是一样的。”

    朱筠墨想到周恒说的话,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这二人中可有左撇子的人?”

    罗总旗回忆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

    “这个我派人观察过,因为听周大夫手术后说起此事,那二人都是左撇子。”

    周恒眯起眼睛,如此比武场混乱的情况,让两个人争斗,伤及旁人,还在无法判定凶器归属的情况下,如此一来真的混淆视听,越是琢磨越是闻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不过想到刀,周恒眯起眼睛,转身出了病房,张安康就站在门前,周恒吩咐道。

    “杨伟俊身上取出的刀可在回春堂?”

    张安康点点头,“手术取出后,黄大夫吩咐,不可进行擦拭,所以直接放在备品室保存,并未取走。”

    “去取来,不要触碰刀把,找一块辅料布,包裹着送来,另外拿一只炭笔和小刀,对了还有刷子一起送来。”

    张安康赶紧去了,片刻小六子跟着过来,一个抱着一个包袱,一个捧着纸笔还有炭条和小刀,准备的非常齐全。

    二人跟着周恒进了病房,那三人一头雾水地看向周恒,周恒带上手套,拿起炭条,用小刀刮取一些黑色粉末,撕了一张纸,看着张安康和小六子说道:

    “你们两个分别用两个用拇指沾了碳粉,在纸上按上手印。”

    张安康和小六子赶紧照做,四个浅淡的黑色指纹出现在纸上,朱筠墨凑了过来,看看纸上的四个指纹,观察了片刻,瞬间瞪大了眼睛。

    “咦,这些指纹似乎有所不同?”

    说着自顾自的也去沾了碳粉,按上一个指痕,随即将纸举起来,仔细看看,果然他的指纹和那二人也不同。

    “指纹是不一样,不过你弄这个干嘛,难道这指纹和找到凶手有关系?”

    周恒点点头,“既然左撇子无法进行分辨,那就只能用指纹了,我们每个人的指纹都有所不同,虽然看着相似,几个关键部位还是有所不同,从这几个部位可以逐一分辨。”

    张安康将包袱打开,朱筠墨看着刀眯起眼睛。

    “你是说谁抓的刀,刀把上会留下此人的指纹,然后按照这个指纹去找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掌纹

    周恒点点头,示意张安康去弄了一些炭粉,将那把刀外面的包袱铺在床上,让罗总旗捏着刀刃的位置,周恒举着装炭粉的纸张轻轻抖动,整个把手上全部均匀地撒上炭粉。

    周恒极为紧张,这刀把在手术的时候小六子他们带着手套抓过,不知道会不会将指纹全部擦掉。

    深吸一口气用毛刷,轻轻刷了一下,多余的碳粉纷纷落下,在把手上留下了七八个黑色痕迹。

    周恒举着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下,指纹掌纹都有,非常的清晰,仔细分辨一下,抓握的方向性非常明显。

    周恒抬眼,看向罗总旗。

    “你确定,这刀没人再抓过刀柄吧?”

    随着这声问话,所有人都看向罗总旗,顿时他没敢开口,仔细回想一下,随即摇摇头。

    “没有,我看到他倒地,就冲过去了,用汗巾裹着刀的周围,当时一个小子要抓着刀拔出来,我将他踹一边去,让人请的军营大夫,随后就直接乘车来了回春堂,没人再抓过此刀。”

    周恒点点头,抓着一张很薄的宣纸,让张安康朝纸张上面喷洒了一些水,周恒抖了抖,朝着窗口看了一下,整个纸张上水滴还算均匀,这才垫着宣纸用力握在刀柄上。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周恒的动作,他按住刀柄片刻,这才轻轻松开,拉动宣纸的一角,将其扯下来。

    再度展平铺在另一张病床上,几个脑袋凑了过来,纸上一个清晰的掌印出现,不单单是手指的指纹,掌纹也非常的清晰,看到这里朱筠墨眼睛都亮了。

    “周恒真有你的,如此我们只要比对那二人的掌纹即可,是吧?”

    周恒想了一下,没有朱筠墨那样兴奋,直接行凶的人,可不一定是幕后之人,能利用整个校场比武,来安排这一切,此人心思绝对缜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一个是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再者那罗总旗也不知是谁的人,此事最好是卫国公出面更有说服力,可让朱筠墨去找卫国公,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周恒抿唇说道:“可以先得到那二人的掌纹和指纹,然后进行比较,至于用来做什么,希望罗总旗暂时不要透露,以免打草惊蛇。”

    罗总旗点点头,赶紧抱拳施礼。

    “世子和周大夫放心,此时定不会外泄,我这就回去取那二人的指纹和掌纹,并且派人好生看管,如若真的是误伤还好说,就怕有心人想要作恶。”

    说完起身告辞,也没有再停留,那把刀也没有带走,周恒的目光落在刀上,抬眼看看朱筠墨。

    “这刀,最好送到卫国公府,毕竟此事是针对卫国公的孙子,回春堂还是不要卷入其中,这里还没开业,如若现在就树敌,我怕影响今后的生意。”

    杨伟俊怯怯地看向朱筠墨,他知道朱筠墨不会去,毕竟现在关系还没有缓和。

    “要不一会儿让我的小厮送回去?”

    朱筠墨一摆手,“不妥,如若真的有人针对你和卫国公府,让一个小厮明晃晃地抱着刀回去,你是想让所有人知晓这刀上的痕迹是回春堂找到的?”

    杨伟俊一怔,瞬间怂了,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周恒想了想,“要不让人去请卫国公过来一趟,就说商议一下后续的治疗如何?”

    朱筠墨点点头,“可行,你派人去吧,这样不显眼,我去北山看看工程的进展,晚上我们商议一下开业时间的问题,我瞧着楼下的病患似乎越来越多了。”

    周恒知道,他这是想避开卫国公,看来还要自己出面了。

    “行,那我让屈子平和薛大哥跑一趟,屈子平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强,薛大哥也能撑撑门面。”

    ......

    半个时辰后,周恒和德胜他们刚谈完开业的事儿,门瞬间被推开了,卫国公迈步进来,身后跟着屈子平和薛老大二人。

    周恒赶紧起身,朝着众人挥挥手,这些人都退了出去,随即施礼说道:

    “卫国公请坐。”

    杨广琛一屁股坐在周恒对面的椅子上,上下扫了周恒两眼。

    “你急匆匆请老夫何事?可是俊儿身体有些问题?”

    周恒摇摇头,打开柜子将那把刀拿了出来。

    “这是伤杨公子的那把刀,罗总旗将伤人的二人关了起来,这刀柄不要触碰,上面有伤人者的掌纹和指纹,这是拓印下来的指纹痕迹,我让罗总旗去取那二人的掌纹和指纹了,如若比较就可以知晓到底是谁伤了杨公子。”

    杨广琛看着刀,随即又看向周恒递过来的那张拓印了掌纹的纸,再看向自己的手,和纸上拓印的掌纹比起来,似乎自己的手掌要比那人的细长一些,杨广琛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你是说,每个人的掌纹皆不同,所以只要认定,此掌纹是谁,那人就是行凶者?”

    周恒点点头,“大堂审案,最后都要签字画押,他们所留存的只是一个手指的指纹,我们用掌纹和所有指纹一起比对,这个更为准确,也能服众。”

    杨广琛收起最初的淡然,眯起眼看看周恒,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最后目光落在刀上,试探地问道:

    “你们想到了什么,所以才找老夫来的?”

    周恒点点头,“我和世子刚刚回京,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这样的手段定然不是朝着我们来的,可杨公子不一样,他是卫国公府这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如若有了闪失,恐怕卫国公府真的要后继无人了。”

    杨广琛谨慎地看向周恒,周恒微微一笑,这老头还挺谨慎,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在你心里定然想着,前面我拉着世子做生意,如此不务正业,后脚卫国公府就欠了我的救命之恩,此刻我上来就是这些疑虑,定然容易让你多想。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来京城之前,我不知道你卫国公是谁,您和我没有一丝关系,就是因为霄伯说过,张辅龄大人和您交好,还受您照拂。

    张大人远隔千里,将张万询的性命托付与我,这份信任让我对张大人刮目相看,因此对卫国公也多了一丝尊敬,不然今天不会帮着杨公子传递消息,我想他的小厮一出回春堂的门,还未抵达卫国公府,估计就遭遇不测了。”

    周恒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极为逾越。

    不过杨广琛没有生气,他反倒多看了周恒两眼,显然让人请他来回春堂的就是这位周大夫,他最后那句说的非常对,如若杨伟俊身边的小厮,拿着刀出去,太过惹人注意,说不定当即就横尸街头了。

    而他来这里,一般人不会多想,毕竟上次在这里也是不欢而散,和回春堂谈谈杨伟俊的伤情,也说的过去,这想法真的缜密,杨广琛都不得不佩服。

    “老夫听张少卿提起过你,说你医术过人,一诺千金,是个诚信之人,看来他说的没错,行了意思老夫明白了,刀和拓印老夫带走,五军营的事情老夫回去处理,多谢了。”

    杨广琛起身,周恒已经将刀重新包好,一块素色的绸布包裹,放在一个书画卷轴的盒子里面,双手递给杨广琛。

    他看看周恒,夹着卷轴出了房间,周恒跟在后面,微微躬身显得小心翼翼似得,直到门口,杨广琛的随从都跟上来,他才顿住步伐,朝着周恒摆摆手。

    “周大夫请回吧,这次多谢你救治俊儿了,之后定有重谢!”

    周恒知道,这位卫国公在门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赶紧躬身施礼。

    “恭送卫国公,杨公子病愈后,我们回春堂会派车送公子回去,那是专门运送病患的车子,绝对舒服。”

    杨广琛点点头,将手中的盒子,随手丢给随从。

    “抱着,我们回府!”

第二百二十三章:偶遇故人【第三更,为新盟主君大人加更!】

    杨广琛转身上了马车,那个随从,抱着盒子坐在车辕上。

    车夫扬鞭一行人快速离开,周恒朝着一行人看了一会儿。

    周遭不少人,都凑过来,不敢搭讪周恒,倒是朝着一脸笑容的屈子平不断打听,啥时候开业,都能看啥病云云。

    周恒刚要转身回去,余光似乎扫到一个白衣身影,眉头微微一蹙,再度看过去,人群中并未发现那人。

    薛老大在身侧戳戳他,“看到啥了?”

    周恒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济阳琉璃阁的周老板那里回信儿了吗,是否同意之前的提议?”

    薛老大一拍头,有些懊恼地说道:

    “呀忘记了,两天前就回信儿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他已经带着人手启程,不过是陆路出发的,估计到京城需要十天时间,十二月十二左右能抵达,这次阿昌带着人手跟着过来。”

    周恒摆摆手,“你去一趟北山,看看进度如何,听世子说作坊这两天就封顶了,那就在周边将居所也建好,阿昌和周老板他们过来,需要住的地方更多,总不见得都住在世子府。”

    薛老大点点头,“成,那我去瞧瞧,他们来了还需要置办一些东西。”

    说完薛老大上车驶离,周恒看看路对面,脑子里面还想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可是看了一圈也没瞧见,这东街甚为繁华,路对面有酒家也有药铺酒肆。

    再往南,还有一家潇湘馆,雕梁画栋,门前均是彩绸花灯,不用多做介绍,那是什么地方一目了然,不过也算雅致。

    周恒甩甩头,不再多想,裹紧大氅准备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恩公,没想到真的是您。”

    周恒侧目,那道白色身影已经走到近前,果然就是秋娘。

    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件兔毛披风,抬手间将风帽摘下,头上带着两只白玉的兰花簪子,耳上也坠着同色的两颗珠子,朝着周恒轻轻俯身,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周恒一挑眉,赶紧退后一步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

    “秋娘,好巧你也来了京城?请进来一坐吧。”

    秋娘点点头,跟着周恒进了回春堂,抬眼环顾一周,秋娘脸上都是惊讶的神色。

    “好些日子了,看着这处门市在修葺,还以为建造什么客栈酒肆,没想到竟然是医馆,奴家昨日听人说起,这里似乎叫回春堂,今日特地过来一看,没想到真的碰到恩公。”

    周恒朝秋娘笑了笑,二人坐下这才问道:

    “你父亲可还好?”

    秋娘点点头,“父亲身体已经大好,多亏了恩公的援手,不然父亲早已不在了。”

    春桃端上来两盏茶,放下后瞥了秋娘两眼,这才离开。

    秋娘再度俯身,“奴家还不知恩公姓氏,就记得车马上回春堂三个字,如若不是这个恐怕今日都找不到恩公。”

    周恒抬手示意她坐下,“我姓周称呼我周大夫就行,不用恩公不离口,作为医者治病救人就是糊口的差事,见到病患也不可能不救,大可不必如此。”

    秋娘点点头,“好,那奴家就称呼您周大夫,晚些时候秋娘会带着父亲一起过来,他虽说身体大好,不过咳嗽还是断断续续,他总是说年纪大了,能苟活已经不错,奴家还是希望他能身体康健。”

    周恒想了一下,那老头确实,阻塞性肺气肿那么久,即便好了,这样的天气也很难舒爽,咳疾是无法避免的,不过看着秋娘的这身行头,似乎他们日子过的不错。

    “快了,这几日就可以再度开业,到时候你找黄大夫给你父亲再看一下,如若需要治疗就好好治疗,不需治疗,那就食疗调养,冬日保养好了,来年就能轻松一二。”

    秋娘嫣然一笑,极为认可周恒的话,抬眸看了一眼周恒,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此,那奴家就先告退了,等回春堂正式开业,再带着父亲过来,反正我们住的不远。”

    周恒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秋娘。

    秋娘起身,扬手指着斜对面的潇湘馆说道:

    “奴家和父亲,暂居潇湘馆,在那里挂牌三个月,等攒够了盘缠,秋娘还会随着父亲南下,故乡已经看过,没有什么牵挂,毕竟南方气候温暖也适宜父亲养身体。”

    周恒听明白了,看来这里非常的开化,虽然在你的潇湘馆挂牌,但是不卖身给此地,到了时日可以自由离开。

    见秋娘起身,他也站起身,屈子平替他将秋娘送出去。

    看着那抹白色背影,一时间有些失神,一个孤女能够有个养父享受亲情,哪怕是生活艰难,能让父亲身体康健,她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反观他自己,虽然在这大梁生活的还算不错,可母亲外公是不是也这样想他?

    估计会悲痛欲绝吧,周恒叹息一声,想回去似乎已是不可能,总不能还是那么幸运让自己死而复生,两世为人已经是幸运至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啧啧的声音。

    周恒回头一看,是苏晓晓拽着刘秀儿站在身后。

    “啧啧啧,周大夫这是后悔没将人留住?瞧这意思,这位秋娘姑娘是找到好地方了,不要紧就是对面的潇湘馆,只要有银子,那里也是附庸风雅的地方,更是男子**的场所。”

    周恒抿唇,自己不过想念了一下母亲,这女人真的是难以理喻,没说话就朝着楼上走去,苏晓晓恼了,向前一步拦住周恒的路。

    “你这人,怎么如此样子,跟你说话也不打理,这算啥?盛儿和冬儿还在我们府上养着呢!你道谢都没有吗?”

    周恒顿住脚步,朝着苏晓晓施礼。

    “多谢苏五小姐多日的照拂,稍后周某就派人过去接两个孩子回来,这些时日有劳了,放心会备上厚礼的。”

    说完绕过苏晓晓,朝着德胜他们走去。

    “都过来一下,新人的学习如何了,我考校一下。”

    刘秀儿一把抓住还要说啥的苏晓晓,压低声音说道:

    “你快别说了,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刚刚他看向秋娘姑娘的时候,我觉得是想到他的祖父了,秋娘姑娘再怎么可怜,还有一个养父可以尽享家人的关爱,二哥却什么都没有,你干嘛这样刺激他?”

    苏晓晓一把抱住刘秀儿的手臂,脸上都是讨好的神色,微微嘟着嘴,似乎也有些后悔。

    “我......我只是没想那么多,这不是忘记他失忆没有家人的事儿了,你不要气了,我只是觉得那女人如此找上门来,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哦一个船坐着,回了京城,路上还卖身葬父,搞得那么贞烈大义,这会儿又在潇湘馆挂牌,怎么就那么多巧合?”

第二百二十四章:雷霆之怒

    刘秀儿顿住了,她摇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只是看到她为了完成养父的心愿义无反顾,或许有些心思和手段,这都是女儿家的无奈之举,即便是在潇湘馆挂牌,或许也是有苦衷的。

    一个女人身无分文,想要养活自己和养父,在这样的世道,她有什么办法?有几个人是可以学医给人看病?难道靠着洗衣缝补吗?我想那样苟活都成了困难,毕竟她自幼就学了唱曲,任人取乐。”

    说到最后,刘秀儿已经流泪,在船上她就很可怜秋娘,可是碍于当时世子和兄长都在,二哥也极力反对,当时的境地确实不敢过多的帮助她人。

    此刻见到虽然衣着精美,却见到周恒依然上前感谢的秋娘,能如此坚韧的活着,面对苏晓晓的质疑,瞬间有些难以自制。

    苏晓晓见刘秀儿流泪,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轻声安慰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吧,你别哭呀,或许你说的对,我们也没有到那样的境地,如若真到了这一步,不一定有她活得自在。”

    刘秀儿擦了擦脸颊,白了苏晓晓一眼。

    “你是将军家的小姐,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你跟着伤感什么?”

    苏晓晓叹息一声,抬起姣好的脸庞,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方向。

    “三年前,一个与我极为交好的官宦小姐,父亲获罪,族中男子流放辽北苦寒之地,家中女子,以婚配的转卖为奴,她们家几个姐妹全部充入官妓,我想让父亲帮着将她赎买出来,可是却不行。”

    刘秀儿有些急了,追问道:

    “为何不行?”

    苏晓晓看看刘秀儿,拍拍她的手臂接着说道:

    “这不是你花钱就可以做到的,需当地府衙准许才行,我那手帕之交的小姐,她父亲在镇江落罪,自然她也被留在镇江做官妓,新上任的镇江知府薛仁泰,与她父亲本是死敌,怎能放人,所以即便多次游说也是无功而返。”

    刘秀儿的手有些颤抖,“官妓?”

    苏晓晓点点头,“就像你我这样的人,如若我父亲或者你兄长获罪,就会遭受如此待遇,所以有时候想一下,能安稳一生真的非常艰难。”

    刘秀儿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苏晓晓,她的闺中密友遭受灭顶之灾,想要伸以援手却无法搭救,这种心情定是难受,那个姑娘的境地,或许还真的没有秋娘过得好。

    ......

    宫中,东暖阁。

    皇帝将掌中的一本册子,啪的一声摔在案牍上,册子瞬间飞了出去。

    方纪忠赶紧跪倒,下面跪着的一众太医院的众人更是匍匐在地。

    皇帝抬眸扫视下方跪着的众人,冷笑着说道:

    “好啊,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朕的太医院,库房所存成药,有三成都有问题,不是失了药性,就是保存不当,至于那些贵重药材,竟然有两成缺失,你们倒是给朕说说,这太医院是茅草屋,还是你们都是硕鼠,专门偷吃药材的?”

    万院判和另一个白发老者,已经浑身颤抖。

    所有解释的话都无法出口,这些统计和调查,都是厂卫的人出面,你想要隐瞒也做不到。

    万院判颤抖着说道:“陛下息怒,这药材是多年来损耗缺失的,不过账目上并未减去,臣接手之时就发现端倪,当时问过院使大人,可是......可是院使大人说,这是陈年旧账顺下来即可,翻出来也是伤了自家先祖的脸面,因此......”

    未等万院判说完,一个茶盏飞了过来,直接砸在万院判的头上,头顶的帽子被砸掉,脸上全部是茶水,还有一片茶叶挂在鼻子上,他却不敢动,不断叩头。

    “臣万死。”

    此言一出,后面的所有人员都跟着呼喊起来。

    “臣万死。”

    皇帝眯起眼睛,看向下方跪着的众人,这些人虽然口中喊着万死,却并没有几个诚惶诚恐的人。

    看来整个太医院,几乎都知晓这些事情,只有他是被隐瞒的那一个,皇帝怒极说道:

    “万死?朕看你们是有恃无恐啊!王寺澄管理太医院不善,无为吾能,着废黜其太医院院使之职,万骏汇、徐翔宇一并革职查办,余涉案御医一并由厂卫彻查,以罪论处,晋医正刘仞杰,为左院判暂理太医院之责。”

    此言一出,方伴伴朝着殿外一挥手,瞬间涌入一群侍卫。

    那些左侧跪着的御医们瞬间慌了神,没想到皇帝真的动怒,让厂卫调查,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此刻都疯了似的扑在地上哭泣,口中三呼万岁求着饶恕。

    为首白须白发的老者,紧闭双眸,与旁边的万院判,整理了一下帽子,给皇帝叩头,没有求饶没有解释。

    片刻,东暖阁内这些涉案的御医都被带了出去,刘仞杰跪倒说道:

    “陛下,臣等告退,这就去重新清理御药房,更新账目。”

    皇帝挥挥手,显然是有些疲惫了,刘仞杰带着瑟瑟发抖的众人出了东暖阁,站在门口回身看了一下,这些没有参与的御医,皆是脸色惨白,带着劫后余生的震惊。

    “各位,所有沐休全部取消,三日内将太医院的御药房清理一遍,账目和药品全部重新整理,要准确的真实数字。”

    此言一出这些人谁敢说啥,纷纷点头称是。

    不知过了多久,方纪忠回到东暖阁,御椅上的皇帝这才缓缓张开眼,一手扶额瞥了一眼方纪忠。

    “都办妥了?”

    “是奴婢都已经交代清楚,不过陛下这太医院少了如此多的御医,这今后各宫各院想要诊治该如何是好啊?”

    皇帝微微张开眼眸,瞥了一眼方纪忠。

    “难道朕要养着这些蛀虫?真要将朕的身体交给他们调理,才真的要担心。”

    方纪忠一惊,赶紧跪倒。

    “奴婢妄言了。”

    皇帝蹙眉摆摆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朕头疼的厉害,去给朕泡一杯那九窨茉莉白茶来。”

    方纪忠赶紧去泡茶,将微烫的茶盏放在皇帝手边,搓热了双手给皇帝还是按摩头部。

    似乎是疼痛舒缓了一些,皇帝这才提鼻子嗅了嗅。

    “别说这个味道,闻起来真的是心旷神怡,尤其是在这样的冬日,似乎看到了满园春色一般。”

    方纪忠笑着眯起眼,“陛下说的是,奴婢虽然没有尝过,不过闻着确实舒服,心情似乎都愉悦许多,这宁王世子的礼物确实用心了。”

    皇帝张开眼,看向御书案上的茶盏,未等吩咐,方纪中已经将茶盏递到皇帝面前。

    打开盖子,香气更加浓郁,不过这味道并不腻人,喝了一口味道也非常清新甘醇。

    皇帝深吸一口气,再度张开眼睛,眼中之前的愤怒已经散去。

    “听说筠墨和那个周恒,在京城合开了回春堂总号,那医馆比京城任何一家都大?”

    方纪中赶紧顿住手上的动作,凑近皇帝的耳边。

    “奴婢派人去看过,医馆已经归置好了,现在就等着开业,这不前两天卫国公的孙子被刺入腹部一刀,那随军大夫说没救了。

    不过不知哪个小子知晓回春堂的,直接将人送了过去,就是这位周大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算是将人救活了,出了那手术室,人就醒了,还叫卫国公来着。”

    旁人打听的,还有朱筠墨他们说的,对于皇帝来讲,这里都多少有些水分,听听也就算了。

    即便是赈灾,他们报上来死亡几十人,他也暂且算是信了,可内心却并没有在意。

    这方纪中不一样,他调查的绝对没有水分,皇帝怔了怔,手指敲打着桌面问道。

    “可知晓这是什么医术,怎能如此神奇,你可曾调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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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良医介绍:
急诊医生周恒,魂穿古代。
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图书馆呢?戒指空间和备品仓库呢?
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还瞬间背了一身债......怎么玩儿?
“等等休要动手,欠债我还,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伸手摸摸额头巨大的包,周恒愤愤然。
“什么鬼东西砸的我?难道是那......急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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