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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水山芋     逐尘录txt下载     逐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五 岁月无情百年终老,多留无益连夜下山

    七子又一次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送回,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他也不知道大山是如何挨过这轮番敬酒,他心想,或许是那“老三”也给了他“神酒”吧。

    七子来到外边,只觉人少了一多半,应该如那人所说,都四散开去了,至于各自忙些何事,也都无从知晓。他到河边闲逛,看到大山和那老头竟是坐在一处钓鱼,他走上前去,那老头非要教大山钓鱼,他心中好笑,大山捕鱼技术可是不比自己差的,怎的还需要他来传授经验?他仔细听来,二人对话颇有意思。

    “怎么这么笨,蚯蚓要从屁股上穿进去才能钓到大鱼!”

    “你倒给我指指看,哪是屁股哪是头!”

    “这圆些的一头就是屁股啦!笨死啦!”

    “,你看这条,两边一个样,它到底是没有屁股,还是有两个屁股!”

    “这条不算!”

    那老头抢过大山手中蚯蚓,丢入水中,大山哈哈大笑,又抓起一条,把钩从它身体中间穿过,丢入水中。那老头哼哼个不停,一眼不眨盯着大山那鱼竿鱼线,怎料自己那竿中了鱼,自己手慢了一些,让它跑掉。

    “嘿嘿,你看你看,从屁股穿厉害吧!要不是我走了神,它可别想跑掉!”

    老头喜滋滋穿饵,大山猛的一提,竟是从水中带出一条大鱼,七子心想,只怕有个小十斤。老头整个傻眼!大山大笑不停,

    “哈哈,我这一条,可真比你这两日加起来还要多!”

    那鱼跳个不停,大山双手将他抓稳,拿到老头面前,用力在鱼嘴之上亲了一口。

    “哎呀,真是美啊!”

    老头生着闷气,也不说话。大山却是更开心了,

    “嘿嘿,我每日跟你来钓鱼如何!”

    老头哼了一声,回道,

    “爱来不来。”

    七子乐了,看来老头还是愿意有人陪他一起钓鱼的,他觉察出大山有意留下,便问他道,

    “大山哥,你要留下来么?”

    大山微微点头,笑道,

    “这小河不大,鱼倒挺多,不如多钓一些,煮了汤给老祖宗补身子!”

    七子明白他意,心想,这新老掌门交接,必然有很多事需要帮忙,自己闲来无事,或许也能搭把手来。大山既然说要留下,那就多待上一阵。

    大山在老头面头瑟好一阵,这才提着鱼回去了。老头不服气,继续钓起鱼来,七子心中好笑,只因看到老头把那鱼钩子从好大一条蚯蚓身子中间穿过。

    大山每日与那老头钓会儿鱼,臭屁一阵,之后就再见不着人影,直到晚间吃饭时才会出现。七子手臂尚未好全,他想帮忙做些事情,大山也未同意,只让他练练拳法棍法,有闲功夫时就在青城山中四处走走看看。这山再美再幽,多看几次也就烦了,所以他干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练武之上。不时有弟子前来,有些对这招式套路颇感兴趣,他倒也不吝啬,毫无保留的把这要点教给对方。

    如此这般,转眼间已然入秋,这林间多松木,倒也仍旧是一片翠色。七子算了下时间,已然过了三月,这些时日大山似乎有太多事情要做,与他见面的时间着实不多,七子不愿让他分心,尽量不去叨扰。直到这日,大山只是清晨回去了一趟,很快回来,与老头一起钓了一整天的鱼,七子心知只怕所有事务已然处理完毕,有种预感,他们又要继续上路了。

    傍晚收工,二人今日渔获相当,老头看起来十分满意,哼着小歌在前领路,大山用绳子将鱼嘴一一串起,扛到肩头,叫上七子,慢慢跟在后边。今日三人来到老头那屋私下弄饭吃,大山亲自做菜,食材便是今日新钓鲜鱼,他煮了一大锅汤,每一个步骤都极为精细,看那汤汁白白嫩嫩,诱人得很。他亲尝一口,不住点头称赞,然后把汤舀入一个精致小碗之中,端了起来。

    “老头,七子,快快尝尝我的手艺,我把汤给老祖宗带去,你俩先吃着。”

    七子看那碗极小,似乎只能装上一口,哪里够吃,不过老祖宗年纪大了,不能多吃,倒也不是太大问题。大山一会儿回来,还没到就开口说话,

    “怎么样,我这手艺,可还要得?”

    老头今日渔获不少,心情大好,竟是有了不少好话,

    “嗯,今日这鱼异常鲜美,真是好久没有体会过这般滋味了!”

    七子知他平日并不吃鱼,这言论也不知是否他心中所想,不过他也尝过这汤,的确不错。三人吃鱼喝汤,不多时,皆是腹中鼓起,满足非常。七子摸着肚子,打出一个嗝来。忽听窗外哐啷一声响,似有碗跌落,然后只听得女子叫唤,

    “老祖宗!”

    “老祖宗!”

    那喊声有些慌乱,大山脸色突变,飞快奔了出去。老头面色凝重,七子随他一同跟了过去。大山独自一人上去,老头和七子等在议室厅中,不多时,人群聚集起来,都觉有大事将要发生。又过一阵,女声凄切非常,大山回来,直直跪在上,他大喊一声,道,

    “老祖宗,殡天了!”

    众人齐齐跪倒,大哭不止!七子也跪了下来,这些日子他深受老祖宗照顾,为她跪拜也是理所应当。大山闭上眼来,深深呼气,又道,

    “老祖宗多福,有这数千至亲至孝儿孙,也是不枉此生!”

    七子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众人更是嚎啕大哭,直把这议事大厅震得摇晃起来。七子没见到那小九儿,只怕是出了远门,一时也是赶不回来。这样算来,怕是老祖宗的丧事也只有让大山来主持。

    果不其然,大山和老头一同主持丧事,虽然人多场面大,却是异常的简短。就连一个墓碑也无,真是精简到了极点,

    堡垒对面一座小小山丘便是老祖宗最后的归宿。七子心想,只怕也是老祖宗自己心中所愿,不想让众人大张旗鼓替她操办,只要是真心实意爱她念她,就已经足够了。

    七子发现,此处这么多人,从长至幼都是无比自律,节俭成风,而门规似乎也是极严,根本没听过有人乱嚼舌根,老祖宗殡天这么大的事,众人虽然悲痛,却也没有乱了阵脚。

    三日之后,那小九儿回来,下了马便直奔老祖宗的小山,他趴在上边,哭了半日。哭完之后,在堡中交待一番,又连夜赶回。七子不知外边有何大事,只不过他初掌大权还有诸多要紧事做,这般作为倒也能够理解。

    大山又去跟那老头钓鱼了,七子能看出二人都极是伤感,互损逗趣也都少了太多。七子心头也不好受,空时,时常过来看二人钓鱼。自从老祖宗去了之后,就再没人钓起过鱼来。

    又过了半月,七子这日学二人钓鱼,他明白,都是空钩,哪能钓起鱼来,这般钓鱼,只怕也是略微缓解心中痛苦罢了。大山起竿,那钩上竟是有一只小虾,他呵呵笑道,

    “总算钓到了!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走了!”

    老头眯眼看着那小虾,骂道,

    “小东西不长眼!”

    大山又道,

    “该走了,该走了!待会收拾收拾,下山去咯!”

    七子看得出老头十分不舍,可他却仍旧摆出那般无所谓的姿态,

    “要走赶紧走,别吓着我的鱼!”

    大山轻声一笑,老头抬竿,那钩上却依旧空空,他收回线来,整理一番,再次丢入水中。七子注意到老头这一连串动作不比以往,竟感觉手上无力,吃不上劲来。鱼竿轻晃几下掉了下来,大山上前握住,又放入他手中,蹲下身来,肩头轻轻抵住他后背。七子欲上前帮忙,大山伸手阻止。七子眼中湿润,不敢再看,可他还是没能忍住。只见老头背靠着大山,微微颔首,长发自然垂下,河风一过,掠起几丝发尖。他手中已然无力,被大山一手抓住握紧。那竿头微微一动,大山提竿,钩上扒着一只肥虾,比大山刚才钓上的那只大上数倍。大山微微一笑,道,

    “嘿,快看,你这只比我的要大哟!”

    七子长呼几口气,这才缓和过来。他每日都来看老头,虽然没说几句,却早已相熟。老头的死,可比老祖宗要突然的多,他竟一时不敢接受。大山把那鱼竿仔细收好,这才抱着老头尸身回去。一路之上,众弟子一一跪倒,痛苦不堪,与老祖宗走时一般无二。虽然老头平日与普通弟子并无分别,可七子知他身份地位必然不低,众弟子这般表现,倒真是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依旧是大山处理老头丧事,这一场更是简单,临水的崖壁,便是他今后的住处了。小九儿又如之前一样,回来哭过,又折返回去。七子看得出,一下失去这两位老人,这里从上到下,人人心中都有了一层阴影,挥之不去,不可言说。

    待到所有事务了结,大山私下一一拜别众多故人,七子跟在一旁,瞧得真切,他们之间没有过多言语,可那双眼不会骗人,亲人之间的情谊,没有比这更真的了。

    二人连夜下山,火光也是伴了一路。一直到了山下,送行之人这才停住脚步。大山步伐坚定,一次也没回头。七子默默跟在后头,走了很远,他转头看去,火光仍在,却早已模糊,他心中仍是有些不舍。

    “大山哥,我们为何不明日再走?”

    七子开口问他,大山回道,

    “我们这一路,不能总让人护着,多走走夜路,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七子明白,不再多言。

    青城山下,一片旷野,这官道修缮得不错,伴着繁星倒也好走。这里有山有水,气候宜人,便有人在此耕作长居,二人走近农家,有狗狂吠起来,又走很远,方才停下叫来。二人行得极快,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到了一处廊桥休息。七子听这水声隆隆,开口问道,

    “大山哥,这雨已然停了许久,这河水倒也不见小啊!”

    大山那黑色面具在这星辰之下,隐隐泛着光亮,他把它轻轻扶正,这才回道,

    “这里可是大大有名!”

    “怎么个有名法?”

    “你可听过都江堰?”

    七子恍然大悟,道,

    “我早该想到的,真是太笨了!听说这都江堰已有千年历史,也正是因为它,成都才会变得如此富饶。”

    大山点头,又道,

    “它确实算得上神迹!”

    二人说谈一阵,只觉有人声响动,七子轻声道,

    “大山哥,好像有人!”

    大山点点头,笑道,

    “他们早来了,终于按耐不住了!”

    七子看他并不着急,又问,

    “大山哥,你早就发现他们了?为何不早些准备迎敌?”

    大山笑笑,

    “在这地界,还真不用咱们出手的!”

    七子只听得有人吃痛大喊,他很是好奇,

    “难道有人在暗中保护咱们?”

    大山回道,

    “你以为呢?从雅州过来,没见过一个找事的吧!哈哈,这可是我的地盘!”

    七子明白过来,应该是有人一路相随,只是之前没有听到过动静,今日只怕对头有点麻烦,这才引起二人注意。七子到外边查看一番,只看到地上有人踩踏打斗痕迹,并未发现活人。他回来坐到大山身边,摇头道,

    “没看到人,倒是有些脚印之类,看来他们不愿现身。”

    大山向四周喊道,

    “出来吧!”

    没有动静,只有流水之声。又过了一会儿

    ,黑暗之中慢慢现了数十人出来。这些人都统一装束,全身上下尽是黑色,衣着紧实,显得十分干练。大山招手,让他们过来,众人来到跟前齐齐站好,大山这才开口说话,

    “你们一路跟着,太过辛苦,还是快些回去吧,我们用不着这般保护。”

    一人回话,

    “长老,这是老祖宗生前的指示,我们断然不敢违意!”

    大山叹了口气,道,

    “老祖宗已经西去,她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你们啊,听我话,就回去吧!”

    那人又道,

    “长老请不要再说,即便没有老祖宗安排,我们也会前来保护!”

    大山笑笑,

    “若是没了这许多围追堵截,我这一路还不要寂寞死,你们存心让我无聊不是!”

    那人笑笑,说道,

    “长老一路虽无惊喜,倒也能多些时间看看风景。”

    大山摇摇头道,

    “总不能护我们一辈子吧。有些东西必须自己去面对,你们又何必如此!”

    那人想了想,又道,

    “这是我们的使命,长老请别再为难我等!”

    大山苦笑一声,向那人道,

    “借你剑一用!”

    那人递剑给他,他拿在手中观瞧,问那人道,

    “没的谈?”

    “没的谈!”

    那人很是干脆,大山轻轻一挥,切下一段长发,握在手中。对方有些慌乱,欲要上前阻止。大山却把手举高,慢慢说来,

    “罢了罢了!我这长老本就是个虚名,不做也罢!”

    大山把切下的头发塞入那人手中,又道,

    “从此以后,我与你门中再无瓜葛,你们也不用再为我卖命!”

    那人一听,跪了下来,大声说道,

    “长老,我们,我们……”

    那人一时语塞,说不出口。大山把那剑轻轻放回他腰间,回身对七子讲道,

    “我们走吧!”

    七子点点头,紧跟着他,二人慢慢往外走。

    “长老!长老慢些!”

    那人大喊,大山头也不回,只是挥动右手,作道别势。

    “长老!长老!我们回去便是!回去便是!不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长老!这一点,即使让我们都去付死,也丝毫不能改变!”

    大山停下脚步,又听那人讲来,

    “长老,这一路艰险,你们还得多加小心。我门人遍布大江南北,只要长老有需要,随时都能舍命相助!”

    大山转过头来,对他笑笑,

    “看来,你们还是比小九儿要通情达理一些!”

    那人看了看手中长发,又道,

    “这头发是长老不小心划下的,长老还请收回!”

    大山愣了一下,轻笑一声,道,

    “丢到这堰中去吧,让这里的鱼儿也尝尝我头发的味道。”

    那人一呆,随后还是照办。长发散开,落入江中,不知终要流向哪处。

    七子见众人情绪不高,心想这些人还真是义气深重,若非二人随时都会身处险境,倒还真愿意与之为伴,一路同行!大山轻描淡写一句,打破这尴尬局面,他道,

    “若是不嫌麻烦,给我们二人寻个小船如何?”

    那人一滞,赶紧回道,

    “马上来,马上来!”

    都江堰乃重要水利工程,哪能没人把守,有人就有船,想来也是由于门中势力影响,只消片刻,那人便回,

    “长老,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桥下。”

    大山抱拳谢道,

    “有劳各位兄弟!快些回去睡个大头觉吧!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他便带着七子一起寻那船去,其余众人立在当场,不敢动弹。过了桥来,便见一只小船横在水中,大山跳进船内,十分满意,他招呼七子过去,二人划水,向下流行去。

    行船途中,二人闲谈,七子问道,

    “大山哥,那人说门内弟子遍布天下,是否真有这般实力?”

    大山回他,

    “确实不假!”

    七子又道,

    “这青城派好生奇怪,这些日子我也接触过不少人,虽然待人十分诚心,但大都不苟言笑,也是完全猜不透他们心思!”

    大山张大了嘴,看着七子,七子不明白,摸摸头,又摸摸脸,问道,

    “大山哥,我这脸上有什么东西,你怎么这般看我?”

    大山呆了一阵,方才咽下一口,回道,

    “谁告诉你是青城派的!”

    “在这青城山上,难道不是青城派?”

    七子疑惑问道,大山摇摇头,苦笑一声,

    “在青城山上就是青城派了?七子,你还真是天真的很!”

    七子尴尬摸头,又听大山道来,

    “这青城山分前后两山,前山便有那青城派,乃道家法场,名气倒是有些,可也算不上什么大门大派,江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这些,你一点也不知晓吧!”

    七子想了想,回道,

    “确是不知!这青城山还分前后,我第一次听说。至于那青城派,我一直以为与普通江湖门派一样!”

    大山点头回他,

    “这也难怪!你平日也没太多话,对上这一群喜欢沉默的弟子,想多了解一些也是不易。”

    七子有些着急,问道,

    “大山哥,我从一开始便猜错,一错就错了三个多月!你可别再卖关子了!”

    大山笑笑,回他二字,

    “唐门!”

二六 竹水之畔书生落魄,闹市巷中独院清和

    二人行船之时,夜已极深,七子只觉没过多时,天际线上便有了些光亮。江边不少人居住,渐渐有了些灯火。

    “大山哥,沿这江水下去就能到成都了?”

    大山微一点头,道,

    “咱们慢些走,在天黑之前赶到就行。”

    七子对多远没有概念,没想过竟还要走这么长时间,不过他对大山向来敬服,也未有所怀疑。天色亮起,他在船尾发现一个包袱,打开一看,不由叹道,

    “大山哥,你看这唐门弟子也真够心细,这吃的喝的,黄的白的,还有这防身的,啧啧,竟然还有骰子!唉,是怕咱们太过寂寞,用来消磨时光的么!”

    大山取过那几颗骰子玩了起来,

    “这东西害人不浅,不过偶尔玩玩,也是无伤大雅!”

    七子取了些酒肉出来,二人一边吃喝一边玩那骰子。船儿顺水而下,渐行渐远。

    这江水两岸沃野千里,一眼看不到头,七子立在船上观瞧,不住感叹,

    “难怪被人称作天府之国,这里如此富饶,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啊!”

    江边住家多了起来,往来也多了不少船只。大山又道,

    “这里如此富庶,那都江堰也是有不少功劳的。自秦汉以来,在这片沃土之上能人辈出,多少英雄故事世代相传,又有多少传奇正在发生!成都自古以来就未改过名,其底蕴之深厚,难以估量,这世上只怕也没几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地方了。”

    七子看那沃土之上一片金黄,风吹稻香,让人心醉神往。

    “大山哥,成都比起那大理城又如何!”

    大山笑笑,回他。

    “一个天上,一个……”

    七子逛过大理城,也觉极大,若是真有这般差距,那真是万万不敢相信了!他心中期待愈强,恨不得马上飞奔到那城中,一探究竟。

    可二人并未加力,只是任那船儿自行,直到天空出现星辰,这才来到一个江水分流处,二人弃船上岸。大山慢慢在前带路,七子四下观瞧,只见这里溪水纵横,林木繁茂,几处小湖隐于翠竹之中,倒是一个个鱼鸟乐园。又行不远,便是一个大湖,长宽皆有数十丈,湖边几处火光,应该有人在此处定居。大山顺着湖边小道,依次来到那几处小屋,最终,寻到一间,也不敲门,用力一抬,里面插销断开,进到屋来。

    七子跟在后边,只觉里边有人大喊,

    “是谁!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私闯民宅!”

    大山喝道,

    “这都晚上了,哪有光天化日!你莫不是做学问做傻了!”

    屋内之人“咦”了一声,打灯出来,见大山站在门口,从上到下把大山看了个遍,他思索片刻,惊喜出声,

    “咦!小乙哥!你,你,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你这脸?”

    大山哈哈大笑,双手抓住他腰带,像举小孩一般将那人举起,那人被吓得不轻,落回地上也是缓了好长时间。七子见他书生模样,有此个头却是这般轻巧,只怕也是平日吃得极少,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哎呀,小乙哥,我可经不住这般摧残!”

    大山见有一小桌,一屁股坐了上去,七子跟了进来,那人与他示好,又到大山旁边去了。大山抓起桌旁草纸,眯眼看了几下,

    道,

    “功力渐涨,不错不错!看来这里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那人鼻孔吐气,大笑道,

    “我这只是临摹的太白诗稿,你这般说来,可就违心了哟!”

    大山从容至极,又道,

    “我本就说的这书法 功底,如何敷衍了事?”

    那人又笑起来,不再说这事,

    “对了,怎么有空来我这?还真是让我惊喜!”

    那人眼神不离大山面具,大山轻轻一扶,道,

    “这东西戴上是不是更加帅气!改日有空,找人也给你打上一副!这次来嘛,也就路过,没什么特别事情。”

    那人连忙摆手,道,

    “我可不要,怪吓人的,若是夜里照镜,迷迷糊糊之时,还不把自己吓个半死!”

    大山又道,

    “怎么,现在就只抄书为生?”

    那人淡淡一笑,

    “不多不少,刚够生存之用!”

    大山点头道,

    “嗯,那也不少了!你买这一堆破书,每日还用这许多纸张,还有每日烧的烛火!哎,还真是不容易!”

    那人却很欢乐,

    “这里能有不少书香味,因而住得也很舒坦!”

    大山道,

    “就只一人,难道不无聊么?”

    那人笑笑,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每日沉浸书海,却极是精彩!”

    大山又道,

    “不如我给你找个女人怎样!”

    那人慌忙摆手,急道,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

    大山哈哈大笑,抓起一本书扇起风来,

    “有什么不可的,憋得难受,如何能忍!”

    那人还要再讲,大山又接着说道,

    “有没有吃的!”

    那人赶忙找来几块干粮,分了几块递给大山与七子,他红着脸道,

    “就只这些了,先将,将就一下,我,我明日再买!”

    大山也不客气,取了过来,大嚼几口,生生咽下,

    “你平日不会就吃这吧!”

    那人道,

    “这东西能放好长时间不坏,吃了又抗饿,所以我大多时候都以它为食。”

    大山摇摇头道,

    “把日子过成你这般田地,也是到了极致了!不行,我还是得帮个忙,找个婆娘来给你收拾收拾!”

    那人还欲摆手,大山一把将他按下,向着七子道,

    “咱们还有不少吃食,取来给他打下牙祭!”

    七子笑着打开包袱,取出大块肥肉出来,那人一见,满眼放光,想来也是太长时间未吃肉食,才会现出这般表情。大山哈哈一笑,拿起一大块来,一下塞在那人口中。那人口舌倒是灵活,三下两下便将肥肉卷入,他大嚼起来,油水冒出,又舍不得滴掉,于是弄得手上全是油渍,又用舌头舔掉,这吃相着实欢乐,把七子也逗得大笑不停。

    “见笑见笑!”

    那人一边说着,那眼却是一刻也未离开过肉来。大山全递到他身边,他还要客气客气,

    “这样不太好吧!”

    大山干脆收回,他这才抓住肉来,

    “不客气啊,不客气!”

    大山放开手来,看他吃得满脸是油,很是欣慰。那人留下一半,放到一旁,

    “嘿嘿,留到明日再吃!”

    大山笑笑,

    “在你这住上一晚,明早便走!”

    那人回问,

    “为何这般匆忙,住上十天半月再走也不迟啊!”

    大山嘿嘿笑道,

    “就你这样子,还想招待我俩?这数千破书,只怕也卖不了几个钱,我们啊,还是不多叨扰喽!”

    那人缩了一下脖子,又道,

    “就是把我卖了,也万万不能卖书!它们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大山学他样子,道,

    “瞧你这德性!你天天点灯写字,一不注意,哼哼!这东西又不经烧,只需一小会,啧啧,就都没了!”

    那人赶紧回道,

    “可别乱说,乱说话容易出事的!”

    几人说笑一阵,席地而眠,那书生虽干瘦,打起呼噜来却也不落大山下风,七子死命捂住耳朵,这才勉强睡着。

    七子第二日清晨醒来,已然不见那书生踪迹,大山不知从哪找到一根鱼竿,坐在屋前钓鱼,七子走上前去,看他已然钓起了几条小鲫,笑着说道,

    “大山哥,你这钓鱼功力渐涨啊!”

    七子学他昨日言语,大山呦呦喊了两声,提起一条大鲤来,他哈哈大笑,

    “哎呀哎呀,这下够吃上一小顿了!这水中鱼儿这般多,那小子却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七子帮忙按住那鱼,笑笑,

    “大山哥,你莫不是真想给他找个女人?”

    大山轻轻一笑,道,

    “这是自然,找个会抓鱼的,每日煮些鱼汤给他补补,保证三两个月后就红光满面。”

    二人说笑一会,那书生回来,喜笑颜开,七子见他一手抓着一只公鸡,那鸡奋力挣扎,差点挣脱,书生这才用上双手,看起来,这缚鸡之力还是有的。

    “今天咱们吃鸡!”

    大山摇摇头道,

    “只怕够你半月过活了吧!”

    书生憨憨一笑,道,

    “难得浪费一次,也无妨!”

    大山点头道,

    “正好,再煮锅鱼汤,好好吃上一顿!”

    书生不会处理鸡和鱼,也只有七子来办了,他动作倒也麻利,很快处理干净,简单炖下,三人吃肉,伴着唐门弟子备好的烈酒,倒也吃得兴起。书生想来太长时间没有吃过酒肉,这一餐真是吃了个肚腹圆滚,他很快吃醉,倒在桌上便睡着,鼾声大起,稍隔片刻便会打出一个嗝来。大山将他抱到床上,带着七子出来。

    “七子,说好请咱俩吃,却尽都让这小子吃了去!走,我带你去吃喝玩乐!”

    七子笑笑,他早听说成都极为富庶,正所谓吃的多了,也就会去想着如何才能吃得更加舒服,所以在这里,绝计少不了好吃的!

    二人行不多时,便到一处城墙,蜿蜒数里,一眼看不到尽头。七子又往上看去,只觉它极是雄伟,有那气吞山河的气势。

    “大山哥,这城墙看起来很新啊,似乎比大理城的要年轻上不少!不会是近年刚建的吧!”

    大山想了想,回道,

    “怎么也有个百十来年吧,听说前朝大乱之时,有蛮夷进犯成都,守城军民齐心协力,在极短时间内将这城墙建成,也是一个不小的奇迹!这城门内外商贩众多,你若想吃些玩些,可劲儿去弄吧。”

    七子看这行人往来不绝,十分热闹,他买了些小吃与大山分食,二人边吃边逛,不经意间便入了城来。再行不久,到了一处街巷,七子朝里看去,只觉里边人山人海,各式叫唤声混杂一处,完全无法听清到底说了些什么。二人慢慢朝里挤去,后边又有人将他们朝前挤,有些新奇好玩的东西想要停下观瞧也是不能。七子被挤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大山无奈笑笑,道,

    “这不巧了,正好赶上八月十五,人太多完全没法尽兴!”

    七子笑笑,

    “没关系,看上一看也是好的!我总算知晓这大理城与成都之间的差距了!”

    大山指了指街巷一侧,

    “咱们去那边,清静一些!”

    二人挤到一条小小巷道里边,小巷只能

    容二人侧身相错,刚一进来,面前一位胖胖女子便将二人拦住,她略微有些不喜,道,

    “没见我出来了么,怎么也不先让让,若是堵住,谁都过不了了!”

    她看着大山有些好奇,还要再问,大山便退了出去,示意她先行,那人微微点头,出了巷来,七子只觉她身上带着股鱼腥味,异常浓烈。

    女子走后,巷道里边再无他人,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拐了几个小弯之后,便是一处深宅,七子看了一眼,心头也是有些疑惑,问大山道,

    “大山哥,这也真够奇怪的,这巷子这么窄小,竟然是直直通向一座大宅!”

    大山笑笑,

    “隐在闹市之中,必有高人!”

    七子期待见那高人,轻轻拍打门环。不多时,便有一小伙开了门,七子一看这小伙,心想这里竟然开门做起生意,真想不通此处能做些何等买卖!小伙一见二人,赶忙招呼进去,二人被人一通夸捧,呵呵乐个不停。七子突然停下脚步,轻声对大山道,

    “大山哥,你看,果然有高人啊!”

    大山朝那边看去,嘿嘿笑了起来,

    “对,他就是那位高人!”

    小伙机灵得很,马上问来,

    “原来是老主顾,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大山点头,随意找了张桌椅坐下。七子看看四周,只觉自己被一片绿意包围,那树枝草帘被修剪得极为齐整,呼吸都有草叶青香。这高墙大院之内,无论外边多么吵闹,这里始终静得出奇,连那远处客人杯碗轻碰之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大山哥,这里好生奇怪,难道来这的,都只是喝茶?”

    大山看那高人朝这边走来,向七子嘟嘴,七子回头看去,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听那人说话。

    “两位可是认得我?”

    大山起身,轻喝一声,

    “起!”

    那高人双手下意识抱在一起,大山身子弹起,一脚踏在高人双手,借力飞出几丈,又稳稳落定!

    “哎呀!小乙,小乙哥!”

    大山哈哈大笑,走到那人身边,七子只觉二人这般看来,十分好笑。大山个子不算小,头顶却刚能够到那高人肚脐,那高人极瘦,看起来又要再高上几分!

    “小高,你可又长高了不少哦!”

    那高人嘻笑回道,

    “老是长高也是愁人,不过已经有十多年没再长了!”

    大山又问,

    “这里现在就你在打理?可没甚人气呀!”

    高人憨笑道,

    “这还没到点呢,每日午后方才有人过来!不过,今日正好八月十五,也许不会有太多人,只因多数人会去那南门看场好戏,又或是去文殊院礼佛,之后就在那边赏灯游玩了。不过戏还是少不了的,今日一出,正是那张飞张益德拒水断桥的好戏!这些年来,我们兄弟几人共同经营,倒也还算过得去。”

    那高人说完,也是手舞足蹈起来,七子看他由于过高,不太灵便,这般动作,确实十分有趣。高人离去片刻,带了瓜果小点过来,两壶清酒用热温过,接手过来,还带着些热气。

    “你们先用着,我过去帮帮忙!”

    大山示意无妨,那高人去了,只留二人喝酒吃瓜。

    “大山哥,这里是唱戏的地方么?”

    七子指了那边一处高台,大山点点头道,

    “唱戏,也有杂耍说书之类,虽然身处闹市之中,却有高墙相隔,平日无人之时,倒还真是个休闲好去处。”

    七子又问,

    “我也曾听过看过不少三国故事的,也不知这里又要如何讲述。”

    大山回他,

    “咱们不急,就多待上一会,看一会便知。”

    小伙计端来一大盘牛肉,七子看那牛肉外表黑色,没甚稀奇,他捡起一块,掰开一半,递给大山。大山开口便吃,七子则是慢了许多,他看那牛肉外黑里红,带着些许椒麻香味,放入口中,十分松软,轻轻一嚼,便碎裂开来,味道溢出,霎时间便让人极度满足。七子惊叹道,

    “啧啧!这牛肉好香,松软适度,还不塞牙!真是好吃!”

    那伙计举起大拇指道,

    “这位小哥倒是识货!这牛肉可是秘制,是咱们院里的招牌!这每日天还未亮,便有人来抢,外边这小巷子哪里挤得下,也多亏咱施恩姐,这才镇得住他们!这一小盘,还是高高儿特意留下的,说是要备上一些,免得遇到老友没东西招待!我看他认得你们,这才跟你们多说上几句,不然啊,他可要开口骂我了!还有还有,这牛肉啊,得来也真是不易!官府禁杀耕牛,这牛肉也是咱们施恩姐费了好大气力才弄来的!每日就那么一点,卖完就没得吃,我们自己人也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七子心想,这大理国也不让随意杀牛,不过老了病了,没了劳力的倒也能上桌来,在这方面倒也一致。他随意问道,

    “这牛肉也是那施恩姐做的么?”

    伙计回道,

    “是啊,除了她,可没人知晓那秘方!”

    七子点点头,还欲再说几句,那伙计外瞟了一眼,马上兴奋起来,对着远处大喊道,

    “施恩姐!你快来,听高老大说,这二位也是你的老相识哦!”

    七子回头看去,只见刚才巷口遇到的那肥胖女子进了院来,肩上扛着一大只牛腿,牛腿应该刚被卸下不久,还有血水滴将下来。

二七 郎情妾意天造地设,以武下酒戏说人生

    那女子眯眼看了一会,似乎对大山没什么印象,她回去放下牛腿,这才过来大山这边。大山未说一句,只顾吃那牛肉,女子左看右看,却还是记不起来,

    “好像有些眼熟,我们见过?”

    大山把那牛肉撕扯干净,这才抬头看她,道,

    “小柿子,你记不得我了!”

    那女子吸了一口气,手指放在嘴边,作思考状,

    “哎呀,难道是小乙哥!”

    大山笑笑,微微点头,这施恩大感兴奋,冲上前来,七子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那施恩已然一把将大山抱住,抬了起来。大山表情带些无奈,也是任由她这抱着。施恩又转了好几圈这才停住,将大山放下,道,

    “我上次见你,只有十岁!现如今,都老得嫁不出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过,我只道难有再见之日,没想今日却是老天开眼,让我再遇到你!”

    施思说着说着,竟是流下泪来,大山抬起手,用衣袖将那泪水拭去,关切问道,

    “怎么,没人敢娶你?”

    施恩一听,破涕为笑,回他,

    “谁敢娶我呢!”

    大山哈哈大笑道,

    “巧了巧了,我这正好有一待婚男子,虽然有些呆板,倒也算个实在良人。他现如今生活窘迫,每日也只勉强糊口,若是跟了你,倒也能吃个饱饭不是!”

    恩施也咧嘴笑了起来,脸上肉嘟嘟,倒还有些俏皮好看,

    “他跟了我,就不愁吃喝啦!”

    众人一同大笑起来,大山吩咐那小伙计出门,去将那书生带来,恩施催促他赶快,他像个猴子一般,手足齐跳奔了出去。高人回来,与施恩一起伴着大山二人坐下,说些这院中近年状况,七子听说他们过得不错,也是为他们高兴。过了许久,那伙计方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潦倒书生。

    “小乙哥?你让他来找我过来?”

    书生眼力倒是不错,刚进院来便发现了大山二人。大山招他过来,把身边小椅挪开让他坐下。他向周围众人施礼,这才慢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七子心头好笑,他倒像个黄花大闺女了!施恩始终微笑看他,他显得有些不太自在,向大山求助,问道,

    “哥,你叫我来,这是?”

    大山笑笑,

    “不是说好给你找个女人么!”

    书生惊,

    “哎呀呀,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啊!”

    众人一听,都乐了起来,大山拍拍他后背,指着施恩对他道,

    “你看这位,长得多喜庆,你若娶了她,这后半辈子,那可真是要享福喽!看你俩这身形,啧啧,真是绝配啊!”

    施恩哈哈大笑起来,走到书生边上,拉着他一手,问道,

    “小哥哥,你看我怎么样?”

    书生脸上红成一片,低下头来不敢看她,施恩耸了耸肩,伸出一掌,托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抬,书生这才扬起头来,

    “你看你,长得这般精神,我喜欢!你脸红成这样,还真是可爱的很呢!”

    她捏住书生小脸,轻轻摇晃,书生丝毫不敢动弹,任她作为。七子心想,这俩人如此不搭调,若是真能走到一处,倒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施恩扶住书生坐下,给他倒上一杯清茶,书生战战兢兢喝了一口,又乖乖坐下。大山很是得意,对那书生道,

    “觉得如何?你若跟了她,吃喝不愁,也能安心做你的学问。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哼,那这小柿子还不得把人压成肉饼!我夜观天象,今年冬天要比往年冷上太多,你那小破屋子透风的厉害,要过这寒冬可得要脱层皮。若是来到这边,那就没这一说了!或是把她带回那屋,夜里抱起,也会觉得暖和许多!”

    书生低下头来,玩着手指,七子看他似乎并无意见,他又看看施恩,她早笑得合不拢眼。从这样貌上来说,书生倒真是不错,施恩虽然胖些,倒也有几分姿色,十分富态,越看越觉喜欢的那种。二人这般表现,只怕这事能成。大山轮番看他二人,大笑道,

    “就这么说定了,哈哈,我也当了回媒人,好事啊,好事!”

    七子注意到书生不时偷看那施恩,施恩却一直含笑盯着他,似乎能看到他内心一般,这次真是**不离十了,七子也着实为他们高兴。

    大山也知二人有戏,又道,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你俩自行定下便是,我呢,带着小友去南门逛逛,就此告辞了!”

    几人一听,也都站了起来,施恩大声问来,

    “这么快就要走,咱们这戏都还没开呢!”

    大山摇摇头道,

    “这戏呢,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连我这位小友都看过的,你们无非再多些花样,也没太多意思!”

    施恩忙道,

    “这可是我们精心安排的大戏,可不是普通小戏班子能做成的,看了保准让你们满意!”

    七子虽然对这三国猛张飞也了解颇多,倒也有些兴趣看看,大山看看他们,也只好稍作停留。施恩又道,

    “小乙哥若是急着走,那咱们今日就多演一场,也不耽误你们南门看戏!”

    大山点点头,倒了杯酒,慢慢抿着。施恩与高人下去准备,戏台本就已经布置好,只待那演员上场。

    不多时,那施恩和高人带着吃的过来,与大山几位同坐一桌,看那台上演员表演。七子极是欢喜,这戏虽然熟悉,被这些年轻人演来,倒真是别有趣味。那张飞扮相十分欢喜,马尾做的大胡子生动致极,那变脸绝活七子也是第一次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山看他喜欢,笑问那施恩二人,

    “确实不错,戏要多上几折的话,倒也不愁没人捧场。我今日也捧上一捧,算是我对这些晚辈的见面礼了。”

    大山奉上两锭整银,施恩二人哪敢收礼,连忙回绝,大山又再拿一块出来,看那架势,若是再有推让,还要取出。二人也知无法拒绝,只好收下,也替那小辈谢过大山。

    书生看戏看得入迷,完全忘了周围状况,施恩来

    到他身边也未曾发觉。施恩附耳过去,轻声道,

    “小哥哥也喜欢看戏么,以后每日过来看上一场如何?”

    书生也没看她,下意识回道,

    “好啊,好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赶紧缩起身子,引得施恩大笑不止,她搬来小凳与他坐在一处,书生初时还有些拘谨,好一会才放开心怀,又看戏去了。七子觉得二人紧挨坐下,场面十分温馨,似乎这事已然成了。大山偶尔看他们一眼,也都带着笑意。

    这戏本不该在此时上演,因而并无太多人观看,众小辈演得极为卖力,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之后的演出。这戏直到申时方才散场,外边却是慢慢进了人来,大山站起身来,道,

    “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这不,戏也演完了,我们这就走了,生意要紧,就不要来送啦!”

    说完他向诸人招手,又在那书生肩上拍了两下,方才转身出去,七子向众人告辞,跟在他后边出了院门。巷道过来不少人,二人与之错身而过,还好没遇到太过肥胖之人,这才很快出来。来到街上,已然没了多少人影,七子料想,可能正如他们所说,都到那文殊院礼佛或是南门看戏去了。他问大山道,

    “大山哥,咱们朝哪儿走,真要去那南门看戏?那里的戏与刚才看的又有什么不同?”

    大山笑笑,回他,

    “去了就知道了!”

    他加大步伐往南行去,七子虽然好奇,却也不再多问。二人只顾赶路,走了好长时间,这才到了城门。七子看这城门较之那西门来说,还真是多经历了不少风雨。二人出了门来,这城外人头攒动,不时有那叫好声起。七子见众人围在城墙百步开外,里边似乎有人打斗,他跳起身来,却仍旧一点看不清楚里边状况。大山上前,拨开人群,狠劲往里边挤,七子也学他那般,引来众人大喝怒斥。

    挤了好一阵,这才来到场地中间。七子跟在后头,也大舒一口气来。他挤出来时,脚下却是被绊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有大山一手拉住,否则就要丢人现眼了。二人来到最前,这一场比试已然结束。

    “前边的快些坐下,别挡着后边!”

    七子知道这后边人催促自己,轻轻蹲坐下来。大山用脚将地上抹平,一屁股坐了下去,七子见他如此,也过来并肩坐下。他这时才好生看看这里,只见这四周怕是有几百来人,把一小小茶馆团团围住,中间一片空地,十分平整,有个二三十丈长宽。趴的坐的蹲的站的都有,人人面色喜悦,正是要等着看场好戏。

    七子看这场中无人,只怕那戏子正在茶馆之中准备,不多时,便会有大戏登场,虽然知晓有好戏看,此时与众人围坐一处,却也别有一番趣味。那茶馆伙计不少,四处端茶倒水送食送酒,众人若是需要,举手示意便有人过来服务。大山也举起手来,那伙计陪笑过来,将大山要的酒水点心记下,飞快回到那茶馆之中。

    七子笑笑,说道,

    “大山哥,这种场面还真是少有,这么多人,这小小茶馆生意也当真火爆啊!”

    大山点头道,

    “喝茶多没劲,看这种好戏,就得喝些好酒!这里酒只怕也不是自酿,可他从别处进来,转手一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哎,向谁说理去!”

    旁边一人也是好接话,马上开口道,

    “可不是么,这酒正是城中楼外楼的招牌,这里喝一坛,能在里边喝上两坛呢!哎,可这等场合,贵些就贵些吧!”

    那人手上一坛,刚喝不多,递给大山,又道,

    “,还没开始,先喝几口润润嗓子,到那精彩之时,也好多喊上几下!”

    大山大笑一声,接过酒来,

    “多谢多谢!”

    他大喝一口,舔了舔双唇,叹道,

    “这酒倒是不错,只是缺了好戏,不太过瘾啊!”

    那人又道,

    “可不是么,我这已经是第三坛了!不过好戏也已经到了尾声,你们可是来晚了哟!”

    七子被他们一说,更加心急起来。只听得众人大哗起来,一位中年男子从茶馆之中走出,大喊一声,

    “今日最后一场,对阵双方,峨眉紫云洞府柳鹤眉柳大侠!”

    他稍稍停顿一下,众人鼓掌欢迎,一位身着紫袍青衣的长须持剑男子从茶馆之中走出,风姿卓越,飘逸非常。那人紧接着又道,

    “另一位是咱们去年第一,来自剑阁道的散仙霍如风霍大侠!”

    又有一人走出,手持狼牙大棒,破烂衣衫里边筋肉分明,他骨骼极大,筋头筋脑,看上去也就一莽夫而已,与他这如风的雅名有不少出入。难得七子此时方才明白,这与之前那戏大大不同,可是那真刀真枪的对战!

    伙计拿来酒肉,大山分给身边众人,这边议论之声渐起,引得场中那通报之人不喜,他看向这边,方才安静下来。

    “生死状已签,生死由命,诸位看官,请了!”

    那人从袖口之中取出一物,向众人展示,之后便慢慢退了出去,场中也只剩下那对阵双方。

    大山笑着对七子道,

    “你觉得哪个戏好看?”

    七子眼睛不离那二人,回他道,

    “当然这个过瘾啦!那三国的故事,四处都能听到,这眼前高手过招,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大山点点头道,

    “这是自然,还是这个实在!嘿呀,来了来了!”

    再看场中,那双方拉开阵势,静待对方来攻!这般相持片刻,那霍如风忍耐不住,狼牙棒劈头砸下,柳鹤眉身子一晃,轻巧躲过。怎知那狼牙棒似有灵性一般,又是横向砸来,柳鹤眉用剑一挡,飞出三尺之外方才停下。刚一停住脚步,那狼牙棒又从侧方来攻,他竖起长剑,身子旋转起来,竟是把这棒来势化解,他剑尖微动,已然插向霍如风后颈。霍如风也是厉害,这短时间已然猜到对方用意,狼牙棒转出一个半圆,回过身来,将那长剑向上弹起。二人都向后退,又呈现最初相持状态。

    众人大呼过瘾,这高手过招便是如此,妙到极致

    ,丝毫不敢有所松懈。七子同众人一样拍手称赞,

    “精彩,精彩,大山哥,这二人果然是高手,又稳又准,有攻有守,招式清晰,不拖泥带水!”

    大山笑笑,喝一口酒,道,

    “这下酒菜尚可,尚可!”

    众人齐齐喝彩,对阵双方也是用尽浑身解数,却仍旧奈何对方不得。这天色已然不早,启明星也早已现了身,这二人,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茶馆边上有人敲锣,二人听令退到一边,之前茶馆那人又道,

    “两位大侠已经战了一个时辰,让他们稍事休息,我等掌灯上来,再来决一雌雄!”

    围观众人悬着的心刚放下片刻,那灯火照亮,二人又入到场中。在这灯火之下打斗起来,却是格外好看,里边拳脚虎虎生风,兵刃相接清脆悦耳,掌声一刻也不曾停歇。七子笑问大山,道,

    “大山哥,这两人实力相当,也不知会斗到什么时候,依你看,这二人真实实力能有多少?”

    大山咧嘴笑笑,回他道,

    “你也看出门道了吧!哈哈,这二人只怕演戏的功夫更加了得,不过还算个中好手,普通武夫倒也难是他们对手!”

    大山这话声音稍大,却是被那场中二人听到,二人齐齐停下手来,怒视这方,霍如风大喝一声,道,

    “你是何人,口气倒是不小,有种上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大山装作害怕模样,连忙摆手,回他道,

    “不,不,不,只是乱说乱说,十来个回合就受不住了!”

    霍如风轻蔑笑道,

    “还有些自知之明,臭嘴放干净些!”

    大山又道,

    “不,你可弄错了,我说的是十来个回合,你就受不住了!”

    霍如风一听,哪里忍受得住,挥起狼牙棒便往这边招呼,七子看他这般用力,却砸得极准,众人大惊,赶忙让开。之前请大山吃酒那人裤子落了下来,露出两只雪白大腿,他赶忙捂住,不知发生何事。原来大山不知何时已将他裤带解下,裤带一弹一卷,便将那狼牙棒之力卸下。那霍如风已经到了跟前,重拳已然到了大山头顶,若是不躲,只怕就要被他一拳砸烂额头。怎知大山一点未躲,那拳却是刚好停在了面门。七子心惊不已,再细看来却明白过来。原来那人太过轻敌,怎会知晓大山的厉害,大山左脚脚尖早已踢中那人肚脐,那人吃痛,重拳也就卸了力。大山嘻笑着对那人道,

    “哎呀,原来只用一招啊!哎,我还以为能有十多下呢!”

    霍如风吃痛,滚倒在地,蜷成一团。柳鹤眉看到大山出手,自知难是敌手,只静静站在一旁,捋着胡须。众人见这怪人只一招便制服霍如风,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直到那没了裤带那人叫了声好,众人这才欢呼起来。响声雷动,直把那城头官兵都招惹出来!

    “什么人在此闹事!”

    一队官兵过来,为首一人大喝道。茶馆那人出来回报,

    “两位大侠正在激斗,怎知有人出来捣乱,官爷,就是那位!”

    那人手指大山,官兵迅速过来将他围住,大山大手一摊,惊愕道,

    “官爷,可不关我事啊,他他,是他先来打我的呀!”

    那官兵厉声回道,

    “哪来的刁民,竟然无视王法,来人,给我绑了押入大牢!”

    众人虽然都为大山报不平,却是无一人出口相帮。七子有些着急,不过他眼瞅人群四周有了动静,心知有自己人在,应该没甚大碍。大山嘿嘿干笑两声,正要回话,又两位官兵慌忙赶来,一人气喘道,

    “大人要亲自审问,请他,嗯,让我带他回去!”

    之前那人有些疑惑,却还是让开路来。那人向大山道,

    “跟我来吧!”

    大山把那裤带还给那人,向七子道,

    “走,咱们去会他一会!”

    七子跟上,二人随那官兵一同进城。转过小巷,又上到了城头。七子心中一直打鼓,自己人都在城下,这里官兵众多,若是出了事,二人只怕不好脱身。

    正思虑间,迎面赶来一位,着装与众官兵不大相同,应该是位长官,不过具体官职如何,也就无从知晓了。那人还未近前,便大声唤道,

    “我还道有人闹事,不过还是一眼就把你认了出来!你这面具当真奇怪,差点当寻衅的抓了!哈哈,来我的地盘也不来通报一声,太不给面子了吧!”

    大山大笑起来,

    “你这官当得倒是滋润得很,看这劲头,油水很足啊!我那可是花了好些银钱才买的酒,都没尽兴就被人抓了!”

    那人又道,

    “我的不是,我的不是!这不,已经让人去准备酒菜,咱们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大山招呼七子,二人跟着那人来到城门之上,早有人摆好桌椅,三人随意坐下,尽情寒暄。

    “老弟,你这动静真是够大,把官府都给惊动了!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在,这成都府内,没人敢动你分毫,老哥我就敢打这包票!”

    大山瘫倒在椅上,摇头道,

    “莫非你还要专派一队人马保护我?哎,没劲,太没劲了!连走个路都不安生!”

    那人嘻笑着道,

    “保住小命要紧!我看你啊,就在成都待下得了!这里有吃有喝,又没危险,只这小小茶馆便能赚个不少!哎,对了,我听说你一路都在讲故事,嘿嘿,肯定有讲到我吧!我是不是英明神武,厉害至极!”

    大山笑笑,

    “那是那是,真是神威勇猛,算无遗漏!又是平易近人,大肚能容天下!”

    那人大笑,又问,

    “能不能也给我讲讲?”

    大山回他道,

    “以前的讲完啦,只有后边的啦,听是不听?”

    那人急忙道,

    “自然要听,自然要听!快些说来,我这酒可正需要这下酒好菜哦!”

    那人极是殷勤,给大山七子倒满酒来,大山喝上一口,看那夜空繁星璀璨,城外火光晃眼,慢慢说来。

二八 云雾漫天逆雪而行,洞天福地却起悲声

    “哎呀呀,你们总算回来啦!你这小子也太慢了,就这点小事也磨蹭了这么久!”

    那蒜头拉着小和尚不住抱怨。小乙赔笑道,

    “蒜头前辈,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可一点也没闲着啊,这周边好吃好玩的地方,只怕也被你跑个遍了!”

    蒜头嘻笑道,

    “越往西去,越是好玩啊!不过吃的嘛就少了许多!来看看,我这里有一朵屁股花,好看至极!”

    蒜头慢慢将那东西取了出来,童陆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蒜头前辈,你这东西哪里是花,分明就是两块豆子嘛!”

    蒜头一看,哭闹起来,

    “啊!怎么坏了,怎么坏了!它分明是个屁股的!”

    他把裂开的两块合在一处,还真像一个墨绿色的屁股!小乙奇道,

    “咦,蒜头前辈,你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两瓣中间还带个小缝,还真像个屁股哟!”

    蒜头心情大坏,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不是姓施的小子,他说是从南边寻来,只此一个,玩坏就没了!啊,啊!”

    小乙笑笑,

    “还有这么多好玩的,蒜头前辈,咱们一起去成都吧,葱头前辈只怕在那等急了!”

    蒜头摇摇头道,

    “我干嘛要去找他,嘿嘿,对了对了,我还要去雪山呀,姓施的小子先过去了,我呢,回来接小秃子。你们啊先过去吧,我玩上几日再来!”

    白青一听,出声道,

    “小乙哥,不然咱们也去吧!我早就听说那雪山,却是从未去过!”

    小乙知她轻易不会开口,这般要求,也是心心念念太长时间。更何况,这阵子她费尽心力也没能去掉水中巨毒,心情压抑至极,此时去到那雪山玩玩也正好可以散散心。他又想了想,回她道,

    “那咱们托人给葱头前辈带话,他若愿意,便到雪山寻我们!”

    蒜头赶忙说话,

    “别管那老葱头啦,他怕冷啊,哪里去得!快走快走!”

    小乙托那寺中和尚帮忙,寻个要去成都的香客,这里离成都不远,这类香客倒也容易找,只是片刻功夫便寻了来。小乙给了些跑腿费,仔细嘱咐一番。那人死活不收,小乙将他拉出寺外,这才勉强收下。

    蒜头早已不耐烦起来,在寺门口跳蹿不停,小乙刚放走那人,就被蒜头抓住,

    “嘿嘿,快走快走!”

    蒜头跑跳着在前带路,众人跟在后边,下山去了。

    去往那雪山的路虽然有些繁绕,倒也好找,一路之上顺水行来,傍山河畔还是遇上几个较大村落,这里的人常年饮这雪山融水,肌肤也较外边人好上不少。这日清晨,众人来到雪山之下,山脚无雪,寒气已然袭来,除了蒜头,众人都早已备好保暖衣物,此时就派上了用场。尚未入秋,这里却已极寒,与山外形成鲜明对比。

    小乙看看这山,说道,

    “这山只怕不太好走!你看这云雾这般深厚,不如等它散去咱们再上山?”

    蒜头大摆脑袋,斥道,

    “哪这么多讲究,这云雾只是天气大好,大雪被晒得厉害,才雾起来的!我什么雪山没爬过,这里啊,轻松得很!”

    小乙有些犹豫,可被蒜头一拉,又如何反抗得了,几人还是前后脚,一同上山去了。

    上山走了许久,那蒜头上去又下来,老是嫌人走得太慢。小乙和辜炎倒还没怎么,白青童陆和小和尚就有些吃不消了。小乙向蒜头抱怨道,

    “蒜头前辈,你可别再催了,你看他们,早就不行了!还有,这雪这么多,施前辈怎又会在那上边!”

    蒜头双手叉腰,喝道,

    “他说要来这里赏雪,让我接你们过来的!他一定就在上边,咱们马上就能寻到他了!”

    众人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小乙看这四周白茫茫一片,哪里能见到一个人影,他对蒜头说道,

    “这雪已然快要没膝!这里虽然下得不大,可再上去,只怕会有大雪,施前辈没你这身子骨,又如何抵挡得住!我看啊,他是嫌你麻烦,故意找个借口把你支走,自己先去成都玩了!你啊,定然是被他骗了!”

    蒜头仍不死心,哇哇叫着还要去寻那施前辈。小乙张罗着下山,蒜头却又奔了上去,好长时间方才回来。小乙看他表情丰富,应该发现了好玩东西。蒜头乐道,

    “上边有人啊,真有人啊!我都看人家头顶啦!”

    众人大奇,这云雾下沉,这雪慢慢大了起来,怎会有人还在山上?莫不是有人被困雪中,无法自行下来?正思虑间,又听蒜头说道,

    “那里还有洞穴,还有人说话呢!咱们快些点,别让他们把好吃的吃完啦!”

    小乙心道,这个时候还想着施前辈的美食呢!他眼神询问众人,倒也没人反对,也都加把力气随他一同上去。蒜头又跑没了影,这雪山之上起了风,把雪花刮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小乙让几人用衣物捂住脸,相互拉住,以免走失。又行许久,那风戛然而止,眼前也略微光亮起来。童陆大喊,道,

    “嘿嘿,你们看,那边好像真有个洞穴,哎呀,你们再看,那绳上吊着的,不正是蒜头前辈么!”

    众人看向那边,果见一个蓬头怪人正在向上攀爬,小乙咽了一口唾沫,道,

    “他倒容易,你们三个怎么上去!”

    童陆嘿嘿乐着,道,

    “还不只有你一个个背上去!”

    小乙摇摇头,看向辜炎,辜炎点点头道,

    “我把小和尚背上去,这没问题!”

    这次换作小乙乐了,他向童陆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陆陆,这次要辛苦你了!你看那边三条长绳,也只

    有你自己来了!”

    童陆大喊,

    “我可不行,小乙哥,你可不能这样!”

    话音未落,小乙已然拉着白青踏雪而行,沿着蒜头的脚步奔走过去。辜炎带笑不笑看了一眼童陆,也拉着小和尚过去了。童陆不住跺脚,可他体力太差,竟是连小和尚也比不过,远远的落在了后边。小乙将白青与自己绑住,这绳子虽然数十丈长,可每隔几尺就有一绳结,倒也好爬,小乙很快上去。小和尚很轻,辜炎倒也没费太多气力。四人上来,趴在崖边看崖下童陆。童陆奋力爬上几尺,又掉将下去,如此几次,干脆坐到雪中生起了闷气。

    众人嘲笑一番,才想如何让他上来,小乙嘿嘿笑了两下,向下边叫喊,

    “陆陆,你用这绳子绑住身子,我拉你上来呀!”

    童陆见有人理他,赶忙站起身来,

    “我不会绑啊!你快下来接我才是!”

    小乙转过头去与辜炎说话,童陆没法,只好硬着头皮绑了起来,他怕绑不紧,竟是把腰腹和四肢都缠起,用手扼住结头,这才叫嚷着小乙向上用力。他身子不重,倒也很快上去,之后便一下躺倒,再不起身。

    “陆陆,我们要进去啦,你在这里躺尸,可别真被冻死了!”

    童陆这才感受到严寒,赶紧爬起身来跟在众人身后,他咬牙切齿,心想着定要报复他们!

    还未进那洞穴,蒜头却从里边跑了出来,忙道,

    “里边有好多娃娃!还有好多死人啊!咦,好恶心啊!”

    众人大惊!小乙心道,莫非里边出了什么变故。他让众人留下,与蒜头一齐进了洞穴。童陆战战兢兢道,

    “他俩都进去了,可就没人来保护我们了!不如,咱们也一齐进去!”

    辜炎一本正经道,

    “我保护你们啊!”

    童陆轻笑一声,道,

    “哦,我忘了,还有我们的辜大侠啊!啧啧,这下放心了!”

    辜炎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不着恼,回他,

    “我也想进去看看,说不定咱们也能帮上忙!”

    几人想法一致,也一齐进入了洞穴之中。

    “小乙哥,你在哪里?”

    四人一同进洞,洞里却是极黑,童陆打着火来,这才勉强能看到两三丈外。

    “蒜头前辈,你在哪里?”

    辜炎接过火来,三人抓住辜炎,把他推到前边。

    “啊……”

    一声叫唤把四人吓得四处逃蹿,大声呼喊,紧接着是那蒜头大笑不止,

    “哈哈,这就把你们吓着啦!你们也太过胆小啦!”

    众人又聚到辜炎那里,白青眼尖,看到置有烛火的石柱,辜炎明白,依次点亮,这洞穴方才明亮起来。童陆咂了咂嘴,叹道,

    “这里居然如此温暖,还有烛火,只怕有人在此居住,真是奇了!”

    蒜头四处走逛,似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了。童陆叫住他道,

    “蒜头前辈,你别再乱晃了!你刚才不是说有好多娃娃,还有好多死人么?还有,小乙哥跑哪里去了!”

    蒜头还未回话,就听小乙回话,

    “我在这儿呢!”

    众人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小乙抱着一个小孩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半大男孩。小乙过来,将那小孩轻轻放下,对白青道,

    “小孩子被冻伤了,青青,你给看看!”

    白青蹲了下来,略微诊断,道,

    “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这双腿冻伤得厉害,若想恢复,只怕需要些时日才行!”

    那群孩子里明显有一个领头,他大声道,

    “请你救救他,我,我,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青摇摇头笑笑,

    “我不要你什么,你帮我取些雪来,给他脚上多擦拭几下,他冻得厉害,马上到这么暖的地方,又怎么受得住!”

    那男孩赶紧带着人去找雪,白青专心处理小孩伤处,孩子已然醒来,虽然极痛,却是紧紧咬住牙,没有一声哭喊。白青对他笑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没有回话,白青看他手中捏着一物,她轻轻掰开小手,里边露出几个小豆。

    “咦,这是什么?”

    守在旁边一个男孩回道,

    “这是山豆,我们经常吃它的!”

    白青笑笑,对那小男孩道,

    “嘻嘻,你不说话,那我就叫你小山豆了哟!”

    那男孩是沉默,白青轻轻捏他脸,道,

    “放心,姐姐会治好你的!”

    众男孩回来,竟是人人抱了一大块雪,白青噗嗤笑出声来,

    “只需少许便是,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快些过来!”

    众男孩围在边上,白青发话,

    “别围在这里,你们呀,四处转转去,尽管放心将他交给我了!”

    小乙微笑看着白青,心中甚是甜蜜。他突然想到些什么,赶忙拉过蒜头,问道,

    “蒜头前辈,你不是说还有好多死人么?”

    蒜头左看看,右看看,吧唧几下嘴,这才说话,

    “最左边那个石缝,堵住了风口,好像死挺长时间了!”

    小乙赶忙过去,蒜头觉得可能会有好玩的事发生,也跟了过去。二人来到那边,临到近处,才有恶臭传来。这里确实是个风口,越靠近它则越是寒冷。寒风刺骨,加上这处常年积雪,那尸身这才没有迅速**。小乙用布包住口鼻,举着烛火上前探查,粗略估算,这死尸全都头朝外边,数量应该在三十往上。这室内稍暖,因而尸下半身略微有些腐烂,那恶臭也是从这而来。

    “蒜头前辈?你怎么看!”

    那蒜头把鼻子堵得严严实实,支支吾吾道,

    “很明显啊,浑身上下青黑一片,肯定都是被毒死的!快些快些,臭死啦!”

    蒜头说完,大喊着“受不了啦”,飞快跑了回去。小乙知道自己判断没错,他又检查尸身,想从他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可他连查数人,却是一点收获也无,想来这凶手也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这才清理得这般干净。小乙还要再查,白青已经全副武装来到了身边,对他道,

    “小乙哥,你别搬动那尸体,我看这毒厉害得紧,别要再沾了污秽!让我来看看!”

    小乙心知白青心细如发,没准能发现点线索。白青检查了一番,惊道,

    “小乙哥!你看这些人,中毒的样子是不是与齐天门众人一样!你看这口眼耳鼻之中,都有那细细的红丝!依我看,只怕死了有个半个来月!”

    小乙心头咯噔一下,再仔细回想对比,确实太过相似!

    “青青,若真如此,是否又是那肖棠所为?那人心术不正,为非作歹,真是可恶至极!”

    白青想想,回道,

    “这里是何人所为还不清楚,不过那肖棠用毒害人,也是有人亲眼所见,应该假不了!小乙哥,咱们以后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小乙点头赞同,又道,

    “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发现?”

    白青又仔细查看,确是没有其他线索。二人有些沮丧,回到众人身边,童陆一听又有几十号人被毒死,把嘴闭得好紧,他本想喝些穴中清水,也迅速打消了念头。辜炎脸上尽是愤怒之色,把手头长剑握得极紧,小和尚被吓得不轻,将辜炎紧紧的抱住。蒜头却是双手叉腰,大喊,

    “姓施的,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几人傻愣着看他,蒜头又道,

    “奶奶的,你小子胆敢骗我!我要把你揪住,折磨个三天三夜才行!”

    蒜头又四处乱跑,小乙不知他如何能在黑暗中发现不同,也许和他天赋异禀有关吧。

    众位小孩紧挨在那领头后边,之前一直关心那死人问题,还未问过他们。小乙过来,对那当头一人道,

    “你们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么?”

    众孩子摇头,那领头开口说话,

    “我们本是雪山下的乡民,闲来无事,便上山玩雪。昨日天气大好,我们相约上山,怎知遇到了暴雪,雪中看不清方向,迷失了方向,这才来到崖下。我看这绳子很新,又极结实,于是让他们一同上来,后来便发现了这洞穴。这里好暖和,我们便想着等雪结束之后再行下山。小弟双腿被冻坏了,我担心得很,还好遇到你们!”

    小乙想想,又问,

    “为何不见你们家人来寻?”

    那人回道,

    “家中不让随意上山,我们都是偷偷来的,出门时说是去河里捕鱼,他们若要寻,只怕也是走错了方向!”

    小乙点点头,

    “这样也就说得通了!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他,

    “我叫雪生,我娘在这雪山上将我生下,因而就取了这名!不过,我喜欢大家叫我‘雪里行’,这是我自己取的!”

    小乙笑笑,说道,

    “你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这雪上功夫真有这般厉害?”

    雪生拍拍胸脯,自信道,

    “那是自然,你不信,大可问问我这些兄弟!”

    众孩子吵闹起来,一个劲的夸赞这“雪里行”!

    “嘿嘿,你还‘雪里行’呢!我看小白脸一个,哪里有我厉害!”

    说话之人正是蒜头,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蹿了过来,听到“雪里行”这三字,一脸的不服气。那“雪里行”笑笑,回他道,

    “前辈若是不服,咱俩比试一番?比试什么,你说了算,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蒜头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哇哇叫喊起来,

    “你这臭小子,我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二人马上便要出去一较高下。辜炎却开口说话,

    “我害怕他们家人担心,去外面看了看,又下起暴雪来了!若是想要比试,还是等雪下完才是啊!”

    蒜头匆匆跑了出去,却是兴奋回来,

    “下暴雪好啊!你不是‘雪里行’么,怎会怕这暴雪!”

    那“雪里行”挺起胸膛,又道,

    “谁说怕了!就怕你不敢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小乙赶紧拉住,这暴雪之中比试,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我说你俩还是等等,若是这般把命丢掉,真是得不偿失!”

    二人不听,还要往外去,小乙一把将那“雪里行”抱住,又道,

    “俩都是倔驴么!这暴雪里边有什么可比的?就算是比了,你俩谁胜谁负,又有谁看得见!不如等雪停下,由我们一同作个见证,也好判定输赢!”

    蒜头摸着头想了想,道,

    “你说得对呀,这雪里又看不清,我赢了也没人能见,确实不好,确实不好!”

    “雪里行”一听,也开了口,

    “哼,有我在,你又怎么会赢!那就等雪停下,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将你击败!”

    二人又要口角,小乙好说歹说,这才让二人住了口。童陆白青在一旁干笑,小乙看童陆幸灾乐祸,也不帮忙说上几句,心道他还在记恨刚才将他一人留下。

    蒜头突然又道,

    “哎呀,肚子好饿呀,有没有吃的啊!”

    几人上山前倒是备了不少,可今日又有这许多极能吃的半大孩子,再加上蒜头如此能吃,如何能够!不过,他还是取了出来,众人分食,果然只一顿便清理得干干净净。

二九 昼夜不止大雪封山,丧命毒物岂能偷食

    “哎呀,这雪也太大了吧,一下就是半天,能不能停一停啊!哎呀,走不成啦,走不成啦!”

    蒜头走来走去,发着牢骚。小乙看他如此惊慌,应该是为那吃的发愁,这么大雪,哪里去寻找吃食,现在这么多人,即便找到一些,只怕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小乙想了想,道,

    “这洞穴好像挺大,不久之前应该也是有人居住,不如咱们四处找找,没准还能找到一些。”

    蒜头直摇头,回道,

    “我早就找过了,一丁点儿吃的也没有!”

    童陆呵呵笑了起来,

    “蒜头前辈,这里你真的全都看过了?”

    蒜头点头道,

    “都看过了。除了这里大片开阔地外,只有十来个石缝,倒也能塞进一两个人,石缝里头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没有吃的!”

    童陆又道,

    “蒜头前辈,你这么厉害,不如先行下山,给我们带些吃的回来,我们饭量一般,你一次就能带上一天的吃食!”

    蒜头也是机灵得很,

    “好啊好啊!不如你跟我一起,咱们一起下去!”

    他拉着童陆便走,把童陆吓得脸色惨白,这才慌忙说不,蒜头虽然厉害,可要在这雪雾之中寻那下山路,只怕也是不能。他放开童陆,童陆这才长舒一口气,道,

    “完了完了!咱们这里只有一堆肉,只能看看,不能吃啊!”

    蒜头一听,兴奋起来,一把抓住童陆,问道,

    “哪里有肉,哪里有肉?”

    童陆嘿嘿两声,道,

    “喏,那边风口几十号人肉,蒜头前辈,你有没有兴趣?”

    蒜头呸了一口,气道,

    “你这小子,存心逗我玩!信不信我……”

    小乙眼看童陆便要吃亏,马上插上话来,

    “蒜头前辈,我想到了!”

    蒜头马上回转头来,问道,

    “想到什么?想到吃的了?快说快说!”

    小乙点点头道,

    “我看这几十号人住在此处应该已有极长时间,这里石桌石凳十分平滑,想来也是经常使用。这山上气候多变,定然也会多存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小乙停了下来,蒜头早已急不可耐,拉着小乙,待他说出,便一同去寻。小乙拍拍他手,道,

    “别急别急!这洞穴之中如此温暖,放些吃食必然容易腐坏,因而这储藏之地必然是在洞外,咱们去附近寻下,定会有所收获!”

    蒜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脑门道,

    “哎呀,我怎么这么笨,这外边正是那天然的冰窖呀!我这就去寻,这就去寻!”

    说完他飞身奔了出去,小乙跟在后边,也出了洞去。这洞里洞外温差极大,真是冰火两重天,刚出来时,确实冻得厉害。蒜头不怕冷,上上下下,四处探查,小乙与他不同方向,分开来寻。

    小乙四处寻找,却是一无所得,不知觉间,来到一处悬崖,只见崖上的冰雪露出一个缝来,他扒开那缝,只觉有风向里灌入,再向里看去,心头还是一跳,一个个人头伸了出来,脸上尽是冰霜。小乙心道,这里就是那风口位置,只怕有人想要把死人从这拖出来,然后从这山崖丢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不过这些人还一直留在这里,就不知其中缘由了。

    “哈哈,哈哈,找到啦找到啦!”

    蒜头大喊出声,小乙朝他那边看去,可雪势太大,哪里能够看得清楚。他看着这些死人,不住叹气,心想空了,还是为他们挖个住处,入土为安。

    找到蒜头之时,他已经搬运了两趟。这冰窖入口就在洞口不远,被那大雪覆盖的严实,因而不易被人发现。蒜头前前后后寻了三四遍,这才将它找到。蒜头欣喜若狂,一见小乙,把他抱起转了个圈,道,

    “哈哈,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有好东西吃啊!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蔬果鱼肉应有尽有,够吃好长时间的啦!”

    小乙进去看了看,只见这些食物大都摆放整齐,肉食与其他分开来放,绿叶蔬菜放在最里,紧挨着温室,应该也是怕被冻坏。几大块肉掉落下来,只怕也是蒜头干得好事!小乙捡起放好,把蒜头拉住,道,

    “蒜头前辈,咱们随吃随拿,你可别再往里拿了,这雪山之上,食物不易得,可别糟蹋浪费了!”

    蒜头想了想,把怀里几大块牛肉放回原处,他摸了摸头,又取了一块,道,

    “再拿一个,嗯,这下够了!”

    小乙无奈摇头,对他道,

    “蒜头前辈,咱们吃完,把那些人给埋了吧!”

    蒜头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小乙只好对他道,

    “蒜头前辈,你这次若是听我的,到成都后,我请你各种吃喝玩乐,你好生想一想!”

    蒜头琢磨片刻,点头道,

    “好啊好啊!成都好吃好玩的太多,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哦!”

    “那是自然,放心吧!”

    “哈哈,成交成交!”

    二人商议完毕,回到洞穴之中,为了省点烛火,就只留了两只点亮,洞里洞外一齐暗了下来。众人围坐在那些冻硬的肉块

    面前,一眼不眨睁眼瞧看。小乙心中好笑,莫非还要自己来做?他轻轻摇头,去里边寻找,看有什么可以着火的东西。洞穴里的石缝中,倒有不少破衣烂衫之类,小乙又在一处寻得一堆干柴,也不知之前这干柴又是从何处寻来。

    不管其他,火是生了起来。火光闪亮,外边大雪从头顶飞下,却也不太寒冷,众人安下心来,看着小乙切肉烤肉。小乙也常做这烤肉,也是十分熟练,众人盯着他,不发一言。只听得肉被烤吱吱直响,还有各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小乙一次烤了七八块,不断翻烤,油水滴入火中,又把那火势抬高,一块刚熟,他递给蒜头,蒜头受宠若惊,大声谢过,吹来吹去,然后大口吃掉,又直直盯着小乙。

    “蒜头前辈年长,咱们先给他吃!然后呢,是咱们的小山豆,他这腿还需恢复一阵,先吃些补补!来,给!”

    小山豆接了过来,看看众人,还要将它送于他人,白青对他说道,

    “你先吃,这里还有好多,我们也只需等上片刻!”

    小山豆吃了一口,笑眯眯道,

    “真好吃!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

    众人期待至极,不过也都相互礼让,小乙也很是高兴,不用为分食而担忧。只是烤肉太慢,真是无法很快满足大家胃口。白青分得一块,又撕下来与小乙分享,二人笑眼相对,情谊更深。

    童陆吃完一块,终于止住些许饿来,

    “啧啧,在这雪山山洞之中,竟然还有此等美味,真是太舒服啦!”

    白青笑着回他,

    “你也是饿坏了吧!小乙哥平日没少弄给你吃,你也没似今天这般感慨过!”

    童陆嘿嘿笑道,

    “咱们啊,还得感谢那一群死尸,否则还不得饿个半死,到外面啃雪吃去!”

    小乙点头道,

    “这是自然,我刚才找到的那些衣物,与死者身上所穿的一致,他们之前应该就常住此处,这些肉食也应该是他们从山下带来储藏的。”

    小乙又烤好两块,分给二人,这才继续说道,

    “我刚才已经和蒜头前辈说好,待到大雪之后,便给他们找个地方入土为安,你们若是愿意,也一齐来帮把手!”

    那“雪里行”赶忙拍着胸口,大声回答,

    “挖土填坑就包在我们身上!不过我们年纪太小,可能抬不动尸体,就只有小乙哥你们来了!”

    童陆笑着接话道,

    “依我看啦,人家没准儿就不想要入土呢?闲得没事,跑这么老远来住下,只怕死了也想跑得高高,不如找个冰洞藏在里边更好!”

    小乙一听,也觉有理,

    “这倒是,这里四处都是冻土,挖埋确实不易,若是能找个冰洞,倒是能省上不少气力!”

    众人没有异意,围着火堆说笑起来。蒜头太过能吃,小乙也不知为他烤了多少方才歇下,他吃饱了就睡下,呼噜声即刻响起。小和尚吃了些蔬果,挨在火边,头靠在辜炎腿上很快睡着。辜炎身体有些生硬,一动不动,生怕把他惊醒,小乙看在眼中,只觉这人虽然古板,心肠却真是火热一片。白青陪在小乙身边,与他说些贴己的话。众孩子吃完有些睡了,有些则靠在一处说笑打闹。只有童陆长吁短叹,摇头晃脑好一阵子,这才对着头顶发声,

    “哎,这雪啊都下到里边来了,明日会不会连这洞穴入口都被那大雪堵住?”

    小乙笑着回他,

    “你可别乌鸦嘴,小心它真的堵上,明日连吃的都寻不来,看你又当如何!”

    童陆吧唧几下嘴,却已然睡着。

    转过天来,那雪依旧下个没完,也果然如童陆所说,洞穴外边也被大雪堵住,不过小乙包包里边东西很多,随便取了两样出来,与蒜头一齐把外边清出一条通道,直通那冰窖取食。众人饱暖暂时无忧,只盼雪停,有一个好天,这才好寻路下山。

    可这老天爷似乎不太开眼,雪又下了整整一日,也不知晓外边大雪堆了多厚,是否还能容人行走。这夏日炎炎,谁能想到,还会降下这么多雪!

    童陆不住摇头,道,

    “这破天!咱们一路都是雨水,也就在雅州时有个好天气!”

    他停了下来,看看小乙,又扬扬嘴角看看白青。白青不理他,他这才又道,

    “我在想,外边下这么大雪,即便老天转晴,咱们也是绝计下不了山的!所以现在就得好好考虑吃的问题了!蒜头前辈,依你看,那冰窖之中的食物还够你吃个几日?”

    蒜头思考片刻,道,

    “我一人吃,三日不成问题!”

    童陆苦笑摇头,

    “那就是说,咱们只有差不多一日的口粮,再往后,就只能啃雪啦!”

    众人沉默下来,心知他说的不假,即便天晴,在这大雪之后,也很难能够寻路下山。小乙看众人情绪不高,只好想法说些话,

    “大家也不必沮丧,这大雪今夜应该就会停了。这一日口粮咱们省着点,计划两日吃完。这两日,我与蒜头前辈一齐去找吃的,没准这山上还能寻到一些别的吃食。”

    那“雪里行”赶忙说道,

    “不能就你俩去寻,我

    也得去。这雪山就是我家,我比你们都要熟悉,定能帮上些忙!”

    小乙心道这小子心气颇高,若是要去,也得小心看着点,别让他逞能伤了自己。“雪里行”的伙伴也要去,但是太过危险,小乙没有同意,只让他们在洞穴附近探探便是。计划已定,又已入了夜。那顶上的雪花不再飞下,暴雪应该早将那缝隙堵上,这世间本就如此,哪能事事如意。他更庆幸,在遭受此种考验之时,还有这许多人与他一同面对,在他背后鼎力支持,他心满意足,欣然睡去。

    转过天来,大雪终于停下,三人一同出门,去寻找食物。蒜头独自一人,小乙带着“雪里行”,分两路行走。蒜头在钻入雪中就再不见人影,“雪里行”看他那身手,也清楚对方实力如何,只是他始终不肯服输,还要等待来日与他一决高下。小乙也不说破,示意二人前后脚,紧挨到一处行走。这雪太厚,足有一人多高,也亏得是在这崖边,下边平坦之处,也不知又已积到什么程度。这样情况之下,寻找食物,结果也可以想象。

    将近天黑,二人回到洞穴,依旧双手空空,没有寻到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蒜头回来,也是一脸沮丧。众人又生起火来,让三人把身子暖下,期待再下一日,能够有所收获。若是再没有,众人也只能吃些雪水,在这冰雪天地之间,又如何能够坚持太长时间!小乙心中压力倍增,整夜无法入眠。

    天亮之后,三人再次准备出发,众人一齐为他们打气。刚要出发,却听得旁边有些响动,小乙留心那声音来处,正是死尸堆放之处,他赶忙冲了过去,大声叫喊,

    “蒜头前辈,有东西!”

    蒜头已然跑到了前头,哈哈大笑,回他道,

    “哎呀,肯定是好东西啊!来偷吃尸体了!”

    二人先后来到那风口,只见一物通体雪白,口中大嚼人肉,眼冒金光,盯着二人。小乙握紧长棍,一动不动看着那物,对蒜头道,

    “蒜头前辈,是只雪豹,只怕也是饿得很了,这才过来偷吃!你看?”

    蒜头嘿嘿笑了起来,手上动作早已准备好,

    “肉算我的,皮算你的!嘿嘿!”

    雪豹獠牙也是雪白,这风口不大,光线不佳,与那光亮皮毛连在一处,还真是难以分清。

    “蒜头前辈,你在此处守着,我到外边堵它!”

    小乙本不想伤它,可这么多人需要活下去,它这肉啊,也多少能够增添些希望。他慢慢退后,从洞外围了过去。蒜头怕一动将他惊跑,也是慢慢靠近过来,雪豹怒嚎几声,卸下一人手臂,咬住之后转手便跑!蒜头虽已快极,却还是差上一点。小乙刚到外边,看到这幕,也是大感惋惜。蒜头大喊着奔跑出来,对小乙道,

    “不能放过这家伙!它留下有脚印,咱们一起追去!”

    说完他拔腿便追,小乙拉他不住,也只好跟了上去。二人寻那足迹足有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雪崖,那雪豹脚步凌乱起来,再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有力。

    “咦,奇怪了,这雪豹怎么了,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事!”

    蒜头看到那脚印自言自语,小乙想了想,惊道,

    “蒜头前辈,莫非是那尸身毒性传给了雪豹!它,它也中毒了!”

    蒜头一听,哇哇大叫起来,

    “费了这半天劲,这肉竟然不能吃!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手脚并用拍起雪来,似个孩童一般。小乙轻轻笑道,

    “你在此处歇息片刻,我一人先去看看!”

    蒜头躺倒下来,把那头伸到雪中,不住磨蹭。小乙笑笑,自己一人去了。

    跟着那凌乱脚印,只走了数十步,便发现了那条冻硬的胳膊,胳膊之上还留有雪豹尖锐的牙印。小乙怕这毒性太强,会再伤到众人,用雪将它裹在里边捏紧拍实,放到一旁,待回来之时,再将它取回。

    又行了一阵,小乙终于发现那雪豹,再见它时,眼中无神,口中微微张合,再出不了一丝声响。小乙叹了口气,对它道,

    “哎,谁让你贪吃呢!不过这雪太大,四处寻不到吃的,也不能怪你。”

    小乙看他呼吸渐弱,他慢慢走上前去,它却始终没有一点回应。小乙又道,

    “你这肉也吃不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我回去找个地方把你埋了,免得有其他东西吃了你的肉,也中毒死去。”

    雪豹似听懂了一般,慢慢闭上眼来。小乙用棍碰他身体,一点反应也无。这崖上极寒,小乙用手探它,只觉它身体温度降得极快,只是片刻,便要冻住。他赶紧取出绳索,将雪豹尸体背起,雪豹不重,倒也十分轻松。

    正欲回走,却又在崖壁之上发现一大株雪莲。雪莲粉白颜色,莲瓣能有一尺长,十分宽大,被大雪盖住了大半,它长在极高之处,经历了无数漫天飞雪,却依旧开得绚烂。小乙放下雪豹,攀岩上去,将它轻轻摘下,咬在嘴中。回程之时找到蒜头,蒜头被那雪莲吸引,就再也不生气了。

    小乙回到洞穴之中,蒜头却拿着雪莲独自在外把玩。小乙知他只是贪玩,就任他去了。众人看小乙带回一只雪豹,都想着这晚饭能有着落,可一听这毒竟然这般厉害,便无人再敢尝试。

三十 粮有尽时饮酒度日,年少轻狂争较输赢

    “哎呀,太可惜啦!不然这雪豹肉也能让我们吃个半饱的!”

    童陆大感惋惜,白青不喜他这模样,回他道,

    “陆陆,你看这雪豹多么漂亮,你怎么忍心吃它的肉!”

    她始终盯着雪豹,童陆哼哼一声,回她,

    “你还不是看中了它那毛皮!还好意思说我!”

    白青被他说中心事,轻轻低下头来,玩着手指。小乙知道她早就想要一条漂亮围脖,这雪豹毛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青青,它中的那毒,用这皮毛做件服饰,应该不会有甚问题吧!”

    白青摇摇头道,

    “毒未入口,应该没甚大碍的!”

    她看童陆奸笑看他,转过头去。小乙动手,把那毛皮整块剥了下来,趁毛皮未干,取了些麻线缝上。白青在一旁帮忙,乐得合不拢嘴。除了小和尚和辜炎,其余众人看他二人这般,也都拉下了脸来。

    “这雪莲真是好看啊!”

    蒜头终于进来,他拿着雪莲,在外边玩耍好一阵子。童陆看他手中之物,贪心大起,对蒜头道,

    “蒜头前辈,给我也玩一玩呀!”

    蒜头赶忙收了起来,回他,

    “不行不行!这是小乙送给我的!”

    小乙笑笑,

    “蒜头前辈,这支雪莲好大,若是大家分了吃下,没准还真能有些用处!你看!”

    蒜头疯狂摇头,道,

    “不行不行!我还没玩够呢!”

    童陆哎呀一声叫喊出来,

    “蒜头前辈,你再玩,就把它给玩蔫啦,快些拿来大家一同吃了才是!”

    蒜头还是不肯,回道,

    “等我玩够再说!”

    童陆啊了一声,瘫倒在地上,大喊道,

    “哎呀,现在若是有酒,喝醉之后,就再没这烦心之事!”

    小乙听他这一说,也是突然想到些事,

    “陆陆,你倒提醒我了!我之前查看这些石缝,发现有酒坛,莫非这里还藏有酒?”

    童陆翻腾起来,又慢慢躺了下去,叹道,

    “白说白说,哪里有酒,没什么事啊,我就先睡啦。”

    他假装打着呼噜,也是久久不能入睡。

    午后天气不错,小乙到那洞外舒展筋骨,只觉风势见大,若是吹上几日,定然能将这大部分雪吹化。他有些兴奋,紧了紧衣领,抬头看那不远处的雪峰。他忽然觉得那儿有些不同,于是自己一人前往查看。

    这一路竟然还有些好走,小乙大为兴奋,应该曾经有人经常过来。只是最后一段比较艰辛,倒也难不倒小乙。他翻身上来,却见一处小小洞穴,往里看去,他心头火热起来,自言自语道,

    “哈哈,果然有酒!这可太好了!”

    洞有两丈深,入口不大,里边稍宽一些,越往里,酒摆得越多。小乙仔细分辨坛口,越往外边,酒龄越短,最里两坛老酒,也不知放了多少年,他馋得很,却又不忍马上打开喝掉。最后还是只抱一坛新酒下来。

    小乙带回了酒,倒是让众人大感意外,童陆一个劲的说些好话,小乙也痛快赏了他几口。如今有了酒,多少也能带些热量过来,众人也同意把那剩余蔬果全部留给小和尚,他吃不了多少,挨个五六日应该没甚问题。

    “啧啧,这酒还真不错!初时闻着淡,越往后越是浓香!”

    童陆品着酒,大发感慨。小乙笑笑,

    “那处藏酒的洞穴,正是极寒之处,更重要的是,那儿没有一丝风气,只怕也因这点,才让这酒如此特别。”

    童陆又道,

    “小乙哥,你说还有两坛老酒,不如咱们!嘿嘿嘿!”

    小乙摇头道,

    “那两坛,只怕已经藏了许多年,喝了真是有些可惜,不如再让它放上几十载,这百年老酒,啧啧,也不知是何滋味。”

    童陆又继续小口品酒,再不提这茬。蒜头平日极难喝酒,可这酒量却是深不可测,小乙可不敢让他多喝。他喝掉半坛,又去玩那雪莲去了。众小孩虽然年纪小,却也人人来上了一口,酒太呛喉,几人不住咳嗽起来,却仍是要强,还要再喝。酒是粮食所造,也算有了些食物来源,众人也都安下不少心来。

    如此这般,众人被困在洞穴之中已有五日。单靠喝酒度日,酒再好,多喝也是不行,众人身体日渐消瘦下来。小乙找了处崖洞,拉着蒜头一齐,将那三五十尸体放了进去,算是报了他们的酒食之恩。来到高处,向下望去,只见这山上雪白一片,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太阳终于出来,照在雪上,晃得人眼睛生疼。小乙大喜,这夏季烈日当头,雪又如何经得住暴晒,不时听得雪块滑落,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下山。

    小乙回来,众人也都出了洞穴,看这四周雪落,蔚为壮观!小乙此时才真正看清这一片雪场,它三面环山,一片靠崖,坡度不大,却是异常宽广。这洞穴前边有巨岩遮挡,上边碎雪不时落下,也是没有太大影响。小乙看那峰上雪层渐薄,露出千年万年积攒起来的坚冰,想来这日头再猛,也是奈何它不得,更何况又时常有雪再来将其覆盖添补,因而峰顶四季都被白色包裹,万年不变。

    “小乙哥,你说我们这里美是不美?”

    那“雪里行”十分激动,对小乙说道。小乙点点头道,

    “确实是美!难得还有此处能够避险,真是妙极

    妙极!”

    “雪里行”哈哈大笑起来,模样倒真与他年纪有些不符,他笑完又道,

    “小乙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里当做我们的大本营,里边这般暖和,也不用生那许多火了。我们就在这里边议事,那些石缝正好能够住人,哈哈!”

    小乙疑惑问他,

    “你们住在此处,想做什么?”

    “雪里行”回道,

    “以后,这雪山之上,便多了一个门派!”

    “什么门派?”

    “雪山派!”

    小乙干笑起来,又道,

    “而你,就是这雪山派掌门?”

    “雪里行”把胸脯拍得极响,道,

    “那是自然,哈哈!小乙哥,你就是咱们雪山派的长老了!”

    小乙呵呵笑了两声,回他道,

    “这么随便?然后我就成长老了?”

    “雪里行”点点头,来到崖边向下指点,

    “这一大片雪场,便是我们将来要去耕耘的地方了!我们要把这里打造成为举世闻名的滑雪圣地!嘿嘿,厉害不厉害!”

    小乙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我还以为是个江湖门派,照你这么说来,应该只是一个经营雪场的民间组织?”

    “雪里行”又道,

    “我们哪有这实力,做这些,也是为了乡里多些收入,富足一些罢了!不过我们都爱雪,所以也是有乐子的!小乙哥,我看明日便可下山!我们的雪板全在长绳底下,一人两副,也匀些给你们,咱们滑雪下山!”

    小乙看着这雪场,十分神往,

    “不如让几人先回去报个平安,咱们耍会雪再走?”

    “雪里行”点头道,

    “这是自然,我还没有和这蒜头前辈比试呢!”

    蒜头耳力倒好,把雪莲藏到身后,慢慢移了过来,躬起身子,笑眯眯道,

    “嘿嘿,小子,你这几日没见我身手?还不服气呢!”

    “雪里行”笑道,

    “前辈功夫了得,我自是比不过的!”

    蒜头嘿嘿笑了起来,道,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雪里行”又道,

    “不过若是用这雪板比试,前辈也只能跟在我身后吃风啦!”

    蒜头咦了一声,瞪大双眼,

    “胡说胡说!你小子怎会是我对手!”

    “雪里行”倒极自信,

    “前辈不服,那咱们可以试上一试,今日晚了些,咱们明日再来,前辈你看?”

    蒜头哪里能够服气,马上就要与他见分晓,小乙好说歹说,再加上确实晚了,他这才作罢。

    转过天来,众人收拾妥当,回家心切。小乙几人第一次来,虽然腹中空空,当然也不能放过这大好的耍雪机会。“雪里行”的雪板都是自制,虽然丑些,倒也坚固实用。雪场早被孩子们清理过,应该没甚危险。小乙滑了不远,便适应下来,绕了一个大圈回来,这才拉着白青一齐下去。

    “小乙哥,你真是有滑雪天赋哦,若是再勤加练习,我也会多个对手哦!”

    “不是哪里都有这么好的雪场哦!”

    小乙大声回他,拉着白青已经滑得远了。

    蒜头踏上雪板,跃跃欲试,

    “嘿嘿,小子,你看怎么个比法!”

    “雪里行”指了指前方,道,

    “从此处到那边岩壁,手触到岩壁才算,一来一回,谁先到,算谁赢,蒜头前辈,你敢不敢比?”

    蒜头把衣服扎好,大笑道,

    “你说开始便来!”

    “雪里行”慢悠悠整理完毕,干脆道,

    “开始!”

    蒜头一马当先冲下雪坡,“雪里行”却又待了片刻,想来也是太过自信,要让蒜头几步。众人起哄,大声助威,就连小和尚也取下头巾挥舞起来,也不知他那小小光头会不会着凉。蒜头心里来气,哇哇叫喊起来。

    小乙白青停在中间,看他二人比试,童陆跌跌撞撞滑了过来,长喘一大口气,道,

    “滑雪还挺累人的啊!”

    白青笑笑,

    “陆陆,这刚滑几步,你就累了呀!真是太差劲了!”

    童陆白她一眼,道,

    “这么多天只喝些酒水,哪里来的气力!”

    白青笑笑,

    “别多话了,你看他们滑得多好!”

    小乙也附和道,

    “是啊,看他二人比试,也是一种享受啊!啧啧,真没看出来,蒜头前辈滑雪功夫如此了得!我还道他只会在雪中钻来钻去呢!”

    三人大笑起来,比试的两位一前一后,极快极稳,一路下行,竟是没有溅起太多雪来。由于速度过快,蒜头那一头长发直直向后飘去,看起来十分独特有趣,“雪里行”不慌不忙跟在不远后,伺机从侧方超越。蒜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能让开最近的路线,二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到了“雪里行”指定的回程点,蒜头一头向前扑倒,双手撑地,呈倒立姿势旋转半周,那雪板就似黏在了脚底一般,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借着来势,碰到岩壁之上,他双腿用力,雪板带着人又折返回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圈,然后稳稳的落到雪上。他这飞旋折回,竟是没有减上太多速度,引来一片喝彩之声!“雪里行”本来跟上蒜头已然不

    易,蒜头使上这招,一下把他落下好远。他还不甘心,只是转身这下就差了好多,要想再追,直比登天还难!

    蒜头毫无悬念获得了胜利,除了“雪里行”,其他人都大声叫唤,为他庆祝。蒜头抱拳向众人道谢,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来到一脸沮丧的“雪里行”面前,拍拍他肩头,安慰他道,

    “小娃娃,你也是好样的,只是比我稍稍差那么一点啦!哈哈,我可是玩了几十年雪了,你输给我也是正常!”

    小乙也上前说道,

    “蒜头前辈这体质也不是人人都有,而且你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一些,他又哪会是你对手!”

    蒜头有些着恼,

    “怎么可能,他再练几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小乙又道,

    “你们不如约好,每隔几年来比试一次,他才知道能不能胜你啊!”

    蒜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

    “不比不比,这里玩过一次,就没劲了,我啊,还要去其他地方玩耍啦!”

    “雪里行”看他这模样,以后只怕没有机会再翻盘,他咬了咬牙,道,

    “蒜头前辈,这局是我输了!不过你用了绝妙功夫,我不太服气!能不能再来一局!”

    蒜头想了想,摸摸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嘿嘿,那好那好!咱们再来比过!”

    “雪里行”指着雪坡一侧,道,

    “这次咱们换种比法,你看那边,尽是悬崖,前辈是否敢和我一齐,从这崖边绕上一周!”

    蒜头眯眼看了看,回道,

    “有何不敢的!随时可以出发!”

    小乙赶忙拦阻,说道,

    “比试就比试,可别拿小命开玩笑,若是谁一个不小心,掉下崖去,那也只有等着我们下山为他收尸啦!”

    “雪里行”盯着蒜头,蒜头哪能说不,

    “小乙你别管啦,我和他都是高手高高手,哪里会出事!嘿嘿,等我们先比个高低,再一齐下山大吃一顿!”

    众人阻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他二人再比一次。这一次“雪里行”再不敢小看蒜头,一声令下,二人一同出发,没有人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小乙看他二人都是憋足了劲,要让对方彻底服气。二人速度极快,众人只能远远跟在后头,勉强能够看到比试过程。他俩不时互换位置,这滑雪的技术倒还真有个一比。二人越走越远,慢慢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蒜头若没那一头硬发,又哪能分得清谁是谁来。

    众人还未下到一半,两人已然往回走了,小乙心道,这“雪里行”果然有些能耐,竟然能跟蒜头斗个旗鼓相当,这一次,即便输了,也一点也不丢人!童陆嘿嘿从上边滑下来,却没刹住,整个人飞了起来,砸到雪中,雪板又向下滑出老远。众人转而看向童陆,大笑起来。童陆也笑了起来,在雪中乱滚起来,把身上弄得全是雪粉。小和尚欢腾起来,蹿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玩雪。

    童陆趴在地上,把雪块塞进自己嘴中,又吐将出来,小和尚欢喜得很,也学他模样,把众人逗得直乐。童陆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叫喊,

    “哎呀,哎呀!小心啦!”

    小乙心头一紧,看向那比试的二人,只见“雪里行”稍稍在前,脚下有些不稳,摇摇晃晃,脚下雪板折断开来,变了方向,他根本无法控制,斜斜朝那崖下飞去,若是无人相救,便要摔个粉身碎骨。

    众人大惊,可离得太远,什么都干不了。小乙知道一点没用,但还是奋力往那边滑去,他心头明白,能救“雪里行”的,也就只有蒜头一人了!

    蒜头出手了,他飞身出去,扑向“雪里行”。小乙心头扑腾扑腾,看这架势,真是不要自己的命了!众人暂缓下来,只盼他二人好运。只见蒜头在“雪里行”掉落山崖那一刻拉住了他,可二人速度过快,竟是一起掉了下去!

    “啊!不!啊!”

    小乙大声叫喊,疯狂朝那边滑去。众人跟在后头,人人脸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小乙率先来到二人掉落之处,他绝望的向下叫喊,正要朝下看去,只见一只手伸了上来,他大喜过望,一把将那手抓住,使劲提了起来。

    这人正是“雪里行”,他被吓懵了,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小乙朝他大喊,

    “蒜头前辈在哪?”

    “雪里行”抽泣起来,仍旧不发一言。童陆赶了过来,抓住他双肩不住摇晃,大哭道,

    “这下满意了吧!满意了吧!算你赢了好不好!好不好!”

    小乙与蒜头一路行来,也是一路的欢乐,这人一下没了,任谁都不会好受。再看这崖,岂止数百丈高,他飞将下去,又如何能活!小乙不由滴下泪来,再看白青,早已与小和尚一抱在一处,哭得停歇不下,就连一向傻愣的辜炎也是大哭大喊起来,若是没小乙拉住,只怕也要随蒜头一同下去。

    小乙过来将童陆拉开,说道,

    “多说无益,他也只是要强些,想多挣点面子。咱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说雪生,你是要待在这里哭,还是跟我一齐去寻他!”

    “雪里行”听了这话,慢慢坐起身来,他抹了一把泪,回话道,

    “我,我跟小乙哥一起去!”

    小乙点点头,吩咐众人慢慢行来,众人心气不高,也没了主意,因而也只好听他安排。小乙与“雪里行”先行一步,滑雪下山。

三一 遍寻不得偶遇山人,舍命相伴起死回生

    “雪生,这里应该就是了吧!”

    二人走到一处小溪边上,小乙问“雪里行”,他点点头道,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不过雪这么厚,真不好找的!”

    在雪里穿越这许久,双腿早已冻得麻木,可二人又如何能够放弃,他俩分开一丈远,同向一边行走,还时常发出声响以免走散。如此找过一遍,又换作另一方向来寻。直寻到了崖边,这才停住脚来。

    “小乙哥,你看这里有个水洞,刚才那小溪的水也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我这双腿真是迈不开步了,咱们不如到这里边稍事歇息一下,待把双腿捂暖一些,再继续找寻!”

    小乙双腿也快冻坏,只好回道,

    “那行,咱们先找个落脚之地。”

    二人慢慢摸进洞来,找到一干爽之处,坐了下来。小乙脱下鞋卷起裤腿,只见双脚青紫一片,若是再晚上个把时辰,那就任那神仙也救不了了,再看“雪里行”,也是一般无二。二人捂搓着双腿,好长时间,这才暖和一些。“雪里行”发现有些异常,开口问小乙,道,

    “小乙哥,你看这里如此干净,莫非有人常来?”

    小乙这才注意到二人坐着的这石块,只见石块光洁,还真是没有一点尘土。

    “咦,还真是,这里如此偏僻,怎会有人过来!”

    话音刚落,听得有人说话,

    “是谁,这么讨厌!”

    小乙听得水洞之中竟然有人出声,大惊失色,赶忙举起棍来,又听得那人声道,

    “钓个鱼都不安生!还让不让人活啦!”

    说话之人气冲冲奔了出来,来到近前,大声叫唤,

    “两个小狗屎,这里都能找来!你们长的狗鼻子么!”

    小乙细看这人,满头花白,皱纹布满额头,双腮还带着些红润,虽然年事已高,脾气却一点没小。小乙慢慢站起身来,

    “前辈勿怪,我们寻个友人,路过此处,多有打扰……”

    那老头微微抬头,道,

    “你们两个不是来寻我的?”

    小乙点点头,认真道,

    “我们刚从雪山之上下来,真是来寻友人的!”

    老头将信将疑,又道,

    “这雪下了好久,被困在山上,还能活?”

    小乙回他,

    “我们上边寻到一处避难之所,这才幸免于难!对了前辈,你怎会在此处钓鱼?”

    老头哼了一声,回道,

    “我只一个爱好,便是钓鱼,时常外出钓上个把月,也没甚稀奇。”

    小乙看看周围,摸摸溪水,又问,

    “这水如此冰凉,只怕鱼儿不太好钓吧?”

    老头干笑两下,又道,

    “就没有我钓不起来的鱼!”

    老头回去里边,带出一根金竹鱼竿和精致竹篓,找了个石块坐了下来,他从怀中取了一小块肉来,娴熟的将它串在鱼钩之上,丢入水中。溪水很急,这般钓鱼,小乙还真没甚把握钓起鱼来。

    二人暖和一些,互看一眼,便要离去。

    “别动别动!”

    二人刚一起身,那老头压低了声音说话,二人回头看他,只觉他异常专注,怕是有鱼在吃那肉饵。老头突然提竿,飞起一条白鱼。

    “哈哈,你个小杂皮,中招了吧!”

    老头把鱼收入竹篓,放到溪水之中。

    小乙开口道,

    “前辈,我们这就告辞,你这慢慢钓来。”

    老头点点头,又穿起钩来。二人出了洞来,又在附近搜寻,地方虽然不大,雪却极多,又去哪里找去。小乙仍不愿离去,又反反复复找了很久。

    二人又回到洞里休整,老头这次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他从溪水之中取了鱼蒌,递了过来,

    “来,黑小子,你们也累了吧,我今日钓的鱼,拿去吃吧!”

    小乙早饿得头昏眼花,这雪中寻人,已然耗费太多气力,有这鱼吃,倒真能补充一些体力。他谢过老头,将鱼蒌拿了过来。老头嘿嘿干笑起来,

    “这里水质极好,鱼肉鲜美得很!你们看看,我这吃了半个月,脸色都好了不少!”

    小乙陪笑道,

    “多谢前辈!”

    老头又道,

    “这鱼生吃也好,没甚腥味的!”

    小乙点点头,从鱼蒌之中取出两条,递给“雪里行”一条,看着自己手中那条,观察了许久。只见这鱼儿有一拇指宽,半掌长,身体呈半透明状,甚至能见得那血在身体中流淌的痕迹,非常神奇!他不忍活吃,还是用刀结束了它性命,这才一口吃掉。

    “前辈,这鱼果然没甚异味,即便生吃也是如此!”

    “雪里行”听他这般说,才学他模样吃下。也不知是真饿得狠了,还是果真好吃,他一连吃了五六条,最后又把嘴中塞满。小乙摇摇头,对他道,

    “你可慢着点,别被鱼刺划了!”

    说完他才想起来,似乎这鱼并无鱼刺,只头部有些软骨,其余地方尽是鲜肉。

    “小乙哥,这鱼我也吃过的,只是很不易得,前辈寻得的这个地方,以后我也常来钓钓看。”

    老头不喜,道,

    “这鱼你可钓不来,你不信来试上一试!”

    “雪里行”看看小乙,慢慢移步过去,老头退到一边看他钓鱼。小乙只觉这老头钓瘾太大,看别人钓鱼也是兴奋至极。“雪里行”钓了好一会,一点动静也无。换老头来钓,只是片刻便上了两条。“雪里行”竖起拇指,叹道,

    “前辈真是厉害!看来我还是回去找张网来,我就不信它还能逃掉!”

    老头鱼竿提起,照着“雪里行”头顶就是一下,直把他打得跳将起来。

    “前辈,你为何打我?”

    老头怒喝一声,

    “你个小驴货!我最讨厌下网的!你若敢来此处下网,看我不打断你腿!”

    “雪里行”没说对话,慢慢退了过来。小乙心道,钓鱼人都不喜人下网,这小子也是触碰到老头的禁忌了。他赶忙陪礼道,

    “前辈莫怪,我兄弟他年少不懂事,你就别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老头又骂两句,这才又转去钓鱼。

    “雪里行”向小乙吐了吐舌头,尴尬一笑。小乙向他点头,二人便要告辞,

    “前辈,我们换个地方再去找找,就不打扰你了。”

    老头没有回话,只专注于那鱼竿鱼线。小乙看他兴奋之色渐起,应该是有鱼快要上钩了。二人停下不动,生怕再扰到他。

    忽的,一物从洞外上方落下,噗通一声砸入水中。小乙回头一看,只见一巨大雪球落入溪水之中,直把这小溪填满,几乎将这水洞遮住。背后老头的怒骂之声响起,异常刺耳,

    “又从哪里来的狗杂碎!整这么大动静,是急着看你爹妈去么!”

    小乙指着那雪球,笑道,

    “前辈,是山上滚下的雪球!还好我们走得慢些,不然就被它砸成肉饼了!”

    老头放下鱼竿,走了过来,仔细检查一番,又趴到雪球之上,努力几下,那雪球丝毫未动。他摇摇头,刚要回来,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咦,这雪球之中有动静哎!”

    小乙赶忙上前,趴在雪球之上仔细听来,那老头说的果然不假!他叫上“雪里行”,二人一齐努力,要将雪球打开看看。雪球极大,只怕三五人合力也是抱不下,外面几层还算好刨,越里边越是紧实。好容易刨开一半,小乙大叫道,

    “哎呀,蒜头前辈竟然在这雪球里边!”

    “雪里行”把眼睛都要贴到雪球之上,却是没怎么看清,不过小乙说是,他定然是信服的。二人加快速度,那雪球越变越小,现出了一个人形,最终解救出一个人来,那人头发冻成冰柱直直竖起,不是蒜头又是何人!

    小乙太过兴奋,抱住蒜头不住摇晃,可蒜头身子冰凉,口鼻没有一点出气。小乙心头咯噔一下,这般火热身体,如此却无一丝热度。他把自己身子贴了上去,把蒜头抱入怀中,希望能将蒜头唤醒。可蒜头身子僵硬,返倒把小乙冻个不轻。“雪里行”也一同过来,想要帮上些忙。

    “死啦死啦!别费劲啦!整个人都冻硬了,一点气儿都没有,哪里还能活,赶紧找个地方埋掉!”

    那老头瞅了几眼,摇摇头道。小乙还不死心,依旧死死抱住不放。“雪里行”低声哭了出来,不住擦着眼睛。小乙始终不发一言,由于太冷,脸手之上都起了一层白霜。

    “你小子是有情有谊之人,这炸毛有你这样的小友,也是三生有幸!放开吧,不然你也会被冻坏的!”

    “前辈别再说了,我还想再试上一试!”

    小乙回他,老友叹了口气,他也没甚办法,只慢慢坐下,盯着他们一言不发。小乙开口对“雪里行”道,

    “雪生,你先去看看其他人,他们应该早到了村里,跟陆陆说我们已经找到蒜头前辈,我这一会便带他过去。”

    “雪里行”擦着泪,向那老头示意,出了洞去。小乙依旧抱着蒜头,老头也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件狐皮大衣,披到小乙身上,对他说道,

    “这大衣,平日我都舍不得穿的,嗯,就给了用了!”

    小乙谢过老头,又把蒜头抱得更紧了些。

    “多谢前辈!”

    老友走来走去,忽然看到什么东西,他咦了一声,问道,

    “这是雪莲?”

    小乙回道,

    “是我前几日采来,蒜头前辈喜欢,就让他拿去了。”

    老头急道,

    “这么大的雪莲我可第一次见,也不知功效如何。我听老二说过,服用这雪莲,时常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咱们不如让他试试?”

    小乙知道,只能是死马当活马衣,赶忙回话,

    “前辈,我这手脚已然冻麻,就麻烦你了!”

    老头点头,回道,

    “这里没有火,我也只有将它研碎成汁喂他服下了!”

    小乙称是,老头取过雪莲,摘下两片,放入一只金色小碗之中,用那木棍较粗的一端研磨起来。老头磨得极细,又稍加一点冰水,于是成了小小的碗汁水。他拿了过来,递给小乙。小乙点头示意,接过碗来。还好蒜头嘴微微张起,小乙扶他倾倒一点,将那汁水慢慢喂了进去。

    小乙只盼这雪莲能有那起死回生之效,他好想蒜头在他面前显摆,好想他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想着想着,流下一滴泪来,正好滴到蒜头额头正中。

    小乙忽觉蒜头动了一动,他大喜过望,大声叫喊,

    “蒜头前辈,蒜头前辈!”

    老头听他这般叫唤,也走了过来,他探了探蒜头口鼻,摇摇头道,

    “这雪莲也只多些滋补功效,想要用它起死回生,应该也是无望!”

    小乙回他道,

    “蒜头前辈可不是普通人,他定会醒来的!”

    又一滴泪下来,小乙再次惊叫,

    “他动了!真的动了!”

    老人又过来,把了把脉,奇道,

    “这都冻硬了,竟然没死?”

    小乙喜极而泣,只觉怀中蒜头身子慢慢火热起来,最后如往常那般,反而暖了自己的身子。蒜头突然睁开眼睛,

    “哎哟哎哟!”

    小乙哈哈大笑,

    “蒜头前辈,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

    蒜头不住叫唤,又道,

    “你走开走开,把我腿给压到了!”

    小乙赶忙起来,从后边将他身子撑住,

    “蒜头前辈,你可真神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蒜头呸了一口,又道,

    “怎么没事,你没见我两只腿都断了么!”

    小乙这才过来查看,果然两腿折到一起,断成了四截。他哭笑着回道,

    “没关系,腿断了,咱们接上便是!”

    那老头过来,把蒜头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用手托着腮道,

    “小老兄,你真是从那山上掉下来的?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活!你到底是不是人!”

    他揪住蒜头脸皮,轻轻按捏,蒜头倒似很舒服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蒜头前辈可是天生的极热体质,一点不怕冷的。不过这次被裹到雪球之中,又过太长时间,这才被冻成了冰人。”

    蒜头摇摇头道,

    “我刚才睡得好舒服,也不知怎么的,有人滴水在我脸上,把我给吵醒了!”

    小乙笑出声来,道,

    “是我打扰你睡觉啦,蒜头前辈,你刚才可是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哟!对了,你从崖上落下,为何过了半日才掉下来呢?”

    蒜头摸了摸头,道,

    “哼,那臭小子真是太坏了,弄个坏雪板来跟我比试,莫非到时输了又要怪到这雪板头上!我算看清他了!我落下时,把小兔崽子向上托了一下,也不知他上没上去?”

    小乙回他,

    “上来了,他没事,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他本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蒜头哼哼两声,又道,

    “这下总能服气了吧!”

    小乙也学过这骨伤疗法,他砍来树枝,削成木板,给蒜头固定住双腿,又问他道,

    “蒜头前辈,你从上边飞下来,是不是很过瘾?”

    蒜头得意至极,笑道,

    “那是那是!哇,这感觉还真是非同凡响!你可不知,从上边飞下来,越飞越快,真是太刺激了!不过我也知道,小命也快玩完啦!嘿嘿,还好我机智,把这大衣展开,倒是慢了不少。后来落在树上,摔到雪中,一路上也都是树枝,这才将我拦下。我知道双腿断了,突然困得很,于是睡着啦。等我醒来又见到你了,嘿嘿,你说神奇不神奇!”

    小乙陪笑道,

    “那是自然,你本身就是一个奇人!”

    老头站在一旁,听二人说话。蒜头这才注意到他,只怕刚才被老头捏脸之时,神情还在恍惚。

    “嘿嘿,这里怎么还有个老头!”

    小乙回他道,

    “这前辈在此处钓鱼,我们寻你寻得久了,来洞里歇息,倒打扰到他钓鱼了。”

    蒜头嘻笑看着老头,问道,

    “嘿嘿,这里竟然还能钓鱼?有没有钓到鱼呀?”

    老头长袖一甩,轻笑道,

    “这世上还没有我钓不到的鱼!”

    蒜头哈哈大笑起来,连带那双腿都不停颤动,小乙怕他又伤着骨头,赶忙过来稳住。

    “这鱼好不好吃呀,我肚子好饿啊!”

    老头看蒜头刚醒,虽说不愿,却还是取了鱼蒌过来,

    “,就只这些了,这两个臭小子吃了不少!”

    蒜头接过蒌来,取出一条,在手中把玩一阵,

    “嘻嘻,这鱼好看哦,还真舍不得吃掉!”

    那鱼儿出了水,又被他玩了几下,眼看死掉,蒜头唔唔低吟两声,

    “死掉就不好吃啦!”

    他把鱼儿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哎呀,还真是不错!若是再有些小酒就更好了!”

    小乙笑着回他,

    “蒜头前辈,莫不是这几日喝酒喝上瘾了?”

    蒜头又吃一条,这才说道,

    “这酒啊,啧啧,还真是……呦呦,老兄,你这酒来得正好啊!”

    小乙回头一看,只见老头手中拿着一小壶酒,慢慢朝这边走来。小乙对他道,

    “前辈,这里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你莫不是把家都搬到了此处!”

    老人不理他,过来把酒塞到蒜头手中。蒜头打开壶盖闻了闻,咕嘟咕嘟喝了一半,

    “哎呀,这酒可以啊!老兄你哪里弄来的,快给我说说,我也去弄点回来喝!”

    老头哼了一声,道,

    “这酒可不是人人都能有那福气喝的,一年也只百十来斤。”

    蒜头看小乙眼睛不离那酒,倒也大肚,

    “嘿嘿,你个臭小子,这小小年纪便如此爱酒,罢了罢了,这一半,你给拿去喝掉,免得别人说我蒜头不够意思!”

    老头换了副面容,对二人道,

    “老兄还真如江湖传言一般,似仙人一般,今日有缘得见,也是我俩缘分,这酒就算是见面礼了!”

    蒜头没个正形,双腿断了还嬉皮笑脸,回礼抱拳。老头又捡起他的鱼竿,对小乙说道,

    “天就要黑了,他腿断不久,若是治得及时,或许也能恢复如初。快些带他下山去吧!”

    小乙点点头,回他道,

    “多谢前辈提醒,我这就带他下山。嗯,对了前辈,不知你是?”

    老头摆摆手道,

    “乡野老汉,不足挂齿,去吧,去吧!”

    小乙知道他不愿表明身份,于是向他辞行,砍了些树枝将蒜头固定好,背下山去。

三二 事出有因兵分两路,山回路转难入谜中

    “蒜头前辈,你这么神啊!”

    童陆手持烛火,忍不住问蒜头。

    从山上下来的所有人都围在蒜头四周,小乙把经过告知于他们,众人连连称奇。“雪里行”心头终于放下,把准备好的吃食一口一口喂给蒜头吃。蒜头这胃口,足足让他喂了半个时辰。白青处理好蒜头双腿断骨,笑道,

    “蒜头前辈,你难道一点都不痛?我弄了这么长时间,你竟然一下也没哼过!”

    蒜头嘻嘻笑道,

    “小青青医术好,我要叫出声来,怕你不敢弄了!嘿嘿,痛肯定是痛的呀,不过我喜欢笑啊,笑着笑着,也就不痛啦!”

    白青竖起大拇指,赞道,

    “蒜头前面,对你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她站起身来,把大家伙往外推,

    “你们啊,快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一点事也没有!”

    众人这才挨个回去,“雪里行”也一齐出去,又赶了回来,道,

    “我都忘了这是我家!”

    蒜头嘿嘿笑了起来,

    “你小子差点把我给害死啊!”

    “雪里行”一个劲的表示歉意,蒜头倒也大肚,让白青赶他出去休息。童陆找了个地方睡下,不住叹气,

    “这还没入秋呢,就这般冷,这鬼天气,真是要人命!咱们啊,赶紧去成都,找个好吃好玩的地方,好生养养!”

    蒜头也道,

    “这到也是,我这几天可真是饿惨了!”

    “雪里行”殷勤得很,问道,

    “还有吃的,我再给你拿点过来!”

    小乙赶忙拦住,道,

    “可别让他吃太多了,你想,他吃得多,拉得也多,现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要让我来帮忙!哈哈,你就先回屋歇着吧。我们在这屋里挤挤便是!”

    “雪里行”拗不过小乙,只好听他的,

    “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小乙回道,

    “知道啦,雪山派长门!”

    “雪里行”听这称呼,倒是受用得很,慢慢退了出去,拉上门来。这“雪里行”家就在雪山之下不远,只两间房,这么多人,倒还真是有些拥挤了。不过,将就一晚也并无不可,待到明早寻个车马,若是快些,天黑之前便能到成都了。外边又下起雨来,只怕山上又是降大雪了。

    转过天来,小乙四处去寻,只找到一辆马车,没有顶棚,是那种专门用于拉货的简易马车。童陆一看,直摇头道,

    “这雨下得厉害,蒜头前辈坐这马车,不得把老腰给闪了么!”

    蒜头看了看,笑道,

    “嘿嘿,这车好玩,就坐它了!”

    小乙回道,

    “不如我还是再去远处找找,坐这车还真不太对劲。”

    几人正说话间,从那山上下来百十来人。小乙几人出门观看,只见这些人统一装束,只顾行走,没有一人说话出声,看众人身板,也是极为结实,不似普通武人。这队人马之后跟着一顶实木轿子,没有任何装饰,完全由原木拼接而成。四人抬轿,满头大汗,这轿子的分量可想而知。

    “小乙哥,你去寻马车时上去的,只这一小会儿便下山了,看这架势,轿里人只怕不是等闲!”

    童陆在他耳边说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正着。

    轿子慢慢停了下来,轿夫大喘粗气,轿中人从木窗之中露出头来。小乙一看,惊道,

    “前辈,怎会是你!”

    轿中人正是雪洞钓鱼的老头,老头嘿嘿笑了起来,一颗门牙空了,真是有些滑稽。小乙没见过他这般笑过,觉得十分好玩,

    “前辈,你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老头示意下轿,有人过来帮忙,把轿放了下来。他慢慢走下轿来,对小乙道,

    “那断腿老头呢?让他坐我的轿子吧。这偏僻地方,哪儿再去寻这坐轿!”

    小乙大喜,感谢他道,

    “多谢前辈,我这就去抱他出来!”

    小乙抱着蒜头出来,蒜头看那木头轿子,大喜道,

    “哎呀,哎呀,好老头,你这轿子可真是厉害!快,快抱我上去!”

    老头摸着下巴,向二人点头,小乙这才抱着蒜头上去。蒜头把坐在里边,很是神气,他把那木条帘子拉了下来,又再次打开,伸出头来,大笑起来,

    “哎呀,这轿子好!真是好!好老头,你年纪这般大,不如和我一齐坐!”

    小乙注意看诸位轿夫,人人脸色大变,他心道,这实木轿子只怕极重,单抬这空轿已十分费力,若是再加上两人,可得要了他们半年命。老头倒也知晓,朝蒜头哼了一声,道,

    “我才不跟你一起坐呢!你自己小心着点,别贪玩耍,把骨头再弄断掉,那可就不好再治了!”

    蒜头嬉皮笑脸道,

    “老头别这么严肃嘛,多笑笑,也能多活个几十岁!”

    老头被他这一说,脸拉得老长,又道,

    “我肯定比你这臭老头活得长!哼!”

    蒜头玩心大起,对外大喊,

    “走啦走啦!”

    轿夫看向老头,老头点头之后,这才又抬起轿来。蒜头一点也不安分,轿子不时左右摇摆,又有两人侧面扶住,这才没倒下来。老头对小乙道,

    “你们都去成都么?”

    小乙点点头,低声说道,

    “是的,只是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前辈。”

    老头明白,道,

    “咱们边走边说。”

    小乙几人早就收拾好东西,便告辞“雪里行”众人。“雪里行”挽留不住,于是让众伙伴准备了好多当地特产,要给众人带上。小乙哪里能拿这许多,只挑了一些吃的,童陆倒是想拿,却是力不从心。前边蒜头的轿子走出好一段了,他叫停下来,回头大喊,

    “你们还磨蹭什么啊!小乙,你莫非还想赖账?”

    小乙几人这才启程,“雪里行”送了很远,临别之时对小乙说道,

    “长老,你可经常回来看看哦!那酒,我们为你留着!”

    “那咱们后会有期啦!保重保重!”

    小乙几人向他挥手道别,一帮小孩目送众人离去,其中最小的那小山豆,又追了过来,送给白青一包山豆,这才罢了。

    这雨虽然不大,却将山路弄得泥泞不堪。行得极慢,老头虽然年纪不小,却很精神,走起山路来,却比童陆之类强上太多。小乙陪在他身边,与他说话。

    “前辈,你是何门何派?”

    老头不答,只顾行路。小乙又道,

    “不知是否知晓那三长老?”

    老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他,道,

    “什么三长老?”

    小乙回他,

    “前辈,你相信我,我们绝对没有歹意。这三长老是我朋友的师傅,临别之时特意嘱咐我要去寻他。”

    老头眯起眼来,他对小乙印象不坏,只道,

    “你这三长老有甚特别之处?”

    小乙知他在试探自己,于是说道,

    “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也不知与你认识的那位有没有出入?”

    老头长舒一口气,拉了一把小乙,二人走到前边去了,剩下几位体力不佳,被远远跟在后头。老头看只他二人,这才说话,

    “这老三失踪好些年了,为何突然出现?”

    小乙知晓的也并不太多,于是把在雅州城中发生的事,捡了个大概说给他听。老头长舒一口气,怒道,

    “这老家伙,家中这么多事,却只顾自己玩乐!老都老了,还不正经!”

    小乙奇怪,这老头与夕月师傅相比,只怕要差上好些岁数,称他老家伙,真是有些奇怪,小乙忍不住问他道,

    “那三长老看起来,倒是没……”

    老头冷冷看他一眼,道,

    “没我这么老吧!他可比我要大上好几岁!哼!咦,咦,不对,不对,你刚才说有两波人去找他?”

    小乙点头回道,

    “对啊对啊,两波人,看样子不像是一伙的。”

    老头思考片刻,说道,

    “只怕要出事了!他们来接我,门中应该有大事要发生!得赶快回去!”

    老头朝前方大喊道,

    “小白眼儿狼,快些过来!”

    一小童屁颠屁颠走了奔走过来,小乙看他脸上几处红肿,正是一个大巴掌印,不由问道,

    “你这脸上是?”

    小童小心翼翼扶住老头,向小乙尴尬一笑,不敢说话。老头却开了口,道,

    “快去给我寻匹快马来!”

    小童赶忙答应,飞快跑了出去。老头却依旧恨恨,

    “早就说过别来烦我,定然是收了人家好处,这才透露我的行踪,可恶可恶!”

    小乙心想,这小童只怕是老头贴身使唤,因而知晓他身在何处。这般大费周章的来寻老头,这老头地位应该不低。

    不多时,小童骑马回来,手中还牵着另外一匹,不很神俊,却是那耐力极强的品种。来到近前数十步远,小童跳将下来,牵马过来。老头接过牵绳,飞身上马,身手当真了得。小乙心道,这老头年轻之时,也不知有多么英俊潇洒。老头回转马头,看着小乙,欲言又止。小乙大喊,

    “前辈,不如让我与你一同前往,我还懂些武艺,或许能够帮上一些忙!”

    老头摇摇头道,

    “我门中之事,不需外人插手,你还是跟着你的小伙伴一起吧。来日方长,或许能有再见之时!”

    老头骑马走远,蒜头又在轿中大喊大叫,说要让那老头带他一同骑马,可老头转眼便没了影。再看前方队伍,只留下抬轿及替换之人,其余人等排列整齐,向前狂奔起来。

    小乙来到白青面前,对众人道,

    “我想跟上去看看,不如你们先跟蒜头前辈去往成都,我办完事情就过来。”

    白青问他,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还非得一个人去!”

    小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童陆嘿嘿笑了起来,问道,

    “小乙哥呀,莫非又是关于月儿的事?”

    小乙偷看白青,只见她略微有些不喜,童陆不嫌事大,又道,

    “咱们月儿的嘱咐,小乙哥当然会放在心上。哎,小乙哥,你去吧,青青就由我来保护了!”

    白青一脚踩下,童陆轻巧躲过,嘿嘿大笑,

    “咱们小青青又酸得不行啦!”

    小乙一手拉住一人,解释道,

    “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再加上这前辈也救了蒜头前辈,算是对咱们有恩,我看他如此焦急,只怕真是有了麻烦!”

    辜炎一听,也道,

    “我也去!我也能帮得上忙!”

    小乙摇头对他讲,

    “蒜头前辈腿断了,这么多人,还得靠你保护,咱们就约在葱头前辈指定的地方,我快去快回,绝计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青死活不肯,道,

    “你若非要去,也把我给带上!”

    童陆不住叹气,

    “哎,青青,你是怕小乙哥独自去会月儿吧!”

    白青呸了一口唾沫,小乙还真未见过她这般,听她说来,

    “陆陆你还是跟着蒜头前辈一起吧!”

    童陆大笑起来,道,

    “休想把我丢下!你看老头那模样,跟他一起去,定然有数不清的好吃好玩!”

    小乙心知规劝不动,只好同意,

    “辜炎哥,你带着小和尚,跟蒜头前辈先行一步,我们去去就来!”

    辜炎也很想去,可他看了看小和尚圆心,蒜头又在前边叫唤,他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带着小和尚前面去了。小和尚早就想去成都,因而也没有任何意见,临走时又给三人做上几个鬼脸,嘻笑走开。

    这百十来人的队伍,却是留下了不少行路痕迹,小乙三人虽然走得慢些,还是不至于跟丢。一路上山下山,顺水逆流,好不艰辛。再加上这雨下个没完,一连两日,全身上下湿成一片,苦不堪言。自离开辜炎等人,只走了半个时辰,童陆便一直喋喋不休,此时又在抱怨了,

    “这破雨,还有这破老头,躲这么老远干嘛,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小乙看他累得很了,找了棵大树,三人树下躲雨歇息。

    “你说他们放着大路不走,干嘛走这山路,真是要累死个人!”

    小乙也觉奇怪,

    “我也很好奇,真是想不通!”

    童陆又道,

    “这路绕来绕去,老头骑马当然不觉得累啦,到了地方,定要让他多备些好吃的!我这胃里啊,翻腾好长时间了,再不安抚安抚,可就要……”

    话音未落,唰唰几声,小乙如临大敌,只见十余只羽箭齐齐刺入三人面前一步远处。若是稍有偏差,三人立时没命。小乙朝那羽箭来向看去,只见树丛之中隐约有些动静,不过仍旧看不清楚。他想,这些人只怕早就在此处埋伏,因而三人一点也未发现。进入了别人领地,自然要被警告一番。

    “我们只是寻人,并无恶意,还请现身说话!”

    小乙朝那方叫喊,好一会儿,那边方才有回话,

    “这里是私人地界,还请速速离去!”

    有人说话便好,小乙又道,

    “我们是长老的朋友,还请通融通融!”

    “什么长老?”

    “三长老是我友人师傅,特来拜访!”

    对方沉默下来,小乙心道果然没有来错地方,又接话道,

    “三长老刚回不久,走得匆忙,落了些东西,我们这次过来,正好给他带过来。”

    一阵沉默,小乙心想,这三长老失踪这许久,如今刚回,定然没有太多人知晓,他这么一说,倒还真能对上。又等片刻,对面走出一人,青衣装束,包裹严实,手持特制弓弩,走上前来,

    “你们在此处稍等片刻,我派人禀报,若是属实,再请三位进去!”

    小乙点头称是,

    “多谢大哥!”

    那人极冷,一句也不肯多说,向后比划了手势,马上有人往里去通报。又过小半个时辰,那人方才回来,大声说道,

    “三长老说从未见过几人,让他们速速离去!”

    刚一说完,二人便抬起手中弓弩,对准三人,

    “还请三位快些下山,莫要让我等为难!”

    小乙听得对面树丛一阵机械响动,只怕弓弩也都上好了弦,若是强入,就要将来人射死当场。更让小乙心惊的是,他们头顶大树上也有持弩之人,竟是一点也未曾发觉。

    小乙身上尽湿,冷汗直冒。小乙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退出去再说,若是硬来,自己都无法保全,又何谈保护白青童陆。三人慢慢原路返回,走了很远,这才停下说话。

    “啧啧,小乙哥,这些人也真够厉害的!你说咱们若是不走,他们是不是真会拿那东西把我们射得满身窟窿?”

    童陆好奇问道,又不住摇头。小乙回他道,

    “若是强闯,只怕会的!看他们一切按部就班,一点没有道理可讲。”

    童陆想了想,又道,

    “你说月儿师傅为何不想见咱们,他定然是识得你的呀!”

    童陆这月儿叫得亲热,小乙赶忙接话过来,

    “我在想,他在这里地位如此之高,却实是有被利用的价值,若是真被人要挟,只怕也是不愿让我们只身犯险!所以,他越是如此,越是危险,我也更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童陆点头道,

    “小乙哥,你和我想得一样,只是钓鱼骑马的老头又是何人?还真是无法猜透!”

    小乙想了想,又道,

    “莫非老头也是个长老?他称夕月师傅老三,看来有同样地位!”

    童陆又道,

    “若真是这样,你竟和两位长老都有了交情,哎,那些小子还敢拦我们,看我不叫老头好好教训他们!”

    小乙站起身来,看向远处,道,

    “哎,有人过来了!小心一些!”

    白青童陆贴到小乙身后,果见一人慌忙赶来,还未走到近前,便向这边不住招手,大声说道,

    “小乙,小乙,长老让我接你们进去,他已经让人备下酒菜,快跟我来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头身边的那小童,他脸上青红尚未消散,模样倒极可爱。

三三 小友来聚二老相争,同门议事岂容旁听

    “嘿嘿,猜得不错,又是一个长老,哎,小乙哥,你的面子可大了去了!”

    童陆忍不住说上一句。小乙回那小童话道,

    “你们长老说有大事发生,不知?”

    小童咧嘴笑笑,回道,

    “哪有什么大事,我们回来,一切如常,只是多年不见人影的三长老回来了!大家也都很高兴。”

    小乙看这小童爱说爱笑,不知是否因为常在老头身边,这才有些与众不同。他指了指那方,问道,

    “我们真可以进去了?”

    小童笑道,

    “这是自然,快些跟我来吧!哎呀,我都忘了带几把伞出来,你们也真是,出门在外,竟然不多带把伞!……”

    小童话太多,童陆累得很,也懒得去接他话,因而一路上,三人也只听他一人说话。路过那处关卡,还真就没有任何动静了,三人还是心有余悸,紧紧跟在那小童身后。

    转过山来,便是一条小河,雨下了好些天,因而水势极大,漫到了岸上,几人都是踏水而行,反正都已经湿透,多踩踩水也没有什么要紧了。沿着河水走了许久,这才转入一处宽阔河谷。三人一见前方,大声惊叹,

    “哇,这是什么东西?”

    几人见那河岸不远,傍山一侧有一巨大半球建筑,下方十数根长木支撑,每一根都极粗,想来受力也是极大。巨堡外围散落着不少屋舍,屋舍之间还不时有人走动。那小童得意回道,

    “这巨堡是我们……”

    小童刚说半句,被人叫住,

    “小臭驴蛋,你还不快点!”

    那堡二层之上有一小窗,里边探出一个头来,正是那雪洞钓鱼的老头。老头叫唤一声,把头缩了进去。

    小童朝三人吐了吐舌头,又道,

    “咱们快些,长老怒了!”

    几人一同走到堡下,寻得一个笼子,铜铁制成,有锁链拴在顶部,一见便知是何用途。进到笼中,小童在笼上敲打几下,铁索绷紧,慢慢将笼子拉了上去。

    “嘿嘿,像个牢笼哟!”

    童陆笑道。小乙回他,

    “陆陆,你还没坐过牢吧,什么时候也去坐坐才是!”

    童陆又道,

    “嘿嘿,那我也得把你拉上才是!”

    只是片刻,便上到了第二层。这一层极宽,有巨大的议事厅,再从旁边小道过去,绕了几个小弯,这才来到一处房间。房门微启,小童上前敲门,

    “长老,人我给带来了,就在门外。”

    老头声音响起,

    “进来吧。”

    小童轻轻推开门来,小乙三人前后脚进入房中。只见这屋是间卧室,虽然不大,却很精致,皆由那实木制成,一进到屋里,尽是那木质香味,好不清新。

    “前辈,你这长老面子可真大呀!”

    老头嘿嘿笑了一声,道,

    “就这点还有点作用!”

    老头给小童使眼色,小童赶紧忙去,先取了几只木凳子过来,让三人坐下,又拿了干净衣衫过来。老头说道,

    “隔壁空着,去那边换了过来!”

    小乙三人受了这几天罪,赶忙挨个换了衣服过来。小乙对老头道,

    “前辈,这堡也真够厉害的,从外边看已然如此巨大,进到里边,更是宽广,当真是个神迹!”

    老头哼了一声,回道,

    “用了百年才建起的巨堡,当然不是凡物!”

    几人说话,小童在旁倒水服侍,非常热心。正聊那老头最喜的钓鱼之事,门外有人大声怒喝,

    “你个老杂碎,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

    小乙回头一看,又是熟人,他脱口而出,

    “师傅!”

    本是夕月师傅,他这般叫来,那人却也没甚不适。

    “哼!”

    小童眼尖,早已安放好了凳子,可这夕月师傅却不坐下,指着钓鱼老头大声叫唤,

    “我刚让人赶他们出去,你却又把他们叫来,是不是存心和我不对付!”

    老头也站起来,大声回他,道,

    “小乙说他认识你,还是他朋友的师傅,你们不也认识的嘛!更何况,他们也是我的小友,我怎的就不能请他们过来坐坐!”

    夕月师傅又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比你大,你就得听我的!”

    老头不服气,回他,

    “你也就比我大个半月,算个屁啊!一走就是十多年,现在又来跟我讲年岁,你还要不要脸!”

    夕月师傅又道,

    “大一个时辰也是大,反正你得听我的!”

    老头闷哼两声,道,

    “我才懒得跟你扯,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过来,你还非要赶他们走?他们是我的客人,你给我注意点!”

    二人吵闹在一处,白青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童陆看个稀奇,望来望去,小童更是不敢说话,也只小乙两边劝慰,好一番说道,二人也是吵累了,这才停下,喝口清水。小乙长舒一口气,开口问道,

    “师傅,你为何要赶我们出去?”

    夕月师傅用鼻子喷了一口气,道,

    “这门中已经够多事了,你们再来,徒增麻烦!”

    他喝了一口水,问小乙道,

    “对了,还没问你,月儿现在怎么样了?”

    小乙答不上来,他怒气上涌,脸色泛红,站起身来,喝道,

    “你个没良心的,月儿这般对你,你却不辞而别?!”

    小乙急忙摆手道,

    “没有

    没有,我们只是突然有些急事,这才没有回去。是月儿,是月儿让我来寻你,再去向她报个平安。”

    夕月师傅咬牙道,

    “我还用不着你来保护!”

    那老头带笑不笑,插话进来,

    “那月儿长得如何,和这小姑娘可有一比?”

    夕月师傅当然觉得夕月好,

    “当然月儿懂事好看!”

    白青脸色不太好看,小乙好生尴尬,只道,

    “她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道,

    “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啊!这小姑娘白白静静的,长得乖巧,我倒真想看看月儿长甚模样了。”

    夕月师傅又转向老头,道,

    “月儿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老头也不气恼,回道,

    “你是怕家里事牵连到他们吧!你别再这吆五喝六的了,咱们心里明镜似的,还是少说些话,省点力气吧!还有,咱们再不济,护着这三个娃娃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

    夕月师傅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喝水,这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弄得三人都有些不太自在。童陆看气氛不太对劲,只好开口说话,

    “两位长老,我听说已经备好吃的,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那老头一拍大腿,道,

    “哎呀,你个小崽子,又不提醒我!”

    小童大惊,回他道,

    “我这就去看看好了没有!”

    老头喊住他道,

    “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他站起身来,对小乙三人道,

    “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先吃饱喝足,睡上一觉,明日我再带你们去钓鱼!你可别小看这小河,鱼可是极多的!”

    他瞅了夕月师傅一眼,慢慢说道,

    “老三,你若不忙,也一起过来!”

    小乙看夕月师傅坐住不动,他俯身道,

    “师傅,咱们一起吧,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请教你呢!”

    他扶起夕月师傅,半推着他出了门。小童在前带路,众人经过议事厅,来到旁边一处小屋之内,那里有两张小桌,小童取了一张过来摆上,从桌面下方又翻起面子,小桌一下增大一倍,三人都觉神奇。小童动作麻利,进进出出端入十来样菜品,每样分量不多,却很精致。老头取来一小小土坛,装有酒水,也已温好,他给其余四人倒上,说道,

    “来,先喝上一杯,这酒是我从成都大名鼎鼎的楼外楼带来,已经存放十好几来年了!快来尝尝!”

    小乙抿了一口,只觉酒水甘醇,酒味绵长,他也曾品过许多好酒,这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中规中矩,可这酒又极特殊,喝过酒之后,其他众多好酒是何滋味,也都慢慢模糊,当真神奇。

    “长老,这酒,又普通,又极不普通,真是很难说清这其中滋味!”

    老头看起来不像是懂酒之人,回道,

    “听说这酒在楼外楼一年也只百十来坛,可不易得,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嘿嘿,偶尔装上一装,也是不错哟!”

    小乙点点头,道,

    “这楼外楼有点意思,嗯,以后定要去看看!”

    几人吃喝,地方虽小,也还算惬意。小乙问二人道,

    “两位长老,你们平时都在此处吃饭?”

    老头点点头道,

    “这里自在一些,为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吃得舒心,也很少有人过来打扰。”

    小童给倒上酒水,端着酒壶立在一边,想说几句又不敢出声,模样十分可爱。正说话间,外边有脚步声传来,老头双眉立起,有些不悦,

    “怎的这么不懂事!”

    小童闻言,赶忙出去探听情况,不多时便回,

    “长老,几位当家都来了,门中要紧的执事也全都到齐,这,这……”

    小童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全都印在了脸上。老头看着夕月师傅,道,

    “难道时候到了?”

    夕月师傅微微摇头,回他,

    “我俩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就只能看看罢了。”

    二人难得如此融洽,小乙几人却是心事重重。夕月师傅对三人说道,

    “你们先回避一下,我们外边看看。若是真出了事,小毛儿,你带着他们三人出去。”

    那小童抿嘴点头。小乙回道,

    “师傅,有何大事发生?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助上一份力啊!”

    夕月师傅摇头道,

    “自己家事,你还是不管为妙,更何况,咱们也没那能力改变什么。”

    小乙头顶疑云丛生,还要再言,两人都是沉默以对,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小童留下,陪着三人,二人一同出去,听得外边众人齐喊,

    “三长老好,四长老好!”

    三人趴在门边,向外张望,可小童死死拉住门栓,低声说道,

    “可千万不要出去,会惹麻烦的!那时,长老都不一定能保住你们!”

    小乙三人放开了些,静静听那外边动静。众人叫了“长老好”之后,好一段时间的沉寂,真是那大战之前的清静,令人十分不安。良久,这才有一人粗声粗气说话,

    “今日招集大家前来,只为告知大家一事。”

    众人依旧沉默,不发一言,那人又道,

    “老祖宗这阵子身子渐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咱们是得为门中考虑考虑了!”

    另有一人说话,

    “你这就已经等不及了?老祖宗尚且康健,哪能轮得到你来指手

    画脚!咱们今日奉命前来,只怕也是你假传的消息!”

    那人也不气恼,回道,

    “两位长老都在,你们大可问下,老祖宗是否已经……”

    “二位长老,你们说说,老祖宗是否?”

    小乙听得那老头,也就是那四长老的声音响起,

    “老祖宗确实已经,哎,只怕时日无多了!”

    一阵低沉悲音传来,连小乙几人也都觉得难过。夕月师傅也开了口,

    “这些日子我一直陪在老祖宗身边,她,哎,只怕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之前开口那人又问,

    “老祖宗虽然已经过了百岁,但身子骨始终强健,为何会突然出现不适,这次召集大家过来,是否真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夕月师傅回他道,

    “我认真查过,并非中毒或是其他,只怕也真是太老了,不过我不精医道,也只略懂一些!至于让大家过来,也确实是她的意思。”

    听他这般说话,众人虽然起疑,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那粗犷声音再次响起,

    “找人去看看老祖宗,若是她还能有意识,便带过来,大家也好趁她还活着,向她多磕几个头。”

    吩咐之后,便有人去了,一人开口阻拦。四长老开口道,

    “我不管事已经好些年了,这一上八十,整个人身子也不行了,每日钓鱼,倒也舒心,能够安度余生就很不错。门中事务,也着实不用再问我这糟老头的,这老三啊,他也一样,不过他不喜欢钓鱼,所以我们还是玩不到一处。以后门中的事,你们互相担待,礼让几分,我们也就安心了。”

    小乙一听这话,心道夕月师傅也已经八十以上,难怪只喝一点小酒便醉倒不行,虽然面容看不出年岁,身子却是骗不了人。令他更惊心的是,众人口中那老祖宗早已过百,这“老祖宗”的称号倒也合适的很。

    “哎哟!”

    童陆腿脚发麻,那小童双手也放松下来,这不,正好把门撞开,童陆翻了个跟头,跌倒出去。众人齐齐向他看来,小乙没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将他扶起。童陆将手举至脸侧,微微苦笑道,

    “你们好啊!你们继续,继续!”

    二人慢慢转头回去,那粗矿声音叫住二人道,

    “哪来的小子,给我站住!”

    二人停下脚步,又转了回来,白青跑到二人中间,小童则是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对那人道,

    “大掌柜,这,这是长老们的小友,他们……”

    小乙看清那人模样,只觉如他声音那般,长得十分粗狂,与这一厅众人大有差别。他头发散乱,用一条一指宽细长蓝色布条,在头上绕了一圈,简单固定住。他鼻头宽大,旁边有几点小痣,由于肤色较黑,倒也不太能够看出。眼神深邃,舌尖微吐,应该是刚刮过胡子,可又已然冒出几根胡渣。

    “偷听门中议事,是何居心!长老,你们说说看!”

    夕月师傅脸都绿了,回他道,

    “我们虽然老了,还不能有几个小友?再说,他们只是在里边吃饭,又岂能威胁到你?”

    那人轻笑几声,道,

    “唐门在蜀中扎根数百年,若非事事小心,哪能有如此盛景?长老说这话,可不太合适!”

    他伸出两指,轻轻往前一拨,马上有人上前将小乙几人围住,小乙见得众弟子手持精致箭弩,这类武器他早见识过了,也知它的厉害。

    “狗杂碎!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么!”

    四长老张开手臂,过来护在三人身前,他大怒道,

    “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做些实事!我今日就护着他们了,我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四长老白发飘逸,倒似神仙一般。小乙心道这唐门实乃蜀中第一,以那门风森严闻名于世,三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他当然也不能当那缩头乌龟,站了出来,道,

    “大掌柜,我们无意干涉你门中之事,今日只是长老相邀,这才过来相聚,绝对没有任何非常意图。”

    那大掌柜大笑起来,道,

    “老人家头昏眼花,总是容易受人蒙蔽,来人,速速拿下,好生审他一审!若真是清白,自会还你们公道!”

    话音刚落,众弟子上前捉拿,夕月师傅大喊一声,道,

    “怎的!我们两个老头子,加在一起也护他们不住?”

    站在前头的几位不发一言,毕竟小乙三人确是外人,门中人议事,有这外人在,确实不太合适。有人开了口,对两位长老道,

    “长老,他们毕竟是外人,咱们也不会对他们动粗,切莫因为这几个小子伤了自家和气!”

    两位长老不服,怒气上涌,四长老大喊出来,

    “哼,老了就不中用了?亏得还叫上一声长老,真是太过丢人,这长老,老子不做也罢!”

    夕月师傅也附和道,

    “好,好,把我们一齐抓了才好!”

    小乙心知他二人这般相护,只怕更多是想跟那大掌柜抗衡,在众弟子面前表露态度,可这没了权势,又如何能够服众!

    众弟子看他二人架势,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正犹豫间,那大掌柜眼看就要撕破脸皮,却听得一老妪嗓音响起,

    “好热闹啊!”

    “老祖宗!”

    有人叫唤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齐齐转身跪倒,喊出声来,

    “老祖宗!”

    小乙见得两位女子推着一个木质轮椅出来,椅上老太咳嗽一声,回道,

    “奇怪吧,我还没死呢!”

三四 百岁福寿自带威严,老少无间谈笑风生

    “老祖宗!”

    那大掌柜跪在最前边向老太请安。小乙看那老太虽然满头白发,皱纹极深,却也脸色红润,格外精神,老太摸了摸轮椅,掠过那大掌柜,来到两位长老面前,道,

    “你俩真是老不死了,跟年轻人叫个什么劲,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叫唤,还以为是小孩子么!”

    四长老低下头来,回道,

    “老姑,你说的是!”

    夕月师傅也回话道,

    “我们知道错了。”

    “老祖宗”一来,这厅里气氛完全变了个样,小乙三人不知所措,只眼睁睁看她把手伸了过来,

    “你这小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哎,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也老是犯糊涂。你们是好孩子,别怕。”

    小乙三人只觉这“老祖宗”十分和蔼可亲,对这唐门也平添不少好感。“老祖宗”让侍女回转轮椅,又回到那大掌柜面前,她忽然拉下脸来,愤怒至极,

    “你当我死了不是!”

    那大掌柜哪里还有之前嚣张气焰,把脸直直贴在地上,急声回话,

    “老祖宗,显儿并无此意,只是这外人……”

    还未说完,那“老祖宗”换了副冷俊面孔,又道,

    “说得好听!这些日子,你有多少动作,我可是心知肚明,你就这么等不及了?我这翠玉指环,还没到送人的时候!”

    “老祖宗”说这话,底气十足,哪里像个百岁老人,众人听她言语,也都敬服。大掌柜趴在地上,再不敢言语。

    “你们都回去吧,一切照旧便是,我这里一时半会,哼,还死不了!除了这几个,都回去吧!”

    老祖宗向前一指,其余众人请辞告退,厅内只剩下十余人。那大掌柜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吧,别跪了!”

    有人上前将他扶起,对着“老祖宗”笑道,

    “老祖宗,你消消气,大哥也是为咱门中着想,确实有些着急了!”

    “老祖宗”从侍女手中取过一枝金竹小棍,翻手便打在那大掌柜身上,

    “你四处耀武扬威,真是对我唐门着想?我身子不适,便没插手门中事务,怎料被你这么一闹,只怕在这蜀中已然结下了不少仇怨!”

    大掌柜辩解道,

    “老祖宗这可冤枉我了,我们去往各门各派,也是为了多多结交,以后江湖商路走动,也多个朋友不是!”

    “老祖宗”轻笑一声,又道,

    “这小老三是你找回来的吧,怎么问他都不说,可是有甚把柄抓在你手中?”

    小乙心想,莫非是以夕月作为要挟,若真如此,夕月一家只怕随时会有危险,这唐门如此势力,那日夕府发生的诸事,也就能够说通了。

    “老祖宗,大大的冤枉,我好容易才找到三长老,把他接回来,正好在家中颐养天年。”

    “老祖宗”摇摇头,道,

    “你怎变得这般油腔滑调!你啊,年纪也不算大,我这位子也迟早是你的!哦,对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大掌柜回话,

    “回老祖宗话,显儿今年五十有六了!”

    小乙看这大掌柜,以为只是四十上下,没想已然年过半百,再看老祖宗,二人只怕也是差了两三辈。

    “哦,都这么大了啊,你爹在时,你才多大呀!”

    大掌柜回话,

    “爹走时,显儿二十有六,刚好三十年!”

    “老祖宗”双手扶头,道,

    “老了老了,不记事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小乙,疑惑问道,

    “咦,你们是?是我唐家人?怎的从未见过?”

    小乙知她犯了糊涂,回话道,

    “老祖宗,我们是来寻三长老的,三长老是我好友师傅,知晓他安全便好了。”

    “老祖宗”回道,

    “咦,小老三竟然还有弟子?真是奇怪了!”

    小乙不知她为何这般说话,她看了看童陆又望了望白青,道,

    “这两个丫头长得是满好!”

    白青噗嗤笑出声来,回她道,

    “老祖宗,他可是男的哟!”

    童陆难得没有开口,“老祖宗”呵呵笑了两声,又道,

    “我这老眼看不清了,哎,我回去休息了,你们啊,该干嘛干嘛去!咦,小老四,你那里好像还藏了不少好酒,去取来给大家尝尝吧!”

    四长老说好,众人跪下送行,待到再无一点声响,一人长叹一声,说道,

    “啧啧啧,老祖宗虽然头脑有些不大清楚,看起来倒也没甚大事啊,大哥,你再多等上两年吧!嘿嘿,四老爷,你那好酒?”

    说话那人嘻皮笑脸,扒在大掌柜肩头看着四长老。

    “老祖宗在这时,也没见你敢多说两句。哼,还惦记着我的酒!你不知道十年前就已经被你们喝完了么!老祖宗记不住,你也健忘了?”

    小乙心头起疑,这“老祖宗”一人在上,两位长老在下,再往下一辈,却是没见一人,莫非多年前也发生过什么大事,这才断了一代。

    “四老爷,这三个小娃娃是你带回来的?”

    四长老回道,

    “哼!我就不能带人回来?”

    又有人道,

    “哎呀,四老爷,老大,老五,你们就别再说啦,咱们难得聚在一处,好好吃喝一顿才是正事!”

    那六七人齐齐走上前来,小乙能看出大掌柜与两人有些不太

    对付,只是碍于情面,这才不至于撕破脸皮来。几人叫来酒菜,就在这厅中摆开,虽然都是些普通菜式,众人却是喝得极为爽利,之前严肃神情,伴着酒水再也不见。

    小乙虽然与众人都不相熟,却也被灌了好些酒,他喝得晕头转向,还好有白青在旁照顾,这才不至于被喝翻当场。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童陆睡得更死,直到正午时分这才醒转过来。白青弄了些醒酒药给二人服下,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童陆抱着头,低在床边,问道,

    “那些人怎么这般能喝?”

    白青笑笑,回道,

    “听他们的醉话,说是一年到头,也只有一两次这等机会,若不多喝一点,那可太不值了!嘻嘻,不过他们也真是够海量的,足足喝了一夜,今日一早方才散去!小乙哥,我以为你的酒量已经极好了,可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差了太多太多!”

    小乙深吸几口气,又道,

    “两位长老呢?他们不会也被灌醉了吧!”

    白青回道,

    “吃了几口,二人便吵闹着走开了!说是要去比谁钓鱼钓得多,嘿嘿,大晚上的,钓什么鱼,就是找个借口溜走罢了!小乙哥,你不会也喝多了吧?这都记不住!”

    小乙仔细想想,确实没什么印象,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童陆折腾了好一会,又开了口,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

    小乙点点头,回他,

    “是有一些,可又不知在哪里出了问题!”

    童陆又道,

    “我觉得老祖宗不太对劲,那大掌柜有些奇怪,不过有人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小乙点点头道,

    “你们说,夕月家后边来的一波,是谁的手下?”

    白青一听夕月名字,浑身的不自在,小乙说完赶忙闭嘴。童陆出来解围,道,

    “猜不出来,不过与大掌柜只怕不是一路,虽然表面和善,只怕也不是那善茬!”

    白青摇头道,

    “陆陆,你这人心思要不要这么多,无论是谁,到了你的眼中,都变得充满诡计阴谋!”

    童陆笑了笑,回道,

    “青青,你还是太单纯了!好吧,不说这了。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总觉得这里的人古板得很,一点儿都不好玩。咱们不如早些下山,去成都好吃好喝,还能找蒜头前辈耍呢!”

    小乙回道,

    “既然夕……她师傅没事,那咱们就告辞吧,到成都后寻人带个信去给她……就是了!”

    小乙听得有人过来,在门上敲了三下,

    “几位休息好没,老祖宗有请!”

    三人不防还有此一出,打开门来,只见那小童趴在门上,朝里边张望,这门往外一推,差点把他推坐在地上,他见三人出来,欢喜道,

    “快些,快些!老祖宗有请!哎呀,老祖宗可不经常见人呢!你们呀,真是好运啊!”

    童陆走到他面前,笑道,

    “你是小毛儿吧,嘿嘿,名字好听得很哟!”

    小童嘿嘿笑起来,道,

    “还好还好,快些过去吧,别让老祖宗等急了!”

    三人跟他一齐过去,坐铁笼再往上一层,然后换作侍女带入里边。小童在后边招手,只在铁笼旁边守候,三人随那侍女进去,转过几处过道,这才来到一处小厅。这里各处都是实木制成,连那盆中的花儿样也是一样,倒是精致得很。“老祖宗”闭眼坐在窗边,直到三人走到近前,这才开口说话,

    “你俩先下去吧!”

    两位侍女虽然犹豫,却还是退了下去,把那厅帘也给放了下来,帘上木块相撞,发出沉闷之音,虽不动听,却让人十分舒服。

    “老祖宗,你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小乙问“老祖宗”,她却不急不忙道,

    “你们先坐下,对了,这桌上的蔬果都是木雕,可吃不得哦!”

    小乙这才仔细看来,确是木雕无疑,这巧匠也当真了得!

    “听说你们从大理过来,一路倒很辛苦吧!”

    童陆弹腿玩,白青托腮看,只有小乙一本正经回话,

    “是啊,老祖宗,我们走了好长时间,也遇到好多奇人奇事,当真有趣得很!”

    “老祖宗”点点头道,

    “本来要把你这黑棍子收下,可看你这般实在,也定然没有歹念。你呀,还是放松一些才好话说!”

    小乙点点头,放松下来,“老祖宗”又道,

    “小乙对吧!我年轻时也曾去过大理国,在那里待过两年,嗯,风光确实是极美。对了,那苍山洱海,哎,真是美的不像样子,也不知道现如今有没有变了模样!”

    小乙回道,

    “苍山洱海,百年如一,定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老祖宗若是想,随时都能再去看看!”

    “老祖宗”轻笑一声,又道,

    “还有还有,那大理还有个蝴蝶谷,不知你知不知晓?”

    小乙点头道,

    “确实有的,那里蝴蝶漫天飞舞,当真神奇,我们也只闲来无事,去看过一次。”

    “老祖宗”只怕是想起年少时的情景,竟是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还有,还有好些峻山险峰!我年轻时啊,就喜欢爬山玩耍,那扇子峰啊,险得很,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有人上去过!哎,都是年轻时候不注意,这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太利索了!”

    白青笑着回她,道,

    “老祖宗,我略通一点医术,稍后为你看看,即便治不得,却也能缓和一下的

    !”

    “老祖宗”笑得很是开心,又道,

    “这娃娃长得好乖,小乙啊,你真是好福气哟!不过,那月儿又该如何?”

    小乙“呃”了一声,偷看白青,白青瞪回,他赶忙侧过身来。

    “没事没事,算你小子艳福!”

    老祖宗手执的小花掉落下来,小乙帮她拾起,一看,竟是一朵木质荷花。

    “咦,老祖宗,你喜欢荷花么?”

    “老祖宗”回道,

    “最喜荷花,从未变过,哎,好些年没见过那荷叶满塘,花开富贵了!只是我们这儿没有那样奇景,我这身子骨啊,也经不住折腾了。”

    小乙笑道,

    “我们过来,有一处荷花景致极美,而且每年都有荷花节,热闹极了!”

    “老祖宗”来了兴致,又问,

    “不知是何地方?”

    小乙回她道,

    “那地方名叫草海,荷花极多,我们过来之时,刚好赶上了荷花节,真是好玩得很!”

    “老祖宗”若有所思,轻叹道,

    “草海,草海,嗯,待我身子骨好些,定要过去看看!”

    小乙笑着道,

    “那草海边上,还有甜姓一家,他们酿的酒,取名甜心,人酒同名,当真有趣!那酒呀,蜜一般,甜美极了!”

    看得出“老祖宗”有些动容,

    “甜心,甜心,听着都甜啊!哎,听得我都馋了!”

    小乙又道,

    “老祖宗若想喝这一口,大可托人买来一些,这酒不可久放,刚制成时最好了!”

    “老祖宗”心情不错,大笑起来,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亲自去一趟才行?哈哈,好,好,我把这手头事情放下,就过去走上一遭!”

    小乙回道,

    “这当然最好啦!甜老虽然去了,但甜心娶了亲,日子也是过得甜蜜!”

    “老祖宗”面色红润起来,又问小乙道,

    “你可认识那建昌府姓洪的小子?”

    “可是那洪大人?”

    “老祖宗”点点头,小乙回道,

    “见过几面,但是没有什么交情,老祖宗也认得他?”

    “他娘是我的近侍,后来出了谷去,嫁给姓洪的人家,这才有了他!哎,这人啊,几十年没见过了,不过她这儿子,倒也还算争气,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乙道,

    “老祖宗真是见多识广!”

    “老祖宗”叹道,

    “活得久了,自然知道的东西多。对了,你们过来,是否遇到过危险?”

    小乙点头道,

    “确实是有的,我也曾受过一次重伤,其余小伤也是不少,不过行走江湖,这也难免。”

    “老祖宗”看着小乙三人,又道,

    “你一人也罢,还要带上他们,让他们也跟你一同受苦么,真是的!”

    童陆一直在观察“老祖宗”,这时才回话道,

    “老祖宗,有危险时,我们就躲得远远的,哪里能够被人伤到,嘿嘿,好些次力挽狂澜,还都是我们的功劳呢!”

    “老祖宗”笑得厉害些,却是咳嗽起来,白青欲要上前看看,却被她拒绝,

    “没关系,老毛病了,没法治,不用看的!你们啊,时刻要小心,若是遇到了麻烦,便找我门中人,定会得到全力相助。”

    童陆回道,

    “老祖宗,你这也太过客气了,我们刚来一日,就能享受如此待遇,当真受不得啊!”

    几人随意回答起来,大都说些风景民俗之类,也算是相谈甚欢了。好长时间,“老祖宗”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挺了挺腰,对三人说道,

    “好了好了,我累了,你们陪我说话,也辛苦了,赶紧下去吃补一下!”

    “老祖宗”唤来两位侍女,小乙三人这才告辞出去。小童一直等在那边,看到三人回来,喜笑颜开问道,

    “怎么样,老祖宗是不是很开心?!”

    小乙点点头,那小童正要大喊,又赶忙收住,轻声道,

    “老祖宗高兴,你们呀,有得乐喽!”

    童陆这时方才来了兴趣,

    “怎么说,难不成还要赏我们些金银首饰?”

    小童咽了口唾沫,回道,

    “也有可能不止这些哟!”

    三人回到房内,小童便去张罗酒菜,童陆关上门来,轻声对二人说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小乙轻轻摇头,白青也答不出来,童陆又道,

    “我们刚来,就有这般待遇,不觉得奇怪么?老祖宗就这么放心我们?难道只是因为两位长老的面子?哎!想不通啊!”

    白青皱眉回他道,

    “陆陆,老祖宗很健谈,我觉得她就是位普通老人家,哪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童陆摇摇头道,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我之前一直在观察,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从你们的对话之中,能察觉有些不对,但又想不通是在什么地方有问题!”

    小乙道,

    “我同意白青的看法,老祖宗就是见识胆识比常人高上许多,除此之外,真没多少特别地方!”

    童陆又道,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见过老祖宗后,我更觉得这唐门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咱们现在如何,是走呢还是留下?”

    小乙有些摇摆不定,好一会方道,

    “不如,咱们再去找两位长老商量一下?”

三五 心浮气躁不知渔乐,嚣张跋扈非是妄言

    “两位长老一同钓鱼去了,临走时嘱咐我,要我好生招待你们!”

    小童十分热情,小乙对他道,

    “他们在哪钓鱼?我们过去看看呢!”

    小童回话,道,

    “就在堡西侧不远,那里有处回水湾,水流平缓许多,长老以往经常去那,今日二人朝那方过去,应该就在那边。不过,这饭菜马上就好,不如吃了再……”

    话未说完,小乙拉着他,往外便走。几人出了堡来,沿河西行,走不多时,远远见二老坐在水边。三长老不时提竿,却是收获极少,四长老那鱼就要多上不少。

    “两位长老,在钓鱼呢?”

    小乙来到近前问话。三长老笑道,

    “这么无聊的事情,他竟然能钓上几十年,真是不能理解!”

    四长老轻声怒斥,道,

    “别说话,把鱼都给吓跑了!”

    几人觉得好玩,正好旁边还有几根老头的备用鱼竿,便一人一竿学着四长老钓起鱼来。

    “四长老,四长老!”

    童陆轻声叫他,他微微一瞥,回道,

    “干嘛!有话快说!”

    童陆笑问,

    “你这么多根竿子,为何不一齐丢入河中,那样没准还能多些收获呀!”

    四长老哼了一声,道,

    “小娃娃懂个什么!这钓鱼钓的就是一种心境,弄得手忙脚乱,那还叫钓鱼?”

    童陆又道,

    “三长老,你闲来无事之时,都做些什么呢?”

    三长老对钓鱼毫无兴趣,此时有人陪他说话,倒也十分乐意,

    “平日里院中四处走逛一下,养养鸡,喂喂鸟,再就是和月儿玩耍,月儿啊,真是个可爱的小……”

    他说着说着,竟是伤心起来,童陆勾起人伤心事,赶忙安慰道,

    “月儿呀,更是怀念你呢!反正这里没什么大事,不如回雅州去,再续师徒缘分!”

    三长老摇摇头,道,

    “哎,只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小乙奇道,

    “这又是为何!”

    三长老放下鱼竿,叹了一声,

    “哎,老祖宗见了你们,应该觉得你们可以信任,我呢也多少了解过,跟你们聊聊也无妨!老祖宗啊,只怕没多少日子了!”

    白青疑惑问她,

    “长老,老祖宗看起来越发精神了呀!我看她面色红润,声音亮堂,哪像将死之人?”

    三长老回她道,

    “这我也奇怪,前几日我亲见的,的确没有太多生还可能,难道是,难道是回光返照?”

    四长老提起一条小鱼,默默取下,放入鱼篓之中。三长老看了他一眼,又道,

    “昨日那精气神,啧啧,像是二十年前那般!我这脑袋不好使,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哪这么多废话。老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管那许多?钓个鱼也不清静!”

    四长老说完这话,提起竿子篓子,走到二三十步之外,又从旁边寻了块石头放下,这才又支起鱼竿钓起鱼来。

    “呸,这狗臭脾气!不用理他!”

    三长老朝河中吐了一口唾沫,又道,

    “这次找我回来,也是要我站队,他们啊,不像样子,分了几派,闹腾得很!老大势大,也张扬一些,我就是被他带来的。我这躲了十多年,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人认出,还报给了门人,哎,又是一桩想不通的大事!”

    小乙回道,

    “难道不是那马官儿家做的好事?”

    三长老摇摇头道,

    “这马官儿如何能够猜到我的身份?门规如此森严,又怎会有人随意透露我的消息?依我看啊,若非有那高人指点,他们绝计不会认出我来!”

    童陆越想越觉有趣,说道,

    “这就更有意思了,这马官儿已死,剩下的,估计也只有牢里那位知道些道道,可又信不得他!要知真相,着实不易啊!”

    白青也想不通,

    “怎么这般复杂,我还以为那里一切都成定论了!”

    小乙看她盯着自己瞧看,怕是还在想着夕月,想要换个话题问那三长老,

    “师傅,那……”

    白青将一块青石丢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小乙自知失言,怎的又跟夕月一同叫上师傅了!他慌忙改口道,

    “长老,你刚才说老祖宗已经油尽灯枯,因此才将众人召来?可她突然又似全好了一般!她也曾这般糊涂过么?”

    三长老不住摇头,回道,

    “老祖宗可一点不糊涂,她聪慧至极,她眼中明镜一般,谁能糊弄得了!这也是怪事,她让人回来,又马上将人散去,着实猜不透!”

    童陆嘿嘿笑出声来,道,

    “你看你看,我就说没这么简单吧!”

    众人闲聊中,白青那根鱼竿竿头一动,她反应慢了一些,却仍然钓起了条大鱼,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

    “哈哈,好厉害,好厉害!”

    那边四长老朝这边看上一眼,十分不屑,又专注于他那边。童陆两手才把那鱼抓起,大笑道,

    “钓鱼果然是靠运气,哈哈!”

    那边四长老大声哼了两下,这边几人捂嘴偷笑,三长老乐得不行,道,

    “这河水极冷,鱼啊都不易长大,能有这般大的鱼,也属不易,这老四也是

    嫉妒得很啦!”

    小乙开口问他,道,

    “长,长老,这门中暂时安定了吧,若是没事,我们就此告辞了哦。月儿那边,我会去通知,她也能放心了。”

    三长老眉头皱起,有些犹豫,道,

    “这,我也不知了,不过应该暂时不会有大事发生。你们若是不忙,就待下来,在这山中游玩几日也是不迟。”

    小乙点头道,

    “也好也好,这几日也累得够呛,正好能看看这青城风光。”

    白青童陆并无异意,就这般定了下来。

    那小童机灵得很,给众人送来吃食,于是边吃边钓,倒也自在得很,直到日落西山,这才收拾东西往回走。

    刚入堡中,“老祖宗”又来请小乙几人过去,两位长老大为不解,却也未问缘由。小乙三人如之前那般进到“老祖宗”那小厅之中,“老祖宗”依旧坐在原处,欢迎三人,

    “你们来啦!过来坐下!”

    小乙三人坐到近处,借着烛火之光看那“老祖宗”,“老祖宗”嘴唇微启,轻轻张合,又道,

    “又寻你们过来,是有要事相问!”

    小乙回话道,

    “老祖宗有何事?”

    “老祖宗”支开侍女,这才慢慢说来,

    “有几件事想要问询,第一件,听说在建昌府遇到叛军,那叛军头领,是否亲见他死了?”

    白青点头回话,

    “是我亲自查验的,确是死了无疑!老祖宗为何对这人这般上心?”

    “老祖宗”回道,

    “这叛乱,让我想起了一人,若真是死了,那就好,那就好!”

    小乙疑惑问她,

    “这人有何要紧的?”

    “老祖宗”道,

    “既然死了,再提也无意义了。好,下一个问题,你们在雅州时,对那两家结亲之事,真的只是刚好碰到?”

    童陆回道,

    “老祖宗,这事我最清楚,确实只是刚巧遇上,不知这又有何关系?”

    “老祖宗”轻点一下,又道,

    “太巧了,太巧了,像是设计好的一般!”

    小乙想了想,确实十分蹊跷,

    “老祖宗,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设下计来,我们也只是做了他的棋子?”

    “老祖宗”点头道,

    “不完全是,但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三人思索好长时间,想不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老祖宗”又开了口,

    “听说齐天门灭门时,你们正好在那,可有此事?”

    小乙摇头道,

    “我们上山之时,除了一人还能说上几句,其余人等全已中毒而亡,那恶徒肖棠早就没了影,也不知道从何去找寻!”

    “老祖宗”点点头,又问,

    “那毒除不尽,是否仔细查过?”

    白青回话道,

    “仔细查过的,我先以为是那潭中水草所致,可水草本身却是无毒,真不知这毒是如何生成的。”

    “老祖宗”咂了两下嘴,说道,

    “这毒如此厉害,下毒之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小乙道,

    “那肖棠可是极厉害的角色?”

    “老祖宗”回道,

    “这点不知,不过那毒由他带来,定然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小乙又道,

    “对了老祖宗,我们在雪山之上发现一处岩穴,里边有四十六具尸体,全是中毒而亡,那毒与齐天门众人所中毒一模一样,我们猜想,只怕这也是那肖棠干的好事!”

    “老祖宗”咦了一声,道,

    “那雪山上有一波人,平日里行事诡秘,倒也不常与外人来往,不过还是来此处拜访过的,这次遭人毒杀灭门,却是无人知晓,哎,实在是让人痛心啊!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

    小乙也觉难过,

    “是啊,活生生的几十条命,这样就没了,那下毒之人,当真凶狠!”

    “老祖宗”一声长叹,又道,

    “难道我唐门也要遭此一劫?”

    小乙安慰她道,

    “有老祖宗在,哪里会有事!你就放宽心吧!”

    老祖宗转了一下身,道,

    “对了,你说那人少年白发,如同老人一般,是否真的那么难看?”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化,白青笑着回她,那小小酒窝格外调皮,

    “那甜心哥虽然看起来人老,但却格外精神!”

    小乙见“老祖宗”眼中隐隐有泪打转,问道,

    “老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连叫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哎,人老了,总是爱走神!这样的人倒真是很少遇到!”

    说谈几句,那帘外侍女来报,

    “老祖宗,大掌柜他们又在下边齐聚,说是要让老祖宗下去主持公道!”

    小乙三人都有异样感觉,只怕要有事发生了。老祖宗却是一脸平静,慢慢回话,

    “让他们折腾去吧!”

    那侍女去回话,小乙没说几句,她便回来,

    “老祖宗,大掌柜吵嚷个不停,说是不见到你,绝对不会回去,还说,若是不去,他们便一同上来给老祖宗磕头!”

    老祖宗大怒,一巴掌拍在轮椅扶手之上,

    “真是太狂妄了,胆敢如此说话,看我不,看我不把他那臭嘴打烂!”

    白青关切道,

    “老祖宗千万别要气坏了身子。他们去而复返,只怕真有事发生

    ,咱们不如一齐下去看看,免得他们又找借口闹腾!”

    侍女等在一旁,老祖宗思虑良久,方才叫那两位侍女。众人一齐到了议事厅中,来人如前日一样,厅内全站满了人!

    “今天又闹的哪出!不是让回去了么!”

    小乙推着老祖宗出来,她倒也没反对。众人瞧看这方,迅速安静下来。老祖宗又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掌柜从头到尾盯着老祖宗看了一遍,对众人道,

    “咱们唐门数百年基业,一直鼎盛未衰,也是各代掌门领导有方。这数十年来,老祖宗就是我们的天,只要有她在,我们就一点也不怕!”

    小乙不知他要干嘛,说这话似乎另有深意!大掌柜停顿一下,又道,

    “前些日子,我听闻老祖宗身子支撑不住,便四处寻医,觅得仙方,老祖宗却看也不看一眼。这没过几日,便再起不了身,虚弱至极!后来老祖宗要大家回来,只怕也是为了安排后事。我都是为唐门着想,却有人说我想要得到老祖宗的位子,真是把我冤枉够呛!”

    有人回话道,

    “大哥,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这次是你把我们都叫回来,没错吧!”

    大掌柜向他点头,又道,

    “老祖宗突然之间又好了,大家不觉得奇怪么?我曾听人讲有那回光返照一说,也不知是不是应验在老祖宗身上了!”

    另一人怒道,

    “大哥,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老祖宗好好的,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小乙觉得奇怪,老祖宗听到这话却是没有太大反应,他在老祖宗耳边轻声问话,

    “老祖宗,要是不舒服,我先推你回去休息。”

    老祖宗摆手示意无妨,那大掌柜冷笑一声道,

    “只怕不是回光返照那么简单!”

    “大哥,你今日怎的这般嗦,有事快讲,老祖宗还要休息的!”

    大掌柜把袖子挽起,来到老祖宗近前,道,

    “老祖宗,让我讲几句可好?”

    老祖宗没有回话,大掌柜轻笑一声,他这般表现,小乙真是想给他一棍,

    “老祖宗,你前些日子还对我讲呢,说我小时掉下山去,把右臂给划伤了,后来哭着闹着要吃糖,父亲母亲不给,我便偷偷跑到你这里,你让人给我找糖来,还雕了一只木碗给我,说是我若是好好吃饭,这伤就很快能好,能长得又高又壮!那碗,我到现在还珍藏着呢!”

    众人不解他要说甚,只是他越说越是激动,竟是泪洒当场,又听他道,

    “还有还有,我们几个兄弟打架,各有各的理,互相不服输。你知道了,让我们一齐过去,当着你的面再打一场,我们打着打着,就欢乐起来,再也提不起劲儿了!”

    这话应当不假,小乙看场中有人动容,应该是说到心头去了。

    “老祖宗,我们这些后辈都是敬你爱你的,哪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老祖宗微微闭上眼来,大掌柜继续说话,

    “大家可能不明白我要说什么,请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来!老祖宗已然过了百岁,可头脑却极其清楚,咱们这些人都只能望其项背!因而由她来掌管门内大事,再合适不过,我想也没人反对吧!”

    众人不言,小乙看那两位长老慢慢从黑暗中现了身。大掌柜看到他二人,微鞠一躬,又道,

    “三十年前,太祖入川,与那乱匪激战数月,我等中立门派深明大义,也是尽全力相助,我们的父辈大都死在了战场之上,留下一堆半大孩子。老祖宗本来已经不管事了,可门中无人,她挺身而出,接下了这重担。这几十年过去了,咱唐门日益壮大,在这江湖上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是老祖宗领导有方,方才有今日之盛景!”

    他歇息了片刻,继续说道,

    “可就有那奸人看不得我们好!”

    他这话一出,众人大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祖宗身子好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可这事太过蹊跷,大家难道都没有一点怀疑?”

    厅内安静至极,没有一丝声响,小乙听他这话,这老祖宗好起来,他倒有些不太乐意了。

    “大哥,你说了半天,我们倒是越来越糊涂了!”

    小乙也同意这人看法,大掌柜看了看众人,来到老祖宗面前,老祖宗微微眯起眼来,看起来有些疲惫。

    “老祖宗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她即便把我打死了,那我也是心甘情愿!不过,若是有人对她不敬,我拼了命,也定要护她周全!老祖宗,你是知晓的,对吧!”

    老祖宗轻轻点头,道,

    “有什么事,你就快些讲吧,我可累得很了!”

    大掌柜道,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老祖宗,你别着急!别着急!”

    话音刚落,他以手为刀,便往老祖宗头顶招呼,厅内众人大惊,往这边挤来,口中不住叫喊出声,不过离得太远,哪里够得着!小乙也被吓了一跳,这老祖宗如何经得住他这一下,还好小乙眼疾手快,他将轮椅向侧后方向一退,将将躲过这一击。大掌柜一招落空,又飞起一脚过来,小乙右腿上抬,两脚在空中对撞,各自向后退出两步,方才停下。老祖宗眼中迷离,直直盯着小乙。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了么!”

    有人大喊起来,满腔怒意。

    大掌柜冷笑一声,道,

    “你们,还没看明白么?”

    众人慌忙上前,将大掌柜围在当中,各人都是愤怒至极,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三六 假面拆穿原是故人,祖孙拥泣诉说心声

    大掌柜大叫一声,持弩弟子齐齐列队,又将众人团团围住。箭已然上弦,厅内人太多,若是谁手滑一下,死伤难免。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逼老祖宗让位么?!”

    大掌柜大笑道,

    “你们太可笑了,这都还没看清,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老祖宗!”

    众人回头看去,老祖宗坐在轮椅之上,眼神略微有些闪躲。两位长老不知何时挤到了近前,立在老祖宗两侧,四长老大怒道,

    “你个小犊子,真不把老祖宗放眼里了?”

    大掌柜又道,

    “四爷爷,你先别急,先问问三爷爷干的好事吧!”

    厅内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望向三长老,他不知所措回道,

    “我做的好事?”

    大掌柜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三爷爷,现如今,整个唐门之中,除你之外,还有人能给人换脸?”

    众人大惊,有人问话,

    “大,大哥!你是说三爷爷寻了个女子,换了老祖宗的容貌?这老祖宗,并非真的老祖宗?”

    大掌柜神情严肃,道,

    “你们总算明白过来了吧!这人,绝计不是老祖宗!”

    三长老低头看那老祖宗,丝毫觉察不出异样,

    “不,全然看不出门道,老大,你真能确定?”

    大掌柜道,

    “三老爷,你别再装糊涂了,你这些日子没少到老祖宗那里去,除了你,还会有谁!哼,此事暂且放在一边,让我们好好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假扮老祖宗!”

    众人让开一条道来,两位长老也未动弹,大掌柜直直走了过来,伸手抓向这老祖宗侧脸,手指刚触及肌肤,便被一人伸手挡住,

    “大掌柜,你若真断定老祖宗是他人假扮,那就让她自己来吧,好么?”

    小乙与这老祖宗聊了不少,只觉无比亲切,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可这是人自家之事,倒也不便掺和,可又想为她争取一下,于是这般说来。大掌柜停下手来,同意了小乙说法,

    “好,取些清水,让她自己来!”

    马上有人端水过来,送到那老祖宗面前。老祖宗犹豫不决,看着那盆水发愣,众人看她这般表现,也知大掌柜所说之事应当不假。四长老疑惑看着三长老,三长老满脸无辜,似乎也不是他亲手所为。童陆眼珠子乱转,自言自语道,

    “真让我说中了!这下麻烦了!”

    白青捏了他一下,轻声道,

    “你可别乱说话了,这些人好生厉害的!”

    童陆也怕那弩箭,赶忙闭嘴,退到一侧看那老祖宗如何继续。只见这老祖宗微微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伸出手来,打湿了水,众人把眼圆睁,也有不少位不由自主握紧了趁手兵器!

    “真是好大动静啊!”

    由于厅内极静,这一声低沉女音格外清晰。小乙朝那方看去,双腿已然无法动弹。众人齐齐看了过去,一片死寂,好长时间,方才有人开口说话,

    “又,又,又来了一个老祖宗!”

    全乱了,所有人心头都乱如麻!大掌柜也慌了神,忙道,

    “这,这,这老祖宗又是?!”

    众人皆是圆睁双眼,不时在两位老祖宗之间转换,新来的老祖宗坐在另一轮椅之上,被人推了过来,小乙看那推椅之人,不是那小毛儿又是何人!

    “来得够齐啊!我的话也听不得了?”

    大掌柜问她道,

    “老,老祖宗?”

    这老祖宗也不理他,来到小乙身边,拍了拍他后背,说道,

    “你们先回我屋去,这里我来处理!”

    小乙推着那位“老祖宗”离去,并未有人拦阻。只听得身后老祖宗话音起,

    “两个老小子,还有你们几个,一起来吧!其余人等,先歇着,掌柜们明日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身后起了动静,小乙放慢脚步,小毛儿推着另一位老祖宗赶了上来,再后边,是两位长老,然后是那几位掌柜。几人不发一言,默默跟住。这许多人来到初见老祖宗的小厅之中,并未有人入座,所有人神色摇摆,静待真相大白。

    “你们啊,放松点,咱们自家的事,也不用那么紧张!”

    老祖宗发话,众人却依旧那般,小乙双手僵住,不知该放在何处才好。

    “老,老祖宗,这三个娃娃不是门中之人,是否让他们……”

    大掌柜该是不想让三人在此,老祖宗却摇头回他,

    “没事没事,也没太多要紧事,就让他们呆着吧!”

    小乙很是奇怪,在老祖宗面前,从来只是大掌柜说话,其余众人也难得说上一句。大掌柜问道,

    “老祖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祖宗看了看那假老祖宗,道,

    “真像,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吧!”

    大掌柜又问,

    “老祖宗,除了三爷爷,竟还有人能够做得出来?”

    老祖宗又道,

    “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无人应答,老祖宗拉着那位双手,又道,

    “你们都认识的!哎,苦了这么多年,这次回来,就再不要走了!”

    老祖宗颤巍巍抚摸着她,眼中泪光流转,温柔至极。

    “小老三,你懂得多些,你来吧!”

    三长老双手还算灵便,取了水和面巾过来,在那人脸上敷抹好

    一阵,小乙只见那女子泪如泉涌,啼哭不止,那音调也变了样,听上去年纪不会太大。

    “孩子别哭了!你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的么!”

    三长老从那人脸上扯开一处角质,然后慢慢从那端拉起,又沾水轻抚,这才慢慢退下一层面皮。小乙不眨一眼,死死盯住那人面庞,只觉这人肌肤不佳,只怕也是长期易容所致,不过她眼角并无太多皱纹,年纪必然不会太大。

    “老祖宗,你说这人我们认识?”

    大掌柜问道,老祖宗也流下泪来,

    “你们仔细看看,再仔细看看!”

    众人围了过来,三长老手抖个不停。大掌柜快把自己脸都贴了上去,他不住摇头,看来是记不清了。

    “哎呀,这,这难道是心姐?!”

    一片哗然,大掌柜怪叫一声,

    “啊!这,这是心妹?真的是你!”

    那女子流泪不止,大掌柜也似个孩子那般大哭起来,

    “心姐!”

    “心妹!”

    众人只是这般叫唤,悲痛至极。白青也被这情景感染,泪流不止,小乙也是红了眼眶。

    “好孩子,好孩子,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哎,现在回来,和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大掌柜死死拽住她,大声问道,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们各处都寻遍了,也没见到一点踪迹!”

    “是啊,是啊。找了这么些年,我们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可今日再见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

    小乙听他们语无伦次说这说那,这感情之深,实难表达。众人哭了好一阵,老祖宗开口说话,

    “好了好了,唐心回来是好事!先让她把妆卸下!”

    众人让开,唐心自己动手整理片刻,终于恢复了自己容貌。小乙见她长相虽然普通,却极有韵味,年纪四十上下,眼中却又有那小女孩的天真与浪漫。

    “哥哥弟弟们,心儿好想你们!”

    又哭作一团,老祖宗费了好大劲,方才劝住。大掌柜抹了把鼻涕和眼泪,问她道,

    “心妹,你这么多年都去了何处!”

    唐心回他道,

    “被那人关了起来,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才趁乱逃了出来!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们,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大掌柜怒道,

    “狗日杀千刀的!让我碰到他,非把他剁了喂狗!”

    小乙不知那又是何人,只是从众人表情上可以看出,必然是个无恶不作之辈。老祖宗道,

    “不要再提那人了!再说一句,我都觉得恶心!”

    众人不再谈这事,大掌柜又开口问话,

    “心妹,你为何扮上老祖宗了!”

    唐心回道,

    “老祖宗身体抱恙,怕自己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于是请了门人回来,要将大事相托。我回来之时,她已然难开口说话了!她怕讲不出来,或是再等不了大家,便让我扮上她的样子,若是她不幸,不幸去了,就由我代她传话。扮作她的样子,应该会比较让人信服!后来不知怎的,老祖宗突然又好转过来,可她还让我去试试,要看看你们是否能认得出来!”

    她看了看两位长老,两位长老不由转过头去,小乙心知他二人对这门中之事并不上心,因此这事也必然不会交由他二人来处理。唐心又道,

    “三爷爷教我的,我可一直记着呢,这些年有空之时,也经常会练习一下,虽然没能派上用场,手倒也没生!这些年,没了自由,吃喝倒也不愁,若是有正常的需求,那人也会一一满足,总的来说,对我还算不错。他不知一天到晚忙些什么,有时一两月也见不到一次。哦,对,不提他,不提他!对了大哥,心儿很好奇,你是如何认出心儿的?”

    大掌柜憨笑着摸头,道,

    “我啊,还不是你打我那棍子!”

    众人看他如何说法,他却又卖起关子来,直到真的老祖宗一棍打来,他才躲开说话,

    “你们看,你们看,老祖宗打我,从来只用左手!可心妹你,你可是用的右手哟!”

    唐心看着他,不住眨眼,又问,

    “就这只右手,你就敢往我头顶上招呼?若是真的老祖宗,那你咋办!”

    大掌柜笑道,

    “我离你最近,当然注意到他们见不到的地方!比如这右边发根处,竟然还有点黑发!哈哈,你不知道老祖宗头发已经白了好几十年了么,又怎会生出黑发!还有还有,你虽然极力想要模仿老祖宗的声音,可我常在她身边,又如何分辨不出。当场我并未反应过来,酒醒过后,越想越不对,这才琢磨出来,于是赶忙让兄弟们回来,一齐拆穿你这小把戏!”

    唐心双眼眯成一条缝来,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哥真是心细如发,小妹自叹不如啊!”

    大掌柜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说笑好长时间,夜极深之时,才被老祖宗一人一棍赶将出来。

    “小乙,你们留下片刻,我还有话跟你说说!”

    大掌柜很是不解,还要再问些什么,又被老祖宗几棍打了出去。厅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小乙三人,还有老祖宗和唐心。老祖宗微笑看着几人,轻轻摆动着身子。唐心过来拉住白青小手,把她按到座位之上,说道,

    “你们啊,站了一夜,快些坐下休息休息。”

    小乙三人摸不着头脑,不知她意欲如何。唐心满眼爱怜之色,问道,

    “你们可知为何我单留你们下来?”

    小乙三人皆摇头,唐心又道,

    “我啊,有个儿子,你们都认识的!”

    小乙想了想,回道,

    “儿子?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呢?”

    童陆笑了起来,唐心看向他,问道,

    “怎么?你想起来了?”

    童陆点点头道,

    “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甜心的娘亲!”

    唐心眼泪不住往下流,哭笑道,

    “你很聪明,一下就猜对了!说说,你怎么想到的!”

    童陆笑道,

    “我始终觉得老祖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没能想到竟是他人假扮,因此好多事情无法想通。刚才亲人相认,着实让人感动,一看你这年纪,再加上之前问询小乙哥时,对甜家父子多上了点心,想到这出也并不难吧!那荷花木雕只怕也是你故意掉落地上,从而引出草海这段吧!”

    老祖宗也很是高兴,

    “这孩子少年白头,哎,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不过没关系,咱们把他接来,好生调整一番!”

    唐心摇摇头道,

    “老祖宗,他在那草海边上简简单单活下去就挺好了!我再不想让他沾上这许多世俗的东西!我当年就差点死去,不想对他再有任何伤害。”

    老祖宗叹口气道,

    “我这里似乎也不那么安全了!不过心儿,儿子就在那边,你真能忍住不去看他?”

    唐心眼中一片迷茫,回道,

    “他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小乙回他道,

    “甜心哥单纯善良,定会快乐一辈子!”

    唐心点头,又问,

    “老头死的时候怎么说?”

    小乙哎呀一声,从那包里取出从草海之中寻来的石簪,递给唐心,道,

    “这是甜老让我给你的!他说他这一辈子窝囊,守着那一只船儿,到死都不敢出去找你!不过,他终于寻到了石簪。”

    唐心接过石簪,抚摸一阵,又哭笑起来,

    “真是个傻子!”

    小乙问她道,

    “我叫你心姨可好?”

    唐心点点头,小乙又道,

    “心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就是,你出身如此显赫,名门世家,嫁给他这么个乡野糙汉,不后悔么?”

    唐心没有一点犹豫,回道,

    “他是我遇到过,对我最真诚的男子,虽然长得不好看,又没什么本事,但对我,真是细致入微,体贴至极。我时常回忆那段日子,每每想起,都只有甜蜜!这辈子已然阴阳两隔,那只盼下辈子再做夫妻,下辈子啊,就只愿当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安安静静度此一生!”

    老祖宗泪如泉涌,抱住了唐心,

    “我可怜的心儿啊!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呀!”

    二人哭作一团,白青也不住落泪。三人怕老祖宗哭太久,伤了身子,赶紧上前安慰,这才将两位泪人儿分开。唐心贴到老祖宗耳边说话,老祖宗思索一阵方才点头,

    “小乙,这簪子,你帮我带回去给老甜,我不能再回去,所以,就让它陪伴着他吧,至于甜心,哎,我负他太多,这辈子也还不上了。这簪子虽然仍有些意义,但也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留在我这里啊,只能徒增悲伤!”

    小乙接过那簪子,只觉它又温柔了几分,不知是不是见到了主人的缘故。

    “心姨,我记下了,下山之后,我便跑上一趟。嗯,正好可以带些甜心酒回来,让你们都尝尝它的绝妙滋味!”

    老祖宗很开心,笑道,

    “你是个老实孩子,我很喜欢,这次就多留下些时日。”

    童陆嘟起嘴来,

    “老祖宗,你就不喜欢我了?”

    老祖宗大笑起来,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还有小青!”

    白青也很欢喜。小乙心中还有一事不解,脱口而出道,

    “不知那人又是谁呢?”

    一说出口,他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来。唐心却没觉如何,很自然的回道,

    “只是一个恶徒罢了,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你们好!对了,我还要好生感谢一下你们!”

    小乙回道,

    “我们也没做什么,心姨为何这样讲?”

    唐心从怀中取了一只镯子出来,碧绿圆润,翠色动人。

    “这镯子啊,是三十多年前母亲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你们看,似活的一般!”

    小乙看这镯子,那股翠绿似有灵性一般,四处流窜。唐心走了过来,拉住白青小手,白青用力回手,可力气太小,哪里又能逃脱。童陆羡慕至极,嘴巴噘得老高。

    “感谢你们给我的甜心找了个好姑娘,我呀,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本想给儿媳妇的,哎,后来想想,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你也不要嫌弃哦!”

    他把镯子穿过白青手掌,挂在手腕之上,

    “你这手呀,太瘦,可要多长些肉,才能戴得稳哟!”

    白青喜欢得不行,抬手把玩起来。唐心见童陆盯着自己,笑道,

    “至于你俩嘛,我实在没有好东西了,若是想要,就得看老祖宗的了!”

    二人赶忙说不用,老祖宗倒是大方得很,让二人在这房中随意挑选,小乙挑了一只仙鹤,童陆选了一个猪头,都是木刻而成,又说笑好长时间,这才回房歇息。

三七 命不久长生死一瞬,信步而来再见恶人

    “嘿嘿,小兄弟,远来是客,多喝点,多喝点!”

    小乙被几个年轻人拉住,酒水就没停下过。唐心这次回来,唐门上下又欢腾起来。这几人应当是那青年一代,较之大掌柜来说,又矮上了一辈。一人拉住小乙说个没完,又与小乙连干三杯,

    “三哥,三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有人过来把他拉走,小乙看这群年轻人喝起酒来,一点不比长辈含蓄,即便是那半大小子,也能喝个两大碗。唐门门风森严,这般喝酒,倒是让他十分不解。

    “你在想什么呢?”

    有人拍到小乙肩头,问他道。小乙转身,只见一二十来岁汉子,下巴全是胡子,又是红光满面。小乙回他,道,

    “我在想啊,这般喝酒,是否会误了大事?若是有外敌来犯,怎生了得!”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道,

    “我唐门数百年基业,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除了当家的几位,我们喝酒都是换着来,即便是大掌柜喝得不醒人事,照样有人能够把所有一切处理妥当!嘿嘿,你是客人,那就没这说法啦!”

    小乙又被他灌了一通,好容易脱身离开,这才与白青童陆二人重聚在一处。

    “小乙哥,我早就知道不行,所以躲得远远,哈哈,你看你,不行了吧!”

    童陆举着小小一个酒杯,得意洋洋。小乙呼吸几下,问二人道,

    “咱们明日便走?”

    白青早就想去成都,赶忙回道,

    “老祖宗也没甚大碍,又得团聚,咱们留下来呀,只是给他们添麻烦,依我看呀,明日下山最好!”

    童陆叹了口气道,

    “哎,你们说好就好,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三人说笑一阵,被之前那人捉个正着,

    “哈哈,我说哪都找不到你们,原来是躲这里了!都自觉一点啊!”

    小乙被他拉了过去,他抱着小乙嘿嘿笑了起来,

    “不行了吧!不怕不怕,哥哥我给你吃点好东西!”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葫芦,只有两指大小,他打开葫芦嘴,把里边的汁水倒了几滴到小乙碗中,小乙大为不解,正要问询,那人又给他倒上了酒,灌入腹中。喝完不久,他胃中暖意渐起,竟是十分清明,

    “哥哥,你这什么东西,厉害得很啊!”

    那人拍拍腹中,窃笑道,

    “这玩意,早失传啦!我呀,嘿嘿,也就只有这么点,不是那人,我还不愿意分给他呢!”

    小乙举起大拇指,赞道,

    “厉害,真是厉害啊!所以,你就是这一大家子里边最能喝的了?”

    “那是那是!哈哈哈哈!”

    二人说笑走入人群,这次换作是对方吃不肖了!小乙心中大喜,可还是不敢多喝,他看白青童陆躲得远远,正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正想过去,眼前却现出一人,正是大掌柜。

    “小乙!嘿嘿,咱俩还没喝呢!你看起来真是海量啊!”

    小乙回他道,

    “比起大掌柜来,我这又能算什么呢!”

    “哈哈,来喝上!”

    二人对饮一碗,大掌柜拉着他遁走,来到帘后边停下,

    “小乙啊,心妹很喜欢你们啊,怎样,昨夜把你们留下,都说了些什么?”

    小乙心想,唐心只把他们留下,必然是不想让他人知晓甜心之事,因而撒谎道,

    “也没什么,只是说了些在大理发生的事,老祖宗正好也喜欢听故事,所以就多说了一会。”

    大掌柜眼珠子四处乱转,一点也不相信,

    “她私下见了你们这么多次,怎会只是说点这些!你定是撒了谎,对不对!”

    大掌柜一只手围在小乙肩膀之上,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快,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小乙无奈道,

    “大掌柜,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她呀!”

    大掌柜嘟起嘴来,却是十分可爱,

    “她要告诉我,我还问你干嘛,哎,没劲没戏!”

    大掌柜两只胳膊放在小乙脖颈处,用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靠近小乙,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你听话,跟我讲讲!”

    大掌柜把耳朵放到小乙嘴边,静待小乙回话。小乙吹了一口气,大掌柜觉得酥痒,扭动起脖子来。小乙只觉他慢慢靠向自己,把脸都贴到了自己脸上。酒气扑面而来,大掌柜身子完全靠到自己身上,小乙笑着道,

    “大掌柜,你喝醉啦!哈哈,看来还是我的酒量好一些!”

    大掌柜没有反应,小乙想把他扶起放在椅子上,可他身子一点不能动弹,似被冻僵一般。小乙看白青童陆在旁偷看,赶忙叫他们过来,

    “快来快来!帮我一把!”

    二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小乙哥,你和大掌柜说什么悄悄话呢?!”

    “嘻嘻,陆陆刚才说他知道大掌柜要问你什么,定是心姨私下跟我们说了些什么!”

    小乙有些着急,

    “快来看看啊,我觉得不对劲!”

    童陆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移到身后,低下身子朝上看那大掌柜,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再也起不了身。白青被他吓着,慢慢蹲下身子,和童陆一样,又是一声惊叫,然后捂住口来,哭泣不止。有人听到尖叫之声,过来查看发生何事。小乙当了个支架,将大掌柜架起,而那大掌柜,早已

    七窍流血,命丧当场!

    “大掌柜……”

    “大哥啊,大哥……”

    “呜呜……”

    大掌柜的尸体被平放到大厅正中央,仍旧保持着之前那般姿势,小乙坐在一旁,精神涣散。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头一刻还拉着自己喝酒说笑,下一时却再没了活人气息,如何能够让他接受。

    “你说,快点说啊!怎么回事!”

    有人拉晃着小乙没完,小乙眼神呆滞,只是死死盯着那大掌柜。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说句话啊!”

    那人没完没了,童陆抓住他手袖乱扯,哭喊道,

    “你让他静静,让他静静,你以为他会好受么!事情没清楚之前,别血口喷人!”

    那人一下泪崩,哭得比谁都惨!众人恶眼相向,有人甚至已经作势要来以命相博,白青童陆却始终守在小乙两旁。三人被围在中间,呼吸都显困难。

    “怎么回事!”

    那低沉女声响起,小乙知是老祖宗来了,他想说话,却是开不了口,于是只能眼珠随她而动。

    “老祖宗!”

    众人齐齐跪了下来,

    “大哥,大哥他中毒死了!”

    老祖宗双腿微微有些颤动,唐心在旁扶住,老祖宗虽然悲痛,却淡定说道,

    “慢慢说,别急!”

    “老祖宗,我们正喝着酒,大哥拉着这小子到那帘后,后来就中毒而亡,死时还趴在这小子身上,你看看,他现如今还保持这姿势呢!”

    老祖宗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平躺地上的重孙儿,长长呼出一口恶气,转头看向小乙,问他道,

    “小乙,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童陆赶忙回话,

    “老祖宗,他一时说不出口,稍等他片刻可好!”

    老祖宗点了点头,吩咐众人,

    “都散开去,别堵在这里!”

    众人散开,小乙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气,开口说道,

    “大掌柜拉着我喝酒,到那帘后,要问我一些关于心姨的事情,刚一问完,整个身子就僵住不动了,我发现不对,赶紧叫青青和陆陆过来,他们见到之后,吓得大哭起来。之后,之后所有人也都过来了!”

    有了老祖宗在,小乙也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下说了这许多,大致讲明了事情经过。

    “你们喝的什么酒?”

    老祖宗问他,小乙回话道,

    “和大家喝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老祖宗又道,

    “把酒取来看看!”

    早有人将众人喝的酒和小乙大掌柜所用酒碗检查清楚,迅速回话,

    “回老祖宗,这酒确实与大家喝的一样!应该不是酒的问题!”

    “老祖宗,大哥定是被这小子所害,他们过去之前,大哥还精神得很,跟我干了一大碗!到了帘后便死了,不是他干的,又是何人!”

    小乙心知无法讲清,童陆大声回他,

    “没有证据就诬陷好人?那毒如何下的?是否寻到毒源?你就这么肯定,大掌柜是在与小乙哥去往帘后才中的毒?我看你唐门这么些用毒之人,只怕比要我们懂行得多!”

    童陆这般说话引得众人大怒起来,若不是有老祖宗在,只怕要将三人砍死数十次才能解那心头之恨。老祖宗拍拍一旁泪流满面的唐心,对她道,

    “心儿,你去看看你大哥,注意一点。”

    唐心取来手套,检查大掌柜身子。众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待她检查完毕,说出死因。唐心看向一人,道,

    “二哥,你过来和我一起看看吧!”

    这二哥花白头发,满脸严肃,慢慢走来,和她一起仔细查验,二人不时轻声交流,小乙却也没能听清。足足检查了半个时辰,二人这才议定结束。唐心脱掉手套,来到老祖宗身边,扶住她胳膊,对众人道,

    “大哥是中毒而亡不假,具体中的何毒,一时无法定论,这就要劳烦二哥下来再仔细查验。”

    这二哥只是点头,两腮咬紧,青筋暴露出来,怪吓人的。唐心接着道,

    “这毒中得极深,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这点,二掌柜也能作证!”

    二掌柜想来也有不少威望,他一点头,哗然一片。唐心又道,

    “这毒为何此时发作,确实有些蹊跷。小乙,大哥他只是跟你说了几句,便挂在你身上,死,死了?”

    小乙点点头,回话,

    “是啊,我正想着如何回他,他身子就压了下来,于是变成了现在这般!”

    小乙突然惊叫一声,

    “心姨,心姨,我想起来了,我吹了他一下,吹了他一下!”

    唐心赶忙来问,

    “什么?说清楚!”

    小乙急道,

    “大掌柜趴在我身上,我轻轻朝他脖子之上吹了一口气!然后,然后他扭动几下,就再不动弹了!”

    唐心马上又去检查,二掌柜也跟她一齐。二人在大掌柜脖颈之上仔细观察,二掌柜大吼一声,

    “快,把磁石拿来!”

    小乙想到齐天门长老送的秤杆,他急忙取出递给二掌柜,可这下太急,连带出几样物事,其中一个,便是唐心昨夜要让他送还的石簪,上面刻有一个“文”字。小乙迅速收回,却还是被二掌柜看到,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大声喊道,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乙看他一直沉默,突然这样说话,把他吓了一跳。二掌柜看了他几眼,握紧秤

    杆又去看那大掌柜尸身。这磁石果然厉害,不多时,便从那脖颈之处取了六根细针出来,唐心用布包好,捧在手心,向众人展示,

    “这下清楚了!”

    唐心有些语塞,不过迅速回复心神,又道,

    “大哥早已中了巨毒,毒早已入了五脏,可有人用这细针压制住了巨毒,让它不得再向上发展。小乙这下,也是误打误撞,他一口气吹在大哥脖颈之上,大哥怕痒,扭动几下,正好把这针再往里送了半分,巨毒没了压制,窜得极快,所以,所以就毒发而亡。”

    唐心再说不下去,换作二掌柜来讲,

    “这针极细,并且埋在肌肤之下,实在难以发觉。若不是这小子提醒,要想发现缘由实在不易。大哥中毒只怕已超半日,下毒之人太过恶毒,手段也当真了得!”

    “二哥,依你这话,大哥是昨夜睡梦之中被人下了毒,若是有外力拍到他脖颈处,立时便要没命?”

    “就是这样!”

    众人沉默下来,老祖宗来到近前,从唐心手中取来小针,仔细查看。她毕竟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把眼都快眯成一条缝,这才定住不动。

    “这人手段十分高明,应当也不是临时起意!”

    唐心点头同意,

    “这人如此大费周章,只怕还有预谋!老祖宗,莫非是那人回来了?”

    小乙看众人脸色大变,心知那人在他们心中是个恶魔般的存在,究竟是何人,他定要弄个明白。

    “心姨,那人是?”

    唐心不答,老祖宗长叹一声,道,

    “本是天纵奇才,怎的成了这般面目,还要做多少恶才能善罢甘休!如果可以,我愿用我自己性命,换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乙知这话分量,不敢再问,老祖宗又道,

    “如果真是他回来,一切都算到我的头上,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你们,你们是否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唐心哭了起来,说道,

    “老祖宗,你,你其实还是放不下他!这,这还没定论呢,没准不是他呢!”

    老祖宗拍着唐心又道,

    “我知道他对你不起,你啊,哎,哎!”

    老祖宗将手中金竹击打到地上,啪啪直响。

    童陆看这一切,始终不发一言,此时方才开了口,

    “老祖宗,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他’是谁,也一点不想知道。就现在来看,大掌柜未死,这下毒之人应当还在唐门之中,没准,就在咱们这一群人之中!”

    老祖宗点头道,

    “你继续说。”

    童陆又道,

    “大家想想看,我们都没中毒,这人应当只是针对大掌柜一人。若是大掌柜死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呢?”

    小乙早看出这三五十岁一辈里分成两波,互相有些不太对付,于是有人站出来说话,

    “就目前声望而言,大掌柜去了,自然是二掌柜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二掌柜的好处只多不少!”

    小乙看那二掌柜又咬起牙关。不过很快有人抗议道,

    “二掌柜平日里和大掌柜走得极近,如何能够害他性命,依我看来,有些人总是不太服气,所以才害了大掌柜性命!”

    小乙看这边三人怒意渐浓,那人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哼,大掌柜死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我们平日虽然不太来往,还不至于伤他性命!”

    “……”

    双方你来我往,吵闹不停。老祖宗闭下眼来,有些怒意,唐心只好插话,道,

    “凡事讲究证据,正如刚才那般,差点冤枉好人。二哥,七哥,你俩都别见怪,他们也是无心。”

    众人不再多言,老祖宗睁开了眼,道,

    “你们说完了?”

    再无一人发声,老祖宗怒道,

    “怎么,还学会拉帮结派了?我还没死呢,就吵成这样?若是死了,还不定成什么样子!”

    老祖宗这般说话,哪里有人敢回。

    “怎么不说了,你,刚才说得最大声,还有你,你那言语,我听得心烦意乱!不说了?那就听我说!”

    老祖宗言语清晰,铿锵有力,

    “不论是谁下的毒,都绝对不只针对显儿一人!用针锁毒,便是证据!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不要随便怀疑任何一人,也不能对任何人放松警惕。通知下边弟子做好警戒,你们自己也要注意身边的人,若有异常马上禀报。”

    众弟子称是,几位当家安排下去,便有人去通知其他弟子了。

    老祖宗看上去很疲惫,唐心在旁照顾,

    “老祖宗,我们回去歇息!”

    老祖宗点点头,正要离开,有人惊慌喊道,

    “老祖宗,那链锁完全无法运转了!好像被人破坏了一样!我们,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老祖宗大声说话,道,

    “是谁,这就想难倒我们,太小看我唐门了!”

    众人四处搜寻,并未发现异常之处。老祖宗又道,

    “究竟是何方神圣,快些现身来见!咱们都是明理之人,有话尽管明里说来!”

    厅内极静,小乙听得风声簌簌,有一人飞快行来,

    “哈哈,老祖宗,你老人家身子挺好啊!”

    小乙看向那边,一人手持长刀,肆无忌惮至极,直奔到老祖宗身前两丈之处,方才停下。

    “恶贼林梵!竟然是你!”

    小乙大声叫喊,长棍已然握到了手中!

三八 无赖装傻说三道四,异香迷身任尔施为

    “嘿嘿,你这小子,怎么处处都有你,咱们也算是有缘,这样的大场面已然遇到两次。若是没这许多麻烦,我倒也愿意跟你喝上一杯!”

    林梵大声说话,众弟子早已将手中弩箭瞄准,随时可以将他射成马蜂窝,可林梵却一点也不担心,得意洋洋看着老祖宗,道,

    “老祖宗,你就这般待客么?”

    老祖宗一抬手,众弟子虽是不愿,却还是放下了武器。

    “你就是那大理国的亡命杀手?”

    林梵大笑起来,声音洪亮,竟是在这厅中生出了回音,

    “老祖宗真是见多识广,我听说你已然过了百岁,头脑还这么清楚,啧啧,真是厉害啊!”

    老祖宗回他,

    “也就虚长个几十岁吧!你今日到我唐门,又有何指教?”

    林梵笑道,

    “指教不敢当,老祖宗,我听说今日有大事发生,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二掌柜对林梵道,

    “你这恶贼,如何进得堡来?”

    林梵转头看他,眨了两下眼睛,道,

    “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又有几人能将拦住!你们也就仗着人多些,兵器厉害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二掌柜大怒,道,

    “你这恶贼,今日来了,便要你有来无回!”

    林梵也不看他,伸出小指向下一点,回他道,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哎,这么大的唐门,竟是连一个高手也没有,扫兴啊扫兴!、”

    这唐门上上下下,听了这话,谁能忍下气来。马上有人叫阵,

    “你这贼人,简直无法无天了,今日不用弩箭,也把你打成残废!”

    说着就有人抢上,小乙一看,是位小角色,貌不惊人,却有一身强健体魄。这样身材,在唐门之中却实不容易见到。林梵一见这人,来了兴趣,不过还是向老祖宗请示,

    “我说老祖宗,我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这小子要来打我,你看我是还不还手呢!”

    众弟子都以恳求眼光看向老祖宗,她也不好拒绝,说道,

    “点到为止即可,不得随意伤人!”

    林梵哈哈大笑起来,道,

    “老祖宗你这话不对,打架嘛,死伤难免啦!”

    说完便跳入场中,与那人只两尺距离,他拍了拍刀背,笑道,

    “我这宝贝可有些日子没尝到甜头啦!你可想清楚啦!”

    那人平日只怕也不太说话,半天挤出一个字来,

    “来!”

    二人马上战到一处,那人平日在这唐门只怕也是小有名气,众人齐齐为他打气,小乙隐约听人叫他唐勉!

    你来我往好几回合,林梵一时奈何唐勉不得,他咦了一声,跳了开来,唐勉未落下风,也不马上追击。

    “咦,老祖宗,以往只听说你唐门善于制造器械机关,没想还有这般人物,真是见识了!”

    老祖宗不回他话,那唐勉回他,

    “你这贼子,哪里有那资格跟老祖宗说话!快来受死!”

    林梵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竟然比我还要狂妄,我可见不得他好了!”

    话音刚落,那刀已然随着人飞了出去。小乙看林梵人刀合在一处,光影闪动,气势极盛。这边唐勉也不害怕,右拳已然迎了上去。小乙大惊,这赤手空拳,如何能是大刀的对手。待到两人交战一处,只听得好大一声响动,二人皆无大碍,那唐勉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拳套,刚才那声,便是这拳套与长刀相交而生。光影闪动,林梵长刀忽上忽下,左砍右劈,唐勉身手了得,一只铁拳攻守兼备,二人又战了数十个回合,胜负还是难分。

    林梵大声道,

    “想不到这里还有这般高手,老祖宗,在下佩服佩服!我早说了,今日只是来看热闹,不想掺和你们的事!不打了,不打了!”

    唐勉哪里能停,死死与他纠缠,众弟子看他慢慢占了上风,也是大回了一口恶气!老祖宗知晓这林梵恶贼诡计太多,生怕唐勉吃了苦头,于是喊停道,

    “勉儿停下,你们算是打个平手!”

    唐勉很是听话,林梵故意擦了一把汗水,道,

    “老祖宗,这小子可真厉害,连我都奈何不得他!”

    小乙心中早估算过,若是自己和他二人任意一人单打独斗,也许只能坚持个百十来招,再往后必败无疑,这唐勉也真是个中好手!更何况,这只是小小切磋,若是真到搏命之时,更无一丝胜算,林梵那杀意他也是见过的,现在想想,都后背发凉。小乙有些沮丧,自己连他们都打不过,又怎么去跟蒜头葱头,还有师傅相比!不过,那些都是后话,还是先看看现下如何再说。林梵收刀,扛在肩上,找了个偏僻地方坐了下来,

    “我都说了,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就是不信!哎!”

    老祖宗回话道,

    “你的意思是,显儿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这里,还有其他人?”

    林梵一听,举起大拇指来,

    “你们看,你们看!这么多人,还是只有老祖宗想明白!”

    不消老祖宗吩咐,马上有人安排下去,虽然链锁卡住,但这里人手众多,料想敌人再怎么奸猾,也闹不出太大动静。

    “我说老祖宗,你们这聚会也真够无聊的,只是喝酒有个什么劲!你看你看,这么些个美貌女子,不跳上舞来助兴,多浪费呀!”

    老祖宗回他话道,

    “阁下可否回答老身几个问题。”

    梵嘿嘿笑了起来,

    “你尽管问,我不一定会回答哟!”

    老祖宗开始问话,

    “你如何进来的?”

    “我大摇大摆进来的,又没人拦我!”

    “是何人跟你说有大事发生?”

    “道听途说算不算?”

    “你真会如你所说,只在这里做个旁观者?”

    “这可不一定哟,万一有人要来伤我,我可不傻哟!”

    “若这大事发生了,你当如何,不发生,你又当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没准心情好,想杀个人玩玩呢!”

    “你真不怕被万箭穿心?”

    “老祖宗,我这般坦诚出来与你们说话,给你们提个醒,我想你也定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我给杀了吧!”

    “对方有多少人?”

    “有个三五十号?”

    众人大惊,这么多人隐藏进来,为何搜寻了一遍也未见一人!老祖宗有些忧虑,又道,

    “看来是早有预谋!不知告知阁下这事之人,是否也姓唐?”

    林梵摇晃着脑袋说道,

    “这个嘛,你觉得是就是啦!”

    众弟子听这回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小乙站上前来,道,

    “老祖宗,你可千万不能听信此人的话,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杀人!我看……”

    林梵指着小乙道,

    “我说小子,你这是要治我于死地啊!哦,不对,不对,你要想我死,直接找我来呀,干嘛劳烦老祖宗!”

    小乙持棍就要上来,老祖宗却让他退下,

    “小乙,你先不要着急。”

    小乙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是对手,

    “老祖宗,这人真的可恶至极,无论如何,我都想试试!”

    林梵看起来不想跟小乙打,他不住摆手道,

    “我不跟你打,不跟你打!哎,不然这样,等这大事完了,咱们再来!现在还是先等着看场好戏才是!”

    这林梵在小乙心中有着磨灭不了的印记,他一直想着,有那么一天,亲手惩办了这斯!唐心给小乙眼色,白青童陆也都拉住他衣角,小乙这才忍下这口气来。

    “对嘛对嘛,要听老人家的话!”

    老祖宗身子一颤,众人都怒目相向,林梵不觉有异,又道,

    “哎,怎么这么慢,真是急死个人!”

    老祖宗观瞧四周,未觉有何异常,

    “通知所有人,全部到这里集合!”

    很快,这堡内所有人,慢慢聚集过来!

    “我说老祖宗,你这堡也真够厉害的,竟然能够承受这么多人身重!”

    老祖宗一边回话,一边留意众弟子,

    “这堡下有数十梁柱,这底下又是多级支撑,均匀分散下去之后,当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林梵拍手叫道,

    “真是厉害,厉害!长见识了!”

    看众人聚齐,老祖宗吩咐道,

    “查验!”

    众弟子迅速分好队来,分开问话。小乙心想,这莫非每队之中有对答口令,若是遇到变故,以此判断是否自己人。他又想,这三长老便是易容高手,想必这手艺在这唐门也不稀奇,因此有此一招,只怕也有防着自己人的意思。

    小乙看得真切,有三十余人被绑了出来,各自身后两个弟子持弩对准后背。想不到,这一招还真是十分管用!那林梵又开口说话,

    “老祖宗,你也真神,这样也行?哎,这一下就全抓住了,真是没劲的很!”

    老祖宗却不十分满意,把那金竹打在地上,道

    “荒唐!荒唐!怎会混入这么多外人来!盼儿,你去审审看!”

    小乙不妨这二当家竟有这般温柔名字,也是大感新奇。二当家将那些人放到一处,全身上下仔细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当然,那审问也是全然无效。老祖宗似早就知道结果,只是闭眼沉思。二当家来报后,她仍旧保持这般姿势。

    “我说老祖宗,你觉得你把敌人全抓完了么?”

    老祖宗头微微朝向一边,好一会方道,

    “没有!”

    林梵站起身来晃荡,唐勉一直眼着他看,他倒是不乐意了,

    “你别老盯着我看呀,我脸上又没长麻子!真是!”

    唐勉也不管他如何说法,只是左手不住磨 搓右手拳套,林梵又道,

    “好好,你看你看!那边有个人来了!”

    唐勉眼神没动一下,林梵烦躁起来,

    “我说你个死木鱼,真是呆到和尚家了!”

    小乙看向林梵所指方向,只觉那边帘布被风吹起,确实有些诡异,众弟子不用吩咐,立马分开一队人马过去。不久回来报告,

    “老祖宗,并未发现有人!”

    老祖宗突然开口问道,

    “心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唐心仔细辨别,回她道,

    “老祖宗,好似有一淡淡香味,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老祖宗又问,

    “盼儿,你平日研习药理多,能否说得上来?”

    二掌柜只是摇头,回道,

    “老祖宗,盼儿分辨不出!”

    林梵哈哈大笑起来,道,

    “莫非这是毒药?要将你们全部迷倒!”

    二掌柜斥道,

    “贼人还敢说话!若是迷药,你不也被它迷倒了!”

    林梵又大笑三声,方才回他,

    “我只是稍加提

    醒,哎,你唐门中人,当真不太友好!”

    二掌柜拉下脸来,被林梵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担忧,他抬起手来,在自己身上几处要穴按捏几下,忽然大叫一声,道,

    “不好,不好!这香有毒,快些捂住口鼻!”

    众弟子马上按他说的办,就连唐心也给老祖宗口鼻上垫了一层纱,唐心问他道,

    “二哥,这是为何?”

    二掌柜捂着丹田道,

    “丹田之处隐隐痛了起来,还有增长之势,大家看看是否如我所说!”

    众弟子检查一番,都觉有异,二当家看向那林梵,林梵却是满脸无辜,说道,

    “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们了!不过啊,我没事啊!哈哈,哈哈!”

    二当家怒极,大喊道,

    “来人,将这贼人乱箭射死!”

    他说完便一下跌坐在地上,再也无力动弹。众弟子连弩箭都抬不起来,又如何能够威胁到林梵。

    童陆白青双双倒下,小乙正要查看,突然无力,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一人紧挨在他身后,和他一同倒下,小乙压住了他一条胳膊,小乙眼睛刚好能看到老祖宗那边。

    林梵大摇大摆来到众弟子中间,将那些弩箭踢开老远,看着谁不舒服,就上去踩踩脸,扭扭胳膊。老祖宗大怒道,

    “你这贼人,莫要伤我唐家人!”

    林梵一脚踢飞一人,疑惑看着老祖宗道,

    “他们可是要杀我呀,我这小小报复一下,又要怎样?”

    林梵来到被绑的数十人身后,向老祖宗道,

    “老祖宗啊,别一口一个贼人的叫,这些啊,才是贼人呢!”

    他挥起大刀,砍断一人身后绳结,那人得以解脱,又迅速帮助他人,不多时,三十来号人,全都没了束缚。老祖宗大急,唐心看着这一切发生,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林梵嘿嘿乐个不停,

    “你看吧,我早说这里要有大事发生!”

    唐心突然问道,

    “你与这些人是一伙的!为何你们没有中毒?哦对,我和老祖宗也未中毒,究竟是何原因?”

    林梵双手一摊,找到那唐勉,将他翻了个身,自己坐在他后背之上,这才回道,

    “我早就说了,和他不是一伙的,只是来看看热闹。啧啧,看来啊,这戏已经开始了,我就坐在这里看你们玩耍。哦对,中毒这事,我也不知道,莫非是需要有些引子?”

    唐心思索片刻,脱口而出,

    “酒!酒!老祖宗,定是那酒出了问题!我们没喝酒,所以并未中毒!酒加上那香味,便成了巨毒!”

    老祖宗大怒道,

    “那咱们这几十号守备呢?”

    林梵回她道,

    “这么多人都混了进来,你那守备只怕早就被人换掉!”

    小乙心想也是,这么多人进来,定然早有计划部署,区区几十号人,又如何能够逃脱。那三十来号人动作麻利,把这地上众人抬到一起,众人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只能任由他们摆弄。兵刃之类,则是堆到一起,足有半人多高。没有去动那唐勉,只因林梵坐在他身上,林梵拍了拍唐勉屁股,笑道,

    “真是有意思,这堡本是防着外敌,现如今却是外人用来防着自己人!老祖宗,你根本想不到吧,在死之前能见到这种结局!哎,可怜啊,可怜!”

    林梵装作难过的样子,不住叹气,老祖宗冷笑回他,

    “即便没了我们这些人,对我唐门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林梵摇摇头道,

    “我看不然,这里可不只是普通弟子!你看这,二掌柜,这六掌柜,还有你啊,老祖宗。啧啧,对了老祖宗,你身边这妇人长得还不错,不如以后就跟了我,虽然老是老点,但也不要紧,努力一些,没准还能为我生个一男半女的!”

    林梵说着说着,便要走上前来调戏唐心。

    “混账!”

    老祖宗发怒了,

    “你别痴心妄想!你今日来我唐门,就别想活着出去!”

    老祖宗在轮椅扶手之上按了一下,瞬间有飞箭射出,直直飞向林梵心口。林梵大惊,挥刀格挡,那箭击中刀身,掉落地上,小乙看那短箭只半尺长,头顶极尖,上边还绑缚一丝细红绳。短箭又出,离得太近,竟是无一虚发。林梵被这一波攻势压制,不敢再往前半步,他急步退走,待到无箭再来,方才停下脚步,小乙看他额头之上也多了些许汗珠。

    “我说老祖宗,你怎说来就来,若我功夫差点,还不断送在你手里!”

    老祖宗怒视着他,道,

    “你这贼子,死有余辜!”

    林梵干笑两声,又道,

    “没箭了吧?嘿嘿,没箭了,那我可就来抱美人啦!”

    林梵试探着往前,把刀挡在胸前,老祖宗看来也没有后手,于是林梵大胆了起来,快步上前,唐心刚跑出两步,便被林梵揪住,老祖宗叫喊着跟在后边,可她气力不足,哪里追得上,众人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可连话都讲不出,又有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作恶。林梵带着唐心来到场中,大笑起来,

    “哈哈,平日里喜杀人,今日换个玩法,当众玩弄这女子,也不知合不合大家胃口!”

    说完,便要去解唐心衣衫,她奋力挣扎,可又哪里能够抵挡得住,“嘶”的几下,外衣被扯破一大条口来,露出里边亵衣一角,林梵更是兴奋,还要再来,却听得一人说话,听似极远,又似极近,

    “林老兄,真想不到,你还好这一口!”

三九 欺老屠幼丧尽天良,所谓真人不可貌相

    “嘿哟,我道是谁呢!你怎么有空来这?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

    林梵回转身来,对那黑衣人说话。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可面色却异常惨白,似乎得了白化之症,黑巾未包住的几缕头发也是雪白一片,他身子瘦弱,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

    “林兄,你今日在这,又所为何事?”

    林梵把唐心抓紧,唐心奋力挣扎,力气耗尽停歇下来,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两声,这才回话,

    “我都说了,只是来凑凑热闹,并无其他事,可他们不听啊,所以我就找点事来做!”

    那黑衣白化之人又道,

    “林兄真是好雅兴!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付一中年妇人,真是一条好汉!”

    林梵大笑回他,

    “你可不知道,这妇人大些,滋味大有不同!不然,让你老哥先受用一番!”

    老祖宗已然到了跟前,那金竹一指,林梵大惊,下意识便将唐心挡到向前,老祖宗金竹上抬,十来根银针激射而出,钉到一旁柱上!老祖宗这一招也未奏效,挥着金竹又要来打,林梵把唐心挡在胸边,来到老祖宗面前。眼看无下招,这才将那轮椅转了个方向,使劲一推,轮椅带着老祖宗走开,她用力刹住,却把自己飞了出去。老祖宗没了轮椅,只用双手在地上抓爬,甚是凄惨。众弟子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唐心不住叫唤,却哪里能够得到恶人的同情。

    黑衣白化人又道,

    “林兄啊,你这为了个姿色一般的妇人,差点把命给搭上,哎,小弟真是佩服,佩服!”

    林梵回道,

    “人这辈子啊,多在这刀口上行走,这才畅快!哈哈,老兄,你这次来就是要灭了这唐门?”

    黑衣白化人道,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来了机会!这些年身子骨越来越差,再看看这老家伙,年过百岁却仍健在,真是恨得我牙痒!”

    林梵点点头道,

    “我不清楚你与唐家之间的瓜葛,但与唐家结仇的又何止你一人!今日轮到你来,倒也是你的福气,嘿嘿,我呢,玩玩就好!”

    林梵说完后退,正巧踩到老祖宗手背之上,又故意撵了几下,老祖宗忍痛,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哎哟,老祖宗,你怎么在这里!我是说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唐心挣脱,张开双手护在老祖宗身前,怒斥他道,

    “你个恶贼,老祖宗之前也是大发慈悲,这才放你一马,你竟然这般污辱于她,你,你不得好死!”

    林梵哈哈大笑,

    “我死呢,只怕还要些年月,倒是你们,只怕是活不过今日了!嘿嘿,我的好姑娘,他们打打杀杀不好玩,咱们自己玩自己的!”

    唐心被他一把架起,老祖宗双手紧紧攥住唐心右腿,可被林梵一脚踢开,老祖宗整个身子滚了几周方才停下,再看那嘴角,有了些许血渍。小乙泪流满面,早就下定决心要将这恶贼除去,怎奈自己一点动弹不得。

    那林梵一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正此时,小乙突然听到背后人声,那声音极小,只他能够听见,加之林梵在那狂笑,他人又如何能够听到。

    “刚才酒喝得少,我现在好像能说话了!没准是那解酒药的效力,你若也好了,千万别动,待到真正时机到来,咱俩一同给他们致命一击!”

    小乙听得明白,这人便是给他喝特殊玉液之人,他心头了然,慢慢觉得全身放松,似乎正一点点恢复过来。

    再看那边,唐心已然被扒掉大部分衣物,只留下小件亵衣遮住了私密之处。林梵狂笑不止,那三十余人也是陪笑一旁,指指点点。唐心的声音早就哭哑,被他这般折磨,真是生不如死。她拼命把头向地上去撞,可又被林梵揪住了头发。

    林梵正得意间,一只飞箭袭来,他往外一让,箭尖擦着他脸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环视一周,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没人管地上的老祖宗,她已然爬到一柱子旁,正在那边扯着什么东西!又有箭来,射向林梵,林梵想要拉唐心过来,可又赶不及,只好让开,那箭飞向那三十来号看稀奇的观众,噗的一声,一箭将二人串起,又向后飞出几尺方才停下。

    “好你个老祖宗,真是有些手段,这箭的力道也当真了得!厉害,厉害!”

    林梵竟是竖起了大拇指,那三十来人折了两位,马上有人过来,可老祖宗那箭竟似听她话一样,从不同方向精准射来,若非箭少了,那几十人又如何能够近得了她的身!老祖宗毕竟年岁已高,行动也不够方便,哪里能够操作的过来,箭射死三人伤了六人,再往后,又哪里阻挡得了。两人架起老祖宗,用那粗绳拴在柱子之上。林梵把唐心丢给一人,道,

    “这位兄弟,让你先享受享受!”

    那人却不敢如何,直愣愣揪住唐心,唐心一阵哭喊,还是无法挣脱开来。林梵来到老祖宗面前,拍着手道,

    “老祖宗,你可真是厉害!若你再年轻个七八十岁,我们这些人,只怕被你三下两下就给干掉了!哎,可惜啊可惜,你这般英雄了得,这后辈却如此窝囊!”

    老祖宗嘴角流出血来,朝他喷了一口唾沫,

    笑道,

    “我儿孙如何,还用不着你来评判!”

    林梵道,

    “你的儿孙就要死完啦,你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老祖宗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儿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要死也是光明正大的死,哪像你这恶贼,死个百次也赎不了你作的孽!”

    林梵也笑出声来,

    “多谢老祖宗,我若是能够死上百次,那定会在你坟头多上几柱香的!”

    林梵回头看看这边唐门子弟,问那白化人,

    “你若不急,我先玩玩?”

    那人停顿片刻,方才回他,

    “也好也好!林兄先请!”

    林梵抓起一人,拖到老祖宗面前,道,

    “老祖宗,你这么多儿孙,你可认得出?”

    老祖宗回道,

    “我们唐家人,没那贪生怕死之辈!”

    那人眼神坚毅,没有一丝惧怕。小乙看他只比自己稍长一些,没准儿女尚幼。林梵点点头,又道,

    “老祖宗,你见过太多人死,今日给你换种花样!”

    他搬来两桌,让那人跪下,只将头留在桌上,两桌面刚好夹住头,便成了桌下是身子桌上是头的奇怪模样。林梵捂嘴偷笑,又故作惊慌,道,

    “老祖宗,你可睁大眼睛看看!”

    老祖宗把头转开,林梵使个眼色,两人上前将她头又移了回来。林梵把他那大刀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轻啸一声,

    “走!”

    他双腿分开下移,刀随人身转向,平平砍了出去,刀身穿过那人头顶,却未见得伤来。林梵走到近前,抓起头发,竟是连那顶瓜盖也一同提了起来!此时,那血方才流下,很快将那人脸全部染红。那人抖摆起来,头顶没了脑壳,里边沾着血红的脑花不住颤动,再多晃几下,怕是要晃成一滩。

    扶着老祖宗那二人看不下去,背后呕吐去了,老祖宗浑身颤抖,泪流两行,

    “好孩子,老祖宗对不住你!你先行一步,我马上就来!”

    那边唐心哭昏过去,被人拨了一盆凉水,蜷缩在地上抽泣不止。老祖宗咬牙道,

    “你这恶贼,有什么手段朝我使来,他们,若是难逃一死,可否留个全尸,死个痛快!”

    林梵笑道,

    “这个啊,你得问他了!”

    他指指白化人,又道,

    “哎,我怎么糊涂了,我得去办正事去了!”

    他吹着口哨朝唐心这边过来,扒了唐心几下,她却一点动弹不得。林梵在她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唐心也未有太多反应,他却似乎一下没了兴致,

    “没一点反抗,真没意思!来兄弟,给你玩!”

    他把唐心丢给另外一人,自己则又回到唐勉那里,头靠在唐勉身上,翘起腿来,不停抖动,

    “你们开始吧,我等着看好戏呢!”

    白化人抱拳道,

    “多谢林兄!”

    他一招手,马上有人上前,不用吩咐,有人便将柱子后边的东西抬了出来。小乙一看,心道不好,竟然是数桶桐油!那些人也不废话,过来便往众人身上浇,小乙只闻得那油味浓烈,身上也是湿成一片。

    林梵拍手称赞,

    “啧啧,用火烧不错!正好把这堡也给烧了!”

    白化人道,

    “这堡木质都经过反复处理,只怕不易烧毁,不过人死了就好,我几代人的大仇也算报了!”

    林梵坐起身来,笑道,

    “那请吧!”

    白化人正要发令,却有人大声拦阻!

    “给我住手!哪里来的恶贼!”

    小乙熟悉这声音,正是夕月师傅,唐门三长老。

    “你们,你们!老姑!你……”

    他见此情形,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他也到了耄耋年纪,哪里经得住这般惊吓。白化人问手下道,

    “怎么没发现这老头?你们干什么吃的!”

    小乙也觉奇怪,为何三长老没被人搜到,如今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心头有欣喜又有些忧虑,欣喜的是,自己身子慢慢恢复知觉,三长老的出现,恰好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忧虑的则是,三长老好容易才没被人发现,这般过来,真是自投罗网了。

    白化人笑道,

    “没事没事,你正好赶上了!”

    话音刚落,三长老便被人擒住,绑了个严实。三长老早被那削去头顶的子孙吓到,嘤嘤哭泣起来。

    白化人又道,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林兄也等着急了!来人,点火!”

    那手下举起一只火来,直直丢上小乙这边,小乙手脚还动弹不得,眼看那火便要落下,却听得一声轻啸从头顶处破空而来,击中火把,一齐掉落在地。小乙长舒一口气,那火把只隔一尺便能引燃桐油!

    一人飘了下来,白衣如雪,绝代风华,发丝轻舞,光彩动人。小乙看他只一把短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无特别之处,刚才空中之物,便是这小剑的剑鞘。只是这人背影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待到那人转过脸来,他心中大惊,竟是四长老的贴身陪伴,

    每日被四长老骂得狗血喷头的小毛儿!小乙不知他真名,可这小名倒是记得真切。他回头一想,能够常伴四长老左右,也定然是那不凡之辈。

    “恶贼!我唐家怎会是你作恶之地,快些缴械投降,否则休怪我剑不留人!”

    白化人哈哈大笑,

    “你这小毛孩儿,非得前来送死!好,好,那我就成全你!”

    白化人出招迅速,一把折扇直戳过来。小毛儿也不躲闪,那短剑立起挡在胸前,正好与那扇子对上。两物刚一相碰,折扇忽然展开,里边竟是铁片制成,看那锋利架势,只需被它割到一下,便能掉下一块肉来。小毛儿不敢硬来,小剑侧过来,便将两片扇叶分开一指来宽。白化人手一抖,扇叶也随之震动,随后便发射出来。还好小毛儿早有防备,身子向后倒下,右脚上抬,正好踢在白化人持扇那手之上。铁扇飞起,白化人正欲去接,可他手还未触及,胸口已然被小毛儿脚尖踢中!他向后跌出数十步,重重摔到地上,捂住胸口,一时半会说不上话来。

    林梵看戏看得热闹,鼓起掌来,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这唐门果然卧虎藏龙,我还以为再也无力回天,没想还有转机!”

    白化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泛白的唇色红艳起来,看起来怪吓人的。他咿呀叫喊,手下一拥而上,将那小毛儿团团围住。小毛儿也不惊慌,一只小剑横在胸前,时刻注意周围动向。双方僵持片刻,四面刀光闪起,一齐向小毛儿砍来,若是常人,哪里能够护架得住这许多人同时一击。这包围圈中并无太多躲闪空间,小毛儿只能兵行险招,向一刀影下边钻去,身子刚好擦着刀锋飞过,入了那使刀人怀中。这刀砍了个空,其余几刀碰到一起,发出悦耳之音。小毛儿将那人扛起,转起圈来,人带着刀飞舞起来,竟是将这包围圈扩大两倍有余!

    众人又要围上来,小毛儿将那人朝一方扔了出去,自己一个健步上前,踩踏着那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了众人外边。这下有了施展拳脚余地,近处几人,没两下便挂了彩,再也提不起刀来,仔细一看,皆是手腕被利刃切断,手法干净利落。众人又围上来,小毛儿边退边走,瞅准机会,补上一剑,立时有人被他划伤。林梵在旁看得起劲,大笑起来,

    “厉害,厉害!来来来,我也来耍耍!”

    说完他也跳入场中,大刀狂舞,众恶贼跳了开来,以免被他伤着。小毛儿被这刀影笼罩,情况十分危急。那边白化人被人扶住,站起身来,朝向林梵这边说道,

    “多谢林兄助力!”

    林梵边打边回,

    “好久没遇到这般对手了,过瘾过瘾!”

    小乙见林梵渐露狠相,心知他此时已然认真起来,对手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林梵刀法简单粗暴,可杀伤力极强,小毛儿那小剑硬挡了两下,只觉手上抖了起来,几乎快要握不住!小毛儿再不敢与之硬抗,借用身法之优势扩大活动范围。二人在这厅内追逐,不时对上几招。

    小毛儿朝一处梁柱奔去,林梵紧跟在后头,小毛儿飞起一脚,踩在柱上,脚上用力,飞旋回转,那小剑带着人身直奔林梵心口而来。林梵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可小毛儿人剑合到一处,快到让人眼花,他那刀收回不及,只得勉强把刀柄拉回。剑尖刺到刀柄之上,刀道也是极大,林梵来势极猛,受这一下,虽不致死,也够他难受好一阵!

    老祖宗大喊道,

    “打得好!”

    再看这林梵,脸色憋得通红,好长时间,方才缓过气来,他怒极,手臂青筋暴起,提刀又上。小乙看他这次比之前又要勇猛不少,对小毛儿也多了几分担心。二人又追打起来,林梵步步近逼,小毛儿应当不是那经常斗狠之人,在这般搏命打法之下,又吃了兵刃劣势之亏,渐渐处在了下风。

    小乙只觉得腿部已然有力,全身上下,只有双脚双手尚未恢复,他心道,若是再待上片刻,自己就能上场,二人对他一人,应该有些胜算!他只盼小毛儿能再多坚持一会。

    林梵大刀挥得呼呼作响,小毛儿只有招架之力,哪里还有机会反攻。小乙心急如焚,小毛儿身前都被林梵刀影包围,再往后已然没了退路,又如何能够抵挡!小毛儿眼看就要成了林梵刀下亡魂,他也不要命了,瞅准林梵口鼻,把那小剑扔了出去,真是那以命换命的招法!林梵怎会与他以命换命,收刀侧身,没能将小毛儿砍死当场,却仍在他右臂之上划了一大道血口,血流汹涌而出,小毛儿用牙帮忙,将长袖卸下制住喷血。林梵也受了轻伤,侧脸被那小剑划开一道小口,血水流下,他伸出舌头,将鲜血舔入口中,那模样,倒似很享受一般。

    “哼,别挣扎了,死到临头啦!”

    林梵奸笑着,提刀又来,小毛儿扶着伤臂,靠在边上大喘粗气,脸色惨白异常。老祖宗大喊,

    “孩子,你是好样的!老祖宗定要为你报仇!”

    她停了一下,用尽所有力气,一字一句嚎道,

    “万箭……”

    林梵害怕老祖宗还有后手,时刻防备着她。老祖宗只说了两字,忽听得一小孩哭着叫唤,

    “老祖宗!老祖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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