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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水山芋     逐尘录txt下载     逐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 围堵截杀好不痛快,密道追踪机关重重

    老祖宗停了叫喊,林梵也放下心来,他不妨还有他人,停下手来笑看那边。只见一个十来岁小孩从暗处跑了出来,奔向老祖宗。众人看他只是个小孩,也是卸下了防备,看起来,倒是更加乐于见他这般痛哭。

    小孩抱着老祖宗双腿,大哭不止,哭声震天,

    “老祖宗,老祖宗!”

    林梵也来了兴致,慢慢走过来,问他道,

    “嘿嘿,小子,你怎么跑来了,心疼老祖宗么?要不然,给她表演一个?”

    林梵刚要上手,小孩轻巧躲开,绕到了柱子背后。林梵来了兴致,又道,

    “别躲别躲,我可不是坏人!你看那边,那白脸的才是坏人呢!”

    小孩不是傻子,哪里能听,大声回道,

    “我,我,我都看到了!你们,是坏人,是坏人!”

    林梵收起刀来,笑道,

    “没事没事,你过来,你看,我把刀都收起来了。”

    林梵绕着柱子追逐,那小孩却是更快,让林梵更加兴奋。

    “嘿嘿,小子,若是再不停下,一会把你胳膊砍下来接到腿上!”

    小孩哪里肯听,仍旧与他这般周旋。可这林梵也不是吃素的,小小孩童又哪里能够与他周旋多久。小孩跑累了,眼看就要被林梵捉到,他大声叫喊,害怕以极,林梵却是慢了下来,缓缓靠近。正要上手捉住小孩,一支飞箭忽至,林梵身手了得,可还是在他手背之上划出一道血槽。

    “不好!有埋伏!”

    林梵大声叫唤,小孩也趁机跑远,再看一旁,几人隐在暗处,持弩蓄势待发。林梵动作倒是很快,奔走如飞,那数十飞箭贴着林梵身影穿过,竟只伤了他的衣物而已。林梵大喊,

    “还等什么,放火啊!”

    话音刚落,火把扔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到桐油之上,却有一人将它接住,又来几个,无一落下,全被一人接到手中。再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乙。他恢复过来,现了身手。四周火光亮起,数十人打着灯笼,弩箭早已激射而出!

    “快跑,快跑!”

    林梵急忙叫喊,

    “妈的,早点放火多好!”

    他说完便要奔逃,可忽然又折返回来,手起刀落砍向地下,血飞溅起老高,一只前臂弹了开去,被他接入手中!那林梵临走之时,竟然一刀将唐勉那只戴着拳套的右手砍了下来!唐勉吃痛,却叫喊不出,脸上憋得通红一片。

    林梵不敢再逗留,躲着箭雨飞也似的隐入黑暗之中,那黑暗之中有几声叫唤,应该是几位唐门弟子,被这恶人所伤。

    那白化人恨恨,又想点火,又想去处置老祖宗,可现如今又怎么来得及,还是逃命要紧吧!

    除了林梵、白化人还有几位跑的快的手下先行逃离,其余人等哪里有还手之力,若非老祖宗让留下活口,全都死绝,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小乙见这方局势已定,赶忙追了上去,几位唐家好手也与他一齐。老祖宗在身后大喊,

    “密道之中机关重重,你们可得当心!”

    小乙早已猜到此处可能会有密道,没想唐家众人却没几人知晓,想必这林梵等人也是有高人指点,方才能够轻易进入堡中!巨堡依山而建,有几个密道,也不难理解。

    厅后不远,有处廊道,廊道边上即是山体,那壁画裂开一道门来,想必恶人们就是从这里进出了。小乙当先进去,一人正欲旋转机关,想要将这石门关上,小乙一脚将他踢飞,众唐门弟子也一齐进来。那人被踢到石壁之上,却听得咔嚓一声响,石门迅速关上。唐门弟子回去查看,那石门却再也无法打开!

    “小兄弟,这石门打不开了!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小乙回他道,

    “我们去找其他出口,若是把贼人也给困住,那就最好!”

    另一人回他道,

    “这里机关重重,我看还是让一人留下与外边接应,看看老祖宗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乙道,

    “这样最好!”

    说完,几人一齐往里走。刚走几步,地上便有一具死尸,被石笋穿胸而过,死相十分难看,尸臭难闻,应该死了有段时间!小乙捂住口鼻继续往前,不远处,又有同样的死尸出现。

    “几位大哥,这石笋也是机关?”

    有人回他道,

    “确实不假,我们唐家善做机关,有这等防御工事倒也不足为怪。可这里我们从未听说,若是遇上机关阵法,倒还真不易对付!”

    小乙看这唐门子弟都没甚把握,几人擅闯过去,只怕会有损伤,于是对几人道,

    “几位大哥,不如你们先回去问问老祖宗,看她是否知晓其中关键,若是有,咱们也能多些把握。我先摸上去看看!”

    一人回他道,

    “这是什么话,你不是我唐家人,怎能让你去送死!你回去!我们先上!”

    相互推让间,已有唐门弟子跨过了尸体,独自前边探路去了。刚走几步,小乙听得石壁有些异动,大叫一声,

    “小心!”

    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尖锐石笋钉入腹腔,他临死之时,指尖不听使唤,弩箭射出,差点又伤到几人。

    “不好,这里机关尚未解除,你看

    那边,还有一具尸体,只怕是刚逃走的一位!”

    小乙长舒一口气,道,

    “几位大哥,你们快些找人去问问老祖宗!至于这里,我来探路,我自己会小心。我先走二十步,若无事,你们再沿着我走的道行来,然后再继续向前!”

    几人看他如此坚持,只好点头同意,派了两人回去接应,其余几人点着油灯,在后边为小乙照亮前方之路。

    小乙行了几步,又听得那石壁异动,他早有防备,向侧方一闪,躲过了石笋一击。可另一边又有石笋袭来,小乙虽然无法躲开,却是早有了防备,石笋尖碰到黑棍,折断开来,握住黑棍的手被震得发麻,那力道可想而知。小乙向后边问话,

    “几位大哥,可看清这机关如何触发了?”

    这几人十分机敏,商议了一番,给出了答案,

    “这应当是地面某处触发的机关,我们看这死尸位置,若猜得不错,这里最是简单,洞宽三尺,这道便分成三份,左一上一右二上二左二上二右一上一,这一便是一尺,如此反复便能过去!你现在试试,往前一尺,然后开始右一上一,左二上二,也可以自己验证一下!”

    小乙听得明白,照他所说走了几步,竟然真没有再见到石笋,他又试探了一下,果然不在此路线上的,都有石笋招呼,他回头大喊,

    “几位大哥,真如你们说的!快些过来!”

    那几人也极欢喜,从死尸处找到线路,然后慢慢移步过来。小乙心想,之前死的那几人,应该也是知晓规律所在,可不知从何处开始计算,自己身死,则为后人提供了线索。同时,他也感到庆幸,有这几位唐家人跟着自己一起。

    这处通道只三尺宽,因而机关容易伤人,再住前,便宽敞了许多。这里极为普通,只是一片泥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这样,众人才更加警惕。小乙嗅了嗅,问道,

    “几位大哥,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几人仔细辨别,只有一人回道,

    “好像是你身上的桐油味道!”

    小乙摇摇头道,

    “这味道不是我身上传来,我们不如试上一试!”

    众人点头,小乙从石壁之上掰下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却无声响,可在那石块落下之后,竟是忽然着起火来。烧了好一会,方才歇下。

    “咦,这里竟然能生起火来!”

    小乙点点头道,

    “这里看起来平静,却是故意给人的暗示,你若慌忙行走,便要着起火来!依我看,这里若是用极慢的速度走过去,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一人回他道,

    “小乙,我看你还是先把衣服脱了,你身上这许多桐油,若是沾上火,那可不是好玩的!”

    小乙点点头,脱掉衣衫,露出结实胸膛。

    “呵,你这小子,倒是个习武的料!”

    那人说完,轻轻探入这泥中,再慢慢往前移步,待到过了这片泥地,方才回头招呼众人。众人学他模样,没有一人伤亡,顺利过了这关。

    “走到这中间方才发现,似乎有气从里边出来,有些难闻。莫非这气遇到火,便能燃烧?这泥中也不知有何东西,若是遇强,便能引出火来!”

    几人同意他看法,不过也未做过多停留便继续往前去了。走不多时,便听得水声起,

    “这里竟然有水!”

    这里漆黑一片,是处深潭,方圆数十丈,若要继续走这密道,则必然要涉水过去。众人来到水边,看那水中有不少石块,有些露在外边,有些则刚好被水面淹过。小乙问几人道,

    “咱们只怕要踩着这石块过去,不过要踩哪块,还要好生商议一番。”

    一人回道,

    “这里我看最是简单,直接游水过去便是!”

    他把手伸入水中,笑道,

    “水还挺凉!”

    刚一说完,啊的一声惨叫!小乙赶忙上前查看,只见那人不知何时少了一截手指!再看水中,有鱼不住翻腾。小乙帮那人处理伤处,叹道,

    “这鱼竟要吃人!石壁又光滑无比,咱们如何过去才好?”

    有人回他,

    “若是有条小船就好了,划船过去,那鱼又怎能伤得到人!”

    这话是不假,可在此处,又如何去寻那船儿去!又有人道,

    “这里数百石块,哪里能够看清规律!”

    众人没了办法,瘫坐在地上,小乙对众人道,

    “几位大哥,那几人都能过去,咱们也定然可以的!”

    有人无聊,胡乱朝那水中扔石块。那鱼只要有东西进来,便围上来,发现不是吃食,这才又散了开去。小乙突然灵机一动,对几人道,

    “这鱼贪食,咱们也许能让它们来为我们作指引!咱们向不同石块丢掷杂物,那鱼儿翻腾起来,若是石块纹丝不动,定然是可以站立上边的!”

    小乙说完,众人也都明白,各自分工去探查,不多时,便寻得了路线!

    “小乙,你可真行!若非如此,咱们没那口诀,还真难寻到出路!你们来看,这来来回回,绕来绕去,真是太过复杂!”

    小乙看他们在地上画的图案,心中有了把握,

    “我先去试试!”

    几人虽不同意,但论身手,确实是小乙更胜一筹,小乙飞身上了石块,那石块坚实非常,确实可以踩踏。他有了信心,越走越快,很快便上到了对岸。几人依次过去,再回头看时,这水中石块又似乎变换了方位,与之前大有不同。小乙有些惊奇,问道,

    “怎么又变了个样子?”

    有人回他道,

    “依我看,这是水位高低变换之后,这些石块高低有别,因而如何过水,又得重新计算!”

    还有人附和道,

    “没错,若是想与之前那般过来,只怕还要到明日同一时刻方可!咱们还算过得快,否则水位增高,要想过来更是不易了!”

    小乙心道这自然之力用得妙极,再看那水中,慢慢漂起一件破烂衣衫,应该是之前有人落入水中,被那群鱼撕扯了个干净!

    众人继续往前,竟是一处极长极宽的沙土地,小乙联想之前几处,想到了些规律,

    “几位大哥,你们是否也发现了,咱们进入密道,接连遇到三关,分别是石笋、风火、深潭,在那五行之中,是不是对上了金、火、水,如今这片沙土,便是土了?”

    众人听他说完,也觉有理,

    “那这土,又是何种考验?”

    小乙回他道,

    “不知,难道是要将人整个吞掉?”

    他拾起一块石头,扔到沙土之中,石头慢慢下沉,只是片刻,便没了影。

    “还真是,这沙土如此柔软,若是人走到这沙土之上,实难借到力来,你越加力,则陷得越深,最终也只能被它吃掉!”

    “那我们如何办才好!”

    小乙思索片刻,道,

    “你们看,林梵恶贼过去之后,这沙土之上并未留下任何脚印,因此这沙土当是在不停的流动当中。咱们注意观察何处冒出沙来,没准就能寻到过去的方法!”

    几人分头行事,果然在这沙土之中寻得不少极难发现的冒沙之处,将那石头丢到上边,竟是不再下沉。众人纪录下来,便是那沙中的一条隐蔽小路。小乙十分兴奋,跃跃欲试,一唐门弟子却抢先跳入沙土之中。小乙看他沿着一条曲线行走,沙子只冒过脚背,并无下沉迹象,他也跟了上去。那人越走越快,自信满满。怎料脚下一滑,落入一旁流沙之中,瞬间身子有一半没了进去,他又动几下,沙土已然埋到胸前。

    “别动别动!”

    小乙大喊,那人不敢再动,两手上举,那下沉之势顿减。

    “拉住我手,身子尽力向前弯曲!我一点点把你拉上来!”

    小乙趴“小路”之上,一手紧紧抓住那人,一点点用力,那人到了生死之际,也相当配合,好一会胸口方才出来,他向前屈身,小乙这下方才能使上力,终于将他拽了上来!

    身后唐门弟子斥道,

    “你慌什么慌!不要命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死了都找不到尸身!”

    几人一同过去之后,再看那一片沙土,又慢慢恢复了往常平静。小乙对几人道,

    “已然过了四关,这最后一关便是木了,也不知还有何种机关等着我们!”

    几人却是忧心忡忡,

    “不瞒你说,我唐门善于使用木器,就拿我们的巨堡来说,也是以木为主体,辅以铜铁之类建成。这一关,只怕不易过的!哎,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我唐家秘密,真是可恶至极!”

    不再多言,小乙与几人一齐继续往前,来到一处密道岔口方才停下。小乙不敢擅自进入,停下来观瞧,

    “这里两条路,不知如何走?”

    “咱们不如兵分两路,若有情况,马上通知对方!”

    小乙摇摇头道,

    “咱们人也不多,若是分开,遇上林梵等人,如何能够对付得了!”

    “这密道不大,近距离时,这弩箭杀伤极大,我们三人守住这一条道,应该问题不大。若是只选一条,没准会跟丢!”

    小乙想想也是,于是众人分开两队,各自分开入内。行不多时,竟是又碰了头,

    “咦,这竟然是相通的,两边都能走!”

    小乙也觉奇怪,正疑惑间,身后巨石落下,把那出口堵得严严实实。几人全被隔在外边,再也无路回返。几人尝试推动那巨石,可无论如何努力,那巨石始终纹丝不动,也许只有从里边方能将那机关开启。

    “咱们触动机关了!只怕要被困在此处了!”

    小乙回他道,

    “别急,没准还有其他方法!”

    那人却是摇头,

    “这密道如此重要,只要机关开启,该是不容易逃脱了!”

    几人倒是想得开,很快平静下来,

    “我们死了倒无所谓,只是连累了你!希望那恶贼也被困住,我们即便是死,也值了!”

    小乙回他道,

    “先别说这丧气话,咱们一同进来,也定要一同出去,还要带上那恶贼的头颅!”

    小乙对那几人深恶痛绝,恨不得马上将他们置于死地!几人相互点头,下定决心继续往前。刚走出两步,便听得密道传来一人暴躁怒嚎,

    “是谁他娘的触动了机关!老子把你全家都砍了喂狗吃!”

    嚎叫那位不是林梵,又是何人!

四一 势不两立不死不休,擎天一柱改地换天

    “那恶贼怕是也被困在这里边了!”

    小乙低声对几人说话,几人只是点头,却是兴奋起来,双手紧握箭匣。几人紧挨着继续往前。

    忽听得前面有人痛哭叫喊,又有人乱叫起来,动静也大了起来。只听得林梵大声斥责,

    “他娘的,早说了别乱跑,你们想死,可别拉上爷爷!妈的,送你狗日见你祖宗去!”

    小乙几人冒出头来,正好看到那林梵手起刀落,将他身边一人头颅砍了下来。那死人头飞得老远,落在地上之后,还被几只利箭穿了颅。林梵此时也看到了小乙几人,大骂起来,

    “狗日命还挺大,竟然没能把你们弄死!”

    话音未落,这边的飞箭也已然来到跟前,由于隔得远,林梵早有防备,挥刀轻巧挡开,

    “想杀爷爷我,你们还不够格!哼!”

    林梵转身便逃得不见踪影!两人飞快追了上去,小乙没来得及拉住二人,这木质栈道两边数把飞刀已至,瞬间割破二人喉咙。二人双手捂住,那血却喷得极猛,从手缝之中溅了出来。小乙几人虽然很想去救,可这般过去,也难逃一死!

    林梵尚未走远,听到这边动静,又折返回来,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倒是死得干脆!哈哈!哈哈!”

    小乙怒道,

    “狗贼林梵,今日你跑不掉了!所有出路已然堵死!”

    林梵咬牙切齿道,

    “若是出不去,我就拿你们垫背,一个都别想死在我后边!”

    说完,他又往前去了!

    小乙这边痛苦万分,不知接下来又当如何。

    “看这两边缝隙,也不知还藏有多少把飞刀!”

    小乙点点头道,

    “我这有条链锁,挂上一块石头丢到里边,看是否能够启动机关。”

    众人同意,小乙便这样去做,可无论怎样,都引发不了机关。

    “奇怪,莫非只有人站上去才行?”

    小乙忽然想到什么,又道,

    “两位大哥已经死了,咱们,咱们能否用他们的尸体……”

    这话他说不出口,其余几人倒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小乙丢出链锁,将一人尸身勾住往回拉。说来也怪,这尸身过来,却未能触发机关。

    “小乙兄弟,我看咱们全都趴着过去就行!我先去了!”

    他匍匐在地,慢慢向前挪动,确实没有危险,他到达栈道另外一侧,举起箭匣,小乙与那剩下的四人在他的掩护之下,挨个爬了过去。

    那边又有人中招,林梵的怒骂之声再次想起,

    “狗日的,怎么又触到机关!”

    小乙心道,这声音如此近,应该就在前方了。

    “他妈的,以前的方法竟然失效!砍死你们,砍死你们!”

    林梵又在抱怨,小乙听那动静,至少有两人被人砍死当场。这人魔当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转过一处弯道,林梵就在不远之外,他抓起一人,朝前丢出,那人身子刚触及地面,便被一排竹筒穿胸而过。

    “狗贼林梵,你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林梵狠狠道,

    “他又不是自己人,更何况,即便是自己人,为我探探路,又有何不可!”

    林梵身边还有那白化人,另有五名手下,都吓得瑟瑟发抖。唐门弟子二人放箭掩护,三人向前移步,只是离得稍远,杀伤不强。林梵又抓起一人,那人在半空蹬腿,可一点用处也没,只啊了一声,又被丢了出去。没有意外,那人没了生还可能!他刚一落地,地面张开一个大口,将他吞了进去,下边便是尖刺,在他身上扎了数十个窟窿。

    “怎么得了,怎么得了!我叫你们别乱来的!”

    林梵吼完,又要去抓人,怎知那白化人手下早已怕极,竟是对他动了手!林梵又是何人,手起刀落,那剩下的三个手下,也只坚持了几个回合,便被他砍死当场。

    “找死!”

    他看着白化人,道,

    “你也要对我动手?”

    白化人赶忙表示顺从,

    “不敢,不敢!”

    林梵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又道,

    “那赶紧去探路!”

    白化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犹豫间,唐门弟子已然摸到了近前,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林梵跟在后头不远,连那走路姿势也都与白化人一模一样!也不知是机关用完,还是白化人运气太好,二人竟是一直走到了一宽敞洞穴之中。小乙几人由于跟得近,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于是,双方在这洞穴之中相遇,紧接着,飞箭激射而出,林梵手段狠辣,所有飞向他的箭,都被他用白化人身子挡住。

    “你,你……”

    林梵丢下白化人,回他道,

    “你什么你,你为我而死,真是太值了!快死吧,我也才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他把那大刀举至眉间,作战斗姿势。这边唐门弟子箭也发完,纷纷取出腰间利刃,小乙长棍在手,站在最前。

    “小子,你还真是黏人得很!这样,咱们啊就不打了,还是想想如何出去才是!”

    小乙还未回话,唐门弟子已然开口,

    “你这恶贼,到现在还想耍花样!你无需再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几人一同上去,将林梵围在当中,小乙在林梵对面,二人目光相接,杀气渐浓。

    “想要找死

    ,可别怪我刀快!”

    林梵攻了上来,一刀直直捅来,小乙用棍与刀接上,林梵一个转身,刀身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从下往上又砍过来。小乙不敢接这锋芒,用棍向后一弹,躲了开去。林梵大刀又至,此时又从上方来袭,小乙举棍格挡,正欲踢腿,那林梵长腿已到,正好踢中小乙小腿,小乙微微向后一闪,卸下力来。大刀与长棍相接之后,又侧向滑来,欲要断小乙一手。小乙赶忙放开这手,另一手轻巧一送,长棍绕了一圈,另一头又回到了那手掌心。

    “好小子,倒还真有些本事!今日若不杀你,你以后还真没准是个难搞的对头!”

    林梵大放厥词,小乙正色道,

    “我今日定要为民除害!”

    刚才二人交手,那唐门弟子一点也插不进手来,这近战功夫,真是差了太多,不过瞅准机会,给林梵来上一刀一剑,倒也能够帮上些忙!

    小乙林梵又战在一处,在这洞穴之中追逐起来,一唐门弟子上前,正好挡在林梵身前,林梵一脚将他踢飞。那人跌倒,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这洞穴抖动起来,里边众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

    “狗日又碰到什么了!”

    林梵倒在一旁大骂!这洞穴四周现出好些个洞来,有些声响从里边传来,吱吱吱的响个没完,让人好不难受。小乙林梵一同起身,那洞中之物也从四周跳将出来。小乙一看,大惊失色,林梵哇哇叫个不停,

    “他娘的,有没有搞错,竟然是木头人!”

    那木头人只半人多高,有一个头,两只手臂张开,只有身子没有腿,最下边似个半球,在地上转个不停。那一双手转动起来,攻击范围倒是极广。

    木头人来得飞快无比,也不知是从多高的地方掉落下来。林梵用尽全身力气砍向一只,可那刀也只削掉它一条胳膊,另一只转了一圈,重重击在他手臂之上,差点把刀也给击落。小乙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后背被击中一下,胸口气闷,好长时间才喘过气来。那唐门弟子更惨,两人被打断脊柱,一人破了脑瓜盖,还有两人运气好些,守在一处洞口,那里并无木头人下来。

    “小乙,快到这边来!这洞里没木头人!”

    小乙看那边确实安全许多,四处躲闪,转移过来。林梵也发现了这边,朝这里赶来。四人见面又斗了起来,不知不觉进入到了那洞中。洞中狭小,武器施展不开,就只能肉搏了。林梵用不上刀,就没这么大杀伤,三人斗他一人,还是占了上风!林梵被一唐门弟子抱住,他右腿被另一人咬住,痛得破口大骂起来,

    “你他娘的多大了,还咬人!哎哟!”

    他奋力蹬腿,好容易才踢开那人,可过不了多久,那唐门弟子又扑了上来。小乙也没闲着,和林梵互相来往相击,各自中了许多下,脸上浮肿起来,慢慢没了感觉。

    “你这臭小子下手这般狠,老子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又被那唐门弟子咬了大腿,哇哇大喊起来。几人打斗好久,在这洞中四处乱窜。洞里有东西过来,小乙一看声音来处,一只巨大木球滚了过来。林梵大喊一声,

    “快趴下!”

    他并不是要提醒别人,只因几人纠缠在一起,若是都不趴下,都要死在这球下。林梵不顾一切朝边上挪动,好容易才背着两人躺到边缝里,小乙看那球来势,也是不敢抵挡,在另一侧平躺下来,刚好躲过木球攻击。木球擦身而过,力道十足,小乙不知这球是用何种木材制成,竟然这般坚固沉重,他想,莫非是木质结构之中,还填有碎石。

    木球跑远,四人又在一处厮打,林梵被这无赖打法激怒,边骂边打,可仍旧占不到任何优势。他气急败坏,往另一侧一看,又是哇哇叫喊起来,

    “他娘的,又来啦!”

    果然,那边又来了一只木球,与之前那个相差不大。又似刚才那般,林梵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想要与之同归于尽的唐门弟子。木球不断来袭,四人打到后来,都没了力气。老在此处也不是办法,四人腾挪得老远,那木球好长时间没来,应该是出了它守护的区域。

    前方亮极,林梵大喜,不住往那边爬去,也顾不上被小乙击破的鼻子。唐门两弟子早已无力,却仍旧死死抓住林梵。林梵甩也甩不掉,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二人一同前进。小乙也没闲着,不停朝他招呼。林梵只一手与小乙相搏,哪里会是对手,鼻子被打歪,两颗门牙也是不翼而飞。

    好容易来到那处光亮,小乙抬头一看,只见这是一极深的井底,往上数十丈,便是井口。从这里往上看去,能见得一小块蓝天。林梵大笑起来,

    “哎呀,哎呀,不打了不打了!咱们可以逃出去啦!”

    唐门弟子哪里管这许多,仍旧死死将他扯住。林梵求生欲一来,两个弟子如何拦得住,很快就被林梵甩开,再爬不起来。如今只是小乙与林梵对打,双方武器都别在身后,没来得及取下来,于是还是双拳互殴。二人斗得正狠,头顶却是暗了下来,二人相持住,同时往上看去,只见一根巨木不知何时已然塞满了洞口。

    巨木向下滑落,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将二人压成肉泥。林梵发狠一推,与小乙朝不同方向倒去。又有东西扑向小乙,将他朝后推去,这才堪堪躲过那根巨木。巨木砸到地上,又在地上砸了数尺下去。由于力道太大,各处通道坍塌下来。那唐门弟子本来尚存一口气,现如今被活埋在此,另一人,则为了救小乙,被巨木砸入地下,也不知还有没有一块骨头完完

    整整。

    “你他娘的满意了么?”

    林梵没被巨木砸着,可那密道坍塌下来,将他身子全部掩埋,只露出半个头来。巨木另一侧,小乙也是一样,刚好能够呼吸。

    “只要你死了,也值了!”

    林梵怒道,

    “咱们都是从大理过来的,就不能和和气气的么?非要斗个你我活!哎,我这腰啊,只怕是断了!”

    小乙也没好到哪去,他双腿巨痛无比,慢慢又没了知觉,他想到以后没了双腿,又如何继续行走江湖,心头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可现如今,即便想要出去也是难于登天,双腿不在了,也就没甚要紧了。

    二人身子都动弹不了,只能张张嘴说说话,林梵长叹一口气,道,

    “没想到,我英雄一世,竟与你这臭小子死在一块!”

    小乙回道,

    “你英雄一世?你祸害一世还差不多!你这般死法,真是算你的福气了!”

    林梵也不恼,又道,

    “你小子也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一下,若是当时听我的,没准我俩一起逃脱生天了!哎,我不服气啊,不服气啊!”

    小乙回道,

    “我也是倒了血霉,才跟你死到一处!”

    林梵忽然低声下来,

    “小乙啊,你说人死后会变成什么?”

    小乙哼了一声,道,

    “你死了不就知道了么!”

    林梵有些失望,又道,

    “我杀了这么多人,你说我死后,他们会不会来和我算账?”

    小乙回他,

    “你死后,马上就会被他们撕碎!”

    林梵嘿嘿笑了起来,

    “不会不会,我死了,也照样可以把他们一一砍成两截!”

    小乙又道,

    “你真是恶到骨子里了!”

    林梵身子巨痛,喊了几嗓子,好容易才恢复过来,道,

    “你看,外边天快黑了!咱们也离死不远了!”

    小乙将脸往旁边靠了过去,只见得一丝微微光亮,他眼中忽然出现了好多人,白青,童陆,还有葱头蒜头,姐姐、月儿……他微微一笑,轻声道,

    “你说,我们死后,他们会经常想起我么!”

    林梵想要呸上一口,可气息不足,只吐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反倒将他呛得咳嗽起来,

    “想你个大头鬼!若不是你碰到了机关,我又怎么把命葬送在此处!”

    小乙问他道,

    “我们碰到了机关?”

    林梵又咳了几声,道,

    “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闯密道,不是害人害己么!这金火水土木,其实都不简单,若是时辰不对,想要过去,很不容易!木这一关最是难走,可若没有开启机关,按照方法来走,也就多死几个人的事,可一但机关开启,便只有被困死在里边了!”

    小乙还不明白,又道,

    “你还没说,我们如何开启的那机关?”

    林梵回道,

    “还不是那岔口!木这一关,进出口都有,你若是只走一边,便无事。若是分开两路,哼哼,两边石门同时关上,再也打不开了!”

    小乙有些好奇,又问,

    “这唐门机密,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林梵又咳嗽起来,好一会方道,

    “老子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听你说话都难受。”

    二人都累极,好容易喘匀了气,那眼皮又打起架来,小乙不敢闭眼,生怕这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四处漆黑一片,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二人喘息之声,

    “喂,你死了么?没死跟老子说说话!”

    林梵悠悠说来,小乙也觉说上几句,能够精神一点,

    “你不是说不想和我说话么?”

    林梵又咳嗽几声,回道,

    “这里中间一根木头,两边全被堵死,咱俩又被活埋一点动弹不得,也只有等死了。有个人说说话,总比闷死要强上一些!”

    小乙道,

    “那机关开启之后,这木阵之中,又有何种变化?”

    林梵道,

    “这就不知了,不过破解方法完全变了,更多了许多陷阱。最最关键的是,这石门一但放下,只有待到下次月圆之时,方能再次开启!”

    小乙估算一下,离下次月圆尚有十日之久,这里没吃没喝,又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如何能够抗住!

    “所以,我俩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林梵叹了口气,道,

    “是啊是啊,没救了!没救了!”

    小乙又问,

    “既然都要死了,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这密道的!”

    林梵想了想,回道,

    “我本来也是过来凑热闹的,没想到把命也给搭在这里了!哎,那个滚千刀的王八蛋!”

    “那王八蛋是谁?”

    “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老子要是出去,非得把他的王八头给砍下来!”

    “那人功夫不好么?”

    “呃,我打不过他,哎,这事也难办了!”

    “……”

    “你看,那儿有几颗星辰呢!”

    “啊,是啊,好看得很!”

    “反正也要死了,不如从头跟我讲讲吧!”

    “那好!”

    “……”

四二 一线天地恶贼为伴,命不该绝死而复生

    “从什么地方讲起呢?”

    林梵问小乙。

    “就从那日崇生寺一战之后开始吧。”

    林梵点点头,调匀呼吸,慢慢说来,

    “那日也当真凶险,差点小命不保。那事,也与这家伙有关!若非他从中牵线,我又如何能够与那太子相识。哦对,现在是皇帝了!我好容易逃了出来,浑身是伤,他也似能猜到一切,早为我准备好了车马药品,还有养伤之所,一点儿也没耽搁,我便出了大理城。一切都很顺利,我按他说的,去往峨眉养伤,那里山好水好,又是清静无人打扰,伤也好得极快。那家伙过了两月才来看我,我和他大打一架,可伤刚好,他本来也厉害得很,我反而吃了大亏。伤口开裂,于是又多养了一段时间。”

    小乙听得仔细,这林梵已然这般厉害,对上那人,却是没有胜算,那人又是何等厉害!林梵呼吸几次,继续说来,

    “他说有事要回大理看看,我本来也想跟去,他却不肯,说是安排下一场大戏,我这冲动性子,去了只怕要误大事。没办法,我就继续留下来了。不过峨眉也真是好玩,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去那求佛问仙,大姑娘小媳妇可是多得很啊!”

    小乙怒道,

    “你,你……你无论到哪都不忘作恶!”

    林梵兴奋起来,却是引发咳嗽,好长时间方才停歇下来,他闭眼休息好一阵,又才继续,

    “我也救下过一人的哇!见到她时,她正准备跳崖,被我一把拦住!那小娘们儿,啧啧啧,长这么漂亮,那胸那屁股,哎呀,我怎么可能让她那般死掉!我把她带回去暖床,嘿嘿,那日子过得真是舒畅!她说她家就在峨眉山下,被恶霸欺负,已经只剩她一人,我这暴脾气,哪里能忍,提刀下山便把那恶霸一家全给砍了!我的女人也敢欺负,想死不是!”

    小乙回道,

    “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那女子后来如何了?”

    林梵笑道,

    “那家伙回来,见到这女人,十分不喜。我没办法,把她打发到山上道院做了道姑子。那家伙回来,心情倒是不错,后来才发现,他还带了一人回来。那人精瘦精瘦,整天叫唤着要杀将回去,把他儿子给抢回来。我不喜欢这人,于是什么都没问。过了几日,那家伙说要找点事来做,还说可以为这人筹集一些本钱,来日才好回去继续做大事。我这也是无聊,便让他把我也给带上。没想,却是来了唐门!”

    小乙打断他道,

    “你先等等,那人,那人长得是不是很黑,还有,右脸之上是否有一刀疤,看上去不像是新伤!”

    林梵疑惑问道,

    “咦,你难道认识那人?”

    小乙长叹一声,回他道,

    “若我猜的不错,那人便是建昌府乱军首领,我与他交过一次手,他离叛乱成功,也只差一步了!后来见他死了,还是我亲手埋的!不过我见他最后一眼时,隐隐觉得那脸变幻了模样!”

    林梵想要点头,却是不能,他转动两下脖子,又道,

    “那家伙鼓捣的东西太多了,没准是找了个替死鬼。”

    小乙心道,林梵口中的那家伙,只怕与唐门多有瓜葛,因此才如此熟悉这密道情况。林梵的话着实不少,

    “那家伙跟我们说了这密道,按照他所说的,进来十分顺利。我到时,你也在场,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

    小乙问他,

    “你说的那人没有跟你一同进来?”

    林梵想了想,回道,

    “那家伙只跟我说了时辰,就带着那人走了,至于干嘛去了,我还真不知道!”

    小乙又问,

    “那白化人也不是与你一同前来的?”

    林梵回他道,

    “那个白脸家伙,看起来真是恶心!我曾经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太讨厌了!听说与唐家有仇,应该也是那家伙找来对付唐门的。唐门这般势力,有几个仇家倒也不足为奇。哎,这坏人啊,总是死在太过拖沓,不能一招制敌!若是我来,哪里还有你们的活路!若不是用人探路方便一些,我又怎会愿意跟他一路!”

    小乙思索片刻,又问他道,

    “按你说的,那阿则应当还未出现,若是藏在暗处,只怕还会对众人不利!哎,可惜我现在无法动弹,否则定要将消息带出去!”

    林梵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做梦了,那人早说了,石门降下,月圆之时方能再次开启,没人能够进来!嘿嘿,你说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小乙想都没想便回他道,

    “我当然要看着你先死才是!”

    林梵干笑两声,又不住咳嗽起来。

    “你这小子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心里头坏得很!嘿嘿,与你一齐死掉,倒也合适!”

    小乙呸了一口,道,

    “跟你死在一处,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二人你说一句我回一言,再看那巨木上边,有了一丝光亮,天已经亮了!林梵看着上边,又道,

    “这时间过得真快啊,竟然天亮了!我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真是命苦啊!”

    小乙也没好到哪去,轻轻一动,便是筋骨巨痛。二人为保持清醒,依旧对话不止。忽的,地面颤动起来,小乙只觉整个身子就快炸裂开来,痛苦非常。林梵大骂起来,

    “他娘的

    ,就不能给个痛快么!”

    话一说完,巨木落了数尺下去,小乙林梵也随之下坠,重重的摔到一堆泥土之上。小乙痛不欲生,可他能感觉到身上的土去了大半,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他仔细查看周围,不太能够看清,但能感觉四周空间不小,应该是一处洞穴。林梵哇哇叫喊了几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命大嘛,这都死不了!”

    小乙问他道,

    “你能看清这里?”

    林梵回他道,

    “夜路走太多了,自然就能看清了!就像作恶人一样,杀人杀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解释也够特别,小乙又问,

    “我们这个样子,你确定还能摸出去?”

    林梵嘿嘿干笑,

    “总是比刚才有些希望吧!”

    小乙心道这恶人,倒是有股不服天不服地的劲头!他尝试挪动身子,虽然疼得厉害,倒也能够稍稍动下了。林梵顺着石壁摸索,虽然腰断了,却还能用力拉伸,当真是个极能忍耐的人物!

    “我说小乙,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茶壶!”

    小乙有些好奇,回问他道,

    “你确定是个茶壶?”

    林梵又道,

    “也许是个尿壶!不管他,总之这儿定然有人来过!”

    小乙也摸到一个东西,似是一条腰带,他惊奇道,

    “我寻到一条腰带,正好用来把腿固定住!”

    林梵道,

    “给我也找上一条!哎,我这腰断了,只怕还要找上几块木板来才行!”

    小乙不理他,只顾绑腿。

    “咦,咦!小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小乙仔细闻了闻,惊道,

    “酒!这里竟然有酒!难道,难道是有人在此处窖藏了酒水?”

    林梵大咳不止,小乙问他,

    “你还行不行,是不是快死了?”

    林梵缓和过来,回道,

    “托你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咱们还是先找着酒来,把伤口清洗一下,顺便喝个痛快,现在想想,做个醉鬼也不错啊!我这鼻子又堵上了,他娘的!”

    二人一齐去寻那酒,小乙在前边爬,林梵跟在不远之后。

    “小乙,好像就在前边了!”

    小乙双手果然探到一只小坛,他打开坛口闻了一闻,大喜过望道,

    “还真有酒啊!这坛都没开封过,也不知放置了多少年!”

    林梵急道,

    “快,快给我喝上几口!”

    小乙大喝一口,递给林梵,道,

    “看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赏你一口!”

    林梵接过酒来,笑个不停,回他道,

    “咱们真是有缘,这酒啊,算是你请我的,来日若有机会,我再回请你三次!”

    他小心翼翼喝酒,生怕洒了一滴下来。酒坛不大,一人一口便喝完,林梵把坛倒竖起好长时间,这才放了下来,

    “小乙,还有没有?这酒也能当饭吃,咱们有了它,活个几日不成问题!”

    小乙回道,

    “哪有这许多酒!我刚才已然寻过了,就两坛,一坛碎了,只剩这坛!”

    林梵有些沮丧,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这里既然有人来过,定然是有路可走!咱们顺着石壁找找看,没准能够寻到出去的方法!”

    小乙早在找寻,不仅仅是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救生欲,更是为了先行出去,以便将这恶人留下!他四处寻觅无果,趴在地上喘气,却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起,由远及近,他又仔细听来,确认有人过来无误。他心中忐忑,可又希望大增。这山本是唐门重地,定然有唐门弟子重兵把守,这人有很大机会是唐门弟子。但他又想,唐门弟子出来寻人,应当不会只单独一人,又让他陷入不安之中。于是他只是关注着那人动静,不发一声。林梵也是一样心思,半躺着一点也不动弹。

    那人四处敲打,又用铁锹之类挖掘一阵,再敲再打,如此反复好长时间这才找准小乙二人所在之处。石壁之上破出一个洞来,那人狠砸几下,容得下一人进出。

    “林梵?死是没死?”

    那人开口问话,林梵大喜过望,赶忙回道,

    “你他娘的怎么现在才来?你再晚来一小会,老子就疼死了!”

    小乙一听,便知这人就是林梵口中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家伙。他也不作声,听他二人说话。

    “龙柱终于下来,我不得不来看看!你以为这里好找?哪里受伤了,还能不能动了!”

    林梵道,

    “腰断了,我用尽全力,也只爬个三五十步,现在,一点动弹不得了!”

    那人回道,

    “你若再动,这辈子也别想起来了!”

    那人说完,忽然又问,

    “怎么,这里还有别人?”

    林梵道,

    “是个臭小子,你应该早就见过的!”

    那人点了火折,过来观瞧,小乙奋力一击,他也没躲,轻轻用手拨开。

    “咦,是你!你这小子着实有点意思!你虽未见过我,我可已经跟你打过好些次交道了!”

    小乙忍住巨痛说道,

    “你个恶贼,我定要将你除掉!”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脸上黑色面具也带着些狡诈,他又道,

    “你啊,腿断了吧!还是多歇着点,否则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林梵笑道,

    “你说要不要把这小子杀了!”

    那人回道,

    “你看呢?这小子有趣得很,我倒真舍不得杀他!”

    林梵又道,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

    二人十分默契。小乙见那人在这洞中四处探查,那刚喝过的酒也被他拿起来查验。

    “怎么,你俩还喝酒来着?这么好的酒,也不给我留着点!”

    林梵笑道,

    “我们二人只是等死,哪里品得出味来!你平日里又不喝酒,谁会想着给你留着!”

    那人有些犹豫,还是举起酒坛,也不知有没有喝到一滴。之后,他把两个酒坛装入怀中,继续四处搜索。

    “你他娘的找什么东西,快些带我出去啊!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那人漫不经心回道,

    “不急不急!”

    他又继续四处找寻,忽然他发现了什么,向前跪了下去,头低到了地上,火折折上,再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快些带我走了啊!”

    那人磨蹭了好长时间,这才起身,来到小乙身边,摸了摸小乙额头,又按按肩头,道,

    “身子骨挺结实,也还算聪明。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哎,可这人啦,哪能一辈子始终如一!我一会去引他们过来,你千万别再动了,这腿再动,只怕保不住了!”

    那人找了些东西,给林梵垫上,抱起来出了洞去。林梵之前也没怎么叫唤,被这人抱住,倒是哭喊得死去活来,也不知是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一旦还能活,便一下释放了出来。

    二人走后,再无一点声响,小乙慢慢迷糊了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寻了过来,这次必是唐门弟子无疑了。小乙微微睁开眼睛,看那五六人先后进到洞中,口中喃喃,却是发不出声来。

    “在这,在这,还没死呢!真是命大!”

    “腿断了,快去找些平直树枝,没准还能保住!”

    “我们找你好长时间,还以为……不过还好,还好!”

    “……”

    小乙眼珠子乱转,想要看清这里一切,可眼睛模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咦,这边还有个死人呢!”

    “我看看!嗯,早化白骨了,哎,也不知道什么人,竟会死在这里!你俩留在这里看住,我们带他回去,听听老祖宗怎么说。”

    小乙被人抬着回去,他想看看这死人,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他心头清楚,那人确实是向这死人跪了下去,这二人又是何关系,他实在想不通。这人死了数十年,知晓他的应该不多,不过老祖宗尚在,没准还能为他解答一二。

    回程途中,便遇到了白青童陆。小乙发烧不止,神智有些糊涂,二人大哭不止,小乙却反过来安慰他们。

    “你俩别哭啦,我这还没死呢!陆陆,把你包包里边的好酒给我喝上两口!”

    童陆慌忙取了酒出来,把小乙嘴撑大,灌了一些下去。小乙喝酒十分困难,用了好长时间方才咽了下去。他轻轻笑道,

    “没事没事,还能喝酒,就没大事!”

    白青哭道,

    “你就知道逞能!看吧,差点把自己命也给丢了!你若是死了,我,我还怎么活!”

    她大哭不止,小乙拉住她小手,按捏几下,道,

    “这不还没死么?我看你这般哭,真是要伤心死了!”

    童陆赶紧回话,

    “青青,你先别哭了,小乙哥见你这般,更不易好了!”

    小乙也道,

    “对啊对啊!你还得想想办法如何治我,否则这下半辈子,就只有靠你推着轮椅带我行走江湖了!”

    白青哭笑道,

    “你现在怎么油嘴滑舌的!可别再多说话了,这山路不好走,回去之后再讲也是不迟!”

    唐门弟子爬山也是一把好手,只二人抬着小乙,一路也未有他人换过手,却始终奔走如飞,白青童陆被远远落在后头,待他二人回到堡中,小乙已然在此处等候多时。有弟子赶忙过来接二人上去,

    “我说姑娘,那小乙太过固执,非要让你亲自为他医治,说这断腿是你练手的好机会!你说,你说……哎!”

    白青哭着跑去看小乙,这屋里围了好些人,老祖宗、唐心,还有几位掌柜都在。唐心一见白青回来,赶紧扶了过去,

    “姑娘,还得你来才行!”

    白青口中大喊,

    “你,你……”

    她再说不出口,看那周边治伤工具、药品、热水毛巾一一俱全,她长舒一口气,对众人道,

    “这里,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陆陆,你来帮我!”

    老祖宗看她这般坚定,也不愿强求,吩咐众人外边歇息。

    屋内就只他们三个,小乙笑眯眯看着二人忙活,道,

    “哎,你俩一齐伺候我,还真是难得啊!”

    童陆在他腿上轻轻按了一下,小乙痛得大喊起来,童陆反而斥道,

    “你这没良心的!还不快闭嘴!”

    二人斗起嘴来,倒是转移了小乙注意,白青下手也更加自如了一些。

四三 神仙作恶百姓遭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老祖宗,师傅,你们来啦!老祖宗,你身子怎么样?”

    老祖宗和三长老来看小乙,小乙欲坐起来,却被白青按住,

    “你可不能随便动弹!”

    老祖宗笑道,

    “只有这小姑娘能制住你!我这身子好极,什么事也没有!倒是你啊,得多休养些时日。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缺,想吃什么,跟老祖宗说就是!”

    小乙回她道,

    “多谢老祖宗!”

    老祖宗又道,

    “是我们唐家要感谢你才是!白青姑娘的医术还真是不错,你小子有福哟!”

    老祖宗看着二人,欢喜得很,接着道,

    “你呀,就在这里好好养伤,等到伤好了,老祖宗作主,为你俩把婚事给办了!”

    白青羞红了脸,小乙乐得合不拢嘴,童陆却是嘿嘿干笑起来,

    “那月儿怎么办!”

    一旁三长老也是黑下脸来,

    “这事我不同意!”

    老祖宗摇了摇头道,

    “我怎么把月儿给忘了,这可不太好办!”

    童陆笑道,

    “老祖宗,你呀就别操心他们的事了,这糊涂账难算得很!”

    三长老又道,

    “不论如何,你要对不住月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乙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看向白青,白青咬着嘴唇,皱起眉头,看上去很不开心。老祖宗又道,

    “你这老家伙!说话这么不受听!年青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三长老又道,

    “老姑,月儿和这小子已经是拜堂成婚了的!这可一点不假啊!”

    老祖宗摇头道,

    “我不想知道,也不愿去管!回啦,回啦!”

    老祖宗被人推着走了出去,三长老犹豫了好一阵,这才甩袖出门。屋内又只剩下小乙三人,白青转过头去研磨药材,小乙童陆对视,互吐舌尖。

    小乙问道,

    “怎么没见心姨,她,她现在如何?”

    童陆摇摇头道,

    “她受了太大打击,一时半会只怕不会出来见人,哎,那狗贼真是太可恶了!小乙哥,刚才老祖宗来,本也想问你密道之中发生何事的,她见你伤得太重,也是没忍心马上问来。”

    小乙笑道,

    “所以,你就忍心问了?”

    童陆笑出声来,道,

    “我们不一样嘛!快些说说,那林梵有没有死在密道之中?”

    小乙微微摇头,回他,

    “那家伙命大的很,哎,我也差点死在他手上!”

    童陆点头道,

    “想必里边也是机关重重!你这断了双腿,那林梵为何不趁机下手,将你除去?”

    小乙道,

    “他也想啊,可他腰断了,哪里能用上劲!”

    童陆奇道,

    “他腰断了,如何逃走,难道还有同党?”

    小乙点点头,闭上眼来休息,童陆又问,

    “小乙哥,小乙哥,先别睡呀,你可已经睡两天了!”

    小乙已然睡着,他梦到了林梵,只是这次,二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

    转过天来,小乙心情大好,他双腿被架在轮椅之上,童陆推着他四处转悠。正好遇到那小毛儿,小毛儿神色匆匆,只是与三人咧嘴一笑,又忙去了。小乙问童陆道,

    “这小毛儿怎么这般奇怪!”

    童陆回他道,

    “小毛儿现在可得意了!以往常在四长老身边,识得他的人虽然多,可也没甚太大影响,这猛然成了唐门上上下下的大英雄,真是一时风光无两啊!”

    小乙笑道,

    “孤胆英雄啊!当真了得!”

    童陆回道,

    “那是,我也见到的,真是太厉害了,若不是吃了兵刃的亏,那林梵还不一定能够胜他!啧啧,真是没看出来,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以前看他那般窝囊,还以为就是个软瓜,没想真人不露相,却是个飘逸非凡的大侠!”

    几人说笑一阵,便有人来传话,

    “几位小侠,老祖宗有请!”

    老祖宗头一日已然来过,此时请几人过去,只怕也是要问小乙密道之中发生了何事。几人一齐来到老祖宗那里,老祖宗十分欢喜,

    “快过来,咱们坐下说话。”

    童陆回道,

    “老祖宗,小乙哥可一直坐着的呢!”

    老祖宗大笑起来,

    “小乙也和我一样,坐上轮椅了!”

    童陆推着小乙过来,那小毛儿也在,他过来帮忙,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童陆打趣他道,

    “怎么,我们的大英雄还会害羞?”

    小毛儿低头,细声细气回道,

    “哪有哪有!”

    三长老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几位掌柜坐在另一侧,喝着清茶。老祖宗将侍女打发走,屋内也就这十来人。老祖宗问道,

    “小乙,你身子看起来好很多了,是否能跟我们说说后来发生了何事?!”

    小乙点点头道,

    “当然,本来早就应该告知老祖宗的!”

    他把密道之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众人。小乙看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老祖宗不住叹气,小乙问她道,

    “老祖宗,那人你们都认识?”

    老祖宗道,

    “哎,都是冤孽啊!本是万中无一的龙凤,如今却成了…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小乙回问道,

    “莫非那人也是唐门子弟?”

    老祖宗回道,

    “我也不瞒你,那人确是我唐家子弟,算得上是唐心的哥哥,相差只不过数天而已。他大名唐渺。他从小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学得极快,待人处事都很有章法,甚得我的欢心,他十岁之时,已然在我唐门有了极大名声。这唐家上下对他也是充满期待,把他看作唐家将来的接班人。他十五岁那年,太祖入川,与西边的乱匪大战数日,各有损伤,太祖派人来向我唐门求助,当然好处也是许了不少。那乱匪平日里也常常欺压百姓,所以掌门人答应下来,我唐家大军加入,那恶匪哪里是对手,一交手便大败而归。”

    小毛儿端来一碗茶,老祖宗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把碗递还给他。她歇息了片刻,又道,

    “再后来,不知匪军哪里请的后援,反扑过来,太祖大军先行撤退,我唐家大军殊死抵抗,杀敌过万,好不勇猛!可孤军深入,补给又无持续,所以唐家人大多战死沙场。他们的父辈,也大都战死沙场!”

    童陆恨恨道,

    “这太祖也真不够意思,自己跑了,让唐家军为他殿后!那援军难道是土蕃大军?”

    老祖宗异样眼神看他,

    “你这小娃娃,倒是机灵得很!我们后来查过,援军确实是土蕃王派来。太祖只怕也有难言之隐,不愿与土蕃军正面为敌,因而舍我唐家军而去!”

    小乙拍椅道,

    “真是可恶,为他卖命,却反而被他出卖!”

    老祖宗又道,

    “太祖自知有愧,因而给了许多好处,我唐门如今已然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帮,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们应该也能够猜到。由于未能及时提供后援,我们的二长老,不堪忍受同门指责,离开了唐门。渺儿,嗯,唐渺正是二长老的亲孙子!他不相信自己的爷爷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极力维护二长老,渐渐与众人疏离。哎,本来是开朗活泼的好孩子,却整日郁郁寡欢。我气不过,将他骂得狗血喷头,他就此离家出走,发誓再不入我唐家门!我其实,其实是爱他的呀!他竟然就这般走了,我病了整整半年,整日以泪洗面。”

    老祖宗说完,也是流泪不止。众人上前安慰一阵,二掌柜接她话道,

    “小渺确实聪明至极,我们一齐学习技艺,他只看一次便能学会。特别是那机关器械,时常会有新的想法,做出的东西也比同龄人精致好多!哎,老祖宗最爱他,可他也最让老祖宗伤心!后来听说他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们也派人去找他,可他如此机警,真想躲藏,又如何能够寻到。后来,也是听说他教使他人叛乱,这才有了他的下落。不过这消息也不知真假,也许只是误传而已。直到心妹被他捉去,这才确定是他无疑。”

    小乙又问,

    “心姨当年也是被他带到大理国去的?莫非心姨离开甜家父子,也是因为这唐渺?”

    老祖宗歇息了一会,恢复了精气神,她回道,

    “心儿跟我讲了,她趁渺儿有事外出逃了出来。可你们也知道,渺儿,嗯,唐渺机关术学得极好,当然不会任由她离去。可心儿即便是死,也不再留,她虽然也懂得一些破解之法,可唐渺的机关又可是人人都能识破?她身受重伤,来到草海,遇到了那甜老狗。哎,心儿虽然未受皮肉之苦,但精神饱受摧残。她再也无心回来,这甜老狗对她极好,她委身于他,倒也是自愿。她怕自己再次被人利用,对我唐门不利,于是就与甜老狗一齐过活。怎知这好日子没能过得太长时间,唐渺神通广大,还是把她找了出来。唐渺对心儿说,他不会对心儿下手,但对那甜家父子,可没这交情,他要让人生不如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心儿没办法,也只有跟他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真是苦了心儿了!我也知道,他这是做给我们看的!”

    二掌柜接着道,

    “从心妹被他抓走之后,我们唐家避讳再提唐渺的名字,因而好些年轻子弟都从未听说过他。这次他又回来,没想到差点让我唐家死伤惨重,真是罪大恶极、罪大恶极!”

    童陆笑问众人,

    “咦,怎么没见那小九儿?”

    二掌柜回他道,

    “小九儿到成都历练去了!”

    小乙疑问道,

    “这小九儿是?”

    童陆赶忙抢话道,

    “这是老祖宗第九十九个重孙子!也就是这些掌柜们的弟弟啦!”

    小乙奇道,

    “难道就是那日抱着老祖宗哭泣的小孩?老祖宗真是多子多福啊,这大哥和小九儿之间竟是差了四十多岁!”

    童陆又道,

    “你可不知道,前来营救的唐门子弟,也是小九儿带来的,他自己又来演上一出,众子弟将那贼人团团围住,贼人一点都没发现!”

    老祖宗面露欣慰之色,那二掌柜问小乙道,

    “对了小乙,那日为何只有你能够动弹?”

    小乙回道,

    “那日有一小哥给我喝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后来他与我倒在一处,还跟我说了些话来着。对了,好像有人叫他二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二掌柜黑了脸,众人说道起来,

    “原来是这小子,每日不学好,只知道弄些神神叨叨的!”

    “这小子事后为何不来报,我非把他腿给打断!”

    “不然现在把他叫来问问!”

    “……”

    老祖宗也来了兴趣,

    “老二,你这儿子倒是像你,沉迷于这些东西。”

    二掌柜低下头来,说道,

    “小儿不学好,让老祖宗担忧了!”

    老祖宗回道,

    “你这是哪儿的话!专注于制药也是过错?我看啊,是你这老爹当得太不够称职了!”

    二掌柜赶忙回道,

    “老祖宗教训的是!”

    老祖宗看向小乙,道,

    “那小子倒还真有些本事的!白青姑娘这几日没少跟他讨教,想必也多少有些收获的吧!”

    白青点头道,

    “二哥真是很厉害的呢!”

    二掌柜听几人这般说话,总算有了些面子。

    小乙还有一事要问,

    “对了老祖宗,那林梵说还有一人过来,也不知捉住没有。那人可是个厉害角色,他是建昌府叛军的头领,手段也是凶残得很!”

    老祖宗眼神询问众人,却是无人回应,

    “右脸刀疤?好像没听说有这样人!不过没事,现如今上上下下都提高了警惕,怎会让他轻易得手!”

    小乙点头道,

    “这就好,这就好!对了老祖宗,心姨她现在?”

    老祖宗也未作隐瞒,回道,

    “放心吧,没甚大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小乙忽然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忽然看到那木刻的鱼儿,这才想起,

    “咦,怎么不见四长老呢!”

    还是老祖宗回他话,

    “小老四又去钓鱼了!他看我好了,觉得这里没他什么事,就下山钓鱼去了!哎,他这日子过得实在清闲。这小毛儿也是半路回来取东西,这才遇上我们遭袭。这老天爷的安排,当真神奇!”

    童陆笑呵呵回道,

    “若不是这般,那小毛哥可要装上一辈子么!”

    众人莞尔,戏说一阵,老祖宗又安排了宴席,众人吃完这才散去。

    回到住处,小乙三人又在一处说笑,童陆道,

    “小乙哥,那唐门密道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

    小乙回他道,

    “确实不假!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童陆道,

    “我这几日也问了好些人,可大都并不知情,少有知道的,也是闭口不言。我还听说,这龙柱落下,这密道就算废了!真是太可惜了!”

    小乙咦了一声,道,

    “龙柱?就是差点把我砸个稀烂的柱子?”

    童陆不住点头,

    “不是它又是何物!小乙哥,你可真是命大,以后啊,你也得小心一些,别让我和青青整日提心吊胆了!”

    小乙看他二人,心头暖极,将二人之手又攥得紧了些。

    “我尽量,尽量!”

    童陆来了气,怒道,

    “尽量?你这次可是两条腿都断了!若是再晚一些,只怕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还有,多亏二哥帮忙,不然你这腿即便恢复,也只能当个瘸子了!再看看你身上这几处伤,青青足足用了四五个时辰,才把伤口里的泥沙清理干净!”

    白青泪在眼中打转,还强笑道,

    “你以后可千万别把自己命不当命使!再来一次,我怕是要受不住了!”

    小乙知道他二人在乎自己,好一番表态,这才缓和了气氛,三人说些其他,便过了一日。

    小乙折了骨头,可不是轻易就能好的!三人便在唐门住了下来,唐门也给予贵宾待遇,这日子过得舒爽。

    转眼之间,便过了近一月。小乙吃好喝好心情好,恢复得十分迅速,这不,已然能够拄拐独立行走了,众人都惊叹他超凡的体格。小乙三人人缘极好,在这唐家堡中住下,还真是如鱼得水一般。这日清晨,小乙拄拐而行,白青童陆跟在后边说笑,童陆手握几根鱼竿,他们这是要去钓鱼。很奇怪,这童陆本没这耐性,今日却是一反常态,非要拉着小乙白青陪他一同过来。还是四长老的老位子,三人坐下钓起鱼来。童陆把鱼钩鱼线丢入河水之中,问道,

    “小乙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过来么?”

    小乙摇头回他,

    “你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童陆轻声说道,

    “你小声点,我还真有些发现!”

    小乙白青也把鱼线丢入水中,听他说来,二人有些好奇,都忘记了穿饵。

    “这些日子以来,我时常观察,总觉得这唐家堡中还有事将要发生!我叫你们过来说话,也是怕人听了去!”

    小乙问他道,

    “比如何事,觉得有不妥之处?”

    童陆回他道,

    “比如老祖宗吃得越发少了,比如三长老和心姨整日不出门,比如四长老一直没有回来,比如你和白青迟迟不肯成婚!”

    小乙回他道,

    “我看你说的,也没甚大事,老祖宗身子骨时好时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长老本就不爱出门,心姨心结还未解开,不出门也是正常,至于四长老嘛,我们第一次相遇之时,他就在那雪洞钓了好长时间,此时,只怕也是寻了个极好的地界,独自钓鱼来着!”

    童陆微微摇头,道,

    “小乙哥,总之我们要当心一些!我看你已然可以单独行动,若是可以,咱们现在就下山去吧!我听说蒜头前辈在成都耍得开心至极,真是让人羡慕!”

    小乙想了想,这已然白吃白喝一月,若是再有叨扰,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三人计议已定,便要去跟老祖宗辞行。

四四 大病初愈心向远方,扶摇而上平步青云

    “这伤都没好,怎么就要走,不许不许!”

    老祖宗直摇头,不肯放他三人走。小乙道,

    “我这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老祖宗你看!”

    小乙拄拐走来走去,老祖宗又道,

    “你这小小年纪就断了双腿,现如今和我这老太婆一样,哎,我这心里啊,真是过意不去!”

    小乙回她道,

    “老祖宗可不能这样说,唐门无事,也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老祖宗叫白青过去,拉着她手道,

    “你们三个都是好娃娃,若是走了,老祖宗还不得天天念想啊!”

    小乙回道,

    “我们也舍不得老祖宗!不过在这里久待下去也多有不是,我现在腿刚好些,正好活动一下!”

    老祖宗又看了看他双腿,皱起眉来,

    “这山路艰险,你这样只怕不行。我看还是让人抬你下去才好!不对,还是再休养一两个月才是!”

    童陆笑道,

    “老祖宗,你就别再担心了!二哥的药确有奇效,加上我们白青妙手这么一搅和,真是药道病除。你看他用起拐来,已经熟练得很,与常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祖宗无奈摇头,道,

    “那好,我让人准备些干粮钱财,你们带在身上。若是有闲功夫,定要回来看看老祖宗!”

    三人当然说好,于是侍女下去吩咐,老祖宗和三人又说了一阵。小乙轻声问老祖宗道,

    “老祖宗,心姨她,她没事吧?!”

    老祖宗叹了口气道,

    “她不敢见人,哎,谁能受得了那样侮辱!再给她一些时间吧!你们先去吧,我自会跟她解释的!”

    又说一会,小乙三人这才告辞去了。

    出了房门,三人十分轻松,又去跟熟人道别,不过四长老外出钓鱼去了,未能见到他一面。出得堡来,却刚巧碰到了小毛儿。小毛儿又是那匆忙模样,还是童陆先打招呼,

    “嘿嘿,小毛儿!老祖宗什么事都让你去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小毛儿低头回话,

    “哪有哪有!”

    童陆拍拍他肩头,笑道,

    “你这也太低调了吧!我们啊,就先走了,你有空跟四长老说上一声,我们有空再来看他!你呀,以后厉害了,可别忘了我们呀!”

    小毛儿很是客气,

    “怎么会呢!我还要仰仗几位呢!你们这就要走了?”

    童陆回他道,

    “对呀,老祖宗还让人备下了人轿,却被他无情拒绝,我真是命苦啊,这包里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沉!”

    小毛儿道,

    “小乙哥,你这腿可经不住这般折腾,我看还是让人送你们下去才好!”

    小乙赶紧婉拒道,

    “不用不用!你呀,还是去忙你的事吧!我看你这忙活起来,没日没夜的,怎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办!”

    童陆道,

    “人家受重用了呗!你看四长老那样子,一点事也没有,不也只就相当于了挂个虚职么!”

    小毛儿急忙道,

    “长老年轻时候忙得太多,这年纪大了,也是时候放下一切颐养天年了。”

    小乙叹道,

    “我这养伤一月,本想寻他一同钓鱼,可死活寻他不得。对了,他到哪里钓鱼去了?”

    小毛儿回道,

    “老祖宗身子好了些,长老便呆不住了。我本跟他一起,要去往蜀南竹水钓鱼。他不知从何处听说,那里能钓到醉鱼,那鱼儿每日都似喝醉一般,游起水来摇摇晃晃。走至半路,我便被他赶了回来,说是要取些清酒过去喂鱼。我这一回来,就一直没能回去,若是再见到他,也不知会如何教训我!”

    小乙笑道,

    “你这可是整个唐门的救星,他又怎会再说你!看你这么忙,就不打扰你了,你快些去吧!”

    小毛儿向三人辞行,三人慢慢往山下行去。刚行不远,一队人马回来,其中有一十来岁小孩,虽然年纪小,却是异常老成,正是那小九儿!小九儿一见三人,赶紧奔了过来。童陆迎上前去,跟他来了个满怀,

    “嘿嘿,我的小九儿,你这十日不见,又长高了一头啊!”

    小九儿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表达,只是轻声回他,

    “没有,没有!”

    童陆扶住他双肩道,

    “怎么,小公子,外边好不好玩呀?”

    小九儿半天只说一句,

    “不是去玩的!”

    童陆又道,

    “你想不想去成都,不然跟我们一齐?我这正好缺个能搬能抬的,我看你呀,正合适!”

    小九儿双手摆个不停,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呢!”

    这小九儿怪可爱的,童陆捏着他脸道,

    “你若不愿帮我抬东西,那还不得表示表示?”

    小九儿摸摸头,回道,

    “可我没钱呀!”

    童陆直摇头,又道,

    “好吧,把你这腰带送我如何?”

    小九儿解下腰带递给童陆,自己用双手把裤子提住。小乙笑出声来,

    “他逗你玩呢!你快回去跟老祖宗复命吧!完事就赶紧歇着,出门这么长时间,肯定累坏了!”

    小九儿道,

    “我不累,你们,我……”

    童陆笑

    问,

    “你是想去送送我们?”

    小九儿点点头,童陆又道,

    “好啊,好啊,直接把我们送到成都去吧!”

    小九儿知道他在跟自己玩笑,闭嘴不言。白青过来拉住小九儿,温柔道,

    “好啦陆陆,你知道他不爱讲话,就不要再逗他啦!小九儿,你呀,还是先去看看老祖宗才是,她可想你了!至于送我们嘛,有这心就可以了!”

    童陆把那腰带丢还给他,他绑好之后,辞了三人,然后回去禀报老祖宗去了。小乙看着这小九儿,满心欢喜,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吧,你看看他,这么能干,以后唐门就要靠他这一辈了!”

    童陆笑出声来,

    “小乙哥,他可比那送药的‘二哥’还要长上一辈哟,咱们若是与‘二哥’平辈,那可就要比他低上一辈了!”

    小乙笑笑,

    “这名门大族,当真混乱得很!咱们啊,还是快些下山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三人笑着再看那巨堡,虽然早想离去,可此时看来,又是不忍分别。小九儿在堡上朝三人招手,三人回礼,就此别过。

    三日之后,老祖宗又招集众掌柜议事,还是在那小厅之内。与上一次相比,多了小九儿,少了小乙三人。

    “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人听老祖宗说话,她眼中尽是温柔,又道,

    “我这身子越发难了,所以,打算把这指环交出来。”

    众人大惊,二掌柜赶忙道,

    “老祖宗,你这身子,再活个二十年也不成问题,这事,万万不可心急!”

    六掌柜也道,

    “二哥说的是,老祖宗,我们现在都离不开你的!”

    “……”

    众人说个不停,都无法接受。老祖宗让众人歇下,又道,

    “我已经过了百岁,还让我管这么大家子事,真是嫌我活太久了么?再说了,若是我哪天去了,你们兄弟会不会为这东西争个头破血流?”

    众人不答,又听老祖宗说话,

    “你们私底下的明争暗斗我都知晓,经过上一次危机,倒是收敛了不少,这点倒还让我满意。我若不在了,你们若是又还似以往那般,怎生了得!”

    那六掌柜赶紧跪了下来,

    “老祖宗放心,我们定当谨记,再不与他人为难。”

    众掌柜看他这样表示,也齐齐跪了下来,表示愿意一心一意只为唐门。老祖宗看众人这般,也很欣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这指环,还得交付于一人,我才能放心。”

    六掌柜倒是大肚,回道,

    “二哥沉稳老练,若是由他来率领大家,我唐家定会更上一层高峰!”

    “老六,你千万别推卸,我只懂些药理,哪里会制造与经营,我看,还是你来比较合适!”

    “……”

    二人推让一阵,老祖宗笑道,

    “你俩若是都不愿,那我就把它交给小毛儿了!”

    众人一听这话,似是被五雷轰顶一般,人人惊掉了下巴。小毛儿跪倒下来,不敢说上一句。老祖宗看众人模样,开怀大笑,

    “小毛儿救了我们大家,他虽然资历浅,但有仁心、有担当。这一月以来,我把部分家族事务交于他来处理,倒也干得不错。比起你俩,要细致太多,分寸拿捏也是恰到好处。我一直想要寻个接班人,看他的表现,倒算得上个好苗子!你们,怎么看?”

    众掌柜虽然惊疑,但小毛儿毕竟救过自己,这些时日门中办事,多少也有些接触,为人也确实不错,因而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更何况,现如今大家只为唐门利益考虑,谁来当这掌门,还真是没有太多意见。

    二掌柜并不反对,只道,

    “老祖宗眼力好,他确实是个好胚子!不过还需要一翻考验才行!”

    老祖宗回道,

    “这是自然,我唐门上下数千人,我也得多为他们着想!”

    她转向那小毛儿,轻声道,

    “小毛儿,老祖宗的意思你明白么?”

    小毛儿战战兢兢回道,

    “回老祖宗,我知晓的!”

    老祖宗又道,

    “那好,从今日开始,以三年为期,你要经历无数艰险,为我唐家四处打拼,可有信心?”

    小毛儿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声回答,

    “我有信心!”

    老祖宗难得严肃,正色道,

    “众掌柜都在此,便由他们来监督,若通过考验,你,便是我唐家之主!”

    小毛儿把头都嗑出血来,

    “定不负老祖宗信任!”

    就这般,大事就此定下。小毛儿身份地位一下变得与众不同,做事说话也变得谨小慎微,身怕一不小心出了岔子。

    这历练便从处理后山守备开始,他颇有天赋,只是三日,这处守备便焕然一新,各处要地皆照顾到,竟然还少用了二三十人,训练轮岗一个不少,众弟子精气神都比之前好了几分。老祖宗看在眼中,十分欣喜。

    这日,小毛儿正在安排事务,却听得老祖宗传唤,他赶忙跟去,却听到了不好的消息。三长老在门口走来走去,不住叹气,看到小毛儿过来,一把将他拉住,

    “老祖宗快不行了!说要见见你!”

    小毛儿眼泪直流,奔

    进屋去,扑通跪倒在老祖宗床边,唐心擦泪让开,听他大哭道,

    “老祖宗福寿万代,定会无恙的!”

    老祖宗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回道,

    “我不行了,可还是放心不下我这子子孙孙啊!小毛儿,你知道老祖宗的意思么?”

    小毛儿哭了好一会方才止住,回老祖宗道,

    “老祖宗,我知晓的,你是要我将唐门发展壮大,更胜今日。”

    老祖宗欣慰道,

    “你是个好孩子,这东西,就交于你吧!”

    三长老大惊,道,

    “老姑,这万万不可!他尚未经受过考验,实在难以服众!”

    一旁二掌柜也跪下磕头,

    “老祖宗,这……那个……小毛儿他只……哎!”

    他极力表达,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来。

    小毛儿颤抖着回道,

    “老祖宗,这不可操之过急,小毛儿自知难以扛下如此重担,还请老祖宗三思!”

    老祖宗咳嗽起来,待到取下那捂嘴丝巾,尽是鲜血。三长老又道,

    “老姑,你若实在想要交付,便把指环给小二子,待到三年考验期满,再转交于小毛儿,你看可好?”

    老祖宗思索片刻,道,

    “这样也好,小老三,你就做个鉴证!束儿,你过来接下指环。”

    二掌柜上前接下那意义非凡之物,只觉这翠色越发鲜活,握在手心,沉重非常。

    转过天来,老祖宗便与世长辞了。众人悲痛不已,二掌柜召回众人,连小乙三人也都听到消息回来奔丧。弟子们伤心至极,只顾流泪,二掌柜对众人道,

    “老祖宗嫔天之前,将掌门指环交付于我,让我转交给小毛儿!”

    有人提出疑问,

    “老祖宗不是说需要考验他三年么?”

    一旁三长老回道,

    “老祖宗等不了三年了,这小毛儿大家都知根知底,再加上近些日子他的表现,大家应该也都满意的吧!这掌门之位,交于他来处理,再好不过!老祖宗的遗愿,你们不会反对吧!”

    三长老虽然不管事,可他的话,倒也有几分分量,他这般说来,应该是老祖宗的意思了。看众人没了异意,二掌柜郑重宣布,

    “从今往后,小毛儿便是咱们唐家新门主!”

    此令一发,便要震动整个江湖!小毛儿从二掌柜手中接过掌门指环,戴在拇指之上,他举起手来,庄严宣誓。刚说几句,却是有人大声质疑,

    “我说小毛儿,你这就当上掌门了?不知是老祖宗心急,还是你心急?!”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之人细胳膊细腿,肤色白晰,这抿嘴一笑之间倒似个女子,不是童陆又会是谁!

    小毛儿并未回话,三长老开口回话,

    “确实是老祖宗的意思,你们回来,正好能帮上些忙!”

    童陆又问,

    “老祖宗本来已经大有好转,为何病情会突然恶化,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三长老回他道,

    “这些时日,老祖宗总觉疲惫得很,应该也是太老的缘故。她自知没几日可活了,因而把这指环交出,要给能够带领唐家弟子更上一层楼的人,那人就是小毛儿!”

    小毛儿把手握得极紧,坚毅非常。众弟子虽然仍有疑问,但三长老和二掌柜一同这般说来,疑云也大都消去,更多的,只有对老祖宗的离世之痛。众弟子一时无法平静,低声哭泣起来,哭得人太多,竟成悲嚎。

    老祖宗的葬礼由小毛儿主持,各项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倒让小乙三人大感意外。葬礼极其豪华繁复,不过老祖宗执掌掌门大位数十载,有这样的待遇,绝对不会有人提出质疑。

    这葬礼整整三日,整个唐门陷入无限悲痛之中,三日之期一过,唐门新的主人便集合众人安排今后事宜。小毛儿大声说话,

    “老祖宗虽然去了,但咱们绝对不能就此沉沦,为了我唐家,辛苦各位了!”

    众人正听他安排,厅后有人大声叫唤,

    “看把他能耐的,一个月不见,竟然代替了老祖宗?”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好长日子没见的四长老,小毛儿本常伴他左右,可门中出事耽搁,便无人再知他行踪,此时回来,也当真不是时候。小毛儿脸色一变,不敢作声。四长老大步进来,指着小毛儿鼻子大骂,

    “你个狗杂碎,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我唐家掌门?你把那指环给我取下来!”

    这话一点不留情面,众人骇然。

    小毛儿看起来犹豫不绝,四长老却是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大喊,

    “快点取下来!就你这样子还想当掌门?”

    四长老说着说着,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他哇的一声,往厅后飞奔出去。小毛儿大声喊道,

    “四长老暂时不能接受这事实,你们先听二掌柜安排,我去去就来。”

    小毛儿追了进去,众人不知发生何事,议论纷纷。二掌柜开口发话,稳定住了大家情绪。

    四长老边跑边喊,可这儿哪里有他人。他一时慌乱,竟然跑到死路上来。没有前路,身后一阵风吹来,一冰冷匕首已然到了眼前。四长老吓得双腿动弹不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厅内众人听得里边有些动静,派人进去探查,不一会儿几人出来,大声惊呼,

    “掌门人,掌门人死了!”

四五 遍撒罗网引蛇出洞,祖孙不认恩断义绝

    所有人都慌乱起来,这老祖宗刚走,新掌门没几天也死了,朝谁说理去!他们如临大敌,自发从外边将通道堵住。

    “让开,让开!你们再过来,他就没命了!”

    那厅后闪出两个人来,一人如小毛儿刚才相同打扮,可脸上一块面皮翻起,竟是个假的小毛儿!他手中小小匕首闪闪发光,架在一老人脖子之上,那人竟是三长老,好不奇怪!

    众人见三长老被他控制住,也不敢对他痛下杀手,人群中散开一条道来,让二人慢慢退后。

    “懂事!懂事!把武器都给我收起来!”

    那人手上用力,三长老脖子之上马上现出一条血缝。众弟子咬牙放下武器,恨不得自己上去,将那三长老换回来。

    “阿则!你没有退路了!快些放开三长老,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那通道之中出来好些人,其中一位拄拐走在最前,大声朝这边说话,不是小乙又是何人!

    “哈哈,人死不过头点地,我又有何惧。这老头给我垫背,倒也值了!你这小子,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小乙大声回他,

    “你作恶太多,若不回头,必将遭受天谴!”

    那阿则大笑,

    “比我凶恶之人多了去了,老天爷可没这么多精力来管我这号人!你,还有你,你,快些把武器放了,否则他立时没命!”

    小乙慢慢放下棍来,扶住双拐。他身边四长老大急,冷汗直流,

    “老三,你脑袋可别耷拉下来啊,那刀子看起来快得很!”

    三长老半眯着眼,撕扯着声音回道,

    “你们不用管我,快些把他杀了,我这把年纪,早活够啦!”

    众人哪会动弹,三长老倒是急了,

    “你们难道要我来么?”

    三长老身上向前,便要自己去迎那刀锋,那阿则早有防备,从背后将他提住,血缝大了一些,可想要人命却仍是不能。众人惊呼,再不敢动弹。

    “呵呵,这老头倒是有些脾气,对我胃口!快给我备上一匹快马,要快!”

    马上有人去准备了,如此顺利,阿则也是万万没想到。

    “阿则,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小乙对他大喊,阿则却是大笑起来,

    “你有这本事,那就不用断掉双腿了!”

    有人来报,

    “马备好了,还请放了三长老!”

    阿则冷笑道,

    “唐家弟子倒是懂事!我下了山去,自然会放了他!”

    众人让开一条道来,阿则挟持着三长老慢慢向那铁笼移去。三长老咬牙道,

    “小乙,你莫要负了月儿,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他手中抛出一物,直直飞向小乙。那物应当是藏于袖中,阿则一时未能发觉。小乙接住那物,只见被红色丝巾包裹住,又有金黄细线缠绕绑紧。

    三长老大声叫喊,虽然未能挣脱阿则束缚,上身却是旋转起来,侧方扑向那匕首。阿则虽然早有防备,可三长老完全是不要命的招数,实在难以对付。他若收刀,三长老便脱离了束缚,若是不收,三长老便要死在这刀下。小乙大叫不好,可哪里来得及救援。

    阿则稍稍犹豫,三长老已然用脖子划了那刀。血流喷溅而出,飞起三尺来高,小乙大声哭喊,柱着双拐便上,一拐直立,另一拐攻向那阿则。阿则慌了神,手中失了力,三长老的尸身滑落到地上,这辈子都无法再起。

    小乙那拐已至,阿则挥刀轻挡,小乙还不敢用脚使力,只用这双拐御敌,哪里能够留住阿则,可正因他这双拐,一时打乱了阿则节奏,众唐家弟子已然布下箭阵,将他团团围在当中。

    小乙被人拉到一旁,哭喊着跪到那三长老尸身旁边。童陆白青也哭成了泪人,任谁来劝都不好使!四长老也不知何处而来,坐到三长老边上不住抹泪。

    阿则看这众多弩箭、机匣对准自己,心知再难逃脱,他疯笑起来,整个屋内只听得他一人话声,

    “我已经做过一次俘虏,不可能再来一次!哈哈!哈哈!”

    他提起匕首便要往脖子上抹去,忽然一颗石子飞来,正好击中阿持刃之手,匕首哐当掉落在地,声音清脆,悦耳至极。

    “这么没出息,是我看错了你!”

    众人大惊,后边又闪出一人,头戴黑铁面具,一点看不出本来模样。他来到场边,手中提着一妇人,正是唐心。

    小乙正在哭那三长老,忽见此人出现,又奋力站起身来,

    “你这恶贼,竟然自投罗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人大笑起来,

    “我放你一马,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

    小乙又道,

    “无须多说,我与你势不两立,今日便要了你小命!”

    那人摇摇头道,

    “你拿什么跟我斗,就只这双拐?哎,小娃娃,你啊,还是不要学人说大话!”

    四长老走上前来,有些颤抖,

    “你,是你!”

    众掌柜以及稍长一辈都激动起来,那人轻描淡写回道,

    “对,是我!”

    除了那年轻一辈,所有人都大怒起来,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将那人削骨吃肉!那人

    却是一点不急,

    “你们也知我手段,没有把握的事,你们何曾见我做过?!就你们这两下子,还想来跟我斗,太天真了!”

    二掌柜大怒道,

    “你早已叛逃出唐门,说什么永不再回来,看来都是放屁!当年我没能制得住你,今日便要将那账还上!”

    二掌柜举起手中弩箭,对准那人。那人把唐心往后一拉,把自己要害挡住,

    “老二,我都没舍得杀她,你能忍心?”

    二掌柜双手抖动起来,不能抠动机关。

    “我今日现身,也只想换回那家伙,你们把他放过来,我自会放开唐心,若是不然,哼哼,你们大可尝尝我的手段!”

    他只一人,却是如此张狂,可唐心在他手上,众掌柜也实在难以下令诛杀。众弟子见各位掌柜对这人如此忌惮,注意力都转到这边来,那阿则趁机夺了一人兵刃,又将他作为人质退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那人摇摇头道,

    “真是愚蠢至极!这么好的戏,却被你给演砸了!”

    阿则叹道,

    “都是这小子从中作梗,我再见到他时,便知坏在了他手上!”

    那人却笑道,

    “我已经做好了一切,你两次都做不好,这又能怪谁?还想死,呵呵,懦夫一个罢了!”

    那阿则说不出话来,只怕也真是说到了他心中痛处。

    “放开唐心,我让你们下山!”

    那二掌柜大声道,那人却有些不屑,

    “老二,这里你说了算?”

    二掌柜不答,有人回道,

    “你敢伤他一根毫毛,绝计走不出这里!”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唐门之中,除了老祖宗,其他人,没有我不能杀的!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他抓住唐心头发,向后拽着,众人仍是不敢上前。

    “依我看,即便是老祖宗,你也杀得!”

    这一声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耳中炸响,众人回头一看,老祖宗独自驶着轮椅行来。众掌柜欲要拦阻,可老祖宗坚持要继续往前,她来到唐心面前,对唐心道,

    “我苦命的心儿!”

    突然又话锋一转,对那人道,

    “我唐家怎生出了你这不孝子!”

    那人咬牙长叹,

    “人这一辈子,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又岂是几句话能说清的!老祖宗……”

    老祖宗怒道,

    “老祖宗也是你叫的?你不配叫我老祖宗!我没有你这样的重孙儿!”

    那人笑笑,又道,

    “老祖宗,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重孙儿啊,哈哈,够了,够了!”

    老祖宗大怒,

    “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来人,箭阵伺候!”

    那人也不慌乱,叹道,

    “老祖宗,你又何必如此,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不要太过用力!不如让唐心带你回去,好生歇着,这里的事,就交由他们来处理。”

    老祖宗道,

    “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只两人在此,还以为能够全身而退?”

    那人道,

    “若是没把握,我怎会现身?”

    老祖宗回道,

    “可笑,当真可笑!”

    那人却又大笑起来,

    “老祖宗,你做的事,我都知晓的,我说给你听,看看对是不对?”

    老祖宗只怕是累了,不住喘着粗气,那人却气定神闲,对众人道,

    “这三个娃娃识破了变成小毛儿的阿则,与老祖宗商量着如何将他除去。除掉他倒也容易,只是没有多大意义,于是老祖宗故意安排了这么多戏,要想将我引出。我不知道你是真想我,还是真想要我的命,但你定然知道,你若是嫔天,我必会回来。”

    老祖宗未回他话,众人知道应该正如他所说,那人接着说来,

    “这阿则也真够笨的,老祖宗是你这么容易就能除掉的么?掌门也是这么轻易便能当上的?还有最假的老二和三长老,他们演技这般拙劣,你竟是一点没看出?”

    二掌柜脸色阴沉下来,那人笑道,

    “老二,你难得演戏,倒也不能怪你!哎,三爷爷真是可惜了,连这老命都不要了!”

    小乙大声喊道,

    “你闭嘴!你闭嘴!”

    那人看向小乙,对他道,

    “年轻人不要有那么多火气,正好,我还有一事想问,这阿则去追四长老,为何挟持了三爷爷出来,当真奇怪。”

    小乙未说话,老祖宗看了一眼死去的三长老,捂住了胸口,她看小乙一眼,应当也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小乙这才开口说道,

    “我不是要跟你说,只是要告知老祖宗知晓。”

    那人笑笑,

    “这是自然,我旁听就是!”

    小乙抹了一把泪,对众人道,

    “我们早就识破了这阿则,于是悄悄告知老祖宗,然后假装下山,躲在暗处注视着他。他趁小毛儿不在,故意出来检验是否能够瞒得众人。老祖宗得知就他一人,便想要设计将背后之人引诱出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装死这一招好使。于是大费周章布下这么个局,还真是将这人引了出来!至于三长老,三长老也

    是为了救四长老才被阿则擒住。小毛儿,小毛儿奋不顾身挡在四长老身前,为他挨了那一刀子!他应当是被这阿则下了药,完全没有任何抵挡动作,便被阿则捅死。四长老回来,我们完全没有预料道,这才有了疏漏,都怪我,都怪我!”

    那人听完,点头回小乙道,

    “也不能怪你,四爷爷老是这样,也不足为奇!”

    小乙又道,

    “不论如何,我们还是成功将你引来,你,快些束手就擒!”

    那人大笑起来,道,

    “你们做的这一切,我都知晓的,又何来引诱一说!”

    小乙不知他为何这般说话,那人看众人表情,于是又道,

    “老祖宗,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葬礼如此风光,是何感想?哎,你曾经说过,若是死去,只一卷凉席包裹便可,如今闹得江湖震动,可是你的本意?”

    老祖宗不说话,又听那人说来,

    “你不说话,那我说!老祖宗,我这次回来现身,就是想要再看你一眼,曾经种种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老祖宗,只有你,我始终无法忘怀!”

    老祖宗身子微微一颤,又恢复过来。那人接着道,

    “老祖宗,你这次假死,算是亲眼见着了自己葬礼。而我这次回来,也算是为你哭过丧了。再往后,我便只一人立于世间,了无牵挂!”

    老祖宗颤抖起来,小乙在旁看得真切,他心知老祖宗被他碰触了心底最柔软之处。老祖宗努力调整了好一阵,方才说来,

    “你不用多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若是放松一些,还能死得痛快点!”

    那人摇头道,

    “老祖宗,你真要了我命,难道真要让这许多人一齐为我陪葬?”

    老祖宗回道,

    “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

    那人叹了口气,又道,

    “你知道我应当不会对心儿下手,所以才敢这般说话。哎,也罢,也罢,不如大家一同死吧,那‘万箭归宗’,怕是有个几十载没用过了吧!”

    老祖宗一听,简直要从轮椅上跳下来,小乙赶忙上来扶住,老祖宗厉声道,

    “你想用这来威胁我?!”

    那人回他,

    “不是威胁,是商讨,是讨价还价!这么多人的性命,换我二人平安出去,老祖宗,还是很值的!”

    老祖宗有些迷茫,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人又道,

    “你们全退下吧,我说话算话,不与你们为难。”

    这话倒像是形式倒转了一般,众弟子不知如何办才好,只是听候老祖宗发号施令。老祖宗回头,所有人都看向她,只有四长老眼神游离在外。那小毛儿的尸身不知何时被人抬出,放在了三长老身边。四长老一手挽住一人的头,用力往自己怀里去塞,他早已无力,却仍旧不愿放手。小乙知道他的心思,只是默默陪在身后。

    那人看向四长老,叹道,

    “四爷爷,你不好好钓鱼,又回来作甚。放手吧,人没了,再执着也是无用。”

    四长老双手没力,二人尸身滑落下去,小乙伸手扶住,轻轻放在地上。

    “老祖宗,还是先处理他们身后之事吧。哦,对了,那林梵不听我话,对你动了手,我也教训他了,这辈子也只能做个瘸子了。咱们今生缘分已尽,希望来世不再有那么多纷争。”

    老祖宗整个人愣在当场,那人带着阿则,将唐心挡在身前,慢慢朝里挪去。众弟子持弩跟在后边,没有老祖宗发话,谁都不敢有所动作。老祖宗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似僵住一般。白青上前握住她双手,她眼神微微一晃,正视白青,却仍旧不发一言。

    良久,老祖宗慢慢闭上眼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杀!”

    老祖宗艰难说出这一字,看起来苦痛不堪,她双手不住颤抖起来,白青把她手握得更紧。众弟子弩箭激射而出,齐齐射向三人。眼看三人便要被射成刺猬,从唐心身前现出一块巨幕,弩箭射入幕中两寸,又一波箭来,还是无法将其射穿。众弟子一拥而上,将那巨幕划开,再看后边,哪里还有人影!

    “老祖宗放心,这里没通路下去,定能将他们擒下!”

    那六掌柜冲到最前,大声回老祖宗。

    小乙虽然腿脚不便,仍旧蹦跳着要去寻他们。这里边十来间房屋,除了这间,其余都已查过。众弟子围在门口,正想办法开门。小乙也来查看,最前边那人说道,

    “这门被堵得严实,快找大锤大刀过来!”

    小乙用力尝试了几下,确实一点影响也无,他想要到隔壁房屋翻爬过去,可那屋紧挨山石,另一边的窗户早被人用木板给封上,一点看不到那边情况。小乙大喊,

    “那人要从窗户逃走!”

    小乙用尽全力砸那木板,六掌柜也过来帮忙,

    “不用担心,他们绝跑不了,山上山下,已经有人守着了!”

    二人好几下才砸开一个小洞来,有了这洞便容易了许多,小乙蛮劲上来,把这窗口破开一个大洞来,足够一人爬出,他把棍先伸出,探头出去。

    嗖的一声,一只急箭擦着小乙头皮飞过,然后牢牢钉在旁边木板之上。发箭之人哪有别人,他对着小乙笑道,

    “小乙是吧?嗯,我可又饶了你一命哦!”

四六 死里逃生不算本事,艺多人善怎生离心

    小乙看那人竟是挂在了窗外,他身后一人奸笑不止,可不就是那阿则!二人身上绑着护板,往上竟是连着一对木骨布面翅膀,每个都有一丈长五尺宽!

    小乙大声叫喊,

    “他们,他们要飞走!”

    那破口刚能一人出入,六掌柜在后边急得直跺脚,小乙那棍完全发挥不出威力,只好退让出来。六掌柜持着箭匣朝外直射,他小心探头出去,那二人已然乘风飞走。

    堡下弩箭不停飞来,距离稍远,力道已然不足,被那翅膀下的二人轻巧挡去。山上的箭矢则被翅膀一一化解,伤不到那二人分毫。

    六掌柜大喊大叫,作那飞身之势,小乙双手将他抱住。

    “你干什么!”

    六掌柜狂嚎起来。小乙大声回他,

    “这么远,你下去就得摔个半死,即便死不了,也得落个残疾!”

    六掌柜清醒过来,对众人道,

    “追,跟我一起去追!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多远!”

    众人齐齐散去,只有小乙留了下来。他从破口往外望去,只见那双银灰色翅膀一张一合,像极了空中飞行的鸟儿。那翅膀骨架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竟是这般坚固轻巧,载上两人也无一丝压力。那阿则往这方招手,甚是得意,引得下方唐门弟子怒骂不止。

    “哎,就在这眼皮底下溜走,咱们 ,咱们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童陆从侧方看向那已然飞远的恶徒,一手扶住小乙右肋,如此这般说来。

    小乙遇到这人两次,竟然都是差点没命,他知道这人的厉害,却又不知这人为何要放过他。他想不通那人为何会四处作恶,为何还要找人前来祸害唐门。

    “喂,小乙哥,你想什么呢!快去看看心姨才是!”

    小乙回过神来道,

    “对啊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二人转身来到先前那屋,还有二人守在六口,不断凿门。

    “怎么,这门打不开么?”

    童陆问那二人,二人气喘吁吁,道,

    “这门结实得很,用刀劈斧砍都不太管用!”

    童陆示意二人停下,用那匕首在门上划拉,又使劲捅几下,奇道,

    “这真是木质的门?怎这般奇怪!”

    那二人回他道,

    “我唐门善于制木,若是这木质坚实,再经过千锤百炼,也能像这样坚韧,只是为何单单这门与众不同?”

    小乙道,

    “这应该是恶贼早就置办好的!就是为逃命作的准备!”

    童陆点头道,

    “他们进去之后,再从里边将门堵住,也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小乙让二人停下歇息,自己上前又仔细检查一番,

    “陆陆,你说二人怎么进去的?”

    童陆摇头道,

    “肯定不像我们这样!”

    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喊起来,

    “哎呀,我们都傻了么,可有发现锁头?”

    几人围了过来,确实没有发现锁头。童陆拍手大笑,

    “厉害厉害,咱们都中计了!这门,我已经知道怎么开了!”

    小乙给了他屁股一拐,他摸了摸,慢慢道,

    “试试往外拉呢!”

    几人恍然大悟,赶忙上前尝试。

    最初几下,那门纹丝不动,再用力一些,竟然动了一下,之后便十分顺滑。门大打开来,小乙大喜,赶忙冲了进去,可刚走近一步,他便停了下来,童陆没刹住,撞到他身上,差点把他撞倒。童陆赶紧扶住小乙,再往那窗边看去,他双腿也软了下来。

    屋内腥味极重,只见唐心被吊在窗边,满身是血,身上好几个窟窿,血流一地,甚是凄惨。她肚腹微微有些抽搐,头颈则是一低一抬,应该还未气绝。几人一齐奔到窗边,大声叫唤。

    “心姨!心姨!”

    唐心想要抬头却是不能,小乙将绳取下,把唐心放倒在地上,

    “心姨,心姨!你一定会没事的!”

    唐心嘴唇微动,应该有话要说。小乙把耳朵贴了过去,只听得她轻微喘气之声,

    “心姨,你慢些说,不急不急!”

    唐心双唇张合几下,再不动弹!

    童陆大哭起来,

    “心姨,你还没见过长大后的甜心呢!你可不能就这般去了!”

    小乙抱住唐心,想给她一些温暖,可她身子渐凉,再无存活可能。

    “陆陆,心姨死了!”

    童陆仍旧拉着唐心摇晃不停,小乙放下唐心,将他老制住。二人依偎在一起,难受至极。

    “心儿,我的心儿呀!”

    小乙二人缓缓抬眼回看,门口轮椅之上,老祖宗大哭起来,白青推她进来,来到唐心尸体边上。老祖宗想要下来,白青赶紧拦住,小乙见她这般,也是不忍,于是过去抱起老祖宗,轻轻坐放在唐心边上。老祖宗泪水不止,用那枯瘦双手轻轻抚摸在唐心脸上,可唐心脸上尽是血水,被她这一抚,散乱开来,

    “都是老祖宗不好,把你脸给弄花了!老祖宗给你擦干净!”

    小乙见二掌柜等人悄悄进来,见到此情此景,无不痛哭起来,只是老祖宗正与唐心说话,也是不敢哭出声来。

    “我这么多儿孙,就你最乖,最疼老祖宗,可你的命也最苦。老祖宗这么在乎你,却是害了你啊!”

    老祖宗用手整理唐心早已破坏的衣衫,又道,

    “都是老祖宗的错,老祖宗不该让你离开唐门的,若是那样,你也不会遇到唐渺,若真是那样,你又怎会吃这许多苦头!二十多年啊,老祖宗想得很啊!这次回来,老祖宗别提多高兴了,你看,我本性命垂危,再见你后,都好转过来!可是,可是……我的心儿啊……”

    众人听老祖宗这般说话,更是伤心。可老祖宗愿意跟唐心再多说些心里话,于是无人去打扰她。她就这般说了好久好久,众人也始终陪在身边。

    “老祖宗,让我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可好?”

    众人回头一看,门口直立着一人,黑衣黑袍,一脸平静。

    “小直!你竟然回来了!”

    那二掌柜一把抱住那人,小乙只觉眼熟,想了好一会,方才回忆起来,

    “你,你是草海镇那位……送我指护的奇人?!”

    那人微微点头,

    “一面之缘,你竟然还记得我!”

    小乙还要说话,老祖宗却早已回头,

    “回来啦?!”

    那人点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双腿弯下,跪了下来,

    “老祖宗,直儿回来了!”

    老祖宗长舒一口气,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心儿这次回来,也再不走了!”

    那唐直摇摇头,回道,

    “老祖宗,唐心还有个孩子,她曾说过,她这辈子,只一件事让自己骄傲,就是生了一个好孩儿。她说,那孩子虽然模样不好,也只是位乡里渔夫,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善良。她还说,若是能与儿子共度几日,她即便是死,也都值了!”

    老祖宗看看唐直,又看看唐心,缓缓闭上眼来,她鼻头微微颤抖,艰难说道,

    “好,好!既然是心儿所愿,你就带她去吧!”

    唐直重重磕下头来,

    “多谢老祖宗!”

    他一连磕了九个头,又道,

    “我代心儿,还有你那从未见过的孩子向你磕头!”

    老祖宗不住点头,

    “好,好!”

    那唐直又道,

    “老祖宗,既然心儿不在了,那我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我,我也……”

    老祖宗点头道,

    “去吧去吧,我不知你这几十年如何过的,不过定然辛苦至极。记住老祖宗的话,唐门永远是你家。老三头没了,你是他最后一个弟子,去看看吧!”

    那人又重重磕下头来,良久方才起身。

    早有人备好收尸工具,老祖宗一点头,他们便进来处理。老祖宗不忍再看,捂着双眼出了屋来。小乙三人很是难过,又没能帮上忙。

    来到厅内,那唐直一人坐在三长老边上,嘴唇微微张合,不时轻笑起来,应该正与三长老说些有趣之事。三人不愿上前打扰,只是远远看着。老祖宗在他身后不远,也只是看着,不动不言。

    好长时间,唐直站了起来,来到老祖宗这边,推着轮椅来到窗边,轻声说道,

    “老祖宗,你看看外边,哪里有叶落的痕迹!”

    老祖宗拍拍他手,回道,

    “可秋天已然来了!”

    二人不再说话,只是定眼瞧看外边翠色。良久,老祖宗才道,

    “明日再回吧!我这一日之间,真是失去太多了!”

    那唐直点头,道,

    “那我明日再回!”

    二人继续看那窗外,不见言语。

    这边童陆叹了一声,轻声道,

    “咱们,咱们去看看四长老吧!他此时心中,也定然不会好受!”

    小乙白青没有意见,三人一同去寻四长老。倒也好找,几人初次吃酒那小屋之中,四长老正自斟自饮,对着空屋说话,

    “老三,你酒量太差了,才喝一口就醉了?嘿嘿,你定是装醉!小毛儿,快些给三祖宗满上!”

    白青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童陆轻轻安慰她。四长老发现了三人,哭笑起来,向三人招手,道,

    “哎呀,来得正好,来得正好!这酒刚喝一口,一点不晚!”

    三人过来坐下,这小桌之上,只几个酒杯,桌面也未展开,可触景生情,童陆自己都没忍住,又如何去宽慰白青!

    小乙强忍住悲痛情绪,对四长老道,

    “四长老,三长老都知晓的!”

    四长老又喝一杯,道,

    “我骗你的,这酒我还藏着不少呢!这不,又拿出来让你喝!不过你可不能喝多,你上次差点就喝死掉啦!嗯,小毛儿,你可看着点,可千万别要他再喝醉了!”

    三人只是听他说话。四长老忽一抬头,好像刚发现三人一般,

    “咦,你们怎么来了?”

    他看着三人杯中酒水,不满道,

    “怎么一点没喝,这么不给我们两个老家伙面子!”

    三人互视一眼,端起酒来,小乙轻声回道,

    “四长老,我们一齐敬你一杯!”

    四长老大笑起来,抿上一口酒来,

    “好,好!哈哈!好!”

    四长老喝完,把头歪在一旁,看起来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说老三,你送他什么东西,怎么这般讨厌!”

    小乙心道,莫非他知道三长老丢了什么东西给自己?他从包里取出那东西,摊在手上,回道,

    “四长老,你看,是这东西!”

    四长瞥了一眼,不屑道,

    就你有!难道我没有么!”

    他在腰里摸索片刻,取了一个小饰品出来。

    小乙奇道,

    “两块竟然一样!”

    四长老直摇头,道,

    “不一样不一样!”

    小乙仔细分辨,这两个饰品模样不太规整,却是一般无二,同样的石质,同样的纹路。唯一不同之处,便是那背后刻字,一个是德,一个是才。

    小乙正要说话,四长老大方道,

    “,送你了!可不能让他觉得我小家子气!”

    小乙不知怎么办才好,四长老又道,

    “怎么,他给你的你就收,我给的,就不要?莫非是看不起我?”

    小乙赶忙回他,

    “哪有哪有!我这就收下,收下!”

    四长老这才恢复笑意,几人又喝起酒来。小乙怕他喝多,干脆将那酒换成了白水,可四长老还是喝醉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乙将四长老送回,三人又去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置妥当,无需他们再出气力。

    唐门上上下下都笼罩在悲痛之中,没有一人说笑,就连这幽幽青城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也不知老祖宗现在怎样了!她今日真是伤心透顶了!”

    白青趴在窗边,看向远方叹道。小乙呼吸两口,回她,

    “有那唐直陪着她,应该会好些了吧!”

    三人不住叹气,身后有人说话,

    “多谢你们!”

    三人齐齐转身,只见那唐直立在身后不远处看着三人,他微微点头,又道,

    “谢你们舍命护我唐家,也谢你们真心对待唐心还有他那丑儿子甜心。”

    小乙回道,

    “所以,你送我那护指,便是因为我们与甜心相识,还为他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

    那人面无表情道,

    “是也不是!你小小年纪,便有大胸怀,当真不易,也算是给你的肯定。”

    小乙问道,

    “能否跟我们讲讲你、心姨、还有那,那唐渺?”

    唐直微微点头,道,

    “既然唐心已死,好多事情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你们若是想听,听我慢慢说来。”

    三人让他来到窗边,唐直如释重负般呼吸几次,方才说来,

    “我们三人,年龄相差不大,虽然分属唐家不同支系,年青之时,倒也经常一齐走动。三爷爷,也就是三长老,他精通易容之术,但是很少传授给他人。有一年,他心血来潮,便从众多子孙当中挑了唐心和我出来。我们兴奋至极,恨不得马上学成,好四处扮人取乐。”

    三人听他越说越是欢喜,应该是想着开心往事,陷入了美好回忆之中。唐直继续说道,

    “没想学这手艺当真辛苦,那面皮贴在脸上便是一整天,夏日闷热非常,难受至极!你们想,唐心一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如何能够受得住?因此我和唐心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偷懒!可三爷爷可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他每每发现,我二人都要屁股开花!慢慢的,我们成了队友,相互掩护、包庇。”

    唐直顿了顿,嘴角竟是有了一丝微笑。

    “她天真浪漫,又美丽大方,我慢慢喜欢上她了,为了她,我愿意付出所有,甚至是生命,也再所不惜!这样欢乐的日子过了很久,三爷爷对我们渐渐失去了信心,我们偷懒,他也只当作没见。我们却仍欢心鼓舞,以为骗得了他老人家!哎,所以直到唐心被抓走,我们也没学到太多东西。”

    童陆听得明白,问道,

    “还有那唐渺呢?”

    唐直回道,

    “别急,马上到他了!在我们二人暗自欢喜之时,唐渺也来学艺了!若是从这里算来,我们确也成了师兄弟。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学艺只为玩乐,而他,不学则已,学就要学到极致!试问哪个师傅不喜欢这样的徒弟呢?三爷爷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他,而他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许多方面都作了大改进。三爷爷四处跟人夸口,一提到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这人极有本事,小乙心中也是了然,可他变成现在这样,当真只是因为自己爷爷被人冤枉?他期待从唐直这里获得答案。唐直又道,

    “唐渺不仅学得好学得快,嘴巴也很甜,这唐家上下对他都是赞不绝口,他深得老祖宗欢心,他对我们十分客气,我们对他却是嫉妒得很。三爷爷再没有可以教给他的了,他又换了其他技艺学习。我们只这一项已然叫苦不迭,他却是随随便便学了个透彻!你们说,这样的人,如何不让人害怕!”

    三人点头,又听他道,

    “我们都以为他会为成为唐门的中坚力量,可后来他那一系出了事,他慢慢变得沉默寡言。而那时,他已然将门中所有技艺学了个透彻,十多岁的孩子,你能相信么?后来听说他八岁便自己做出连弩,真是让人无法想象!我们这现在使用的机匣,也大都由他一人研制而成!我们万万不敢想象竟有这样的天才,慢慢生出了敌意。不仅仅是我们,年纪相仿的也是如此,所以他这一系出了事,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去添柴加火。哎,回忆起来当真惭愧!初时,他也不放心上,后来老祖宗教训了他,他一怒之下叛出,震惊了整个唐门!”

    小乙问他,

    “那心姨又是如何被他掠去的呢?”

    唐直回道,

    “这又是后来的事了!”

四七 造化弄人身不由己,因缘际会由巧成书

    “唐渺出去几年,初时并未有甚大动静,可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一月之间,这江湖上便有数十门派向他发布追杀令!他本是我唐门中人,虽然叛逃出去,人家找上门来倒也正常。可一两个也就罢了,这许多门派一同发难,当真为难!那时我唐门刚经历劫难,非常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可被这样一闹差点跌落谷底。还好老祖宗出面,各种安抚,这才平息下来。这真是影响了唐门几代人,因此唐门上下对他都恨之入骨。”

    唐直长舒一口气,看来马上要讲到唐心,有些紧张起来。

    “唐心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不是老祖宗舍不得,她早就要嫁许人家了。像她这般地位,我如何高攀得了!我虽然知道与她不可能有结局,可还是一直恋着她。唐渺出去几年后渐渐听不到他的消息,我们还以为他早被仇家处死,因而也没人再提他大名。唐心难得出门,一不注意便被他掳了去。我就奇怪了,这数十人的队伍,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异常,那唐渺大摇大摆入到帐中,唐心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他扛了出去。”

    “众人四处追踪,唐渺本是反追踪的高手,即便多带一人,这些普通弟子,又如能够寻得二人踪迹。老祖宗知晓了此事,气得大病一场,用了半年方才恢复过来,可气色已经大不如前了。弟子们寻遍大江南北,一点线索也无。慢慢的,老祖宗也失去了信心。我从唐心被掳之日起,便一直在寻她,老祖宗知晓我和她的关系,也就让我放手去做了。我这二十多年,也就回来过三次,总计不超三月,其余时日都是在寻她!”

    唐直抬起头来,注视着远方,

    “我越过高山险峰,跨过冰川大河,可这江湖之大,又该到哪里去寻?可我始终坚信唐心没死,也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有几次寻到了线索,可那唐渺太过机警,一次也没让我赶上!哎,真是惭愧,我跟他相比,真是差了太多!”

    “直到大概半年前,唐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她说是趁那人出了远门,这才逃了出来,也不是她如何办到的!再见她时,易容之术已经相当了得,没想竟然是唐渺教她的!她这些年只怕也没少练习,才能有如此高度,再看我,倒是全都荒废了。”

    “唐心受了重伤,我将她带回唐门休养。此事极为机密,也只老祖宗知晓而已。唐心伤势好转,便让我回去看看她儿子,她不敢亲自前往,怕给儿子带去祸端。我按她所说,寻到了那甜氏父子,哎,甜心那般模样,我心头也非常难受!唐心虽说没有绝美姿色,但也不差啊,为何她儿子长成这般模样!我想不通,真是想不通!难道这也与唐渺有关?他真有这般神通广大?哦对,那日有些闲功夫,便想戏弄一下那肖家少爷小姐,没想遇到了你们。后来见你们与甜心一齐,于是送了那指护以作纪念!没想他竟是缘分到来,寻了个媳妇,当真让我吃惊!”

    小乙听得仔细,回道,

    “你是说那唐渺对心姨用了什么手段,才导致甜心哥少年白头?”

    唐直点点头道,

    “莫非如此,又如何能够解释!哎,现在唐心已然死了,也就只有唐渺一人知晓其中原由。”

    小乙道,

    “这唐渺当真可恶!以后定要将他拿回来见老祖宗!”

    唐直叹了一口气,又道,

    “我把唐心送过去,就让那甜心只做个普通人,安心度这一生吧。”

    小乙点头道,

    “甜心哥实在本分,若是被卷入这江湖纷争之中,确实对他太过残忍。心姨说得对,他就这样安心过上一世,那才是他该有的幸福。”

    唐直道,

    “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般话来,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听说你为了我唐门竟然连性命也不要了,难怪两位长老对你如此信任!你啊,先不急着走,把伤养好了再去也不迟。正好等我从草海回来,亲自将你们送到成都。”

    小乙本不想再多耽搁,可这唐门又出了许多事,兴许留下还能帮上些忙,因此并没拒绝唐直。

    唐直告别三人,小乙三人随意走动一番,看这唐门上下皆是垂头丧气,可又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老祖宗又召集众人议事,老祖宗对小乙三人非同一般,因而也不避讳三人旁听。刚进得厅来,老祖宗便招三人过去。

    来到近前,老祖宗用种异样眼光看着小乙,问他,

    “小乙,我唐门三样信物都在你身上?”

    小乙不知她为何这般说,回道,

    “老祖宗,你说的这信物是?”

    童陆脑子快,早已猜到,抢话道,

    “老祖宗,莫非说的那石簪子,还有两块配饰?”

    老祖宗点头道,

    “你倒是头脑灵光,一下就猜到了!”

    童陆回她道,

    “这石簪子是心姨让小乙哥带回草海去!哎呀,这一乱,脑子都糊涂了,让唐直叔一齐带回就是了!”

    老祖宗又问,

    “那小老三小老四的也都给你了?”

    小乙回道,

    “三长老死时丢给我的那小包之中,便夹杂有此物。四长老伤心至极,不知为何,又送了一

    块给我。”

    老祖宗明白,又道,

    “这是我唐门信物,每个长老有一块,所以我才这般好奇。”

    三人大惊醒,童陆问道,

    “老祖宗,你是说这些石头是长老才有的?那心姨也是长老?”

    老祖宗道,

    “唐渺为何会将心儿掳走,只怕也是因为她当上了长老,有了些影响!之后,我与老三头老四头商议,废了信物效力,希望唐渺能将心儿放回来。哎,可他抓住我的痛处,即便心儿这长老再无用处,他也不会放手。老三头老四头虽然老了,却仍有威信,倒也没受太多影响。”

    童陆口中喃喃,

    “其实我早想问了,一直没这机会。有三长老四长老,那心姨又排行第几?还有,其他长老又在何处呢?”

    老祖宗看着身边唐直,道,

    “你跟他们讲讲吧!”

    唐直点头道,

    “我唐门百年间,始终只有四个长老,三长老四长老占去两位,其余两位一是唐心,另一位则早已失踪多年,遍寻不得。四位长老分别拥有一枚信物,皆是由这种特殊石材制成,虽然粗矿,却极耐用。唐心那支石簪落入草海几十年,也是没有损坏分毫。”

    童陆点点头,有些激动,又问,

    “那这石头上的字又是?”

    唐直回道,

    “你们已经见才三长老和四长老的了吧?三长老的是个‘德’字,而四长老的则是个‘才’,取自德才兼备中的二字。”

    童陆赶忙接话道,

    “心姨那块是‘文’,另一个则是‘武’,便是那文武双全?心姨化名文心,也是由此处来的!”

    唐直奇道,

    “你这小子好不聪明!正是如此!”

    童陆大声呼吸,抱住头来,

    “我的个天啦,真是太过神奇了!”

    众人疑惑看他,老祖宗发问道,

    “童陆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童陆好长时间方才平静下来,道,

    “老祖宗,你可不知道,小乙哥身上可不止三块!”

    老祖宗没听清楚,皱起眉来,童陆又道,

    “我是说,这信物,四块,对,是四块,可都在小乙哥手里呢!”

    老祖宗身子一震,唐直赶忙稳住她。众掌柜还有身后的老老少少也是大惊,

    “四块,四块!?”

    小乙白青也是好奇看他,

    “陆陆,怎会有四块!”

    童陆转到小乙身后,将他那背囊打开,在里边翻弄好一阵,取了一块圆石出来。老祖宗差点从轮椅之上翻下来,

    “快拿给我看看!”

    老祖宗有些激动,童陆赶忙送过来,老祖宗双手捧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他见众人齐齐跪倒,也是不敢多言。老祖宗哭了好久,圆石被这泪水沾湿,竟然泛起光来。老祖宗将圆石放在心口,慢慢说来,

    “这是一块护心石,四位长老的信物之中,也算它最为实用。心儿的那簪子从来只传女,她小小年纪接受了它,更多的不是权利,只是多些尊敬罢了。可这护心石却是不同,它的主人,便是我唐门一派武力的最高象征!”

    老祖宗一下说了这许多,有些气喘,唐直赶紧为她拍背,缓和过来之后,她又道,

    “心儿是大长老,这护心石的主人就是二长老了,他就是,就是……”

    老祖宗大咳起来,众掌柜跪着唤道,

    “老祖宗,你可要保重身子!”

    老祖宗抬头示意无妨,咳了半晌,这才又开口说话,

    “不用担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没错,没错,这二长老,正是我亲生儿子!”

    唐门上下并无一人心慌,应该也都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小乙三人待了这许久,也从未听说过有人碎语,这唐家的门风当真森严。老祖宗又长舒一口气,闭上眼来,慢慢睁开,

    “当年一战,我唐门损失惨重,云儿因身体原因,未能同掌门一齐上前线督战,他放不下心,于是带病去处理这后勤琐碎。战况激烈,我前方将士英勇无畏,可后勤却是迟迟不能跟上。勇士们大都战死沙场,也包括我唐门新的掌门人!哎,侥幸活下来的,又如何能够忍得下这口气。云儿成了众矢之的,这长老地位岌岌可危。他本想让出这长老位子,被我一骂才放弃了这想法。后来门中矛盾日益激烈,云儿实在受不住,他跑来跟我哭诉,说他实在无法面对同门。他在我怀中大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抱着他睡着,可醒来之时,却早已不见他踪影。”

    老祖宗歇息了片刻,又道,

    “我以为他是出去处理门中事务,怎知他竟是不道而别。我后来派了许多人去寻过,一点消息也无。云儿什么事都藏心里,他的痛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老祖宗眼中有些迷茫,

    “长老没了,掌门也没了,年轻一辈经不起事,老的呢,也定不了乾坤,所以,也只有我出山了。哎,这一下又是三十年!”

    老祖宗说上两句,便要停下歇息,她拍拍唐直,让他来讲。唐直接过话头,道,

    “唐渺正是

    二长老的孙儿,老祖宗的亲重孙!他本来已经成为整个唐门的骄傲,如若没有意外,便是以后的掌门人!可是二长老出了事,他这一系之中,除了老祖宗,其余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牵连。唐渺慢慢变得不一样了,终于有一日,他留下血书,叛出我唐门。又过了几年,经过多方调查,终于识破了潜在我唐门的奸细,他竟是老死我唐门,真是让我唐门上下蒙羞!还了二长老清白,可他祖孙二人,却再也回不来了。老祖宗将唐门重新整顿,这才慢慢回归正常。至于接下来的事,你们也大都知晓了”

    童陆听得好不难过,不住揉搓眼睛,

    “没想发生了这许多事!老祖宗,你可真是不容易啊。到如今,已然百岁高龄,还要处理这许多事务,哎,好难好难!”

    老祖宗挤出笑来,

    “为我唐门,再多苦也是心甘情愿。小乙,快跟老祖宗说说,这护心石是怎么回事?”

    小乙回道,

    “老祖宗,我一点印象也无。”

    老祖宗又看向童陆,童陆赶忙道,

    “这是小乙哥被抬回来时,那绑脚的腰带里裹着的!我帮忙拆解,看着心奇,于是放他背囊里了。后来忘了这茬,就没有提过这事。小乙哥只怕也是胡乱一抓,没能发现异常。”

    老祖宗点头道,

    “原来如此,小乙,你想想,如何发现那腰带的?”

    小乙略微思量,便已明白过来,回老祖宗道,

    “原来是这样,差点把我给搞糊涂了!那日龙柱倒下,我和林梵一同落入一个洞穴之中,我虽然腿断了,但这下边有些活气,求生欲一下上来,四处摸索,便寻到一根腰带,胡乱缠上,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之处。”

    小乙哎呀一声,吓了白青一跳,他又道,

    “那死人,应该就是二长老了!难怪唐渺会对他磕头,还怪林梵不给他留些酒水!”

    老祖宗不住点头,

    “好,好!我总算寻到他了!我还道那人是谁,原来是云儿!好,好!他也终于回家了!”

    老祖宗摸着那护心石,盯着小乙瞧看,好一会儿方道,

    “现如今,四个长老只剩一个,这般巧合,若不是老天爷的精心安排,又如何解释的清!小乙,你就当帮帮老祖宗,做我唐门新一代的长老可好?!”

    小乙双手直摆,回道,

    “老祖宗,这万万不可,我既没能力又无威信,如何使得!更何况,我并非姓唐,在外人看来,好像不太妥当!”

    老祖宗又道,

    “我们虽然称作唐门,可也有他姓人,有嫁过来的媳妇或是上门的女婿,也大都不姓唐。更何况,我唐门绝非顽固之派,只要对我唐门有益,我们都会认真考虑!”

    小乙有些犹豫,童陆却使劲撺掇,

    “小乙哥,老祖宗都这样说了,你怎的还不答应!只不过,你若真成了长老,可要对唐门上下负责哦!”

    小乙回他道,

    “陆陆,你可别乱说笑了,这长老啊,我可真是万万不敢做的。”

    老祖宗终于笑了,她将小乙招到身边,对着众人道,

    “如我刚才所说,我想让小乙作我唐门长老,你们是否有意见?”

    二掌柜道,

    “小乙确实不错,他将这四件信物集齐,真是不敢想象。现如今,我唐门正是用人之际,千万不能将他放过。老祖宗的想法,我举双手赞成!”

    六掌柜也道,

    “这信物早就失去效力,但意义尚在,三位长老都信得过他,二长老也冥冥之中将这信物交付于他,我想他定然是上天派来帮助我唐门的!老祖宗,我也赞成!”

    众人都无意见,老祖宗又道,

    “小乙,你看,我门中无一反对,你再不答应,就是打老祖宗的脸了!”

    小乙憋红了脸,对众人道,

    “我只怕自己做不好,还有,若是留下来,那我可……”

    老祖宗笑笑,

    “我让你来做这长老,并非要你为我唐门办多少实事,只是这长老二字挂名,与我唐门便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无事,你大可随意,去天涯也好,去海角了罢,我都管不着!只是,若我唐门真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希望你可得来肋上一臂之力!”

    小乙这才同意下来,对众人道,

    “老祖宗,我知道了。只要大家没意见,我做这长老便是!”

    老祖宗笑道,

    “快叫长老!”

    众人齐喊,

    “长老!”

    “……”

    这声极大,将那四长老也给震了出来,他靠在柱边,抱头疑问,

    “怎么的?这小毛儿刚当上掌门,小乙又成了长老了?哎呀,想不通啊,想不通!”

    四长老拍着头回去,众人目送他离开,可一声惊呼又将众人眼光拉回,只见那唐直抱住老祖宗,大声呼唤,

    “老祖宗,老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小二子,快些过来看看!”

    那“二哥”连滚带爬挤了上来,气喘吁吁道,脸色惨白。

四八 药石无用已定生死,小儿不忌叶落魂归

    “老祖宗,你只是近日太过辛劳,多休息几日便好!”

    “二哥”站在床边对老祖宗这般说话。老祖宗微微点头闭上了眼,“二哥”出了门来,汗水似流水一般淌出。

    “二小子,老祖宗怎么了?”

    小乙三、唐直,还有众掌柜都在外边候着,看他出来,立马将他围住。

    “别急别急,咱们往外一些再说!”

    众人抬着他走到角落之中,方才放他下来,

    “快说快说!”

    “二哥”咽了口水,颤抖道,

    “老祖宗,只怕是,只怕没几天可活了!”

    众掌柜悲痛欲绝,可又不敢叫喊出声,又听“二哥”说话,

    “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老祖宗这些时日有些不太对劲!她那身子明明已经非常艰难,却又突然好转过来,好像有人用厉害手段强拉回来,可这样的方法也只能让她多活上几日,根本无法治好!”

    唐直问道,

    “你是说老祖宗突然起死回生,是有高人施为?”

    “二哥”点头道,

    “爹爹也知道的,一月前,老祖宗着实已经油尽灯枯!突然好转过来,可不是姑姑回来这么简单!”

    二掌柜道,

    “确实不假,可心妹回来后,始终和老祖宗在一起,她现如今已然死了,除了老祖宗自己,只怕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二哥”又道,

    “老祖宗,只怕也不知其中原由。但可以肯定的一点,那人虽然用了这方法,却并无歹意。”

    小乙有些疑惑,问道,

    “按二哥的说法,老祖宗这些日子,都是强撑过来的?”

    “二哥”泪如雨下,回道,

    “应该是这样了!”

    小乙又问,

    “如今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第一次见老祖宗时,就觉得她还能再活二十年!”

    “二哥”不住摇头,回道,

    “要想治好,只是空想罢了。不过,我还是要再尝试尝试,争取多延续些时日,没准还能有时间求得治愈之法!”

    众人合议一阵,这才散去,治疗老祖宗的大事,就交给“二哥”了。白青成了他助手,二人迅速忙活起来。

    接下来几日,老祖宗虽然神智清楚,可身子却一点也动弹不得,肌肉僵死,连清水都很难入喉。她自己也知时日无多,倒是比众子孙还要看得开些。小乙看众掌柜私下偷偷哭泣,虽然他们从未说出过口,但对老祖宗的爱,那是绝对真心。

    这日,万里晴空,碧蓝一片,不见一丝杂色。唐直来到小乙房间之中,开口便问,

    “小乙,我刚听四长老说,当日那老汉已然被冻死,可吃了你的雪莲,就起死回生了?”

    小乙点头回道,

    “确实不假,我怎么这般笨,竟然把这事给忘了!陆陆,你也不提醒我!”

    童陆摇摇头道,

    “那雪莲被蒜头前辈拿走了,他可说了,他每日一片,只怕早把它吃完了!”

    小乙马上起身,道,

    “我这就下山,去成都寻他!没准他还留下一些,正好可以取来给老祖宗用上!”

    正说话间,白青进来,一见唐直也在,问他道,

    “唐直叔,你来这有什么事么?”

    唐直把雪莲之事说出,白青却是红起脸来,吞吞吐吐道,

    “那雪莲,我,我这里也有呀!”

    小乙一把拉住她来,

    “青青,你怎么会有,蒜头前辈给你的?”

    白青回道,

    “我,我听你说那雪莲救得蒜头前辈的命,很是好奇,于是趁他睡着,偷了几片过来!他第二日醒来,吵闹着说雪莲少了,我只说他睡梦之中给吃了,他突然又觉得身子舒服起来,于是开心的计划着每日吃上一片。”

    小乙奇道,

    “蒜头前辈睡觉,我都近不得身,你怎的拿了他的宝贝他都不知晓?”

    白青摇头道,

    “这我就不知了,兴许是他对我没有防备吧!”

    白青看着唐直兴奋眼神,叹了口气,对他道,

    “唐直叔,我早就给老祖宗试过了,一点功效也无!”

    众人刚有了些希望,又突然破灭,好不难过。童陆摸着头,思索片刻问白青道,

    “青青,你说这雪莲是寒还是热?”

    白青回道,

    “雪莲虽说长在极寒之处,药性却是温和,陆陆,你为何这般问来!”

    童陆回道,

    “我在想,蒜头前辈服下雪莲便起死回生,蒜头前辈体热,正好被这雪莲药性一催,这才引发他体内热气,活了过来!”

    白青点头道,

    “应该是这样,可老祖宗的病与这又有什么关系!”

    童陆道,

    “二哥说有高人来过,可他又是如何让老祖宗恢复精气神的呢?若我们知晓了方法,再依照这寒热之气调整用药,没准能够寻得解救之法!”

    白青摇摇头道,

    “陆陆,我与二哥也早做过了!你这说法确实行不通!当然,我们也未能找到那人施为痕迹,哎,也许是我们多疑,又或是那人手段太过高明!”

    小乙道,

    “不论如何,咱们都不能放弃,还要再多想想办法!”

    白青又去忙了,唐直留了下来,对小乙道,

    “小乙,

    你知道老祖宗为什么会让你来当这长老?”

    小乙不知,回问道,

    “实在不知,真是不懂老祖宗是何用意。”

    唐直道,

    “老祖宗极有眼光,他跟我说,你以后必成大器,我唐门需要你的援助。别看我唐门现如今风光依旧,可又有多少江湖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还有那蛮夷与我等愁怨极深,也不知何时又会再来侵犯。我唐门,也需要居安思危,多培养些亲善势力!”

    童陆微微一笑,回道,

    “原来这长老也不是随便当的!”

    唐直回笑道,

    “这也是四长老的意思,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对你都极为信任。现如今唐门只有一位长老,但四长老再不关心门内之事。你这一下集齐了四物,让你来做这长老,这上上下下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意见了。”

    白青突然推门进来,哭道,

    “老祖宗,老祖宗,她不行了!”

    几人赶忙奔到老祖宗身边,老祖宗紧闭双眼,睡得正熟,她神态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二哥”侧躺在床边,眼里空虚一片,白青哭道,

    “老祖宗,一丝气息也没了!我们,我们也都尽力了!”

    众掌柜陆续进来,把这小屋挤了个严实。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傻傻站立一旁。老祖宗就这般静静躺下,也许再起不来了。

    “二哥,你说怎么办才好!”

    六掌柜问道。二掌柜也是混乱至极,

    “老祖宗身子恢复,就再没想过这事,我也不知如何办才好了!”

    唐直道,

    “二哥不必烦恼,老祖宗跟我讲过,她已经办过一次葬礼,若真是嫔了天,那就随意寻个地方葬下就是。若是可以,寻个能够见得这子子孙孙的地方,那就最好。我四下查看一番,觉得对面山丘位置不错,正好可以看到巨堡。后来也问过老祖宗,她虽然不能言语,我却能够感觉她十分满意。”

    众人无言,又沉默下来。也不知是谁抽泣一声,如同大水决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嚎啕声起,由内而外,整个山谷之中悲声四起,良久不绝。

    这第二日清晨,众掌柜便为老祖宗置办丧事。早备好的棺木正好派上用场,掌柜们亲自抬着棺木在前,数千弟子跟在后边,一条白色长龙排到一里之外。跨桥过河,正要上山,却一人在远处大喊,

    “老祖宗,老祖宗!”

    众人也不回头,继续向前。那人奔到眼前,拦住棺木,大声哭喊。小乙早已听出是谁,他想将那人拦住,可又伸不出手来。

    “小九儿,你还是快些让开,让老祖宗早点安歇!”

    小九儿泣不成声,坐倒下来,死死抓住了棺木!二掌柜上前要去扶他,却被小九儿一把推开,二掌柜对他道,

    “小九儿,我们都知道你伤心难过,我们又何尝不是!若是哭有用,老祖宗早就活过来了!”

    他这一说,又让众人酸了鼻子,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小乙来到小九儿身边,道,

    “起来吧,老祖宗可不愿见她儿孙这样!老祖宗早过百岁,算得上是大大的喜丧,她走时也无痛苦,十分安详,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小九儿不依,依旧保持着那般姿势。二掌柜向小乙使眼色,小乙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将小九儿带下去。小乙来到小九儿身边,他哇哇大叫起来,

    “老祖宗,你说过的,还要看我娶妻生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小乙刚抓住他的手,又被他挣脱掉。小乙很是无奈,又怕用劲伤到了他。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小九儿忽然止住声来,高举双手,叫嚷道,

    “别出声!别出声!”

    众人被他这一声惊道,小九儿大哭起来,双手指甲不断抠那棺木,

    “老祖宗没死,没死!快些打开,快些打开!”

    众掌柜皆是摇头,小乙也以为他太过伤心,神智有些不清了,

    “小九儿,别说糊涂话了!快些让开,让老祖宗早些入土为安!”

    小九儿死死抓住小乙,哭喊道,

    “小乙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真的听到了,老祖宗,老祖宗在棺木里边唤我!真的,真的!”

    小乙摇摇头,抓住他双手,正要起身,他耳边一声轻响,整个人愣在当场。

    “小乙,你怎么了,快些起来啊!”

    二掌柜催促他道。

    小乙愣了片刻,慢慢回头,不可置信道,

    “二,二掌柜,棺木里边真的有动静!”

    众掌柜对小乙已然没有戒心,他这般说话,众人也不会有所怀疑。棺木被轻轻放下,众人围在边上,不发一声。

    “二哥,你相信会有奇迹么?”

    二掌柜颤抖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天上不知何时云层聚起,大雨瞬间落下,把那棺木砸得砰砰直响。

    “二哥,你说怎么办!”

    雨太大,不太能够听清,二掌柜也没有反应。小乙十分着急,大喊道,

    “我来!我来!”

    小乙取出家伙,开棺验尸。众掌柜清醒过来,赶忙上前帮忙,若真有那一丝生机,也要尽全力去争取。

    棺木很快被打开,小乙推开一条缝来,用身子挡在上边,他朝里瞄了一眼,只见老祖宗依旧安详,跟她死去之时一般。他伸手在老祖宗鼻尖轻探,然后转向众掌柜,轻轻摇头。

    众人满心期待,但也知必然没有结果,看他摇头,也算是彻底接受了事实。

    小乙正要将那棺木复归原位,小九儿却是扒在棺边不肯撒手,

    “你们看你们看,老祖宗活过来啦!活过来啦!”

    小九儿说完,双手没拉住,掉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小乙叹了口气,轻轻合上那棺木,可刚一合上,小乙大声哭喊,

    “老祖宗没死!老祖宗没死!”

    他又把那棺木打开,只见里边老祖宗睁开了双眼,微笑注视着小乙。

    众掌柜赶紧过来查看,一齐大喊,

    “老祖宗,老祖宗!”

    众人喜极而泣,大哭起来。再看身后数千子弟,齐齐跪倒,要将老祖宗迎回!

    小九儿欢喜得蹦跳起来,一个没留神落入水中,还好他会水,在下游寻了处浅滩上岸,跑回来后又是手舞足蹈,一刻也停不下来。

    众掌柜怕雨淋着老祖宗,还是就着棺木将老祖宗抬了回去。小乙亲自将老祖宗抱到床上,众人退出,白青帮着换了衣服,良久方才出来。

    她一出来,便哭出声来,

    “老祖宗,她,她的身子竟然好了!我,我差点害了她!”

    小乙抱紧她道,

    “青青,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查验过的,老祖宗确实已经死了,可她又活了,也是事实!我也是满头的雾水!”

    二掌柜道,

    “若不是小九儿死活不让走,那老祖宗便真的被我们给活埋了!咱们要好生奖励他一番!”

    他转头对“二哥”和白青道,

    “你们可知发生了何事?是否真有起死回生之药?”

    “二哥”摇摇头,白青回道,

    “难道真是那雪莲起了神效?”

    “什么雪莲?”

    二掌柜急切问道。白青回他,

    “小乙哥在那大雪山之上,偶然寻来的,之前这雪莲便救了一位前辈,我就想着用它试试。可老祖宗吃了不见奇效,我以为不对症的!”

    小乙点头道,

    “这雪莲极大,长相也与平日所见有些不同!现如今,可能也只白青身上还有少许了。若真是它起的神效,我今日便下山去寻那前辈,没准他也不舍得吃完,还要留下些压箱底呢!”

    白青点头道,

    “这东西用量多少我也不知,但少吃一些,应当不会有什么坏处。我想,将剩下的这些研磨成粉,以后每日取少许出来,兑上清水给老祖宗服用,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时日。各位掌柜叔伯,你们看可好?”

    二掌柜看众掌柜齐齐点头,回白青道,

    “我们都相信你,这就有劳白青姑娘了!老六,我们多派些人去雪山找找,若是能再寻来几朵最好!”

    那六掌柜道,

    “二哥跟我想到一处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时日,白青每日将雪莲粉兑水喂给老祖宗,老祖宗竟是一天天好转起来,第五日能开口说话,半月则能自己吃上东西了!唐门上下一片喜气,真比生了孩子还要高兴。说到生孩子,还真有一个孩童出世,父母便取名复生,老祖宗不时让人带复生过来,亲自抱上一抱。

    小乙去了成都一趟,没有寻到蒜头,不知他跑哪里去玩了,小和尚和辜炎也是不知所踪,那雪莲是否被蒜头吃完,就不得而知了。

    众掌柜安排弟子上山找寻,倒是摘了几朵普通雪莲回来,也不知老祖宗吃了会不会有效果。白青那雪莲粉吃完后,便用这普通雪莲试试,结果只好似吃了一棵白菜一般。不过老祖宗已然恢复了元气,再无性命之忧,这让大家十分高兴。

    唐门安定下来,小乙的双腿也迅速恢复,不用拄那双拐也能行走自如了。白青童陆知道他心思,便向老祖宗辞行。老祖宗虽然不舍,可这年轻人总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还是放他们去了。众位掌柜不愿违老祖宗意愿,也同意他们的请求,只不过还是把三人都灌醉一次,方才罢手。

    唐直带着唐心回去,他只一人,不愿让他人同行。老祖宗盼他办完回来,可他说他不知以后该去向何方,兴许作个浪人,四处游走,没准还能寻到那唐渺的下落。老祖宗看他已然心灰意冷,也就由他去了。

    至于那四长老,自三长老和小毛儿死后,他再也不外出钓鱼了。只是每日去往曾与三长老一齐钓鱼臭屁的地方,他每次都会准备好些根鱼竿,说是有些人太笨,老是把鱼竿折断,他怕断了鱼竿,别人就不跟他一齐钓鱼了!

    小九儿受宠那是必然,之前救下唐家众人,如今又将老祖宗的命给喊了回来,再加上他脑子灵光,办事牢靠,待人友善,虽然小小年纪,口碑却已极好,若是老祖宗多活几年,等他长大,那掌门大位,恐怕很大机会会是他的!

    “二哥”现如今也已名声大噪,他医术精湛,时常有人找他看病。只是他不太上心此事,老是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哭笑不得。小乙也曾追问他那能解毒的“喝不醉”如何制成,他却说不上来,只记得自己喝醉后偶然配得,具体用了什么料,又说不清楚,后来作过多番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这剩下的“喝不醉”被他当作最珍贵的宝贝看待,若非遇到特殊情况,那是死都不会拿出来!

    总之,唐门慢慢回归正轨,日渐兴旺起来。 小乙三人总算可以放心离开,想到这里也是一个归宿,心中暖极。

    不再停留,三人下山去也。

四九 水利纵横福及万里,鼾声暴起所向披靡

    “这都江堰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啊,真想不到,古人竟有如此智慧,我等晚生了千年,却仍自叹不如啊!”

    童陆感叹道。小乙三人站在都江堰边的山坡之上,俯瞰这传世水利,内心澎湃至极。小乙回道,

    “可不是么,若是现在来建,只怕也不一定能比它做的更好!”

    童陆点头道,

    “真是个奇迹!若是能回到千余年前,亲眼见这大堰落成,那真是胸有万丈豪情啊!”

    小乙笑道,

    “陆陆,不然咱们去这堰中游游水,好好体验一番?”

    童陆头脑直晃,回道,

    “这已经入秋了啊,水冷得很,我这小身板如何受得了!再说了,这堰可是你想去游就能让你游的?”

    小乙回他道,

    “你是看那里有官兵驻守吧!这堰如此重要,有官兵驻守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问过唐门中人,这都江堰更多的是乡民自行维护,这官兵呢,其实也只是起到个威吓作用。咱们若想去游水,让弟子们过去说上一声就行!对了,你们定然不知,这里每年的清明时分,乡民们还会举办盛大的放水节,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还能开开眼界!”

    童陆微微点头,

    “原来是这样,打声招呼就行?啧啧,真是厉害!依我看来,唐门的势力太大,说不定哪天便被官府盯上,找个机会便将你的势力消减下去!小乙哥,你作为唐门长老,可得多费点心才是!”

    小乙回道,

    “这是自然!虽然老祖宗说这事是由太祖亲自定下,但世事无常,没准哪天皇帝一不高兴,便要你去死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居安思危,多作些打算才是!”

    白青指着那分流处道,

    “小乙哥,你说咱们顺着这水下去,就能到成都?”

    小乙回她,

    “是啊,这都江堰分出几条水道,滋润了疆土万里,因此这成都方才能够成为如此富庶之地!”

    白青又道,

    “小乙哥,你说唐门弟子能弄来船么。好久没坐过船了,咱们坐船过去,那就太好了!”

    小乙笑笑,回道,

    “这点小事,应该不难!我这就去问问他们。”

    小乙招来一同前来的唐门弟子,吩咐几句,几人马上领命去了。童陆叹道,

    “真是厉害,我看你就是让他们去死,只怕也不会听到一声反对之音!这唐门弟子,当真呆板得可爱!”

    白青也道,

    “是啊,赶都赶不走,我们三人一起,还要这许多人来相送,当真有些不太好意思!”

    小乙回她道,

    “没办法,老祖宗既然发了话,他们定然是要执行的!这一队人马只是送我们到成都,之后嘛,咱们也就自由了!”

    童陆摇头笑道,

    “小乙哥,你想得倒美!这整个蜀中都有唐门势力,到了成都,换一波人,照样把你当宝贝守起来!”

    三人正说话间,有人过来禀报,

    “长老,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何时出发?”

    童陆嘻嘻笑道,

    “当真厉害,这话还没说几句便处理好了!”

    小乙回那弟子道,

    “沿这水顺流而下,便能到那成都,也定然没什么危险了,我看你们还是早些回吧!”

    那人摇头道,

    “长老,你已经说过好些次了。我还是那句,绝对不行!老祖宗吩咐了,要把你们送到成都才能回去!”

    小乙还欲多言,那人又道,

    “长老放心,我准备了两只船,你们三人一只,大可自行驱使,我们呢跟在一旁,不会打扰你们的!”

    小乙心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回他,

    “那好那好。咱们马上出发!”

    那小船在水中飘荡,一名唐门弟子牵绳立在岸边,看到小乙几人过来,将船绳递送过来。小乙接过,让白青童陆先行上船,自己则与众弟子说道一番,这才翻身上船。

    这数月来,雨水充沛,河面怕是比往年宽了不少,但也还不至于淹到岸边农田。此时已然入秋,两岸稻谷金黄一片,似条绒毯一般,风吹稻香,沁人心脾。

    “看这农田便知成都之富庶,果然是天府上国,在这成都府当官,怕是比在皇帝身边做大官还要痛快!”

    童陆立在船头,大发感慨。白青笑他道,

    “陆陆,你是想着那当官的天高皇帝远,在这蜀中随意贪赃枉法也无人来管么!”

    童陆一本正经回道,

    “这话怎么说的,我哪会有这种混账想法!不过你说的倒也是事实!”

    水速极快,不用小乙划船就已然走得很快了。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吃些干粮。只用了半日,便到了一处水竹林边,小乙看这已然离城不远,便将船儿靠边停下,三人一齐上岸。小乙给那几位唐门弟子一些银钱,让他们回去之时买些好吃好玩犒劳自己。两船之人就此别过。

    “小乙哥,你看,这包包里边好多东西!”

    童陆提着好大一个包袱,装出很重的样子。小乙问道,

    “咦,这是从何处来的?”

    童陆道,

    “刚才那唐门弟子给的,说是我们路上可能会用得着!定是老祖宗的安排啦!怕你不收,所以让我来拿,嘿嘿,我这就打开看看!”

    童陆把包袱放在脚边,兴奋打开包袱,

    “哇哇!小乙哥,我早就想要个箭匣了,你看这个,真是太漂亮啦,哦不,是两只哟!这个这个,是瓶老酒哟,老祖宗真是善解人意!还有这一大包,哈哈,是银子,是银子!哎呀哎呀,好得很好得很!”

    小乙白青过来查看,这包袱里边好多东西,大都是那出门必备之物,小乙心生感激,倒有些想念老祖宗了。小乙取了那只小巧的箭匣,笑道,

    “我要这小的正合适,嘿嘿,陆陆,你若以后再敢欺负我,我可对准你屁股来上一下!”

    童陆大笑道,

    “我也有啊,我这比较大,看你的厉害,还是我的厉害!”

    小乙道,

    “这天色不早啦,我看这竹水之中不少茅舍,咱们先寻个住处,回头再来欣赏这景色!”

    寻到临水一间,房屋破败不堪,屋顶已空,风从四周灌入,让人心底抽凉。童陆双手互抱,打了个哆嗦道,

    “这里没人住,还透风得很,咱们啊,还是换个地方才好!”

    三人刚要出来,门外有人说话,

    “哼,就不听是吧,哼,以后吃亏是自己的!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乙打开门来,那人一下钻入了他怀中。小乙笑着拍他后背,那人被吓得不清,身子向后倒去,直直跌入水中。

    “哎呀,你这小哥胆子也太小了吧!”

    那人在水中扑腾,竟然不会水,小乙将长棍递了过去,那人握紧一端,小乙轻轻一使劲,便将他拉了起来。小乙找出一身干净衣衫给他换上,笑道,

    “小哥,你也真够厉害的,常住水边竟然不会水!”

    那人吐出一口水来,咳嗽两声,将前额头发拨开,小乙脱口而出,道,

    “咦,你怎么这般面熟,咱们应该在哪里见过!”

    那人疑惑看着三人,突然眼前一亮,急忙道,

    “对对,我上次去大理国游玩,在那草海边上遇到过你们!还借了那白发小哥的船儿!”

    三人想了起来,童陆嘿嘿干笑起来,

    “你后来又去找其他姑娘了没?”

    这人脸一下红了,害羞道,

    “我,我也难得遇上能聊天的姑娘,在大理也就只那一次了!对了,你们来成都玩耍么,我对成都很熟的,改明儿带你们一齐去逛逛!”

    小乙笑道,

    “当然可以啦!不过你这屋子只怕住不了人哟!”

    那人笑笑,

    “这里是个废弃的草屋,我也是偶尔过来住上一晚。你看这外边水竹清脆,飞鸟鸣唱,住在此处,好不舒心!”

    那人微微闭上眼来,满脸的陶醉模样。童陆哈哈大笑,

    “还有还有,那蚊蝇也是欢快得很!”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小乙问他道,

    “今晚你就准备住在此处?”

    那人点点头道,

    “是啊,这里清静,睡得安稳一些!不知你们还欲去往何处?”

    小乙看看白青童陆,笑道,

    “咱们不如把这屋子修葺一番,今夜也一齐住在这里。好些日子没住这种茅草屋,倒还真有些想念了!”

    白青童陆倒是没有意见,那人也拍掌叫好,

    “如此正好,如此正好。我这就去寻些吃的过来,以尽地主之谊!”

    小乙看他眼中清澈至极,顿生好感,问他道,

    “对了,还不知你大名如何?”

    那人已然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回头轻笑,道,

    “我叫谢榭!姓谢的谢,水榭的榭!”

    三人举起大拇指,齐声说道,

    “好名,好名,真是好名啊!”

    谢榭满意的笑着离去。童陆问道,

    “你说他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将屋子修理一下?”

    小乙笑道,

    “一看便知,这小子读书把脑子读坏掉了,除了读书写字,吃饭穿衣,其他的,只怕什么都不会的!”

    白青也笑了起来,说道,

    “我看他那双眼睛,真似个孩童那般天真无邪!”

    小乙点头道,

    “是啊是啊,所以我才找个借口,为他修下屋子!”

    说干就干,这屋外水边翠竹极多,小乙没一会儿就抱回了数十根大小均匀的长竹,他将竹节切成一般长短,把那小屋破洞全部堵上,又和上一层泥盖上。四周的窗户交给了童陆和白青,二人比试一番,竟然做的都像模像样,小乙也难分辨出好坏来。三人四下查看,甚是满意,这天也黑了下来。小乙在屋内生起火来,三人坐在火边等那谢榭拿食物回来。

    等了好久,外边终于有了动静,不过有些奇怪,那脚步声走了几步,又停下片刻,之后又走几步,如此反复,好长时间方才走到门口。来人正是谢榭,也不知搞的什么鬼。小乙问他道,

    “我说谢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一点路,你为何走了这么久?”

    那谢榭胸口起伏,还未喘过气来,

    “我,我……”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小乙已然猜到,他应该只是怕黑,这才边走边停,直到此时还未能平复心情。谢榭把手中一个纸袋送到小乙面前,小乙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堆青豆。小乙笑问他道,

    “谢兄,你就请我们吃这个么?”

    谢榭有些不好意思,回道,

    “这个时辰,我也只能买到这些了!”

    小乙知道他定有难处,故意道,

    “我们呀,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青豆,用火这么一烤,啧啧,这滋味真是妙极!”

    童陆的锅早就备好,之前那口早落入了大渡河中,这口则是央那唐门里的能工巧匠精制而成,所用材料都极上乘,绝对不会比铁石做的那口差。他催促道,

    “快点快点,我这前胸已经贴到后背了,再不吃两口,就要饿成一张饼了!”

    谢榭听他们这般说话,心里开心至极,当然,看他模样,自己也已然饿得很了。小乙翻动着锅内青豆,豆子受热,不停发出声响,那香味也已然飘散出来,让人食欲大增!小乙对谢榭道,

    “谢兄,你先尝尝如何!”

    他取了些细盐撒上,递给谢榭。谢榭用手抓了几颗,也顾不上烫,吹着气就往嘴里送,小乙看他这吃相,似是好久没吃过东西一般。

    “别急别急,小心烫嘴哟!”

    小乙说完,向童陆使了使眼色,童陆笑眯眯从怀中取出一只烤鸡,他凑近一闻,舔嘴道,

    “哎呀,这香啊!”

    谢榭看得口水直流,童陆又道,

    “哎,只是放凉了些,小乙哥,你拿去烤热了再吃!”

    谢榭眼珠直盯着烤鸡,小乙也不忍再逗他,于是道,

    “这鸡都是你的!我们还有呢!”

    童陆手中又多了一只,谢榭这才咽下那口已经快要漫出来的口水。小乙把鸡递给他,他接过就大啃起来。小乙忙道,

    “烤热了再吃,可别吃坏了肚子!”

    谢榭口中包食,笑道,

    “没事没事,我这肚子经得住,经得住!”

    小乙不知他为何这般,兴许是家境不好,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顿好的。童陆把酒也取了出来,吃得那谢榭迷迷糊糊。三人吃了剩下的那只烤鸡,再加上谢榭带回的青豆,刚好够这一餐。吃完几人躺倒在火堆旁边说话,谢榭与三人渐渐熟络,话也是多了起来。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对这里太熟悉不过!明日我这正好有空,便带你们四处转转如何?”

    小乙道,

    “这当然最好了,我也只匆匆来过一次,连城都没进过呢!”

    谢榭又道,

    “离这不远处便是西门,咱们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不如这样,明日一早,咱们在这周边转转,近了正午,再去那西门,正好可以在那里买些酒食充饥!”

    童陆问他,

    “这四周有什么好玩?就只是看这水和竹子么?”

    谢榭坐起身来,严肃道,

    “非也非也,我来这里,便是要向我心目中的圣人致敬!”

    三人一头雾水,谢榭皱眉问道,

    “难道你们不知,离这不远,就是当年杜甫寄宿的草堂么!杜甫一生波折,起起落落,来到成都之后,就是在这儿,留下了无数佳作。我视他作圣人,受我一生景仰。”

    小乙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可以过去看看!对了,白日里遇到你时,说什么不信你的话,怎样怎样,又是怎么回事?”

    谢榭气不打一处来,回道,

    “哼,那几人浅薄至极!非说这三国群之雄中当属那曹贼大将典韦最为厉害!还说赵云赵子龙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若是对上典韦,受不住他两下的!我气不过,跟他们吵了起来,可他们人多,我又不善于争吵,于是败下阵来!”

    小乙瞪大双眼道,

    “就为这事?”

    谢榭气还未消,又道,

    “这蜀国猛将如云,关羽张飞马超黄忠赵云,哪个不是能够独挡一面之绝世战将!再加上诸葛孔明的神机妙算,那叫一个所向披靡!可惜猛将终有老时,再加上被奸贼算计,已然耗尽了蜀国气运!不过他们的英雄故事,被世人传颂!那典韦又是何身份,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哦对了,你们若是有兴趣,我还能带你们看看那武侯祠!”

    童陆摇摇头道,

    “一个坟又有什么好看的!我看还是吃好喝好最为实在!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三国人物,已然过了百年,在成都还能有这般影响?”

    谢榭点头回道,

    “在成都,男女老少都知这三国,平日闲聊也经常会提到里边人物!哦对了,还有那唱戏的,把脸画成不同模样,戏说三国!我虽然只看过一两场,也是喜欢得很!”

    童陆回他道,

    “看戏倒还不错!小乙哥,我们先玩上几天,再去寻蒜头前辈他们如何!”

    小乙点头道,

    “也好,反正已经这么长时间未见,不在乎多等几天,就多耍耍再去吧!”

    说话间,一阵超强呼噜声起,白青噗嗤笑出声来,

    “你们听,这谢榭哥打起呼噜来,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童陆哈哈大笑起来,

    “看他这身子骨,还道是个极小极弱的主,可万万想不到,这晚上阵势相当了得,佩服佩服!”

    童陆用棍子去戳谢榭,他吧唧几下嘴巴,侧过身子,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呼嚎。白青从包中取了三只耳塞出来,小乙童陆分别取了一只,三人一齐戴上,偷笑不止,良久,方才慢慢睡去。

五十 娇生惯养非是豪门,艳词俗语不入法眼

    转过天来,谢榭起了个大早,精神满满,白青童陆整晚未能合眼,待到谢榭出了门去,方才睡着。快到那正午时分,谢榭匆匆赶回。一进屋来,小乙三人正在吃鱼,看他回来,小乙递给他一条。谢榭放下手里抱着的那块带着丁点筋肉的狗腿,接过鱼,大吃起来。小乙看他吃相,笑道,

    “你可慢着些,鱼刺多,别划了嗓子!”

    谢榭只是憨笑,继续吃他的鱼。小乙问他道,

    “这一上午你都去哪儿了,怎的一个不留神便不见了踪影!”

    谢榭看着那狗腿傻笑,小乙明白过来,

    “原来是去弄这玩意了!咦,你这袖口好似有些墨,这狗腿,不会是刚用那书画得来的银钱买的吧!”

    小乙看那狗腿已然没了多少肉,只怕也是低价买来,不过对于这种穷酸读书人,也算是极好的东西了!谢榭回道,

    “我每日为人抄书,有时还做些代写信件的买卖,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像我这般过活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活也不似以往那般好找了,也不知是何原因!”

    小乙道,

    “只怕是日子好了,读书人也多了起来。对了,谢兄,听说每三年有一次大考,你读了这么多书,没去试试么?”

    谢榭有些沮丧道,

    “说来惭愧,我考过两次,都是名落孙山。不过也定然不会放弃,明年又是大考年,我定会拔得头筹!”

    小乙举起大拇哥来,赞道,

    “谢兄好样的!我们虽然不懂,但就冲你这份执着,便要为你加油鼓劲!”

    谢榭有些不好意思,忙回他道,

    “多谢多谢,我定会加倍努力!我好容易才弄得这一块狗腿回来,快些尝尝味道如何!”

    小乙片了一块吃掉,觉得还不错,只是肉太少,只片了几下就没了。小乙让谢榭拿去啃,他好不开心,一点筋头也没丢弃,通通抠下放入嘴中。小乙问他道,

    “谢兄,你平日都吃些什么东西?”

    谢榭回道,

    “平日多数吃些粗粮,肉倒是极少吃的。上次好容易攒了些路费,去大理国游玩了两月,真是要把肚腹都掏空了!”

    小乙笑道,

    “你家中做甚营生,怎会过得如此清苦?!”

    谢榭摇摇头道,

    “不瞒你们说,家中本是农户,世代种田,养活一家子人,并不困难。父母就我一个儿子,对我期望颇多。他们说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一生,才能光宗耀祖,于是每日只让我读书,从来不让干那苦力活,即便是寻常家务,也不让我碰上一下。哎,我从小到大,从未自己做过什么!”

    小乙又问,

    “那你一人在外,家里人又怎样了呢?”

    谢榭盯着那火亮良久,方才回道,

    “早就化成白骨了!就在我第一次参考那年,父亲母亲相继去逝,家中只剩下我一人。虽然还有房产田地,若我懂得经营,兴许也能活得不错。可我哪里会这些东西,后来又所遇非人,这房产田地都被别人骗了去,还一点要回的理由也无。哎,只怪我太过无用,连这小人伎俩也无法识破。”

    小乙也替他难过,又道,

    “那后来呢?”

    谢榭把那狗腿放下,慢慢说道,

    “后来寄宿在同窗家中,三五日尚可,若是时间久了,人家虽然嘴里不说,心头也定是不会开心!所以啊,我托人为我寻份活计,之后便以抄书为生了。后来又寻得代人写信的生路,日子也算过得去。至于这住的地方嘛,只要能容得下身,我也就能将就的!”

    童陆笑道,

    “谢兄真是厉害,你那呼噜声可是冠绝天下!”

    谢榭笑了起来,

    “你们帮我把这小屋修补好,我还真不知如何谢你们!不瞒你们说,这些日子越发难作了,每日辛苦赚得的银钱实在太少,只是勉强够一日糊口之用!我还要购置书籍,纸张笔墨,想要好生招待你们一番也是不能。”

    小乙回道,

    “这不要紧,有这心就很好啦!我有些奇怪,成都这般繁华,你这生意应当越发好做才是,为何会更难了呢?!”

    谢榭摇摇头道,

    “抄书的人多了,这收入当然就要缩减许多。还有,我只抄圣人经典,对那些庸俗艳情读物嗤之以鼻,所以,就越发没人让我抄书了。”

    小乙叹道,

    “除了抄书,谢兄是否愿意做些其他活计呢?”

    谢榭有些迷茫,回道,

    “哎,我什么都不会,哪里有人愿意雇我做活!更何况,每日抄写圣人经典,我都会有新的收获,我更是不愿放弃这样好的学习机会。每日抄书虽然辛苦,但我也受益匪浅的!”

    小乙点头道,

    “如此便好!对了谢兄,你是要在此处长期住下去么?”

    谢榭摇头道,

    “我在成都西门之外还有个小屋,这里只是偶尔过来住上一日。我那屋里,各类书籍占了一多半,若是要搬来,可要把我累坏不成!”

    小乙道,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呀!”

    谢榭回道,

    “不用麻烦了,我那里抄书写信还方便一些!对了对了,今日我起得早些,已把那抄书活做完,便当你们一日向导如何?”

    小乙笑

    道,

    “当然好啦!我们正愁不知如何过去呢!”

    几人收拾好东西,便跟着谢榭出来。谢榭一说起这杜甫便没完没了,几人在这草堂四周竟是转到了天黑,谢榭十分抱歉,小乙三人倒也没说些什么,只当是多听了些故事罢了。

    来到西门之时,天已黑极,虽只有繁星,地上却也明亮得很。

    “这便是西门了!这西门啊……”

    又是一大堆讲解,三人听得饿极,还好外边仍有不少小商小贩,童陆赶紧买来吃食充饥。童陆边吃边讲,

    “谢兄啊,先给我们寻个住处吧,我这腿脚可都不听使唤了!”

    谢榭狼吞虎咽,吃完最后一口才道,

    “这不远外就有住处,只是那费用真是!可我那屋又太小!”

    童陆笑道,

    “小乙哥可有钱了,在那住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谢榭惊掉了下巴,结巴道,

    “这,这么,么,厉害!”

    童陆一拍他肩头,笑道,

    “走,咱们酒馆之中大吃一顿,然后睡个好觉,明日才有力气四处游玩!至于钱的事嘛,你一点不用担心!”

    谢榭带三人过去,便要告辞。小乙哪里肯,一手揽住他小腰,便将他拖进了酒楼。没办法,他也只有陪着吃喝,可小乙几人也能看出,这酒菜虽然丰盛,谢榭却吃得不太自在,想必也是觉得太过奢侈浪费了吧。小乙要了三间上房,谢榭早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就打起了呼噜,引得众食客争相观望。小乙把他带回房中,三人又在酒楼四周转了一圈方才回屋睡下。

    这第二日一早,小乙起身练拳,谢榭那门微微开启,他进去一看,已然不见了人影。小乙心想,这谢榭竟然起得比自己还早,真是相当用功了。

    待到童陆白青起身,三人来到西门外寻那谢榭。西门人来人往,各式商贩应有尽有,小乙看这处游人众多,不少妙龄女子在人群之中穿梭玩耍,还真不容易见到此等场景。几位青年男子上前搭讪,引得众女子偷笑不止。童陆一见这场景,大笑出声,

    “小乙哥,你看这儿青年男女如此开放,在这大街之上便勾勾搭搭,还真是不太寻常哟!还有还有,你看那几个男子,头带红花,不男不女,怪恶心的!我若是那姑娘,也不会喜欢他们!”

    小乙笑道,

    “没准这儿人就喜欢这样,打扮花哨一点,能多引起姑娘们的注意!”

    白青也道,

    “我同意陆陆的看法,他们看上去好不恶心!”

    三人正调侃着,从不远处跑来一人,小乙一看,那人正是谢榭。还是那书生打扮,只是手中多了一只填饱墨的毛笔。

    “哎呀,你们怎么过来了!我想着把书抄完,再去找你们来着。嘿嘿,今日运气不错,代写了几封信件,就有钱请你们吃酒啦!”

    小乙笑道,

    “你这挣钱也不容易,还是照顾好自己才是!对了,我们一齐过去,欣赏欣赏你的大作如何?”

    谢榭当然说好,这也算是他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东西了。三人跟他来到街角最偏僻的角落,布棚之下摆着几张桌来,两人正在挥笔抄书,之间空了一缺,应该就是谢榭书写的位置。

    “谢二,你跑哪里去,还不赶紧来写。今日你又要落到最后!”

    小乙知这谢二是因两字同一读音,对他道,

    “你先去忙你的,我们看看就是!”

    谢榭继续写他的字,三人边上看着,只觉他认真无比,一笔一画都透着股正气。童陆看得直点头,

    “啧啧,这字写得好啊!长得一般大,横是横,竖是竖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舒服!”

    谢榭笑着回他,

    “我还会好些字体,今日所抄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童陆又道,

    “厉害厉害!果然厉害!谢兄,你若有空,也抄些有用的给我带上,我闲暇之时也翻看翻看。”

    白青笑道,

    “陆陆又要装文化人么?你会认几个字就算不错了!”

    谢榭却不这么认为,认真道,

    “学海无涯,再怎么努力去学习,也不把所有都学完。但是能够多学上一些,也定然会有所收获的!”

    童陆看看谢榭,又去看那两人,他嘴甜得很,把那二人夸得美极,都叫嚷着要送童陆墨宝,童陆笑纳,乐得合不拢嘴。

    正说笑间,有顾客前来,看三人书写一会,问道,

    “抄书如何收费,你们三个谁最便宜呢?”

    小乙看谢榭在三人中写得最好,以为他收得最高,怎知另外两位收费竟是比他高出一大截来。小乙拉过谢榭,问他道,

    “为何他们比你高?”

    谢榭回道,

    “我写字较他们慢了不少,所以要便宜一些啦!”

    小乙不知还有这种说法,正想着如何帮他,那顾客却挑中了他。

    “你帮我抄上三本,书我三日之后再过来取。,这是定金。”

    那人付了定金,把书塞入谢榭怀中,转身离去。小乙看那本面之上写着道德经三字,正是那道家经典!谢榭很是高兴,对三人道,

    “我就说遇到你们之后,我的运气也好了不少!这书我抄上一遍,便有了新的启发,抄上三遍,好些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童陆

    道,

    “真是厉害!我来看看这是什么书!”

    谢榭从怀中将书掏了出来,回他道,

    “这道家经典,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吧!”

    童陆接过书来,翻了两页,脸色红润起来,又看了几页,白青见他模样不太对劲,于是抢过来看上几眼,

    “哎呀,这是什么书!怎么,怎么这般不堪入目!”

    小乙奇道,

    “不就是道德经么,我看看呢!”

    他接过书来,童陆盯着他怪笑,只看了一页,小乙便僵住了表情,

    “这书……谢,谢兄,你这书不知还能不能抄?”

    谢榭接过看了一页,脸上一片血色,他把那书攥紧,怒道,

    “真是可恶!真是可恶!这等艳情烂俗读物,当真有辱先贤,我,我这就将它毁掉!”

    说着就要去撕扯这书,童陆赶紧将他拦住,

    “这好东西若就这般毁去,当真可惜,不如送给我,我闲来无事翻来看看!”

    白青向童陆呸了一口,道,

    “陆陆你怎么不要脸面了!还看这种书!”

    童陆笑道,

    “这东西存在,当然会有它存在的意义。更何况,这是人家的东西,你若毁了它,又如何向那客人交待!”

    谢榭想了好一会,这才明白过来,

    “小陆,你说的对,确实是我的问题。不过,这活,我是做不了了!”

    童陆看看那两人,选了其中一个发话,

    “小哥,这可是绝版的好东西哦!你大可先看上几页!”

    二人贴耳对话,那人看了几页,大笑着把书藏入怀中,

    “谢二,这书我帮你抄,你到时分我一些辛苦钱便是!”

    谢榭也不好再拒绝,回他道,

    “按刚才说好的价格,我一分不少给你啦!”

    那人忙活完这一圈,便收拾东西走人了!也不知是还有其他要事做,或是急着回去研究这书上内容。

    说来也怪,自从小乙三人过来,谢榭一刻也没闲过,不是过来找他抄书,就是要他代为写信,又或是写个婚礼用的喜联之类。看得出来,他虽然忙碌,却十分开心,这一日所赚,只怕是以往十日之量。三人在西门四处吃喝转悠,直到太阳西斜,那谢榭方才忙完过来寻到三人,开口便道,

    “我本想着早些忙完,带你们去城内看看,可不知怎的,一下多了这许多事情,真是太对不住了!一会我请你们吃顿好的,你们千万不要推辞!”

    小乙摸着肚子道,

    “哎呀,刚才吃太多东西了,只怕是吃不下了。不如这样,咱们喝点稀粥调和调和!”

    白青也道,

    “我也这样想,喝点稀粥暖暖胃,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明日又能精神百倍了!”

    谢榭挣钱辛苦,小乙当然不忍心让他破费。可若真不让他请,却又不好相处,于是和白青一唱一和,这般说来。童陆一听便懂,根本不用再多说什么。他也道,

    “可惜我们腹中食满,要不然可不能就这般放过你!”

    谢榭轻声回道,

    “那我们就去吃些稀粥?”

    三人一齐点头,谢榭揉搓着头,又道,

    “我,我知道一家粥店,生意从早到晚都异常的火爆!咱们去吃他家的粥!定会让你们满意!”

    三人说好,便跟着他去了。谢榭边走边说,

    “这离得不远,半个时辰便能到了!咱们抓紧一些,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往回赶了!”

    童陆一听还有半个时辰,腿软了下来,若不是为尝那粥,他倒更愿意来个蒙头大睡。

    果然,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刚刚好到那粥店门口。小乙看那店招破旧不堪,隐约能见得一个粥字。老板不太热情,冰冷着脸,小乙看着不太舒服,若不是谢榭说它有名,他可不愿意在这吃喝。

    那粥早就熬好,盛到碗中端上便是,再加上几小碟凉菜,看起来真是没什么胃口。谢榭端起碗来,粥米吸溜进嘴中,三下两下就喝掉一碗,

    “老板,再来上一碗!”

    老板又为他盛上一碗,道,

    “慢着点喝,可别呛着了!”

    小乙听这老板说话,好不奇怪,他样子这般高冷,语气倒是亲和,再仔细看去,这老板脸上哪里是冰冷,分明就是肌肉僵死,笑不出来罢了!

    谢榭又要了一碗,看三人还未开动,奇怪问道,

    “怎么,不合你们口味?”

    小乙回道,

    “看你吃得这么香,都忘记吃自己的了!”

    他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掉半碗。童陆白青也学他模样,这粥看起来普通,喝到口中,润滑了整片口舌,吞咽下去,更是回味无穷!

    “哎呀,这粥真是妙到极至!难怪生意如此的火爆!”

    童陆又开口夸赞,那老板脸上横肉不时颤动,想必也是欢喜得很了。童陆一连吃掉三碗,这才舒服的摸着肚子打起嗝来。

    正吃喝间,一位妇人走了进来,头大如斗,用布巾包上一半,却仍比正常人大上不少。她绑有背巾,里边裹的应当是个小小孩童。妇人走到粥店老板处,口中呜呜呀呀说个不停,双手也是一个劲的比划,老板看这人长得奇怪,却也没有将她赶出,他用大碗盛了粥,递送到了她的手上。

五一 目无王法街头行凶,深入贼穴以探虚实

    妇人接过粥来,比划一番,该是在谢过老板。老板示意她坐下慢慢喝粥,她寻了个偏僻角落蹲下,将那睡熟的孩子弄醒,一口口喂小孩吃粥。小孩和她一个模样,头较平常孩子大上一倍,看上去怪可怜的!小乙轻声问白青道,

    “为何会长成这样,青青,你知不知道?”

    白青回道,

    “那孩子与她一样,只怕是先天传下的病症,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我听见多识广的老太医说过,有些病症会传到下一代,唯一能阻断这病的方法,就是不让她生孩子!”

    小乙叹道,

    “长相怪异,又学不会讲话,哎,在这世间过活,当真不易。也不是谁造的孽,还叫她生了孩子,让这孩子也来这世间受苦!”

    白青又道,

    “是啊,小乙哥,咱们帮助她们一下可好?”

    小乙点头,回道,

    “我正打算给她些银子。不过,银子花光之后,又当如何呢?”

    白青摇头道,

    “只怕没人会想要雇这样一个怪人吧!哎,咱们也不能养她们一辈子吧!”

    正说着,外边有人喊了起来,

    “到里边去了?给我抓起来!”

    妇人一听这声,赶忙把孩子塞到桌下,自己则往外边冲了出去。那孩子也身子发抖,呜呜叫唤起来。小乙心想,难道那说话之人是来捉拿这对母女的?他略微一滞,这才跟着妇人冲了出去,白青童陆无需吩咐,自行站到了那桌前边,将孩子挡在后头。

    妇人破门而出,吓了那外边几人一跳,只是她头太大,保持不了平衡,跑起来歪歪斜斜,很快便被人追上。

    “你还能跑天上去?快给我抓起来!哼,大脑袋还挺聪明,把娃娃藏起来了吧!把这粥店也给我查查看!”

    小乙看那说话之人满脸横肉,手下有个四五人,分开两队追拿妇人和孩童。那妇人即便是个正常人,又哪里逃得过这肌肉成块的汉子!很快,一只大手便拿住了妇人长发。妇人身子还欲往前,可被这一拉,双腿朝前飞起,重重摔在地上。那大头撞到地上弹起,好大动静!抓她头发之人还不满足,飞起一脚便要朝妇人头上招呼,可那腿刚要踢中妇人,却受了怪力反弹回去,双腿劈出一个一字,绷在地上。只听得筋骨撕裂之声,然后便是那人的嚎叫之声。几人刚好走过,也被这声吓个不轻!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来管大爷的事情!来人,给我拿下!”

    发号施令那人指着这方大喊。小乙救下妇人,将她扶了起来,护在了身后。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负这对母女,还有王法么!”

    那人哈哈大笑,

    “在这,我们就是王法!快给我上!”

    两人攻了上来,小乙长棍在前,轻轻一点,直中胸口,便将一人打趴在地。另一人一见,知自己不是对手,正想收手,可哪里来得及,被小乙一脚踢在肚腹之上,之后便只能捂住肚子缩在地上!

    “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王法!”

    小乙说完,飞身上去,长棍直奔那人面门!那人猥琐得很,早就移步窜逃,进了那粥店。小乙转身继续追去,却听得那人大喊,

    “来啊,来啊!你再上前一步,这大头娃娃就活不过今天,你信是不信!”

    小乙停下脚步,见那人一手抓着那孩子,另一手则握住一把匕首,比划在那孩子脖颈。小乙见此情形,哪敢再动!

    “来啊,你到是来啊!”

    那妇人眼见自己孩儿被人捉住,疯也似的冲了过来,她虽然呆傻,却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在距离一丈远处停了下来,口中呜呜说个不停,手脚并用比划出各种姿势,却是无人能够听懂。

    “你快跟我回去,我就放了她!”

    那人对妇人讲,眼神在妇人和孩子间游走,妇人好似听懂了一般,慢慢走了过来。那粥店之中出来那人两名手下,过来将妇人捉住。童陆白青趴在门边,朝小乙使劲摇头,小乙知不能硬来,只好静观其变。那人冷笑起来,道,

    “小子!还敢跟我斗!你给我等着,我先把这两大头处理好再来收拾你!”

    那几人凶得很,粥店老板朝小乙不住摇头,小乙心道,这些人只怕大有来头,若是现在去救,恐怕伤了那母女二人。粥店老板向他招手,让他过去,小乙也想先了解一下对方,因而并未拒绝。粥店老板拉过小乙,轻声道,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还是避开些好!”

    小乙问他,

    “这些人是何来头,为何会对这毫无反抗之力的母女下手!”

    老板回道,

    “这是本地恶霸的走狗,没什么本事却凶得很!平日里收收保护费也就算了,还不时过来欺负人,我们这些商家都深受他们欺负,可是没人能管,也没有人敢管。官府?呵呵,他们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怎会帮我小老百姓说话!”

    小乙点头道,

    “这我懂,但是他们抓这母女二人过去,也不知是有何用处!”

    老板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跟在他们后头,一探究竟!”

    小乙想想也是,跟上前去,待

    到时机成熟,再救二人出来。谢榭被吓得不行,那些人走了好久,这才敢出来见人。童陆对小乙道,

    “小乙哥,你若要去,可得小心一些,这里人生地不熟,莫要中了贼人陷阱!你跟到了地方,查探好周边情况,就先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实在不行,你招些唐门弟子过去,也不怕他们不交出人来!”

    小乙摇摇头道,

    “我可不想随意使唤他们!我看那几人对这母女虽然凶了点,倒还不至于伤其性命,所以还是依你的说法,先去寻到他们的落脚点。”

    小乙一人去了,童陆白青陪着瑟瑟发抖的谢榭,老板又给三人盛来米粥,三人吃完,就坐在粥店等候。粥店老板靠在门边张望,怕那些人又回转过来,将白青童陆也给抓了起来。

    天黑下来,这粥店之中,除了童陆白青三人,早已没了其他顾客。老板收摊,将门关好,这才过来与三人说话。刚一坐下,那门便被人敲响,老板过去开门,只见小乙趴在门边,朝里张望。他将小乙让了进来,又将门板合上。

    “怎么样,带到哪里去了?”

    童陆这般问道。老板极为贴心,为小乙盛了一碗粥来,小乙谢过,接过来一口喝完,然后回道,

    “那是两条巷子,一条宽些卖各式玩物,另一条窄点则大都是些茶馆。母女二人被带入一条极小的巷子,若是人胖些,从这巷中相对而过也很困难!巷子尽头,便是那贼人的巢穴!”

    粥店老板思索好一阵子方才回道,

    “我在这里开店这么多年,倒还真没听过有这样地方!还好跟得及时,否则又要到哪儿去寻她们!那儿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谢榭不发一言,看来也对这一无所知。小乙回道,

    “里边有人喝茶,好像是个茶馆,不过人不太多。那母女二人被关在一间小屋之中,有好几人把守门口。我隐隐觉得四周都有暗哨,生怕打草惊了蛇,于是先回来与你们商议。对了,临走时,有铜锣鼓点声起,好似有人唱戏一般!”

    童陆道,

    “只要开门迎客就好!咱明日便大大方方走它一遭!不过小乙哥,那人认得你,你还是稍稍变化一下才是!”

    “快快!围起来!”

    几人大惊,自己没去找人麻烦,人家反倒过来拿人了!话音刚落,那门板被人砸得砰砰直响,

    “快些开门,开门!”

    粥店老板故作害怕回喊道,

    “谁,谁啊,粥已卖完,要喝粥只有等到明日啦!”

    外边马上有人回道,砸门之声未作停歇。

    “别废话,快些开门!”

    粥店老板将外边衣衫解开,然后奔到柜台后边,掀开一块木板,招几人过去。几人过来一看,那木板下边竟然是个小洞,足有三尺长宽,小乙跳下去,差点没过头来。四人藏在这儿,倒也十分宽松!粥店老板大喊着过去开门,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门一打开,粥店老板便向后飞出老远,再看胸口,好大一只鞋板印。粥店老板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

    “你,你们怎的如此霸道,我只是个本份生意人,从来不敢得罪任何人!”

    店内一下窜入好些人,其中一位,正是之前叫嚣之人。他一脚踩到老板胸口,俯身问他,

    “那小子去哪了?!”

    老板抱住那人脚踝,结结巴巴道,

    “刚,刚才和你们打斗的那小子?他,他,他早就走了,好像走的与你们相反的方向。这,这时候,只,只怕是,是很难追上了!”

    那人脚在老板胸口又搓了几下,这才放开他来。

    “你小子千万不要跟我耍花招,若是被我发现你与他有勾结,哼哼,看我不拧掉你的脑袋!”

    “老大,这店里里外外全搜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那人手下进来便四处翻找,却是没能发现什么异常。那人这才背过身去,留下几句,

    “若是那小子再来,你先按兵不动,然后私下派人告知于我这些手下!听到没有?”

    粥店老板有些犹豫,那人瞪大了双眼,直把他吓得蜷缩起来,他这才回话道,

    “听到了,听到了,我,我一定照办!”

    那人带着手下离去,最后出门那人把门板一甩,差点将那门板摔断。粥店老板来到门边,轻轻别上了门。他回来小乙这边,将木板抬起,拉众人出来。

    “老板,大恩不言谢。对了,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小乙问老板道。老板微微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鄙人姓米,虚长你们几岁,叫我米大哥便是!”

    几人一齐叫他,

    “米大哥!”

    老板拍拍胸口脚印,弹了好些灰下来,淡定道,

    “你们今后还需多加小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硬来!”

    小乙看着米老板,心头有些过意不去,

    “米大哥,真是不知如何感谢才好。不过,你这店中怎会还有这般藏身之处?”

    米老板回道,

    “家父经营此店数十载,食客无数,偶尔有人需要,他便挖了此坑,以备不时之需。他临死前才跟我说起此事,我没往

    心里去,今日正好碰到,于是派上了用场。”

    小乙点头到,

    “也是我们的运气!米大哥,我们就多叨扰了,你早些休息才是!”

    米老板道,

    “你们若是不嫌弃,便在我这店中将就一晚,明日天亮,再想办法救人。那些人定然想不到,你们竟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大方歇息。”

    小乙几人心想也是,于是就在这粥店之中借宿了一晚。

    转过天来,天刚蒙蒙亮起,小乙三人便出门去了。小乙知谢榭胆小,于是让他回去抄书,正好这几日找他抄书的人也是不少,不愁没有生意可做。谢榭婆婆妈妈好长时间,这才离去,小乙三人直奔那处小巷,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到达目的地。

    小乙换了衣衫,又将头发整理一番,倒是与昨晚不太一样,也不知是否真能骗过昨夜那人。三人在那街上走来走去,看看这,又瞅瞅那,弄来几个物饰把玩,吃喝也是从未停过。小乙眼神却始终注意着那条小巷,足有一个时辰,并未发现有人进出。童陆有些奇怪,问道,

    “小乙哥,好像没有人进出,真是奇怪!你确定是从这里进去的?”

    小乙点头道,

    “确定无疑。为何无人进出,倒还真有些奇怪了!”

    话音刚落,那巷子之中出来两人,长得五大三粗,一看便知有那一身的蛮力。二人出来只是一小会儿,便各自扛了半块整猪回去。小乙压低了声音道,

    “原来是出来取肉的!咱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童陆回道,

    “这般进去太过明显,咱们不如等有真正客人,跟他们一齐进去才是!”

    三人又在四周打转,直到日头西斜,方才有人进去。

    “小乙哥,快看,有人进去了!”

    三人过来这边,又见五六人结队走入巷中,于是紧紧跟在了后头。那巷子极窄极深,走了好长时间,这才到达一处院门。前方客人拉动门环,门从里边打开,将众人让了进去。小乙三人跟在后头,也一齐混了进去。童陆四周查看一翻,这院极大,植被异常繁茂,更显得幽深清静。那草木被人修剪的极为整齐,相隔不远之外,便置有一套桌椅。每桌旁边枝干之上,都挂有精致灯笼,里边早已点上了烛火,好看非常。

    “那两人刚才进来,咱们去跟他们一桌,打听些事情如何?”

    童陆指着远处一桌,一男一女正在眼神交流,那男子手脚有些不太规矩,慢慢伸向那女子。

    “嘿,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嗬哟,这位,长得这般标致,难道是未来的嫂子?”

    童陆上前便抱住那男子。男子抬头看着童陆,一脸茫然,回问,

    “我,我,你,你是认错人了吧!”

    童陆回道,

    “怎么会,前几日我们还一齐喝酒来着,你怎会不记得了!哦对了,你说最近爱上了一位姑娘,她美艳无双,真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这话被隔壁老三听了去,跟你争辩起来,到后来竟然大打出手,那老三牙都被你打掉两颗,你也被他踢中了肚脐!这些你都忘了?哎呀,我的哥呀,人说酒后吐真言,我还不信,今日一见你口中的美人,才不得不信啊!”

    那男子手指童陆,不住点动,

    “噢噢,原来是兄弟啊!哎呀,哥哥当日喝太多酒了,竟然把你也给忘了,恕罪恕罪,来来来,快些坐下,当哥的定要多敬你几杯!”

    童陆刚才那话,也让这女子十分受用,当然不会反对他们坐下来。

    “我说哥哥,你也太过客气了,是弟弟该向哥哥敬酒才是!”

    二人对饮一杯,小乙白青也来凑数,那男子豪气干云,来者不拒,颇有男儿气概。童陆又道,

    “哥哥总是这般豪爽!小弟自上次与你见过,便打心底里的钦佩!我还听人说,哥哥曾经舍命救下了一条落井的小猫,对这小小动物都关爱有加,何况是这,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嫂子了!以后呀,嫂子可有福享!”

    那女子看男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童陆这般叫她嫂子,她好像也没有反感。男子侠意顿生,道,

    “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兄弟们爱戴我,才是我的福气呢!来来来,别的不说,咱们再喝上一碗!”

    男子又来敬酒,童陆虽然不太能喝,却也一口喝完。

    “哥哥何时寻到如此美妙的去处?也不跟兄弟们说说!不过也是,这样的好地方,得先把嫂子带来看看才好!”

    男子抱歉道,

    “怠慢了兄弟,真是哥哥的不是!快些把酒满上,让哥哥多敬你们一杯!”

    又喝掉一杯,童陆心中翻腾,长呼出一口气,方才继续问道,

    “这里如此清静,难道只是喝酒闲聊?”

    女子也好似不知一般,带着疑问看着男子。男子笑道,

    “这里啊,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每人每次的收费可都不低于这个数!”

    男子用手比划出数字,女子哇了一声,继续听他说话,

    “这里还有许多极为特别的节目,你看过一次,就会上瘾了!”

    几声锣响,男子轻笑起来,

    “听,好戏就要开始了!”

五二 戏里戏外犹存悲喜,床尾床头皆是人生

    一边突然亮起灯笼来,竟是一块极大的戏台,院中各处也大都能看到整个戏台。那男子笑道,

    “今日这出,便是关将军温酒斩华雄的好戏!这戏子当真了得,功夫厉害至极,是我亲眼所见,两位兄弟可要仔细看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童陆这般回他。再看那戏台,早已布置妥当,只待那铜锣声起,便要开唱。那女子目不转睛盯着那戏台瞧看。童陆叹道,

    “又是说那三国的好戏!”

    小乙知他老听得三国三国,想必也是有些烦了,也不知这戏又能比往常所听所看高到哪里。那戏台极大,布景也十分讲究,与平日所能见到的确是有些不同。

    只听得一阵锣鼓声起,戏台中间缓缓上来一人,扯着嗓子大喊,

    “今日好戏,温酒斩华雄,各位看官请了!”

    话音一落,那人负手立在台前,之后便有人端着盘子过来,一看便知是收那份子钱的。小乙想要掏钱,却被那男子制止,

    “怎能让兄弟来!这不丢哥哥的脸面么!我来,我来!”

    那男子也是不缺钱的主,这点银钱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九牛之一毛罢了。可这么一来,那女子又更多了几分仰慕,只怕这男女之事,也是**不离十了!

    收钱完毕,戏台那人退了下去。两位演员伴着鼓音登场。众人一见,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一人似根竹竿,长得又细又长,另一个则是个胖墩,又矮又圆,这一对比之下,真是让人一见开怀。

    小乙好奇,二人这般模样,又该如何来演这关将军。果然不出所料,这二人并非戏中主角。那竹竿儿绕着小胖墩跑了两圈,朝天一声嘶喊,二人分开两边。竹竿儿身旁闪出一人过来,红面长须,青龙偃月刀在手,绿衣长衫,上面纹饰繁复,极有讲究。他哇呀呀入到场中,把那长刀舞得风生水起,众人看得过瘾,四周响起掌声。小乙看他这刀使得炉火纯青,只怕没有十年功夫不成,心中也是佩服得很!

    那关将军耍了足足半个时辰,间隙里还要唱上两句,那声音有如洪钟,十分敞亮,这院再大,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真不是人人都能喊上这一嗓子的!

    有人上来,递酒给他,唱道,

    “关将军饮下这酒,再与那华雄小儿一决高下!”

    这人定是曹操无疑,关将军不接那酒,一手捋了一遍胡须,唱道,

    “待我斩下那贼子头颅再喝也是不迟!”

    那人退下,关将军大手一招,竹竿儿飞跑过来,弯下腰来,关将军跳到他身上,差点没把竹竿儿腰给压断!可他应该早就适应,也就刚上来那下吃力,之后便奔走如飞。小乙心惊不已,原来那竹竿儿扮演的正是那万里挑一的良驹赤兔!再看另外一边,华雄已然入场,被小胖墩背着迎了过来。

    “本将军不斩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

    关将军不与他多说,骑着赤兔马儿直冲过去,挥起刀来用力砍下。那华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砍翻在地。血喷溅出来,将那戏台上的背景染红,那关将军青龙偃月刀上却只沾上几丝血渍。关将军用一张白布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人头,然后潇洒转身。那赤免马儿也是不住嘶鸣,兴奋至极。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连贯,竟是看不出任何破绽!若不是在戏台之上,胖墩带着死华雄跑到后台,小乙当真会以为那“华雄”实实在在被人砍了头!

    “好,好!”

    戏台之下观众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小乙几人也被这气氛感染,不由自主拍起手来。旁边男子站起身来,大声叫好,那女子也兴奋起来,拉住男子袖口。男子得意道,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这样的戏,看起来才有意思嘛!”

    女子站了起来,贴在了他身旁。那男子向小乙几人眨了几下眼,那手自然而然放到了女子腰间,女子没有拒绝,二人就这般一同看戏。

    戏台之上,那关将军将刀一扔,有人翻着跟头稳稳接住。关将军跳下“马”,曹操迎上前来,赞叹道,

    “将军神武,这酒尚且温热,真是天下无双的勇将!”

    关将军把那人头摆到桌上,白布扯开,竟是好大一个人头!众看官发出惊呼之声,也被这场景吓得不轻!小乙心中一震,那东西竟是他们要找的娃娃的大头!这大头本就有些狰狞,再用血水画上,更是恐怖至极!

    女子啊的叫喊起来,男子趁机双手将她抱在怀中,口中念叨,

    “不怕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相同的情况在许多角落同时发生,小乙眼中只有那孩子,哪里顾得上看他们如何。戏桌被人抬了下去,台上几人唱了一会便下去了。

    这戏内容不多,可加上关将军武刀,以及各种说辞唱段,却也演足了一个时辰!叫好声此起彼伏,听得小乙更加难受,童陆知他心中乱极,贴到他耳边说话,

    “小乙哥,那边人好多,咱们还是先等等!不如等他们演完再议!”

    小乙并无把握躲过所有人眼睛,也就只好照办了。

    这一幕下去,竟有人上台演起了杂技,各种刺针玩火,游木顶碗之类,那竹竿儿和小胖墩都在其中,当个小丑罢了。那男子已然得手,便带着女子去了,临

    走还向几人眼神表示感谢。

    再后来,数十女子上台奏乐起舞,都只穿一层薄薄轻纱,身材火辣,看得众男子心潮澎湃!不时有单身男子上去与众美人调笑,若是满意,旁边交钱,便将美人带走。

    “咦,小乙哥,表面是唱戏杂耍,背后却干的这等勾当!你看这些女的,长得又美,还能弹能唱能跳,估计不会便宜!啧啧,小乙哥,你去问问价钱呗!”

    白青给了童陆一下,怒道,

    “臭陆陆!要去你去!”

    童陆辩解道,

    “我也是为救人哪!不要美人,你能继续留下来?”

    小乙偷看白青,她紧咬下唇,不发一言。童陆笑道,

    “小乙哥身体好,多要一个也是无妨!哈哈,我这就去啦!”

    童陆一溜烟跑远,小乙没能拉住,白青喘着粗气,直愣愣盯着小乙。小乙避开她眼神,朝童陆那边看去。只见童陆跑到戏台之上,把那十来个女子瞧看了个遍,也挨个挑逗一番,有的摸摸小手,有的捏捏小脸。最后选中了两位,交钱领人过来。

    童陆拉着二女过来,分了一个给小乙,小乙不敢看那女子,白青虽然心头来气,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当是为救人吧!一浪子走了过来,看着小乙淫笑道,

    “年轻就是好啊,自己带来一个,还要再点一个!小伙子,你悠着点!哈哈!哈哈!”

    浪子伸手在他的女伴身上乱摸一通,大笑走开。小乙一眼晃到身边女子,脸上立时燥热起来,那薄纱竟然如此通透,几乎就是没有任何遮挡一般!童陆偷笑不止,小乙则故作镇定道,

    “小美人儿,跟我来吧!”

    有伙计过来带路,将几人带到相临的两间小屋之中。小乙看这屋虽然不大,却极为精致,小屋里间还有一处水池,供人沐浴之用。

    “公子,让奴为你宽衣!”

    小乙笑道,

    “这个不急,小美人儿,咱们喝些酒再说!”

    那女子十分乖巧,赶紧倒酒去。小乙手上吃痛,只怕是被白青捏成青紫。女子很快回来,小乙接过酒来,闻了闻,一口喝掉。那女子又倒上一杯给小乙,然后对白青道,

    “姐姐也喝一杯,待会一起服侍公子,若是妹妹做的不好,还请姐姐教我!”

    白青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转青。小乙赶忙接过那杯酒,回道,

    “她可喝不得!我看还是小美人儿你陪我喝吧!”

    这女子掩嘴轻笑,回道,

    “奴敬公子一杯!”

    白青早已失去言语能力,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二人。小乙与那女子对饮一杯,女子喝完,上前为小乙宽衣,手在小乙胸前试探,不由惊道,

    “公子真是强壮,难怪需让二女相陪!奴看姐姐不太好意思,就先让奴来伺候公子!”

    小乙衣衫被她解开,女子故意跌倒,直扑到小乙怀中,娇嗔道,

    “公子可真坏,这般心急!”

    小乙不敢动弹,任她趴在自己胸口。女子娇 喘一声,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公子,我这双眼都快要睁不开了,咱们,咱们还是早些歇着了吧……”

    话音刚落,女子便已睡着。小乙将她抱到床上,用棉被裹得严实,这才敢回头去看白青。白青直瞪着他,怒道,

    “小美人儿是吧!怎么不让她先把你侍候舒服?”

    小乙赶忙过来抓住白青双手,白青欲要挣脱,却是不能。她嘤嘤哭了起来,小乙赶忙宽慰,

    “青青别生气啦,咱们不都是逢场作戏么!”

    白青哭道,

    “看到她那样,我就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小乙将她抱住,

    “好,好,就是不开心,咱们快些办好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白青好容易才止住哭来。小乙轻声道,

    “也不知陆陆那边怎么样了,这些女子当真了得,我真怕他一个不小心……”

    话音未落,就听得童陆大笑之声。

    这两间屋相隔不远,那边童陆与女子调笑不止,二人一唱一和,好不开心!

    “青青你听,陆陆那边好不欢快!”

    白青仔细听来,生起闷气,口中嘟囔道,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小乙赶忙表决心,好一通安抚这才让气氛缓和下来。小乙问她道,

    “咱们要过去看看么?”

    白青想了想,道,

    “陆陆鬼精鬼精的,他定然能够套些话来,咱们先在这边等等,以免那边女子起疑。对了小乙哥,刚才你下了多少药?”

    小乙回道,

    “你给我的全下了!”

    白青咂舌道,

    “我以为你要下到酒里,怎知全放酒杯之中。哎,这女的,只怕要睡个两天才能醒来!”

    小乙摸头道,

    “这样也好,也就没人打搅我们了!”

    白青瞪眼看他道,

    “你想干嘛?”

    小乙嘻笑道,

    “我看那池水清澈,温度也合适,若不去洗洗,那可真是太浪费了!”

    白青掐着小乙怒道,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小乙回她,

    “好,好,我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又生气了!”

    小乙满头大汗,又花了好长时间宽慰。

    二人转入正题,商讨着如何去营救那母女二人。

    “小乙哥,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这母女二人被他们抓来,只是充当个演戏的道具?”

    小乙回道,

    “青青,现如今,只怕不是救这母女二人这么简单了!你今日也见到了,那高高的竹竿,还有小胖墩,他们在台上也就是充当个小丑,引人发笑罢了。那高个儿的不住叫喊,我听得清楚,那是带着多少不甘与痛苦!还有那软体人,还有那无手无脚的可怜儿,这,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地狱,把这些人凑到一起,只为搏人一乐!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白青问道,

    “小乙哥,你是说,咱们要救的是所有人?”

    小乙点头道,

    “若是她二人得救,那就会有其他人,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可怜人被他们抓来,作为他们挣钱的工具!”

    白青想了想,又道,

    “若是这样,咱们人手有限,要想办成此事,怕是还要借助些外力才行!”

    小乙点头道,

    “我明日就去搬救兵!”

    白青点头,再听童陆那边声响,忙道,

    “小乙哥,陆陆那边没动静了,只怕已经得手了!”

    小乙点点头,挪到门边,将门拴打开。不多时,一人轻轻推门进来,这人身手一般,却极为自信,开口便道,

    “嘿嘿,这事还得靠我才行!”

    小乙一把将他拉住,与白青汇合一处,这才一齐商议。

    “陆陆,你那边如何,打听到些消息没有?”

    童陆嘿嘿干笑,

    “我一出马,能干不成事?不像你,送上门的美人儿,都不懂得享用!”

    白青拍了童陆一脸,轻喝道,

    “别提那有的没的!快说正事!”

    童陆向她吐舌,慢慢说来,

    “这里管得好严,那女的口紧得很!哎,也是我太有魅力,这才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小乙白青听得着急,他却十分陶醉,慢吞吞的讲话,

    “小美人儿为我宽衣,那小手儿可真是热呼哎!那池水极好,又有美人儿伺候着沐浴更衣,哎,神仙过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小乙白青板着脸看他,他这才眼珠子活动起来,

    “好啦好啦,不说笑了,还是正事要紧。这里虽然在闹市之中,却一点也不张扬!他们做的,正是需要这般场子!这里小屋数十间,每日接客数量有限,今日也是运气好,咱们才能来见识见识。这院子本是一位官员所有,因喜好唱戏,所以才搞了这么多名堂出来,又是戏台又是杂耍的。听说这里本不对外开放,最初只是这官员为了巴结他人而作的私人别苑,这些女的,就是他家养的妓 女。一下养这许多,这官员家底可想而知!这些女子每日弹唱,也都极有水平,初时只是偶尔陪下客人,倒也不算太难。可不知怎的,这院子连同这人一齐归了他人!”

    童陆歇了口气,又道,

    “这黑道大哥接手之后,便转变为现在这个样子。唱戏的杂耍的也还在,对外也是这般说法。可谁能想到,主角却是这些女子,她们被当作买卖工具,也真是可怜!最初无人愿意,可这大哥出手阔绰,倒也有几分豪侠气概,加之这里主要接待的都是门名之后,富家弟子,做上一次,倒也能分到不少银钱,也真有了自我赎身的希望。慢慢的,所有女子都心甘情愿这般做了!”

    “这大哥厉害得很,在成都也极有影响,连那官家做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听说上一任父母官就是被他给拿下的,现在的那位,对大哥真是唯命是从,不敢有任何违意之处!哎,这世道,真是官匪一家亲啊!”

    小乙点头道,

    “照这样看来,官府已然靠不住了,只能咱们自己来!若是让唐门出手,事情倒是能解决,不过又会与官家生出间隙,当真不好决断!”

    童陆道,

    “确实如此!这院子里守备众多,咱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走,是一点可能也无!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要救!”

    小乙点头道,

    “陆陆和我们想的一样,咱们可不仅仅去救那母女二人!那高个儿,小胖墩儿,还有好些个可怜人儿!”

    童陆点头道,

    “确实如此,不过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是要找到根源才行!”

    白青接话道,

    “陆陆说得对,咱们去将那大哥擒住,让他放了他们!”

    童陆摇摇头道,

    “青青,你想得太过简单了,咱们连人家面都见不着,还去擒人家呢!咱们啊,先全身而退,再去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

    正说话间,外边脚步声起,小乙以为自己三人被护卫发现,他立起身来,将长棍护在身前,藏身门后。怎知那些人只是从门外经过,并未朝这方过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竟然有人叫唤起来,小乙听这声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来着。

五三 不留情面断指惩戒,以寡敌众在劫难逃

    “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这样对我,会遭天谴的!”

    那人声大喊起来,却被人捂住了口鼻,这边有人回他,

    “你个臭不要脸的,昨日来就没付酒钱,今日还敢再来?呵呵,还想要带人出去,真他娘的不要命了!”

    众护卫大笑起来,竟然还有不少客人出来观瞧!一人惊道,

    “他口味好重,竟然要把小胖墩给带出去!”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只听得那人呜呜叫唤,应该是被堵住了嘴。小乙三人拨开帘来,向外偷看。只见众护卫押着一人,朝里边行去。

    又有人说话了,

    “我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来闹事?”

    众护卫骤然停下,听这话,这人应当来头不小。小乙寻那说话之人,见得一人缓缓迈步进到院中,两女服侍在旁,身后还有个十余人,个个龙精虎猛。众护卫一见这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大,大,大哥,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大哥来到近前,开口说话,

    “把他头抬起来看看!”

    护卫抬起那人头来,大哥看了两眼,道,

    “竟然是个小白脸,胆子还挺大!”

    护卫对大哥道,

    “这人昨日已然来过,可是酒钱都没交上,被我们乱棍打了出去。今日又来,却是藏到了后厨之中,他还想把小胖墩给带出去!真是可恶!”

    大哥看看那人,又道,

    “这人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这么多人盯着,还差点被他得手,真是一群废物!”

    小胖墩也被带了上来,大哥对她笑道,

    “这世上坏人太多,可别再被人蒙骗了!”

    小胖墩不住眨眼,看看大哥,又瞅瞅地上那人。小乙看她应该有个**岁年纪,身子结实非常,体格较之普通人大上许多,因而小小年纪,背起个成人也不成问题。小胖墩满脸疑惑,低头玩着手指,兴许也是年岁太小,对这些事还没有什么意识。

    “把她带下去吧,给些肥肉吃!”

    马上有人过来将小胖墩带了下去,她不时回头看那人,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大哥又来到那人身边,问他道,

    “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也不回话,只呸了一声,大哥微笑起来,温柔道,

    “还挺厉害。嗯,不错不错!来人,把他小指给我剁下来。”

    马上有人取来尺长大剪子,一人按住那人,另一人将他小指掰分开来。那人被吓得不轻,哭嚎起来,他定然也没想到,这大哥随随便便就要了他的小指。塞在口中的破布脱落,只听得他杀猪般的嚎叫。剪子已然比划到小指之上,那人竟然被吓晕过去。

    “大哥,他晕过去了,这指头还要剪么?”

    大哥不回话,转身便要离去。手下人当然明白,于是那剪子合上,小指瞬间就被截了下来,这剪子锋利程度相当了得!那人嚎啕大哭,看着自己手指被人拿住,再看那血流满地,简直痛不欲生。

    “你们,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人边哭边嚎,话音走调,好难听懂。

    小乙心头火起,便要出去为那人出头!童陆死死将他拽住,道,

    “小乙哥,千万别冲动,外边几十号护卫,出去占不到任何便宜,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小乙恨恨道,

    “难道就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他把童陆手拉开,正要开窗出去,却听得一声轻啸,

    “放开他!”

    紧接着一位持剑少年夺路而来,奔至近前,长剑背起,极尽潇洒。他放慢速度,正待开口,脚下却是绊到石块,整个身子朝前跌出,正好扑到那大哥脚下。再看他鼻血直流,只怕摔得不轻!他抬起头来,尴尬笑道,

    “失误失误!”

    众护卫本如临大敌,却被他这一出逗得开怀大笑起来。大哥低头看他,笑道,

    “这位大侠,你这见面礼也真够大的,倒让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少年被人拖起,架到大哥身前,

    “大哥,这人怎么处置!”

    大哥用手轻轻拍那少年脸颊,笑道,

    “这小子有点意思,双耳比常人大些,就切他一只耳朵吧!”

    那大剪子咔嚓咔嚓,怪吓人的,少年哇哇大叫,不住求饶,

    “哎呀不要呀,我最得意的就是这双耳朵啊,若是切了,我该怎么活啊!我说大哥啊,看在我第一次的份上,你就饶过我吧!”

    大哥笑笑,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把它切了,你也就记住了!”

    那大剪子已然到了跟前,那少年疯狂乱动,却被一闷棍打昏。剪子已然架到那耳朵之上,正欲剪下,那剪子却是无法合上!再看剪子中间,多了一根黑棍,那剪子虽然锋利无比,遇上这黑棍,却是伤不到它分毫。

    原来小乙早从暗处摸到近前,众护卫都专注于那少年,却是少了些防备,小乙突然出现,倒是让众人大感意外。

    小乙长棍横扫,将持剪那人弹开,众护卫见他如此勇悍,也不敢正面抵挡,自然而然分散开来,将小乙和那少年围在当中。

    那大哥有些不满道,

    “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阿猫阿狗也能进来?”

    众护卫一听,齐齐围攻上去。小乙长棍横扫一大片,力道十足,众人后退躲开,仍旧将二人围在当中。

    那少年见有人来救,又是谢天又是谢地,身子贴到小乙身后,说道,

    “我说

    兄弟,真够意思!你这还有没有趁手的兵刃?给我一个,咱俩一齐闯出去如何?”

    小乙空了一手,将子母乾坤爪取了出来,送到那少年手上。

    “你可当心一点!”

    少年接了过去,耍了两下,链爪不听使唤,差点把自己给伤到,

    “这玩意儿怎么使啊?差点把我鼻子抓破!”

    小乙道,

    “你将就着使吧,别被砍成两截了!”

    两把大刀一齐砍下,少年大惊,下意识把那链索往头上一举,可那刀势太猛,链索无法绷住,刀锋便往少年脸上招呼下来。少年瞬间冷汗直流,若不是小乙回身替他格档,他也许就要小命不保了!

    “哎呀,差点就嗝屁了!兄弟,多谢啦!”

    那少年还有心情说笑,又有刀来!小乙喊道,

    “保命要紧,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那少年本就没甚武艺,小乙想着有个帮手,也会多些回转余地,可没想却是多个累赘。这少年话太多,他越打越是吃力,恨不得一巴掌将那少年打晕,也好过现在这般。

    “兄弟贵姓啊!听你这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兄弟,你可真是厉害啊!”

    “不知兄弟师出何门?”

    “以后若有空,教教我可好?!”

    “……”

    那少年边躲边说,小乙也被他说得乱了心神,他大声回道,

    “闭嘴!”

    少年这才闭上了嘴。那大哥一直在边上看着,对小乙颇感兴趣,向众护卫道,

    “别伤了这小子,待会拿他过来问话!”

    大哥自信满满,料想二人定然逃脱不出他的手心,他去到一处雅间,坐下喝茶,不时朝这边看上一眼。

    “你们放弃吧,兴许大哥高兴,把你们放了也说不定!”

    那少年嚷道,

    “兄弟呀,可别相信他们,我刚才差点被切掉了耳朵!”

    小乙用屁股顶他一下,

    “别废话了!咱俩合力朝门口去,他们好像没使杀招,咱俩没准能挤出去!”

    少年回道,

    “哎呀,你这一说出来,他们也都知道了!”

    小乙也不管他,朝那大门处突围。那少年没法,也只能跟上,

    “兄弟,你慢着点!”

    小乙长棍守住自己已是不易,再加那少年,真是吃力得很。众护卫大都歇下,只十余人与小乙二人纠缠。打上一会儿,又换几人上来,这看来是要活活将二人体力耗尽。小乙趁护卫轮换之机,向那少年说道,

    “咱们回去擒那大哥!”

    小乙朝那门口移步,少年也明白他意,啊呀呀大叫不停,那链锁攻击范围本是极远,在他手上,却只能大约护住身前一尺见方。门口聚了好些人,大都只是在看戏而已。小乙突然大叫一声,

    “蹲下!”

    长棍平胸横扫过来,少年一点反应也无,只是呆立当场。小乙长棍迅速回收,这一招就只使出了一半!

    “我让你蹲下,没听到么?”

    少年愣了一下,回道,

    “我怎么知道是对我讲的!”

    小乙心想,若是白青童陆,一听这声,定然马上照办,不过与这少年也是初见,确实怪不着他!小乙这一招差点击中自己人,倒是让众护卫哄笑起来。小乙又道,

    “就你这样,还学人当大侠呢!做梦吧!”

    少年回他,

    “就你行,你行你上啊,把他们全干翻在地啊!装什么蒜!”

    小乙道,

    “想死就快些去死,别把我也拖下水!”

    少年回道,

    “我求你来救我了?不是自己耍贱又是如何?”

    “你个龟孙!”

    “龟孙是你祖宗!”

    “……”

    二人吵闹不止,小乙手中长棍也慢了下来,众护卫一见二人竟起了内讧,大都停下手来,听他们吵架,似乎比打斗更加有趣。不时有人起哄,小乙二人吵得更凶。

    小乙看准时机,一棍在前,拨开前边两人,一个箭步踩中一人肩背,飞身翻起,终于冲出了那包围圈。少年也不甘示弱,子母双爪在前,贴地滑跪出来。二人互靠在一起,一齐转身,向那大哥奔去。

    二人一上一下,配合得恰到好处,真是如同练过千遍万遍一般!众护卫本是以逸待劳,哪里想到却是中了计,他们提刀赶来,稍稍落在了后头。

    大哥身边仍有七八人,小乙正想着如何强突过去,身旁少年却是大喊出声,

    “你去擒那大哥,这些喽就交给我了!”

    少年跑得极快,那子母双爪一齐飞出,钉向前方一人。小乙心道,这小子倒是聪明,这么快便找到了窍门。那双爪刚要触及前方那人,却骤然停下,

    “哎呀我的妈呀,怎么这么短!”

    少年掷出链爪,却没计算好长度,二爪还未击中对方,倒让两人一把抓住了链子。二人向后一拽,少年猛的向前扑倒,被人拖在地上的感觉真是不好,他哇哇大叫起来。小乙本想着越过这几人去擒大哥,可这少年来上这一出,把计划全部打乱。

    “别管我,擒住大哥,我死也值了!”

    少年大喊大叫,小乙晃眼看到大哥,他起身品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小乙没法看这少年又被擒去,只能舍身飞跃过去,抱住少年,拨开他手指,放开了链锁。二人向后翻滚,刚好躲过一轮刀锋。二人翻爬起来,众护卫再次将他俩围住,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只怕再想逃脱

    ,比那登天还难。众护卫不敢大意,却也一时不敢上前。

    小乙问那少年道,

    “为何不放手,你被拉过去,就只死路一条!”

    少年回道,

    “想着多多吸引他们注意,为你争取更多时间!哎,可惜了,可惜了!不过没关系,咱们现在,也只死路一条啦!”

    小乙笑笑,

    “不到最后一刻,还说不清谁输谁赢!”

    少年也笑了起来,

    “这话倒是经常能够听到,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小乙又道,

    “怎么,你不怕死?”

    少年回他,

    “怕啊,谁能不怕!哎,我这命啊,之前只是要我一只耳朵,现如今刀刀凶狠,真是要把我小命给拿去才能罢了!”

    小乙大笑起来,

    “听你这口气,倒是有些大侠风范,若是能活下来,定要与你好好喝上一壶!”

    少年笑道,

    “我酒量可不行,不过若是比喝茶,我是定然不会输你的!”

    “……”

    二人说话,只当身边无人,众护卫心头火起,提刀又要上来,却听得那大哥喝道,

    “慢!”

    高举的大刀停滞空中,大哥带人走上前来,看小乙二人背对背护住各自前方,眼神决绝,他不由得鼓掌叫好!

    “好,好!难得见到如此义气之人!你们想喝酒可以,想比茶也行,我这里通通都有!我平生酷爱结交江湖豪杰,你们虽然年纪小,却也能算得上是一双好汉了!”

    大哥这般说话,毫无咄咄逼人之意。

    “怎么?还要继续?你们就只两人,无论有多勇猛,也斗不过他们吧!”

    小乙看这院中竟又多了不少人,若无他人相助,定难逃脱!他现如今只希望童陆白青二人能够安全出去,自己接下来又当如何,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私设刑罚,这便是不小的罪了!”

    小乙对那大哥说道,大哥也只微笑一下,道,

    “在我的地盘里捣鬼,小示惩戒,如何能叫私设刑罚?”

    小乙又道,

    “那强迫那些可怜人儿为你表演赚钱,也是为他们好?”

    大哥回道,

    “若不是我给他们碗饭吃,他们又如何能够活下来?你觉得命重要,还是所谓的尊严重要?”

    小乙说不出话来,那母女二人还真是如此,若是丢在大街之上,也只有轮为乞儿,日子绝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大哥见他没了言语,又道,

    “听说昨日抓大头回来时,有一小伙出手阻拦,想必就是你了!你这三人一同过来,哪里是来照顾我生意?怕是想要拆我的台吧!哈哈,不过我这戏台够实在,可不容易拆倒的!”

    大哥伸出两指朝天,向下拨了拨,手下立马带人上来。还未到近前,便听得白青童陆齐声叫唤,

    “小乙哥!小乙哥你没事吧?!”

    小乙看他二人被绑住双手,用绳牵拉过来。大哥笑道,

    “其实我的手下早注意到你们了。小小年纪,便来我这寻欢作乐,本就非常奇怪了。再加上各种表现,哪里像是混迹过风月场所的!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别想着还能有翻盘机会!”

    小乙沉默下来,那少年却是嬉皮笑脸,满面春光,说道,

    “我说大哥,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既然都说开了,就把我们放了吧,我们吸取教训,再不过来惹麻烦了!”

    大哥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老爱装糊涂,真是讨厌!你看看啊,我这好好的生意场所,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客人们都吓跑了,这损失谁来赔偿?”

    少年笑道,

    “大不了我把自己卖给你,以后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若是反悔,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道,

    “嗬哟,没看出来,又是一位大侠!”

    少年又道,

    “我可有用了,你试试便知道!你放他们走,然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这话听上去好生别扭,那大哥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当真有趣!让我放他们走也可以,只不过啊,每人都得留下一样东西!”

    少年忙问,

    “要留何物?”

    大哥笑道,

    “总得是人身子上的东西吧!”

    小乙想想之前有人被切了手指,这少年也差点被剪下耳朵,他挺身而出,道,

    “你放了他二人,要取什么,尽管来我这里拿!”

    大哥不住点头,看来对小乙也颇有好感。那少年突然问道,

    “大哥,牙也算吧!”

    大哥愣神片刻,少年欣喜非常,刚好脚边有一块大石,他捡起来便往自己口中砸去。小乙被他这一举动惊呆,只见得他嘭嘭几下,砸得满嘴是血,然后支支吾吾起来,从口中取了几颗牙出来,

    “一,二,三,刚刚好!大哥,我替他们留下了!你就放他们回去吧!”

    大哥狂笑起来,众护卫也跟着大笑不止,都想着这人莫非真是个傻子。这里大哥说了算,他若说不成,那岂不是白白砸掉这许多颗牙。

    大哥笑了一阵,终于开了口,

    “好好,好,就依你,我这把他们放了!”

    少年呵呵大笑起来,可又觉嘴中还有东西,他伸手一探,又取出一颗牙来,

    “大哥,还有一颗,不如连我也一齐放了吧!”

五四 强弱悬殊孤身御敌,事尤多变血手擒贼

    大哥捂着肚腹,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

    “你这小子,当真有趣得很!你以后啊,就留在我身边侍候,我也答应你,不再与他们三人为难!”

    少年陪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乙见大哥的随从满脸不忿,想必是混迹好些年,才能服侍大哥身边,这少年三言两语,便讨得了大哥欢心。大哥甚是满意,大手一挥,手下立时放开了小乙三人。白青童陆抓住小乙胳膊,看那少年满嘴鲜血,还在那傻笑出声,

    “我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们先走吧!”

    小乙有些犹豫,童陆紧拉着他,道,

    “小乙哥,他看起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咱们,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做其他打算!”

    正欲离开,院里却一下进来好些人。小乙看这些人制服加身,竟是一大队官兵!小乙将童陆白青挡在身后,退到一边。那带头之人模样有些熟悉,小乙却是一时无法记起。

    这一队人马足有一两百人,院里剩下的客人全都聚到一处,有几人外衣都还未穿好,惊慌失措,手脚干抖,更是穿不上衣来。小乙见众多伙计也都被带了过来,其中就有那高个儿和小胖墩,还有那对母女相互依偎在一处!

    大哥一看这架势,也不慌乱,大声说道,

    “怎么,今日兄弟们有空来我这耍耍?”

    带头那人冷笑一声,道,

    “今日过来,就是要带你回牢房坐坐。你若是从了还则罢了,若是不从,哼,就叫你命丧当场!”

    大哥大笑起来,

    “好大口气!你是又是何人?报上名来,我才好让上边对你好生关照关照!”

    旁边有人过来报告,

    “宁大人,所有人都被带出来了,这院里院外也都有人把守,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小乙一听这宁大人,马上记起他是谁。原来这人正是在雅州城中,带着战船去围堵拜火教众的那位大人,三十多岁,脸上始终挂着怒气。这只几月不见,没想这宁大人竟是跑到成都来了。小乙心想,当日自己蒙了面,应该没人见过自己真容,这宁大人也定然认不出自己。宁大人笑道,

    “听到了么?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就算长上翅膀也是难逃!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早些束手就擒!”

    大哥笑道,

    “宁大人是吧?!我想你是新来,还不懂这人情世故,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带你的人赶紧走,否则有你好看!”

    宁大人却是毫无畏惧之色,

    “好大的口气!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强还是我的矛尖!”

    这话说完,众官兵便先动了手,双方立马战在一处。不过官兵人数众多,加之占了兵刃之利,便成了一边倒的局势。这边大哥和宁大人对峙良久,却始终没有动手。大哥眼见自己的人一一被俘,眼珠子瞪得血红,他大喊一声,

    “住手!”

    这声震天响,众人一齐停下手来,又听他道,

    “好,好!翻脸不认人是吧!好!说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把我兄弟放了!”

    宁大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我跟你说不着。听令,把所有人都绑了!”

    众官兵齐喊,

    “是!”

    双方继续打斗,大哥也是杀红了眼,抄起一把大刀便冲向宁大人。宁大人早有防备,长矛已然握在手中,重重一弹,两把兵刃相交,哐啷一声,直震得耳朵疼。小乙离他二人极近,真没想到宁大人竟有如此身手!二人战在一处,各自手下识趣的不来相帮,你来我往百十来个回合,未分胜负。

    小乙本想上前帮忙,可这局势已然这般,自己再去,也没多大意义,加之这宁大人数月前带人想要剿灭拜火教,也是让他心中不喜,虽然不愿大哥获胜,但也想要宁大人多吃些苦头!还有,听说这官匪本是一家,如今互咬起来,倒是让小乙有些痛快。于是三人退到一旁,只是冷眼旁观。

    那二人实力相当,一刀一矛不断交错,竟然打得十分好看!二人同时向后一跃,似是商量好的一般,宁大人开口说话,

    “哼,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也难怪纠集了这许多小弟!不过他们平日只懂得欺负百姓,论真本事,确实差得太远!”

    大哥咬牙切齿道,

    “有种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宁大人冷笑道,

    “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二人说完又战在一处。童陆轻声开口说话,

    “这大哥刚才还那般厉害,你看,你看,现在只他一个光杆儿,真是可怜啊、可怜!”

    小乙回他道,

    “我总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这大哥应当和官府有不少关联,为何这官兵会突然发难,真是想不通啊!”

    童陆又道,

    “哎,估计也是钱没到位吧!对了,小乙哥,你说你的武艺与他二人相当如何?”

    小乙认真道,

    “若是一百招内不输,我就有自信胜他二人!”

    童陆笑道,

    “这么厉害,我看你啊,还是别乱动弹,你这双腿刚好不久,若是再伤,那就难治了!”

    小乙点头,白青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住小乙

    衣衫,急道,

    “小乙哥,说到治伤,我才想起刚才那位,他可是被人截去了小指呀!”

    小乙也想了起来,回她道,

    “怎么把他给忘了,这里大局已定,咱们过去看看他去!”

    三人慢慢退出,众护卫被绑到一处,三人朝戏子那边走去,众官兵询问几句,便放他们过去。来到这边,那人倒在地上,不住哀嚎,众人围在四周,白青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她“啊”的大叫起来,又道,

    “让开让开!我是大夫!”

    众人被她这一声吓到,为她让开路来。白青继续大声说话,

    “退开些,他都快要喘不过气啦!”

    众人这才散了开来。那人侧躺起身,一手被剪去了一指,被简单处理,他另一手紧紧握住这手手碗,那小胖墩也在旁帮忙,却仍止不住那血往外流。白青温柔道,

    “别怕,我是大夫,让我来处理!”

    那人身子微微一颤,用力转身,白青赶忙扶住,

    “千万别乱动了!我处理好之后,就没事了!”

    白青一眼看到那人侧脸,也是惊呆,她结结巴巴问道,

    “施,施前辈?怎么会是你!”

    躺在地上那人,正是施前辈,他之前支走了蒜头,众人寻他不得,怎知又在此处再见。施前辈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是青姑娘啊,有你在,就好了!”

    那小胖墩本来对白青还有些敌意,听了施前辈这话,方才放松了戒备。白青朝她笑笑,挽起袖子去处理施前辈手上之伤。小乙童陆站在一边,向施前辈点头示意。二人心中想得一般,这施前辈也没有武艺防身,竟敢独自一人过来救人,这不是找死么!他为什么独独要来救这小胖墩,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施前辈那小指从根部剪断,真是不太好包扎,白青费了好大劲,方才将血止住,再加上一些秘制的药粉,施前辈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了。众人竟然拍手叫好,让白青哭笑不得!白青手上沾满鲜血,早有人备好热水让她洗手,还真是贴心得很。那高个儿立在人群之中,十分突兀,小乙特意过来比比,却只能到他胸口。童陆与他说笑几句,倒把他逗得大笑起来。高个儿看那施前辈闭眼睡着,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布巾,布巾沾血,打开之后,赫然便是施前辈之前被剪去的小指。他俯身下来,把这布巾递给小胖墩,小胖墩伸出肉嘟嘟的双手,捧在手心,看看那施前辈,又看看那手指,思虑良久。

    再看那大哥和宁大人,二人还在激战,仍旧是不分胜负的局,众官兵听他刚才言语,也就只在外围观瞧!这再好的戏,看多了也是无味。小乙晃眼瞧见那边,用三颗牙来换三人不被处罚的少年。少年正和一位官兵笑谈,小乙轻轻来到他身后,听他说话。少年虽然少了四颗牙,却仍旧谈笑风生,

    “我说兄弟,咱俩认识这么久,能问你个事儿么?”

    那官兵回他,

    “小兄弟尽管问来!”

    少年问道,

    “刚才我见你收了那剪子,不知能否拿出来玩耍一下,我差点被它给剪了耳朵,也想看看是不是真那般锋利!”

    官兵笑道,

    “这东西剪人手指都行,何况是你这耳朵!不是当哥的不愿,只是这东西已然被封上,作为物证,真是拿不出来了!”

    少年摇头道,

    “可惜了,可惜了。”

    少年继续看那二人比试,口中不停,

    “呦呦,这个厉害!你看吧,我刚才就说他会有这招,这釜底抽薪,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下的!那宁大人也当真厉害,如此这般,便轻巧化解开来,啧啧,真是让人佩服!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跟他讨教几招!”

    那官兵笑道,

    “宁大人如此厉害,之前一点不知!至于你嘛,嘿嘿,功夫差点,可嘴皮子却真是厉害!”

    那少年又道,

    “我看宁大人在百招之内就会胜出,你信是不信?”

    那官兵笑道,

    “我不这么看,要不然,咱俩赌上一把?”

    少年道,

    “就赌一坛老酒如何?”

    那官兵道,

    “甚好甚好!”

    二人约定好后,又继续观看,不时指点,好不欢乐。小乙一直没忍心打搅他二人。

    又打了七八十招,那官兵乐道,

    “我说兄弟,看来你要输了哦!”

    少年拍着手心道,

    “宁大人啊宁大人,我看好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哦!”

    小乙噗嗤笑出声来,少年回头,这才发现了小乙。小乙见他门牙上下各少了两颗,这般咧嘴笑来,当真好笑得很。

    “嘿嘿,是兄弟你呀!我们正猜那二人谁能赢呢!你,你怎么看?”

    他口豁风,话讲不清不楚,只是勉强能够听清。那一口黄牙之上还沾着些血,小乙有些抱歉,指着自己的牙,问他道,

    “还痛么?”

    少年开怀,乐道,

    “一牙换一人,哈哈,值当值当!”

    小乙也被他逗乐,又问,

    “对了,还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少年半低着头,口水差点从那缺牙流出,他吸了一口,这才自信满满

    说来,

    “我姓竹,竹子的竹,单名一个浪字,嘿嘿,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浪儿哥!兄弟,你又怎么称呼?”

    小乙抱拳笑道,

    “叫我小乙便是!浪哥儿,这厢有礼了!说来也奇怪,我这一路上遇到的贵人,那姓氏都很不寻常!”

    竹浪也抱拳回礼,二人初见,却十分投缘。童陆刚过来,一听他这话,奸笑道,

    “小乙哥,你是不是又想月儿啦!她那姓氏也极不常见哟!”

    小乙见白青没在此处,也没跟他计较,向他介绍那竹浪,童陆抱拳道,

    “浪哥儿,今日多亏有你!否则我们定要吃大亏了!”

    竹浪回道,

    “客气客气,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小乙看得出来,二人向他道谢,让他十分受用。还欲再说些好话,那边打斗出了些状况,小乙奇道,

    “咦,他俩边打边跑,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浪哥儿大声道,

    “大家向后退,给他们多留些地方!”

    众人慢慢向后退去,二人来到之前施前辈倒下那处方才停下。又战在一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那大哥突然暴怒起来,呼呼几刀下去,砍得宁大人手臂发麻,他大喊一声,

    “杀!”

    他叫喊出声,身子却未动弹,只是单刀高举朝天。话音未落,屋顶之上飞箭射出,直直飞向了宁大人!小乙大喊,

    “不好,有埋伏!”

    宁大人与那大哥打了足有半个时辰,早已累极,注意力也只在大哥身上,他已是胜者,哪里想得还有伏兵!这箭从数尺外发来,势头正盛,如何能挡。可宁大人却也并非寻常武人,临阵反应极快,长矛已然抡起,弹开两箭,可仍有一箭飞向前胸,绝无可能避开!他没办法,用手臂护在胸口。那箭厉害非常,直穿过他前臂,又射入胸口半寸!宁大人受这一箭,怎会是那大哥对手。

    宁大人受伤之时,小乙已然持棍狂奔过去。那屋顶之上丢下一根绳来,大哥抓紧绳索,弹跳而起,那上边人再一使力,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再用力几下,竟然上到了屋顶之上!小乙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寻那上房之法。他乍一见到高个儿,大声叫他,

    “高高儿,借你双手上去!”

    那高个儿没听懂,可看小乙奋不顾身朝自己奔来,又看看那屋顶,瞬间清醒过来,

    “尽管来!”

    小乙奔走如飞,来到这边向前方跃起,高个儿双手紧抱在一起,就等他这一下了。二人只交流这一句,却似练习了千遍万遍那般,配合得恰到好处。小乙一脚踩在高个儿双手之上,高个儿奋力向上,小乙借他之力,弹跳而起,直直飞向那屋顶。他一手抓住屋顶边缘,腰身用力,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稳稳落在了房顶之上。

    这一招精彩至极,下边众人喝彩声起,叫得最响亮的那位,正是浪哥儿,他虽然没亲自参战,却是比小乙还要激动。

    小乙上到屋顶,那大哥已然跑出去数丈,大哥身旁两人,停了下来,朝后发箭。小乙刚翻上来,立足有些不稳,为躲这箭,差点又从上边掉落下来,众人也为他捏了把汗。好容易躲开两箭,又有箭来,这次更险,竟是从脸上滑过,擦出一条血槽!

    “兄弟你小心啊,上边还有好些贼人!”

    那浪哥儿大声提醒,小乙这才蹲下身来,这房顶不平,若是蹲下,远处而来的箭矢便没了威胁。可这样一来,那大哥便有机会逃脱了,以后若想再来擒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小乙咬牙起身,马上又有箭来,这屋顶不易躲藏,极是危险。小乙躲开几箭,慢慢摸清敌人位置,要躲那箭矢也容易了许多。可那大哥没有阻拦,已然快要到达墙边。小乙心急,飞身往前,堪堪躲过了迎面两箭!

    那大哥眼看就要逃走,小乙心头清楚,若是宁大人在这方布置了哨卡,只怕也早被这些人收拾干净,大哥跳过墙去,应该就能逃脱生天!他有些不甘,却是没有能力再去阻拦,他一拳击中屋顶瓦片,打出一个洞来,那瓦早被人踩坏,断裂处十分锋利,把他手给割伤。

    小乙正苦恼,忽听得那边飕飕几声,紧接着是箭穿入身体的闷想,屋顶叫喊声起,好不惊悚,

    “啊,有埋伏!有埋伏!快跑!”

    小乙细数着那边动静,只听得十余声惨叫之后,渐渐没了动静,最后,才是那大哥叫唤,

    “要杀就杀,给个痛快!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宁大人借着云梯,已然到了那边,他手臂仍带着箭,胸口也同样流血不止,根本没来得及处理一下。可是亲手擒下那大哥,可比其他所有都要重要,大哥中了两箭,虽然伤重,倒也不致死。他冷冷对大哥道,

    “怎么,下辈子还想继续祸害百姓?哼,休想!你也不用着急着死,本官自会按律办事,不过你这一死是免不了了!”

    宁大人带着大哥下来,让手下绑了起来。小乙也下来看那大哥,只见他眼神犀利,让人不敢与他对视。他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兔死狗烹,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他竟然就这般睁眼暴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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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纷乱尘世,精彩纷呈,能在此间走上一遭,甚幸甚幸。 这江湖便似那珠串,而我,就是那细绳,将这各式珠儿一一串起。 于是,有了新的江湖。逐尘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