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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全文阅读

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援军到来

    胡简正目眦尽裂,不说绞车弩被毁便无法抗拒胡骑的攻城,就是事后追究责任自己也要背上不小的罪过。眼见得默吉朝第三辆绞车弩而去,胡简正大喝一声,将手中铁枪朝默吉的后心掷去。

    默吉听到背后劲风呼啸,急忙往旁边闪去,铁枪从臂边擦过。地上有根落枪,胡简正着力一踢,枪向着默吉激射而去,默吉只得用刀将枪拨开,这个时候胡简正已经追到了身后。

    另一边,默吉身后登城的数人已经被郑兵捅死在城上,云梯出被推下城去。默吉见孤助无援,无数郑兵向自己拥来,心知讨不了好,索性身子一纵,跃下城去,手中弯刀着力斫在城墙上,拉出无数火星,延缓着下坠的速度。

    城头上绞车弩只剩下一架,对城下的攻城车的威胁大减,城门已经被撞得裂开了口子,仆从军士气大振,撞击得越来越猛烈。而另外两辆攻城车也开始抵达城墙下,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用力地向城墙撞击。从攻城车的护棚下钻出不少仆从军,拿着镐锄扩大着坑洞。

    一百五十步外,默吉已经回到了阿史支磨的马边,骄傲地禀道:“城头的三架绞车弩,侄儿已经毁了二架。”

    “好,默吉,等城门破开,你带人先入城,抢到的东西都归你,叔还让你先挑十个郑国的美女。”阿史支磨高兴地用马鞭轻轻敲打着默吉的肩膀。

    让吕光宗在城头指挥,胡简正已经下到城门处,先让人将城门处的两架绞车弩推上城去,然后指挥民伕将预先备好的石料、木材向城门处堆积,将城门堵死,拖延一时是一时。

    近两个时辰的猛攻,黄沙关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城门处的石堆已经坍塌出三尺多高的洞口,胡兵开始往洞口往里爬,弓箭手用箭封着洞口,与城外的胡骑闭着眼睛对射着。

    城墙上的两个坑洞也快打通了,站在城墙的这边能听到那头挖掘的声音,胡简正知道最后的时候要来了,城破便是人亡之时。

    攻城的云梯被毁了,胡骑们轮番地沿着城墙射箭,干扰着城头的防守。阿虎的右肩中了一箭,依旧咬着牙射箭回击着。

    城门处的石堆又塌倒了一片,胡简正和吕光宗都上了战马,身后是三百骑兵,再往后是排列整齐的盾牌、长枪、短刀,城头呼叫声响成一片,城下一片寂静肃杀。

    当石堆坍塌得只有二尺高,隔着石堆能彼此看到,胡简正一挥手,率先踏过石堆冲出黄沙关。长枪连挑,胡兵四散奔逃,身后的骑兵长刀挥出,人头滚落。

    城门已开,浑支律客抢先奔出,带着部众向黄沙关闯去。默吉急得直叫:“叔,咱们快走,再晚点都被浑支部把东西抢光了。”

    “别急”,阿史支磨道:“再等等。”

    “等什么?”默吉急得直跳腿。

    浑支律客离城门仅有七十步了,眼看就要与胡简正的队伍撞上。城头上三架绞车弩发威了,九根巨弩扎入了胡骑之中,立时马嘶人叫乱成一片。

    浑支部突遭重创。胡简正的人马旋风般地刮来,像一把利刃般切入浑支部的马队中,浑支部立时人仰马翻,被冲成两半。

    生死存亡之际,郑兵暴发出无限地勇力,枪扎刀砍,往浑支部的马匹身上招呼,将浑支部的缺口越撕越大。胡简正率领的马队已经杀透浑支部,兜头又往浑支部的尾部杀来。

    “叔,快动手,要不然浑支部就完了。”默吉有些急了。

    阿史支磨淡淡地道:“急什么,浑支律客如果只有这点本事,他的浑支部早被乌施部吞了。”

    说话间,浑支律客已经带着身边的二百余骑,向着胡简正对冲而来。比马术,郑人远不及漠人,一个交错,郑兵便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胡简正估摸着城头的巨弩该重新上好了弦,喊了声“撤回城门”,带着剩下的部众再次进了城。

    领教过绞车弩的厉害后,浑支律客铁青着脸来到阿史支磨身边,沉声道:“黄沙关措手可得,你的人怎么不动?”

    阿史支磨干笑道:“我看你冲在前面,懒得与你争抢,你反倒怨上我了。那好,我现在就带人上。默吉。”

    默吉跃马而出,轻蔑地瞟了一眼浑支律客,带着四百来人向黄沙关城门驰去。阿史支磨一挥手,整个阿史部缓缓地策马,积蓄力量等着冲锋。

    阿史和浑支部落南下五千余人,除去三千仆军,真正的控弦之士不过二千余人,与黄沙关的守军相搏,死伤四百多,剩下不过一千五百余人。

    即使这一千五百人也不是黄沙关的郑兵所能抵挡的,胡简正和吕光宗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黯然,此战无论胜负,作为黄沙关的守将都要以身殉国,要不然会连累家人。

    城墙上只留下五百名弓箭手,其他的人都集中在城门处,血战不要避免。胡简正看了一眼被硝烟遮避的太阳,就快到正午了,多挨半个时辰,说不定援军就来了。

    胡骑越来越近,胡简正缓缓地抬起手,绞车弩准备着最后一击。身后响起马蹄声,看到高高飘扬的郑字旗,欢呼声轰然响起,援兵比预想中早来了大半个时辰。

    默吉透过城门看到关内尘烟滚滚,知道郑军的援兵已到,此刻再强行突入只有做饺子馅的下场,不等绞车弩发射,圈转马头径直回了后方。

    阿史支磨和浑支律客也看到了滚滚烟尘,两人对视一眼,面色灰败,此次伤筋动骨却没有达成所愿,对于浑支和阿史部落来说面临的选择不多了。收拢人马,两个部落缓缓地退出五里地外。

    来援的一色都是骑兵,足有二千人。胡简正心中感激,安北都护府的骑兵也不过一万人,大帅居然派出二千轻骑来救援自己。带队的将军明光凯上满是灰尘,看其他轻骑也是一身尘土,想来一路急赶而来。

    胡简正不认识带队的将军,看年岁不过三十出头,旁边树起一杆青缎大旗,旗上一只展翅雄鹰。胡简正有些郁闷,按大郑军律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往上有资格树旗,在旗的中间绣上姓氏,这种绣鹰的作派从未见过。

    抱拳禀手,胡简正感激地道:“末将参见将军,多谢将军救援之恩。”

    那名将军跳下马,立刻有两名亲卫拿着拂尘替他清扫着盔甲,片刻功夫明光凯变得闪耀明亮。吕光宗眼中闪过鄙夷,战场之上如此作派,不知哪里来的老爷兵。

    另有一人大声通报着将军的来历,“左武卫定远将军廖建辉,众军拜见。”

    左武卫是十六卫之一,难怪旗帜上绣着鹰,胡简正忆起谁说过武卫饰鹰。来不及细想,胡简正带领众军单膝点地,齐声喝道:“拜见廖将军。”

    “免”。廖将军沿着马道往城头而去,胡简正急忙起身,追在身后。

    早听说天子即位后,从十六卫中简拔了一批中下层的将领到军前效力,这位派头十足的廖将军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人多是功勋之后,出身将门,军中亲朋故友一大堆,就连上司也忌惮他们几分,胡简正暗暗加着小心。

    黄沙关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没有什么遮挡视线,能清楚地看到五里外胡骑在收拾帐蓬,看来是准备撤退了。胡简正心头一松,这场大难总算过去了。

    “把敌情说与本将军听。”廖建辉微扬着头,银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分外精神。

    打了这么久,胡简正对敌情当然清楚,当即道:“来犯是北漠两个小部落,阿史部和浑支部,来敌约五千人,其中仆从军约三千人,控弦之士二千。我黄沙关将士与其殊死相搏,预计杀死仆从军八百,控弦之士五百。”

    廖建辉眼神一亮,这么说来对面的胡骑真正能战不过一千五百人。富贵险中求,廖建辉高声道:“传令下去,略做休整,待胡骑北撤时,顺势出击。”

    廖建辉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他带来的二千轻骑是安北都护府中的精锐。昨天申时,都护府召集众将商议救援黄沙关,谁都知道天子看重军功,对于战功的封赏甚厚,因此众将纷纷求战。

    廖建辉能从众多求战的将领中被大都督苗宁中看中不是没有原因,首先廖建辉武艺出众,手中长矛乃是家学渊源;其次他出身左武卫,算得上是天子亲信;其三廖建辉的祖父与苗都督的父亲是生死之交。苗都督当然不会让世交子弟去送菜,让他点齐二千轻骑先行,随后派遣三千步兵增援。

    离开左武卫已经有五年了,廖建辉从热血戍边的理想情怀中冷静下来,开始思念京城的醇酒美人,曾经被他鄙夷的醉生梦死变成了美好向往,不过他深知,当初自己要求离开左武卫,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回京,会被同僚耻笑,会被天子轻视,所以一直以来廖建辉都在寻找立功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追击反击

    胡简正见廖建辉要出击,生怕他吃亏,出言劝道:“廖将军,胡人狡诈,虽然受挫,但实力不容小觑,还是守稳城池为妙。”

    来的时候苗都督也曾交待廖建辉,只要守稳黄沙关就算大功一件,可是苗都督的嘱咐、胡简正的劝说都敌不过廖建辉一颗火辣辣要建功立业的心。

    廖建辉横了胡简正一眼,冷冷地道:“你要是怕了,守住黄沙关便是,出击的事不用你多嘴。”

    胡简正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又不想得罪他,告了声罪,索性下城安排人修补城墙和城门。

    胡骑动了,开始向北缓缓撤去。

    凄凉的号角在黄沙上空回荡,阿史支磨远远地眺望着黄沙关,默然良久,南下受挫,阿史部和浑支部要存在下去命运变得渺茫,族中已经在杀羊羔渡日了,没有收获,如何去见族中的妻儿老小。

    默吉显然想不了那么深远,北漠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年富力强、骁勇善战的他到哪里都会爱到欢迎,说不定十多年后他自己就能新建出一个部落。草原上的部落兴衰有如草丛中的蘑菇,在意的人不多。

    “叔,别看了,咱们到别处看看去,雄鹰还怕抓不住兔子吗?”

    在默吉的催促声中,阿史支磨拨转马头,跟随在大队人马后开始北撤。

    身旁突然传来惊呼声:“首领,郑军追出来了。”阿史支磨急转身,果然,黄沙关城门处一队骑兵飞驰而出。

    先惊后喜,北漠与大郑交锋中,鲜有郑军主动出击的。不用说,是新来的援军以为自己软弱可欺,想趁机扩大战果。阿史支磨脸上绽放出一丝狞笑,厉声喝道:“默吉,狠狠地给我教训一下这些狂妄的郑军。”

    号角变得高昂急切,默吉口中发出“哟哟”的呼喝声,带领着马队如同潮水般向前奔涌而去。

    要论骑术,郑军不如胡骑,不过胡骑少用盾牌,而廖建辉所率的轻骑个个带弓。相隔六十步,铺天盖地的箭雨向着胡骑倾泄而来,顿时间人仰马翻。

    默吉口中咒骂着,手中弯刀拨打着雕翎,灵巧地操纵着马匹躲避着箭雨,他一眼就看中了廖建辉,那身亮闪闪的明光凯在众军中分外醒目。好东西,默吉眼睛发亮,砍死他这盔甲就归我了。

    廖建辉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黑大个,眼如铜铃放着凶光,手中的弯刀在空中随手舞出片片刀花,看穿着应该是胡骑的首领。擒贼擒王,廖建辉对自己的武艺相当自信,脸上挂起冷酷的笑意,迎向默吉。

    转瞬间两马接近,默吉弯刀向前横劈,斩向廖建辉的脖子。默吉看这身明光凯眼热,生怕劈损了盔甲。

    廖建辉长矛一振,以攻对攻,矛尖点向刀锋,眼光、手劲差一点就会被默吉伤到。

    矛尖与刀锋碰在一起,火花迸射,发出一声激响。

    默吉心头一惊,这个郑人将军好生了得,长矛精准无比。

    马头相错,默吉的弯刀向廖建辉的马头抹去,廖建辉的右手一压,手中长矛挑起,将弯刀高高挑起。

    两马相距不过三尺,默吉在马上向右探出身子,扭腰借势,手中弯刀拉出一道弯弧,如一汪清泉般向廖建辉的腰间扫去。对手厉害,顾不上保全盔甲了。

    廖建辉的心中发紧,没想到这个北漠汉子不仅骑术精良,手中弯刀运使得出神入化,换个别人,说不定这下就被弯刀砍成两段了。

    长矛是精钢百炼铸就,廖建辉左手往外一搪,弯刀削在长矛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两马尾部相接,默吉身子往马后一倒,手中弯刀如练,向着廖建辉的后背劈去。

    廖建辉正忙于应付前面驰来的胡骑,真没提防默吉的反背一刀,等听到身后风声响起,手中长矛再来抵挡已经来不及了。

    脚猛点马蹬,银马知道主人心意,往前猛地一窜,廖建辉往马脖上一趴,身子尽量往前倾。弯刀划过,将身后披着的大氅割了个大大的口子。

    这个时候,两股马流撞击在一起,马蹄声、呼喊声、刀枪划破**的闷响交织在一起,鲜血飞溅,惨呼声不绝于耳。

    这次面对面的碰撞胡骑吃了大亏,三百余骑与郑军二千骑轻骑交锋寡不敌众,等两军交错而过后,默吉身边只剩下百余人。

    廖建辉刚才在默吉手中吃了大亏,不肯善罢干休,圈转马头,带着轻骑又返身来战默吉。先头部队护送着车仗先行出发,阿史支磨带着部分人马还未动身,这样一来队伍接得老长,一时间无暇顾及郑军。

    身边的伙伴一个个中箭落地,昨夜还在一起饮酒唱歌的兄弟再也回不到草原,默吉双目凶光大盛,变身成择人而噬的恶狼,死死地盯着那身闪亮的盔甲。

    廖建辉丝毫不敢大意,长矛如箭般直点默吉的前胸,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默吉冷哼一声,以牙还牙,用刀锋迎向矛尖。

    “叮”的一声脆响,廖建辉感到矛身颤动,发出“嗡嗡”的细鸣,像要变成活物,从手中挣脱,廖建辉急忙用劲握紧矛身。

    默吉也不好受,回震之力令胸口发闷,特别是回刀之时发现,锋利的刀锋上多了个黄豆大小的缺口。

    这让视刀为命的默吉发出一声怒吼,手腕连连抖动,瞬间劈出三道刀影。

    三道刀影有如三只獠牙,劈头盖脸地向着廖建辉的头顶吞噬而来。廖建辉横矛过顶,三道刀影正中矛身,一劲强似一劲,震得他身形矮了一截,跨下银马发出一声嘶鸣。

    默吉不敢恋战,再要停留片刻,身边的勇士恐怕没几个能回去了。恶狠狠地向廖建辉比了个手式,默吉向着北方冲杀逃去。

    廖建辉当然不肯轻易放胡骑离开,带着人马在后面紧紧追赶。眼见得默吉就在向前二十来步开外,廖建辉挂好枪,摘弓搭箭,瞄着默吉的后背抽冷子就是一箭。

    听到身后的弦响,默吉知道有人放冷箭,手中弯刀往后一扫,将箭扫落。

    廖建辉有一手绝技,连珠箭法,前箭射出,后箭紧续,一连三箭。

    默吉将第一箭扫落,第二箭便至,默吉侧身避开,刚坐正身子,第三箭又来了,这下躲不开了,箭扎进了肩头。

    见主将射中敌酋,郑军欢呼出声,士气大涨,紧紧地催马追赶。

    返手折断箭只,这点小伤默吉没有放在心上,等与叔父会合,再来与这暗箭伤人的小子决战。

    阿史支磨一时大意,没料到郑军居然敢出关追击,致使前后队相隔过远,虽然用号角传出信号,但此时聚焦在身边的人马不过八百余人。

    眼见默吉带着人败回来了,看郑军的规模不下于二千人,阿史支磨传令:“撤。”

    阿史支磨当然不是怕了郑军,不过此时郑军风头正盛,避其风头,等郑军疲乏时再带着人马将这群郑军咬死。阿史支磨很自信,在马上,这些郑人怎么是自己的对手。

    胡骑看似散漫地分散开来,廖建辉求功心切,带着人马紧紧咬在熊头旗后,只要能将阿史部或浑支部的首领斩获,这场大功便足以让自己连升几级,荣归京都了。

    阿史支磨的主意打的不错,但他却忘了还有二千多仆从军,郑军漫山遍野地杀至,控弦之士有马可以逃走,这些仆从军拖着辎重无路可逃。廖建辉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送来的功劳,马蹄过处,人头滚滚。

    仆从军虽然比不上部落中的勇士,但少了这些人吃食住行都会很麻烦,看看身边差不多有一千二百多骑,应该能与郑军一战了。

    阿史支磨勒住马,下令道:“吹响号角,反击。”

    浑重的号角声响起,胡骑纷纷圈转马匹,向着熊头旗下汇聚。转眼之间,胡骑带着奔腾之势,向着郑军反冲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锥阵破敌

    看到胡骑返身而来,廖建辉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迎面而来的胡骑不下于千骑,大郑与北漠的千骑以上的交战不多,如果自己能击溃阿史部和浑支部的联军,那可谓战功赫赫,说不定天子一高兴封赏万户侯也不是不可能。

    胡骑与郑骑交锋中,同等数量的对仗,郑军几乎没有赢过。此刻,廖建辉身边的轻骑接近二千,而胡骑的数量在千人以上,优势并不大。

    不过,廖建辉从左武卫到安北都护府的五年并没有虚渡时光,安北都护府每年都要举行针对北漠骑兵的专门训练,以阵型弥补骑术上的不足,廖建辉带来的轻骑全都经过这套专门的训练。

    长矛高高地举起代替军令,传令兵高声呼喝:“变阵。”

    以廖建辉为锥锋,二千轻骑迅速地化成一只锋利的锥尖,向着散漫而来的胡骑狠狠地扎去。

    手中长矛横扫,对面的胡骑发出一声闷哼,被廖建辉一矛扫下马去。紧接着身后无数马匹从其身上踏过,将其踏成肉泥。

    廖建辉眼睛直视前方,长矛指处,胡骑或避或让,勇不可挡。身后的轻骑紧跟其后,如同撕布,将胡骑越分越开,撕成两块。

    阿史支磨发觉不妙,自己的部众接敌,总有二至三把长枪指来,伤敌一人,郑军很快从队型里面冒出一人,整个尖锥形状没有破损。

    锥型的队伍的外层不断更替着,累了的郑军往阵型里一退,新的郑军又顶替过来,保持着锥子外层最强的战力。

    最可恨的是锥子内部的郑军弯弓射箭,不断地向靠近的部众射击。而胡骑向前奔逃,偶尔回射一二箭,形成不了攻势,被郑军用盾牌防住。

    战损已经大大地高出预计,如果这样下去,一个冲锋下来,恐怕就有二三百人丧命,不用三次,阿史部落就不复存在了。

    阿史支磨情急拼命,大吼道:“跟我来。”带着数百骑横着向锥体冲来,只要能冲破锥型,郑军的优势便不复存在。

    胡骑如重锤般狠砸向郑军,锥体的外部被砸塌进去一块。

    廖建辉此时已经退入锥体内,跟在队中暂做休息,听到左后侧大乱,回头见胡骑正朝锥体的腰身冲击。

    “传令,收缩,强弓侧射。”廖建辉自己也弯弓在手,连珠箭向着阿史支磨射去。

    箭雨飞来,阿史支磨只得勒马躲避,进攻的势头被郑军扼住,而此刻郑军已经成攻地将胡骑分开。

    “一分为二,左右冲杀。”

    随着廖建辉的命令,郑军一分为二,从腰身处突起,变成左右两个锥子,向着四散的胡骑再次冲去。

    廖建辉策马急行,迅速地移动着左边的锥尖处,阿史支磨带着部众且战且退,寻找着战机。

    胡骑的速度迅速,灵活多变,锥阵向退却的胡骑追击成效不大,倒是强弓屡屡发威,不少胡骑中箭落马。

    廖建辉暗暗发急,郑军的马匹原本就不如胡骑,时间长了,耐力速度都跟不上,到时不用说克敌,自保都难。目光落在前面不远的阿史支磨身上,从衣着上看得出此人应该是阿史部的首领,只有缠住此人,胡骑才不会像只兔子。

    长矛轻轻在银风的屁股上一抽,这匹宝马知道主人的心意,四蹄蹬开,如风似箭,离阿史支磨越来越近。

    阿史支磨所骑的马也是万里挑一,但胜在长力,短线冲锋比不上廖建辉的银风。

    廖建辉追近阿史支磨,手中长矛毫不客气地朝他的后背刺去。阿史支磨侧身避开,马向左侧斜着奔去。

    好不容易追上,廖建辉当然不会放过阿史支磨,长矛再举,刺向阿史支磨的马臀。阿史支磨只得扭转身子,用手中弯刀砍向长矛。

    刀矛相碰发出刺耳的响起,廖建辉借着这个机会已经追了上来,几乎与阿史支磨并辔。

    廖建辉的长矛泼风般向阿史支磨扎去,矛身更长,弯刀较短,两马相隔三尺多,无形中阿史支磨吃了大亏,只能被动地防御,一个没留神,头上的狼皮帽被长矛扯下,头发披散开来。

    阿史支磨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大叫:“默吉,默吉。”

    默吉就在前面不远,听到叔父叫自己,拨转马头回来救人。只是默吉刚才肩头中箭,用劲时肩膀疼痛,实力打了折扣。与廖建辉硬磕几记后,手中弯刀差点被长矛挑飞,默吉只得拨马向另一边逃去。

    默吉是阿史部的第一勇士,他的败逃严重影响了士气,胡骑纷纷由佯逃变成真逃。阿史支磨见部众散成乱沙,知道事不可为,只得紧催座骑,自己也亡命向北逃去。

    胡骑败了,廖建辉喜出望外,大郑与北漠的交战中这样的胜利屈指可数,这意味着八个字:升官发财,名利双收。

    廖建辉突然间有种被幸福击倒的感觉。稳了稳心情,廖建辉放缓马速,传令:“追击十里后折返。”

    此处离黄沙关十多里了,再追击十里差不多到了马力的极限,胡骑速度快,多半斩获不多,但仆从军有二千多,这场功劳足以使整个轻骑晋升一级。郑军追逐着胡骑,沿路逃亡的仆从军跪在地上投降,那些胆敢举刀反抗的人头落地,被割下了计功的耳朵。

    应该说廖建辉的决策很正确,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距离黄沙关二十里外,拔都昆波率领着三千黑狼骑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北漠诸部以拔都乌施为汗,统称北漠。北漠由几十个部落组成,男子几乎都是控弦之士,多达四十余万。这四十多万兵源分为三等,最次等的是仆从军,由附庸的小部落或者从各处掳来的俘虏、奴隶等构成,阿史部和浑支部冒险南下,就是怕削弱后整个部落变成仆从军。

    其次是揭卫军,由部落中青壮构成,这些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熟习弓箭,是北漠南征北战的主力军。

    最高等的是附离军,是大汗的侍卫军。北漠每年从仆从军和揭卫军中精选骁勇善战之士组成附离军,共计二万五千人,又分成金狼、苍狼和黑狼三部,五千金狼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由大汗亲自统率。

    风吹得黑狼旗烈烈作响,队列中偶尔传出声马嘶声,三千黑狼骑分成五队排列整齐,拔都昆波身披锁子甲在队伍的最前方。远处,一骑侦骑朝他跑来。

    侦骑在昆波的座骑前勒住,前蹄高高扬起,马上骑士大声禀道:“报,阿史部、浑支部溃败,前方七里。”

    拔都昆波冷笑道:“阿史支磨这个废物,嚷嚷得比谁都凶,攻不下黄沙关也就罢了,怎么连郑骑都比不过了,雄鹰居然败给了麻雀,真让草原蒙羞。”

    说话间,远处已经能看到尘头乱起,败兵逃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诿过于人

    “鸣号,让这些没用的东西让开道路。”拔都昆波冷冰冰地下令道。

    低沉的号角在戈壁上空回荡,溃败下来的胡骑像被马蜂蜇到般纷纷向两侧让去,空出黑狼骑正前方的位置。

    昆波开始策马,身后的黑狼骑整齐地跟随在他的身后,震耳的马蹄声有如雷鸣,在戈壁滩头响起。黑骑所过之处,无论是胡骑还是郑军,都被一掠而过的刀光斩落于马。

    廖建辉不紧不慢地追赶着散逃的胡骑,不时地用弓箭点射着,大局在握、成功在即的喜悦感充盈着胸膛。

    陡然间听到远处胡号低鸣,廖建辉一惊,从马上掌起身子向前眺望,只见远远地尘土扬起不散,多年带兵的经验告诉他,远处来了一伙精骑。

    “快,鸣号集队”。廖建辉急声传令道。

    聚拢的号角响起,但追逐的队伍分得太散,谁也不想放弃手边的功劳,等到廖建辉能清晰地看到黑狼旗时,身边不过才聚拢了不足千人。

    三千黑骑带着无限的压力,不徐不急地碾压过来,廖建辉脸色苍白,片刻间做出了决定,“撤”。

    千余轻骑此刻顾不上保持阵型,如溃水般向黄沙关涌去。

    昆波哂笑道:“大郑这样的骑兵,就是草原上的兔子,勇士们,试试你们打猎的手段。”

    狼骑发出一阵嚎叫,无数利箭腾空而起,死死地咬住溃败的郑骑,一场箭扬,前面的郑骑便减少了几十骑,等到接近黄沙关时,廖建辉侧眼看了一下,身边的轻骑剩下不足五百人。

    廖建辉心如死灰,喜悲的转换来了太迅速了,刚才还做着万户侯的美梦,此刻却连死的心都有了,不要说功劳,损折一千多轻骑是大败,大罪。

    安北都护府一万轻骑,那是朝庭花费无数银两,耗时六七年才打造出的规模,此次援助黄沙关,要不是时间紧迫,苗大都督又视自己为子侄,换个别人顶多给五百轻骑。

    来的时候苗都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进,只要守稳黄沙关就是功劳一件,可是自己贪功心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黄沙关,兵丁们在紧急地抢修着,城墙上被冲城车挖的大洞已经填补平,城门上的损坏处乱七八糟地钉上了木板加固。幸运地是被默吉割损的绞车弩没有坏,找到了替换的弓弦换上,又威风凛凛地守护在城头。

    胡简正站在城头,眉头紧锁地盯着关外,廖将军追逃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怎么还不见回返?

    经过激战,眼见石大胆的逝去,明白了战场上生死残酷,阿虎迅速地成长起来,脸上残留的硝烟让这张稚嫩的脸变得凝重。一场大战胡简正身边的护卫折损大半,阿虎被胡简正选中,成了他身边的一名亲卫。

    站在胡将军身后,阿虎按刀而立,少年的惆怅容易被风吹去,此刻的阿虎满是崇拜地看着眼前的胡将军,幻想着有一天也能身披将军甲,屹立在雄关之上,护卫身后家人的平安。

    “阿虎,传令下去,在城门前布半月形弧阵。”

    耳边传来胡简正简短的命令,阿虎急忙转身下关。很快,一个六百人组成的半月形弧阵出现在黄沙关关门前。六百人的弧阵,阵前密布拒马,后面是盾牌手,长枪手,弓箭手……

    防御阵线在胡简正的要求下尽量内缩收紧,这六百人的弧阵有如支出长刺的刺猬,牢牢地看守住黄沙关城门。

    远处,尘头大起,接着马蹄声乱,廖建辉带着溃兵亡命地向黄沙关逃来。

    败了,胡简正心头一沉,顾不上多想,沉声下令道:“大伙小心了,胡骑就在后面,不要让他们冲进城内。”

    廖建辉见黄沙关前早有防备,心头一轻,轻骑绕过弧阵,从两边进了城。转瞬间,乌沉沉的黑狼军就压了上来。

    昆波带着部众如同在草原上猎兔,嘴中呼喝说笑着,手中长弓不断地收割着郑军的性命,遇上马前的郑军,手中弯刀轻轻一搁,借助马力,人头便被高高地割起。

    黄沙关就在眼前,昆波紧紧地咬着前面的郑骑,打算在进城门的时候发力,跟着郑骑一起涌入黄沙关,轻松地就将黄沙关拿下。突然,前面的郑骑一分为二,从两旁绕去,露出前面长枪如猬的弧阵来。

    昆波还真没把这几百人的弧阵看在眼中,手一挥,如臂使指,身后的黑狼骑齐齐举起弓箭,一片乌云般的箭雨向着弧阵刷去。

    “护”,无数盾牌有如龟壳,长箭落在盾上被弹开,弧阵丝毫未损。

    城头上,吕光宗见来的是黑狼骑,难怪廖将军的轻骑溃败。眼见黑狼骑离城不过八十来步,正是绞车弩发威之时,一声令下,五架绞车弩齐齐发威,十五根长箭罩向小半里的范围。

    长箭似风如电,不可阻挡,数名黑骑被长箭扎中,眼见得不能活了。黑狼骑流水般的攻势遭到无形的一击,速度放缓下来。

    昆波勒住马,计算了一下长箭的数量,城头至少有五架绞车弩。黑狼骑轻装追敌,并没有带攻城器械,如果要硬攻的话,怕损伤不小。

    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黄沙关,昆波喝了声,“回去。”

    黄沙关内,胡简正的镇将军官邸让给了廖建辉。坐在交椅上,听到黑狼骑退军,廖建辉惊魂初定。

    一名副将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沉声禀道:“小侯爷,归来的轻骑只有一千一百三十六人。”

    廖建辉的先祖随同郑高祖征战天下,获封开国侯,算是将门世家,这名副将是他的家将,所以称其小侯爷。廖建辉苦笑道:“二千轻骑,折损过半。强叔,你说我如何向大都督交差。”

    堂上只有廖建辉,强叔也不客套,径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思忖半晌道:“小侯爷,这次你确实有点轻敌冒进了。不过,你击败阿史部和浑支部,斩获颇丰,遇上黑狼军有所折损,算是功过相抵。苗都督与我家有旧,应该不会苛责于你。”

    廖建辉的神色轻松了些,道:“即便大都督不责罚于我,怕其他众人也不服,即使当面不说什么,背后议论肯定少不了。经此事后,大都督恐怕也不会再用我了。”

    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廖建辉颓然道:“我一心想建功立业,重振家声,怕是美梦落空了。”

    强叔知道廖建辉的心事,如今侯府声势远不如前,在将门之中被边缘化,只剩下空架子和一些旧人情支撑着门面。小侯爷才会从左武卫投入边军,就是想着能立功得到天子封赏,让廖家重回将门世家的核心,这次兵败,对小侯爷的打击很大。

    廖父只是个酒色之徒,不被强叔等人看好,小侯爷自小好武,跟随众家将习武练习骑射,强叔可以说从小看着廖建辉长大,水涨船高,强叔等人也期待着小侯爷能重振家声。小侯爷脱离左武卫投身边军的做法得到众家将的认可,强叔铁心追随他来到安北都护府立功建业。

    眼见得希望落空,强叔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不过他曾追随廖建辉的祖父在沙场上征战过,知晓军中的鬼伎俩。想了想,强叔站起身来到廖建辉身旁,低低地声音向他说道着。

    廖建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眼睛却有如鬼火般地亮起来,最后点点头,暗哑地声音道:“就按强叔你说的办法做。”

    强叔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大堂之上列满廖建辉的亲卫。聚将鼓响起,七品以上的将官听到鼓声纷纷聚拢到大堂上,胡简正和吕光宗跟随众将向交椅上的廖建辉参拜后,分列在两厢。

    廖建辉面沉似水,绷着脸道:“此次驰援黄沙关,星夜兼程,挽颓势于一线,击溃阿史和浑支部联军,诸位将军都战功赫赫,本将军当奏明都督,向天子请功。”

    安北都护府的众将面面相觑,如果没有后来的惨败,确实是一场大功,可是现在大都督不怪罪下来,大家都烧香拜佛了。

    “遭遇黑狼骑,如果黄沙关守将能及时增援,我军原本可以从容撤退。不过黄沙关守将贪生怕死,仅将防御阵放在关前三十步处,致使黑狼骑能长驱直入,让轻骑损折严重,罪在不恕。来人,将胡简正,吕光宗拿下。”

    亲兵听命,上前捆绑胡简正和吕光宗,胡简正高声呼道:“廖将军,你颠倒黑白,诿过于人,我要到大都督处告你去。”

    廖建辉眼中凶光一闪,喝道:“大胆胡简正,不单贪生怕死,而且不从上命,不遵禁训,按律当斩。”

    众将骇然,廖建辉之心昭然若揭。不过除了吕光宗其他众将都是安北都护府中的将领,听廖建辉的语气,功劳是大伙的,罪过是胡简正的。

    片刻之后,胡简正的人头被呈上。廖建辉不敢看胡简正圆睁的血目,转脸看向吕光宗,语气森森地道:“吕将军,胡简正已经伏法,你可知罪?”

    吕光宗面色惨白,腿一软,跪倒在地,道:“末将知罪,愿听从将军发落。”

    一封快报飞呈安北都护府苗都督,苗都督拿着这封请功的文书,久久无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冷落闲子(一)

    边关烽火硝烟,将士浴血搏杀。永昌帝都歌舞升平,到处都是踏青赏春的人群。

    进京已经一个多月了,江安义习惯了“闲人”的生活,每天除了教教范志昌和石头外,多出来大把的剩余时光。

    范师本成天忙得不着家,这让江安义不好意思天天呆在家里,身上只要有钱,帝都从来不乏消费的地方,泡茶楼、吃饭馆、听说唱、看杂耍成了江安义打发时光的法子。

    不过,青楼江安义从来不去,余庆乐多次约他前去安邑坊满春院,去年九月湘儿姑娘凭借江安义所写的“槛菊愁烟兰泣露”一词,夺得十二花魁中的“六月莲”,芳名大炽,连带着满春院的生意也火爆起来,一尘居的湘儿更是千金难得一见。

    余庆乐对怜儿姑娘的痴心不改,拍胸脯夸海口一定请江安义也替她写首词,让怜儿能在今年九月的夺彩中胜过湘儿。只是江安义再不肯去青楼,让余庆乐长叹徒呼奈何,真想将江安义绑了去。

    确切地说,江安义还是在用心做一件事。散了衙,江安义常在皇城中走动,希望能遇上欣菲或者思雨等人。宁王府的位置早已烂熟于胸,龙卫府衙门就设在宁王府的西侧,与周围红墙碧瓦、富丽堂皇不同的建筑不同,龙卫衙门青灰色的门面,透着生人勿近的味道,江安义多次从门前经过,实在提不起勇气进衙门询问欣菲的消息。

    此刻的欣菲远在六百里外的并州天理山,彩蝶门的宗门就在天理山中。长长的石阶有如登天梯,山风凛冽,吹拂着身上的彩衣飘飘欲飞,远远望去,有如一群仙女正袅袅登天。

    杜一伊欣慰地看着身旁的欣菲,名为师徒情如母女,自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菲儿成为了彩蝶门圣女,今日将由门主传授《姹女心经》的最高心法,将来彩蝶门必能在菲儿手中发扬光大。

    看着师姐踏进天门内,一阵白雾涌来,师姐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之中。思雨既为师姐高兴,心中又有些忐忑,江公子进京的事她没有告诉师姐。当时,师姐正值紧要关头,思雨不想让师姐分心,也不知是对是错。

    四月初一,朝参之日,九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朝圣,江安义跟在官流之中远远地跪倒,三呼“万岁”。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比芝麻也大不了几分,浅绯的官服在几百人当中毫不起眼。

    离天子太远,朝堂上大佬们的说话隐隐约约,根本听不清楚。江安义不习惯早起,站了一会,感觉昏沉沉欲睡,扫了一眼周围,身边的人大都如此。

    强撑着似睡非睡,突然间,朝堂上响起一片欢呼声,前面大红大紫的官服开始跪倒,后面的浅绯、绿袍有样学样,跟着叫道:“恭喜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的笑声很响亮,即使站在队伍的末端江安义仍能感觉到圣上的欢欣,身旁的人交头结耳地打听。江安义的耳目灵便,听到“黄沙关大捷”的字句,原来是与北漠交战胜了。

    天子重军功,不知这位幸运的将军会得到什么封赏。六部的大佬们进了紫辰殿,江安义随着人流散了朝,来到礼部自己的公廨。

    春天来了,阳光从公廨前的窗棂中透进来,照在几盆花草上,让原本阴暗的公廨充满了生机。田书令平日里没少吃江员外郎的酒食,伺候得殷勤,每天都要替江员外郎把公廨打扫干净,桌椅橱子抹得一尘不染,几盆花草也是他从家里拿来。

    沏上江员外郎带来的安龙茶,田书令深吸了一口气,茶香满鼻,田书令满心陶醉。自从无意中听江安义提及此茶明普寺广明大师最喜,田书令便视若珍宝,仿佛饮一口茶与佛祖便亲近一分。

    每日陪江安义喝茶聊天成了田书令最大的任务。翘着二郎腿,捊着山羊胡,眯缝着眼睛,田书令身心皆醉。自打江员外郎来了,田书令的日子过得不错,原本瘦削的山羊脸都有向猪头发展的趋势。

    门前一暗,刘郎中将射入房中的阳光挡住,田书令一惊,赶紧放下手中茶杯,讪讪地溜了出去。江安义知道刘郎中看自己不顺眼,懒得应付,径自问道:“刘郎中,有事?”

    刘郎中阴着脸“嗯”了一声,道:“尚书大人让你去一趟?”

第一百四十七章冷落闲子(二)

    郭尚书依旧春风满面,冲着江安义一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旁陪坐的侍郎王克复不耐烦地连连咳嗽,郭尚书这才转入正题。

    “安义,今日大朝你也参加了,黄沙关大捷,这是天子英明,君臣合力,众将用命的结果……”郭尚书不愧是礼部尚书,唱起赞歌来一套接一套,一柱香的时间不带重样的。

    眼看散衙的时间到了,江安义实在忍不住了,趁着郭尚书饮茶的功夫问道:“郭大人,不知叫下官前来有何事?”

    郭尚书的目光飞快地与王侍郎一碰,笑道:“黄沙关大捷,万岁甚喜,决意派出专使,前往边关封赏有功将士。紫辰殿中万岁有旨,命兵部左侍郎朴良佐为正使,吏部和礼部各派一名要员为副使,前往黄沙关。”

    “安义,你是状元郎,才学过人,礼部之中又以你年富力强,老夫郑重向万岁推举你为副使,万岁应许了。此次前往边关是件大事,你代表礼部的颜面,一定要将差事办得漂亮,回来之后老夫定向天子为你请功。”

    王克复嘴角挂出一丝冷笑,前往边关路途遥远,又没有油水可捞,是件谁也不愿意前往的苦差使,“郭笑虎”分明是欺负江安义新来不懂,把件苦差描述成美差,好像还是为了他着想。

    江安义正闲得发闷,听到有事可做兴奋得很,哪管美差苦差,起身谢过。

    郭从史笑眯眯地捊着胡须,赞道:“江员外郎勇于任事,少年英气,老夫实在羡慕得很。明日你去兵部衙门,具体事项听从朴侍郎安排。”

    看着江安义兴冲冲地出了门,郭尚书得意地道:“少年人,少年人啊。”

    王克复在一旁似笑非笑,郭尚书嘴中多出一句:“真不错。”

    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四月二十五日,以兵部侍郎朴良佐为正使,吏部员外郎钟友直、礼部员外郎江安义为副使的使团风尘赴赴地来到了黄沙关。

    旌旗飘舞,号角回荡。

    江安义站在高台上,见校军场将士排列整齐,数千人马肃立无声,整齐威武,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冲天的煞气将阳光也逼退三分,军中铁血味扑面而来,一股雄浑的力量在体内勃发而出,让人忍不住要挺直胸膛。

    朴正使手捧圣旨居中而立,众人跪倒。

    “王者出师,登坛择将,忠臣受任,干蛊成功。则君赏其勤,父成其训,名教斯在,宠秩是崇。定远将军廖建辉,门传忠孝之义,庭禀韬钤之略。志气刚决,固敌是求。遂使黄沙罢锋,百胜深谋。特赐爵昌勇伯,进忠武将军,回京叙用。”

    廖建辉高声呼道:“微臣领旨谢恩。”

    昌勇伯虽然离侯爵差了一点,但从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直接升至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连升四级,是极罕见的殊荣。

    这次天子的封赏极厚,不单将官们得了一两级的提升,就连没有战功的士兵也得了二两银子的封赏,犒赏将士的酒肉更是从安北都护府拉来了数十车。圣旨读罢,整个黄沙关校场一片欢腾。

    大排筵宴,犒赏三军,廖建辉带着众将陪着天使喝酒。

    江安义起身如厕,发觉身后有人尾随,转头看时,见两名兵士神色慌张地闪在帐后。

    正纳闷间,从旁边的营帐里冲出一人,抢到江安义面前跪倒,叫道:“大人,我家将军冤枉啊。”

    从帐中飞奔出数人,上前抓住那人,喝道:“赵虎,你胡说什么?三杯酒下肚就乱发酒疯。”

    有人转过脸对着江安义笑道:“大人,这小子喝了两杯就胡说八道,扰了您的兴致,恕罪恕罪。”

    赵虎高喊道:“廖将军贪功兵败,为掩饰……”

    话没说完,有人用刀柄狠狠地在赵虎嘴上撞了几下,鲜血淋漓,赵虎“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江安义见赵虎的年纪与自己相仿,眼神中透出无限哀伤,紧盯着江安义嘴中含糊着,眼看要被人拖入帐中。

    “且慢,都是军中袍泽,为何对他如此粗鲁?”江安义道。

    那几个人脸色一变,有一人笑道:“军汉粗鲁,让大人见笑了,我们这就为他治伤,还不快将赵虎抬回去。”

    说话间,江安义身后的两人追了过来,笑着劝道:“江大人,廖将军和诸位大人都在等您呢,你快回吧,请。”

    原本江安义不想管闲事,但赵虎那眼神深深地刺痛着他,赵虎分明没有喝酒,为什么这些人说他喝醉了胡说?赵虎说廖将军贪功兵败,那这次封赏岂不是有问题,看这些人的作态,怕是真有隐情。

    江安义念头一闪,如果能查明真像,天子必然对自己刮目相看,或许自己能不用再坐冷板凳混日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风云生变

    江安义急走几步,上前拦住那些人道:“住手,让他把话说完。”

    那些人变了颜色,目光瞄向江安义身后的那两人。

    两人上前左右夹住江安义,笑道:“江大人,您管这些闲事干什么,还是回镇将府吧,别让朴正使和廖将军等久了。”

    边说两个人手中用劲,想夹起江安义就走。在他们看来,一个文弱书生,一只手都能提着走。

    结果出乎两人的意料,江安义纹丝没动。江安义两只手一抖,两人反而立足不住,跌跌撞撞地向前抢去。

    显然这两人的身份高于那些人,那伙人中有几个伸出手来扶两人,抓赵虎的力量小了,赵虎借机一挣,挣脱那伙人的控制,向江安义跑来。这时,从赵虎跑出的帐蓬中又跑出数人,四散逃开。

    那群人急了,纷纷拔出刀,在后面追赶,旁边的帐蓬里也传来呼喝斥责声。

    赵虎奔近江安义,身后追来的汉子一看不妙,手中钢刀向赵虎的后背劈去,看意思想将赵虎砍死。

    江安义决意趟这趟混水,自然不容赵虎有失,伸手轻轻一拉赵虎。赵虎感到一股大力猛地向前拽了一下自己,情不自禁地向前抢去,身后钢刀砍空了。

    “大胆”,江安义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说话间,那几个四散逃走的士兵被追上,钢刀架脖,不敢动弹。

    “江大人,您这是何意,莫非想激起兵变?”跟在江安义身后的一个瘦高个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奉劝您还是回镇将府喝酒吧,军中事不是您管的。”

    赵虎急促地道:“大人,姓廖的贪功出关被胡骑击败,为掩败迹,污陷胡将军救援不力,杀死胡将军,冒领军功。”

    江安义原以为是分赏不公,没想到捅了个大马蜂窝,天子刚刚封赏的伯爷居然冒功,掩败为胜,而且还杀死原黄沙关镇将。这要是真的,廖建辉不但自己活不了,还要祸及家族,一大批军将都要受到牵连。

    瘦高个脸都吓白了,喝道:“赵虎,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五丈外,强叔满面阴毒地射出利箭,直奔赵虎的咽喉。五丈的距离,对于强叔来说,可谓十拿九稳,赵虎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冤屈都向江安义倾诉,根本没有注意到夺命的暗箭。

    赵虎说出惊天消息后,江安义发现旁边围着人都拔出了刀,目光中透出杀气,知道事情再难善了。暗提真气,在体外布上气甲,以防万一。

    突听恶风入耳,来不及细思,伸手一招,将箭抓在手中,掌心被箭杆磨得火辣辣地痛。

    暗算无功,强叔索性高喊道:“副使听信馋言,陷害忠良,我们不服。杀了他,杀了他。”

    围在江安义身边的人立时呼应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这些人边喊边持刀逼近,也不知要杀赵虎还是要杀江安义。

    强叔的脸扭曲变形,他的家族依附廖家而存,皮之不在毛之焉存的道理岂会不懂,如果真让江副使将廖建辉掩败为胜、屈杀良将的事捅了出去,廖家都得完完。唯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将江副使连同那个赵虎一起杀死,顶多自己为他赔命,能保下廖家,相信少侯爷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人。

    想到这里,强叔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声喊道:“杀了他们。”

    那些人都是廖建辉的亲卫,听强叔下令不再迟疑,被刀架在脖上的人被一刀抹杀,倒在血泊中。乱刀纷纷,向着江安义和赵虎剁来。

    刀光重重,四面八方罩过来。江安义一蹲身,刀砍空了,不过赵虎就没那样幸运,肩上背上挨了好几刀,惨呼出声。

    江安义急了,赵虎是人证,如果他被杀了,这伙人来个抵死不认,甚至反污陷自己一口,到时有理说不清。

    右腿伸长,以左腿为轴,一个扫堂腿,围在周围的人没有提防,纷纷被他扫倒在地,赵虎站在他身边,也跌倒在地上。

    强叔抵近,长剑往江安义的脖子恶狠狠地砍去,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安义左腿用力,以头为锥,向强叔的怀中撞去。强叔没有提防,长剑劈空,反被江安义一头撞出丈许外,跌倒在地,长剑也脱了手。

    恰巧腿边有把掉落的钢刀,江安义用脚在刀身上一挑,钢刀飞起,江安义伸手握住刀柄。

    地上的众人爬起身,重新围上来。江安义气运刀身,手中钢刀变得锋利无比,刀与刀相碰,将对手的刀头削断。

    普通的士兵哪知晓真气,以为江安义会法术,吓得连连后退。强叔心头大震,他知道遇到了高手,这些人不是江安义的对手,转过身,向镇将府跑去。

    江安义扶起赵虎,好在伤的不是要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大人,我黄沙关原来的将士被办在大帐中,请大人救救他们。”

    看到江安义大发神威,赵虎生出无限希望来,指着身旁的几座大帐道:“他们被囚在这些帐蓬里,有人看守着。”赵虎所指的帐蓬正是江安义听到有响动的地方。

    江安义扶着赵虎靠近一座大帐,也不进帐,手中钢刀往帐蓬上连划,牛皮大帐应刀而裂,露出里面的情形。二十余名军汉坐在地上,旁边有七八名手持刀枪的军汉看着。

    赵虎神情激动起来,喊道:“牛队长,应胖子,你们没事吧,这位大人救你们来了。”

    坐在地上的军汉一阵骚动,持刀枪的军汉大声喝斥道:“别动,谁要乱动可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江安义也不多话,从缺口处踏入,三下五除二放倒几个,将那些坐在地上的军汉解救了出来。很快,江安义连开了六个帐蓬,救出了一百四五十名军汉,这些人都是黄沙关的将士,廖建辉怕他们封赏时搅乱,把他们集中关押看守。

    镇将府,强叔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趴在廖建辉耳边禀报了突发事件。

    廖建辉“霍”地起身,碰得桌上的碗碟乱响。

    朴良佐放下筷子问道:“廖伯爷,出什么事了?”

    廖建辉强笑道:“外面有些军汉喝醉了发酒疯,天使大人但请安饮,末将去去就来。丁大冲、牛立山,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走出镇将府,廖建辉铁青着脸吩咐道:“丁大冲、牛立山,不要多问,点起四百轻骑,随我平叛。”

    丁大冲和牛立山对视一眼,现在黄沙关正在犒赏三军,何来叛乱。不过主将不让多问,两人依令行事。

    火烧眉毛,廖建辉也顾不上其他,其他罪责再重,也重不过自己掩败为胜,污杀大将的罪名。

    另一边,江安义已经基本清楚了事情的真像,廖建辉着实大胆,大郑立国一百多年来还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

    做事要抓住关键点,现在的关键点是吕光宗。江安义问道:“吕将军何在?”

    “我看到吕将军被押在土牢那边。”

    “带我前去。”江安义为头,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向土牢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土牢迎敌

    黄沙关土牢,在镇将府西百丈外,一排十余间低矮的土坯房,用来关押犯纪的士兵。

    土牢前树着一圈栅栏,栅栏内数十名兵丁席地而坐,正吃得兴高采烈。普通兵丁平日的伙食都是些粗粮,而且仅够温饱,名义上半两的月饷到手仅在二百钱左右,还得攒着送回家,自己舍不得吃用。

    今日犒赏,酒菜丰盛,酒也有一坛,大伙还不跟过年一般,吃得头也不抬。直到江安义等人快接近栅栏,才有人起身喝问道:“干什么的?站住,监牢重处,无令不得入内。”

    赵虎十分机灵,随口应道:“奉廖将军之命,前来提取吕光宗。”

    冒传军令砍头之罪,所以那个喝问的人并未生疑,冲着那些手抓口咬的同伴笑骂道:“给老子留点,别等老子办完事就光剩下盘了,你们这群饿死鬼投胎。军令拿来。”

    江安义等人已经来到栅栏边,那人伸手要军令。江安义身后的牛三、应胖子等人不用吩咐,手持刀枪冲了进去,不等里面的兵丁反应过来就将他们制住,有些人开始伸手抓摆放在地上的食物往嘴中填,牛三等人可没有谁犒赏他们。

    赵虎忙问道:“吕将军关在哪?”

    那个起身喝问的军汉显然是个头目,色厉内荏骂道:“你们想造反吗?自己死了还要连累家人。”

    赵虎抬手给了这小子一刀鞘,喝道:“如果不想死在我前头,就赶快说。”

    “在……在左手第三间。”

    土牢的门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射进来,吕光宗眯上了眼,门前人影绰绰。暗叹了口气,自己的死期到了。

    关在牢中大半个月,吕光宗从看守的士兵嘴中零星听到了消息,廖建辉把罪责推在黄沙关守将身上,自己冒领大功,为了掩盖真像,廖建辉必然不会让自己活下去,甚至黄沙关知情的那些士兵也会被他用各种理由坑杀。

    “吕将军”。有人上来解绳索,吕光宗强睁着模糊的视线,分辨出是胡将军的老乡阿虎,莫非事情有变?

    江安义没有进土牢,站在土牢前的院子里,已经能感觉地面的震动,灵觉发散开去,能够听到远处战马的嘶鸣。

    不好,看来廖建辉准备鱼死网破。想想也是,如果被江安义坐实廖建辉的罪过,廖建辉要身受极刑而死,廖家也要因此抄没,而那些默从廖建辉的将官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牛三脸色苍白,他也明白过来,廖将军准备用轻骑将自己这伙人杀死,听马蹄声规模,至少在三百骑以上。

    “快,在栅栏后树起长枪,准备好盾牌。”牛三高声呼喝道。

    牛三等人被囚在帐蓬中并没有武器,刚才擒获看守土牢的兵丁得了十几把长枪,零星地架在了栅栏之上,百余名获救的士兵面无人色,大家都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

    吕光宗被赵虎掺扶着来到江安义身边,赵虎已经把江安义愿意出头替胡将军伸冤的事告诉了他。此刻事情危急,吕光宗也顾不上寒喧,道:“江大人,多谢你仗义为黄沙关含冤的将士出头。江大人,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快走吧。将来有机会见到圣上,替我们伸诉冤情。”

    江安义苦笑,此刻自己就想走恐怕廖建辉也不会让自己逃脱。远处,尘头扬起,廖建辉带着四百轻骑已经出现在二百步之外。

    逃不可能,唯有一战。

    江安义脱去身上的官袍,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把钢刀,缓步踏出栅栏,一个人,一把刀,向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轻骑迎去。

    土牢前的大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栅栏后的百余人呆呆地看着这位单刀赴死。阳光将江安义的身影长长地铺在道路上,风扬起尘土,追随着江安义的悍勇。

    赵虎忍不住吼道:“拼了,不能让江大人为咱们去死。”

    “拼了,拼了”,吼声四起,无数军汉越过栅栏,连兵器都没有,赤手空拳地站在江安义身后。

    人站在一起便是众,众人便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江安义的心头生出暖意,纵死无悔。

    百步外,廖建辉狞笑着看着那群堵在大道上的人,这些手无寸铁的军汉妄想阻挡轻骑突进,那岂不是笑话。心头甚至闪过一线敬重的念头,都是好汉子,可惜与我为敌。

    最前面昂然而立的就是那位江大人-状元郎,真没想到一个读书人有如此大勇,等他命丧后我姓廖的倒要好好敬他一杯,赞一句“好汉子”。

    “布下阵型”,江安义吩咐身边的吕光宗,自己开始向前飞奔,迎着廖建辉的马奔去。

    银风处在锥尖的位置,看着江安义向奔马迎来,廖建辉差点没笑出声,这位状元郎是个血勇之夫,放在军中也算是悍卒了,只是大概读书读傻了,真以为世间有以一当千的事吗?铁蹄过处,一个人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会被踏成肉泥。

    廖建辉放平手中长矛,再过一瞬,长矛就会轻易穿透江状元的身体,自己会将他的尸体高高挑起,砸向那百余人的肉阵,一举将他们化成肉沫。

    地面宽阔平整,江安义狂奔的速度不逊奔马,身上的青衫烈烈如旗。另一边,明光凯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廖建辉热血沸腾,不由自主地紧催银风,银风马蹄生风,超出身后马队十余步远。

    相距不过十步,廖建辉长矛往前一探,准备享受长矛从**中轻易穿透时的快感,从状元郎体内飙出的血花,会不会分外灿烂一些。

第一百五十章土牢血战

    矛长一丈五,刃长二尺三,如此长的刃,能够轻易贯穿人体。矛尖两边开刃,有如钢棒前插着把利剑,能刺能砍能割。廖建辉手中的钢矛,百炼锻就,传自其先祖开国侯廖昌海。

    只可惜廖家家业中落,数十年间长矛供奉在祠堂内蒙尘。直到廖建辉重新拿起长矛,这支钢矛的矛尖才重砺热血,重新绽发出慑人的寒光。

    矛尖一点寒光,与廖建辉的双眼中的寒光一样,嗜血而疯狂。

    赵虎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到江大人被矛尖穿透的情形,江大人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奈何桥上不知是否来得及。

    江安义也闭上了双眼,真气弥散开去,数丈内的风吹草动都被心看得一清二楚,一切都随着均匀的呼吸变得柔缓下来,身上飘动的衣袂,缓缓伸出的长矛,甚至奔马溅起的泥土都了然于胸。

    江安义不知道,在压力下自己无意中晋入了“心视”之境,真气外放,以气代眼,感查天地间微细变化,自然生出变化。

    一点寒芒,在心眼中扩大,强烈的劲气,先于矛尖直刺而来,是前心。

    江安义手中长刀看似被劲风荡起,如同柳叶般轻飘飘地向长矛搭去。

    廖建辉心中冷笑,借助马力,前面就是铁墙长矛也能穿透,这软绵绵的刀还想阻挡长矛,下一刻钢刀就会被崩飞。

    长刀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和长矛碰到一处,廖建辉感觉手中长矛一沉,像挽到了重物,连忙用劲往上一托,保持长矛的平稳。

    哪知江安义借助这股托劲,以钢刀为支撑,身形荡起,向着马头踩去。

    廖建辉大惊,急忙一甩长矛,想将江安义甩开。哪知钢刀像粘在长矛之上,不但没有闪开,反倒像毒蛇般沿着矛身向他划来。

    危急之下,廖建辉只得化刺为挡,手中长矛一竖,往外封江安义的刀。江安义抽离长刀,脚在矛身上斜着连踩,身形如螺旋般转动,从正对廖建辉转成侧对。银风奔速不变,“嗖”的一声从江安义身旁掠过。

    身形下坠,江安义向着银风的马臀落去。

    廖建辉吓得亡魂出窍,如果被江安义落在马背上,长刀一送,自己的小命就完了。情急之下,长矛横扫。如果扫实,江安义的双腿不被矛尖割断也要被扫折。

    赵虎等人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能制住廖建辉,自己这些人或许还有救,真没想到江大人身手如此了得。丁大冲、牛立山见主将遇险,急急催动战马想上前帮忙。

    当日在临同县遭遇元天教箭袭时,江安义差点因逆提真气走火入魔而死,此时江安义早已不是当初,不慌不忙地提气上行,真气从疗伤时扩展出的经脉逆行而上,下落之势变得飘缓。

    长矛从脚底扫过,江安义正好踏足在钢矛之上。真气从脚底透入钢矛,廖建辉只觉一股灸气透矛而来,握住钢矛的手火辣辣地酸痛,酸痛感直奔肩头,双手不觉一软,钢矛无力地耷落。

    江安义一声清笑,双足踩到了马臀之上。

    廖建辉临危不惊,猛地一勒缰绳,银风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变生突然,江安义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下落之际,江安义手中钢刀脱手扔出,砍向银风的蹄子,性命攸关之时,顾不上爱惜马匹了。

    银风前蹄刚落地,钢刀就砍在后蹄之上。钢刀之上带着江安义的真气,“咔”地一声将右后蹄砍断。银风痛嘶一声,猛地向前一窜,落地时站立不稳,向右摔倒,廖建辉从马上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江安义已经奔了过来,左腿踩住钢矛,右腿往廖建辉的胸口一踏,冲着飞驰而来的轻骑喝道:“停。”

    廖建辉只觉一座大山压在胸前,根本无法动弹,想要大呼手下尽管冲锋将江安义斩杀,胸口重压让他喊不出声来。

    从江安义飞奔迎敌,到廖建辉落马就擒,不过五个呼吸的时间,丁大冲、牛立山等人还在三丈开外,见主将落入人手,急忙纷纷勒马。一时间尘土飞扬,乱成一团。

    赵虎等人见江安义将廖建辉擒住,发出一声欢呼,拼命地向着江安义这边跑来。

    待丁大冲等人勒马停在五尺外,赵虎等人也赶到了,从地上抓起廖建辉,江安义顺手拾起廖建辉的钢矛。

    廖建辉面如死灰,不过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趋着江安义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廖建辉高声叫道:“不要管我,杀了这群逆贼。”

    此刻,廖建辉确实将生死置之度外,能杀死江安义等人,即使身死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第一百五十一章两相推诿(一)

    轻骑开始蠢蠢欲动,丁大冲、牛立山不是傻子,到这时哪还会不知道廖建辉的事发了。两人暗自盘算,最好的结果就是听从廖将军的命令将面前的这些人当成反叛杀了,牺牲廖将军一个,大家都好。

    强叔急了,忙道:“二位将军,小心行事,不要伤了廖将军。”

    四百轻骑带来的压力直奔江安义而来,江安义感觉口舌发干,如果这些轻骑真的一冲而来,江安义自知支撑不了多久,现在关键的是镇住他们。

    长矛前端落地,江安义用长矛在地上拉出一道弧线,朗声道:“军中有人告廖将军杀将掩败,江某身为副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请廖将军到朴大人处辩说,绝无意伤害廖将军。”

    廖建辉出关大败而回,这些轻骑是亲历者,自然知道,但廖建辉后来杀死胡简正,囚禁吕光宗等人,这些轻骑并不清楚,大家开始轻声议论开来。丁大冲、牛立山作为廖的心腹手下,他们清楚事情的原委,此次加封两人各自晋了一级,自然不想好梦落空。

    丁大冲一咬牙,高举起手中长枪,四百轻骑立时安静下来,随着长枪一只只放平,冲天杀气将天空的白云扯得七零八落。

    号角兀然从四周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丁大冲坐在马上看得真切,一排排长枪直盾如山而来,将轻骑和江安义等人困在中间。

    廖建辉离席而去,外面响起嘈乱的马嘶,怎么可能不惊动镇将府中饮酒的诸人。

    苏明,第二批援军的将领。廖建辉带着二千轻骑出发后,苗都督让他带着三千步兵押着辎重随后前往黄沙关。因为是步兵,又押解着辎重,他来到黄沙关是在四天之后。

    同样是定远将军,苏明比起廖建辉来大了十多岁,廖建辉出身将门,起点高,而苏明却是百战之余,身上的伤疤不下于二十处,说实话,苏明从心底看不起廖建辉这样的少爷兵。

    苏明来到黄沙关的时候,廖建辉求功的文书已经发出去了,事后苏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私下里与亲信谈起胡简正,摇头叹息不已。

    不过在军中生活了近三十年,苏明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伙子,亲历过不少冒功、杀良等例子,这个廖建辉是将门之后,在军中原本就根深叶茂,更何况苗大都督明摆着站在他那边,只当没看见罢了。

    苏明自有他的亲信,从外面急步进来,压低声音向他禀告情况。

    “什么?当真。”苏明悚然而惊,手中酒杯重重地墩在碟子上,“稀里哗啦”一通碎响。

    朴良佐鄙视地看了一眼苏明,心道军中这伙子粗人吃个饭都不得安生,左一惊又一乍的,还让不让人吃了。

    慢条斯理地放下慢子,朴良佐掏出丝帕擦了擦嘴角,捊着山羊胡问道:“苏将军,又怎么了?”

    相看两厌,苏明对于这位朴天使所谓的名士做态厌烦得紧,脸上挂起憨厚的笑容歉声道:“苏某是个粗人,惊到天使大人了,恕罪。适才手下禀报,江副使和廖伯爷不知因何事对上了,廖伯爷正召集轻骑准备灭了江副使呢?”

    “什么?”这回轮到朴良佐霍然站起了。

    一路上朴良佐对这个不愿坐轿喜欢骑马的状元郞腹诽不已,不合群,好出风头,圣人教导的中庸之道学到哪去了,难怪官场上都排斥他。不喜欢归不喜欢,如果这位江状元在黄沙关出了事,自己肯定要吃挂落。

    “苏将军,快派人将他们分开,伤了谁都不好。”朴良佐急得跳脚。

    苏明稳稳地倒上一杯酒,自饮而尽,笑道:“朴侍郎,您在兵部还不知军令吗?这黄沙关暂由廖将军统领,没有他的命令末将不能私自调动兵马。”

    朴良佐被苏明噎得无话可说,连连跺腿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身旁的钟友直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耽误下去江安义被廖将军杀了,自己的仕途怕也要受牵累,出声提醒道:“朴大人,你是天使,代天巡狩,有临机处断之权。”

    一句话提醒了朴良佐,连声道:“对,对。苏将军,我以天使的身份命你立刻带兵阻止廖将军伤害江副使。”

    苏明起身应诺,点了一千步兵将土牢前的众人围住。丁大冲等人见自己被围,不敢造次,跳下马等候发落。

    左侧的步兵分开,苏明伴着朴良佐和钟友直出现在阵前。出乎众人的意料,江副使好好地站在那里,倒是廖将军像是被人捆着。

    刀枪闪着寒光,朴良佐不敢上前,柔声对苏明道:“苏将军,你去问问缘由,我回镇将府听你的消息。你们这些人,保护我和钟大人先回镇将府。”

第一百五十一章两相推诿(二)

    苏明上前问明原由,赵虎哭诉一番,吕光宗也上前拜见。苏明为难了,从内心来讲,他同情赵虎等人的遭遇,鄙视用袍泽的鲜血来上位的廖建辉,但廖建辉此时是名义上的主将,更是刚被天子封赏的昌勇伯,级别也比自己高了四级,自己不能以下犯上。

    廖建辉看了苏明的犹豫,道:“苏将军,你别听这些人胡说,听我将令,将这些叛兵拿下。”

    江安义笑道:“苏将军,不用为难,是非曲直且由朴天使去断定。”

    “不错”,苏明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安义,道:“来人,护送廖将军和江副使前往镇将府,一干人等随同前往。丁大冲,你带人先回军营,廖将军的安危由我负责。”

    丁大冲无奈,只得带着轻骑回去。江安义也命赵虎等人松开了廖建辉,换由苏明的手下护拥着众人来到镇将府。

    镇将府内,朴良佐坐立不安,心中一个劲埋怨江安义。这个刺头,到哪里都要惹事生非,自己怎么就粘惹上了他。

    苏明进来拱手禀道:“朴天使,末将将廖将军和江副使至此,请天使示下。”

    “让他们进来。”朴良佐沉着脸居中落坐,酒宴早已被撤下。

    外面走进来一群人,朴良佐惊诧地问道:“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苏明答说,赵虎等人先行跪倒,向天使哭诉原委。

    朴良佐头皮发炸,发根立起,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出来做个封赏使还惹上冒功杀将的事,都是江安义这个霉气鬼带的。怒视一旁的江安义,江安义一脸平静,满不在乎。

    廖建辉脸色苍白,事到如今唯有抵死不认,把水搅浑,搏一线生机。当即抗声辩道:“朴大人,这些人贪生怕死怕我处罚,反咬一口,请大人明查。”

    赵虎等人说黄沙关将士是证人,廖建辉则辩称他麾下的轻骑能为其做证,各执一词,镇将府中乱作一团。

    朴良佐头大如斗,这等事怎么能掺杂,新封的伯爷掩败为胜,当日朝堂之上天子的欢喜劲他可是一清二楚,这不是响亮的打脸吗?再说这些兵痞子是好惹的吗,一个不好就能把自己给杀了,这个江安义,真能惹事。

    转脸看到苏明似笑非笑,朴良佐有了主意,和蔼地笑道:“苏将军,此事乃是军务,廖将军既然涉案,军中以你为大,此事就由你来处置。”

    苏明暗自冷笑,恭身道:“此事涉及廖伯爷、江副使,末将位卑权轻,听从天使大人决断。”

    “本天使只是来代天封赏,没权处置军中事务,此事还是由苏将军你做主。”

    苏明笑道:“刚才天使大人还下令命卑职前去保护江大人呢。”

    朴良佐被噎得无话可说,无比恼怒地瞪了一眼江安义,冷声道:“江员外郎,此事由你而起,你看该怎么办呢?”

    江安义可没朴良佐那么多顾忌,应道:“既然朴大人不愿处置此事,不如将此事上奏天子,请天子示下。黄沙关乃是军事要地,请苏将军把我和廖将军护送到安北都护府去,有关人员一并送去。”

    “也只好如此了。”

    苏明想了想,也点头答应。

    大郑有四个都护府,以方位名之,即安北、安西、安南、安东四大都护府。都护府是军政一体的衙门,拿安北都护府来说,安北都护府设在登州昌化府,大都护苗铁山正三品的要员,管着安北大营十八万大军外还兼管着登州的民政,可谓位高权重,一呼百诺。

    不过,大都护虽然管着民政,仍设有刺史衙门。登州、孟州、并州、黔州四个都护府所在州刺史的日子不好过,两个婆婆,既要听朝庭的命令又要听都护府的号令。

    大都护之下有两个副都护,手下还有军中将领,管军;管民政的刺史、长史、司马等府衙人马都在,同在一个锅里吃饭,正应了那句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所以这四个州的文官都巴不得调任别州。

    安北都护府衙门在昌化府正中,高大宽阔的五开门,门前立旗,左右石狮、拴马桩,门楼两侧左右各有八名按刀而立的军兵肃立,洞开的大门进出的都是盔明甲亮的将军。

    越往里走,越发感觉整个都护府就如同一座军营,到处可见巡逻的士兵,都护府大堂外更是把守森严,旗牌官站立在两厢。帅堂正中黑匾金字“安北节度”,正中帅案,左右两排黑漆椅,后面是兵器架。

    苗铁山居中而坐,堂下座椅上坐着个文士,正在品茶。

    “啪”的一声响,打破了帅堂内的安静,文士诧异地望着苗铁山,只见苗铁山重重地将他刚送来的文书拍在桌上,愤然道:“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费老夫一番心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轻松脱罪

    文士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盅,道:“当初范某就曾劝大人不要急于上报朝庭,派人查明再说。”

    苗铁山叹道:“范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家父曾受过廖家的大恩,老夫急于报恩才对廖建辉处处照顾。当日接到廖建辉的请功文书,老夫也有所怀疑,但总以为其不过是夸大功劳,军中这样的事常见,老夫何必较真。”

    手指轻轻地在帅案上叩击着,苗铁山苦笑道:“这个廖建辉如此大胆,掩败为胜不说,居然杀了黄沙关守将胡简正,这些老夫还可以替他遮掩,没想到此子无用之极,还会让封赏使抓住把柄,让老夫也深感棘手。”

    范先生,登州名士范长生,举人出身,性喜兵事,好王霸大略,被苗铁山辟为幕僚,任为录事参军,参赞军事。跟随苗铁山近十年,出谋划策为苗铁山解决不了危机,深得苗铁山的信任。

    范长生确实知道苗铁山与廖家的关系,苗铁山的父亲曾因兵败问罪,被时任兵部侍郎的廖建辉祖父解救,后来廖建辉的祖父又举荐他平乱,苗铁山的父亲后来因功做到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苗铁山能就任安北大都护自然少不了父荫。

    廖建辉的祖父逝时曾将儿孙托付给苗铁山的父亲,不过廖建辉的父辈皆是酒色之徒不堪造就,直到廖建辉从左武卫投身安北都护府,苗铁山才找到机会来替父亲报答当年的恩情。

    范长生皱起眉头道:“廖建辉杀将掩败之事估计不假,算算时间明日下午廖建辉和江副使等人就被押送到昌化府,大帅要赶紧想好对策不被牵连才好。”

    苗铁山满不在乎地道:“天子不会怪罪于我,顶多罚我几年俸,那点银子还不够养几匹马。倒是廖建辉,范先生,你得帮我想个法子保住他的性命。”

    廖建辉的罪名如果查实,不光自己是死罪,恐怕连廖家也得抄没,范长生捊着黑须思忖着主意。

    半晌,范长生道:“大帅,廖建辉要一点事都没有,恐怕难,毕竟黄沙关有三千将士,他杀了胡简正的事瞒不过。唯今之计只有大事化小,先保住其性命,保全住廖家为上。”

    “喔,说来听听。”

    “此事还得从天子的颜面上着手。我听说请功的奏折送往京师,天子十分高兴,认为是登基以来未有之大功,方有今日之赏。范某以为廖建辉击退阿史、浑支部之功不可没,后遇黑狼骑实属意外,败之不辱。只是不合斩杀胡简正,因此可奏报天子,廖建辉建功心切,欲重整队伍出击黑狼骑,为胡简正所阻,方才斩之,这样天子的处罚就不至于过重。”

    苗铁山抚掌大笑,道:“范先生不愧是铁笔,经你这么一说,廖建辉的命保住了,这篇奏章还要劳烦先生。”

    江安义等人还没进昌化府,范先生的奏章就先写就了。“皇天震怒,发雷霆以申威;圣帝除残,用干戈而肃杀……廖建辉以轻骑二千,驰救黄沙,振国威容,灭来犯之阿史、浑支部落,以彰国威。趁胜追敌时,不意遭黑狼精骑之伏,苦战得脱。恐辱国威,廖意奋余勇出关力战,为胡简正所阻,廖怒斩之,实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然国有法纪,法有正条,宜削其爵位贬其官阶,以肃王宪。伏请圣裁。”

    得到暗示的廖建辉一口咬定要出关血战,因胡简正力阻一时气恼才将其斩杀,至于轻骑折损过半谁也不提起。赵虎等人的申诉自然被无视,江安义也不想过于较真,此案如同范长生所料,大事化小。

    十日后,朴良佐的奏章和安北都护府的奏章同时抵达,果不出范长生所料,天子传旨:廖建辉削去爵位,贬为致果校尉,继续在军前效力;苗铁山身为都护,查事不明,罚俸一年;胡简正屈死,荫其子文林郎;吕光宗升任黄沙关镇将,其他诸人轻轻放过。

    赵虎等人虽然没能替胡简正报仇,但总算小小地扳倒了廖建辉,出了一口闷气。诸人前去拜谢江安义,如果没有江安义出头,别说替胡简正伸冤,这些人的性命能否保全还是两说。

    江安义在昌化府与朴良佐等人会齐一同返京,“江愣头”的外号不径而走,江安义刚将文臣得罪了,紧接着又把武将得罪了一番,算得上是官场的毒药。不过,事物总有正反两个方面,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第一百五十三章因祸得福(一)

    五月一十七日,大雨如注,整个永昌帝都笼罩在雨雾中。

    紫辰殿外,右卫轮值。右卫将士屹立如柱,任凭从从屋檐处溅落的雨水从脸庞滴落。右卫将军庞庆中在殿外廊下来回走动,暴雨如注,“哗哗”声不断。

    经过殿门时,殿内传出天子的咆哮声,庞庆中下意识地一憋,殿中跪着几人,是从黄沙关回来的使团。

    “……朕让你们去封赏,没让你们去查案……让朕的脸面放在何处……”

    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出,庞庆中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五月的天气,依旧挡不住寒意。庞庆中急忙从殿前走开,生恐天子的怒意牵连到自己身上。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朴良佐抖成一团,除了连连嗑头外无话可说,钟友直事不关心,低着头一语不发。当事人江安义既害怕又委屈,自己这样做不也是为了朝庭吗?

    黄沙关大捷居然是假的,石方真空欢喜了一场,心中恼怒使团多事,让自己失了颜面。朴良佐等人进京后,石方真专程在紫辰殿中发作了半天,骂也骂累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特别是江安义,石方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自打江安义得中状元后,总是是非不断,三元及第第一人果然不同凡响。

    “江安义,你挺能的,这满朝文武就属你能折腾,你自己说说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惹出多少事来?”石方真冷冷地道。

    朴良佐松了口气,天子的注意力总算转移了,吓死我了。钟友直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热闹,这位新进的状元郎估计没什么好结果了。

    江安义着实委屈,中状元以来,自己在仁州清仗田地,得罪世家和众臣为何?任封赏使识破廖建辉掩败为胜又为何?难道我江安义不知道一团和气吗?想到这里,少年意气发作,抗声道:“微臣不知何为惹事,请万岁明示?”

    这句话真如惊雷一般,就连一向见惯大场面,一向古井不波的大太监刘维国手中的拂尘都差点没吓脱了手。直言无罪,忤怒天子,这个江安义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从没有臣子这样对自己说话,石方真被顶得翻了个白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维国高声喝道:“大胆江安义,目无君主,狂悖犯上,殿前武士拿下了。”

    殿前武士依言上前拿人,江安义索性高声道:“臣一心为朝庭办事,何惧是非。”说着站起身,束手就缚。

    石方真见江安义脸上垂下两道泪痕,怒火消退了几分,摆摆手,刘维国明白意思,对着武士道:“退下。”

    静默片刻,石方真起身回了后宫。朴良佐在钟友直的掺扶下起了身,看着江安义冷哼了一声,两人出了殿。

    紫辰殿中,江安义没有理会,愣愣地站了片刻,江安义转身也向殿外走去。还没走出殿门,身后传来刘维国的呼声:“状元郎,且留步。”

    江安义依言站住,见刘维国迈着鸭子走过来,上下打理了一下自己,笑道:“江状元好大的胆子,咱家在圣上身边服伺多年,还没看过这样说话的臣子。”

    “江某年少无知,不知轻重,幸亏圣上英明,没有怪罪于我。”江安义此时也有几分后怕,连忙拍马屁。

    刘维国一摆拂尘,笑道:“行了,这些话留到圣上面前说吧。圣上让我宣你到御书房见驾,江状元,你好自为之。”

    “多谢公公提点。”江安义感激地一躬身。

    御书房,石方真换了身明黄薄衫。暴雨初歇,四面的窗轩推开,屋内一片清凉。

    来到御书房,江安义连忙跪倒谢罪道:“臣言语无状,请圣上恕罪。”

    “罢了,起身说话。”

    江安义惴惴地起身,低着头站在一旁。

    石方真召江安义晋见,是想抚慰他几句,确实江安义所做所为无可厚非,都是一心为公,说到底是为了自己卖命,而自己因为失了颜面而迁怒于他,有伤臣子之心。对于这个亲点的三元及第的状元,石方真内心深处还是有种隐隐的期待。

    只是石方真极好面子,自然不会向江安义认错,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伸手拿过一本奏章,边看边思忖着话语。

    这本奏章是化州奏报清仗田亩的情况,讲了一大堆的难处,清理的田亩不足一万顷。自从清仗田亩全面铺开以来,进展不如人意,除了年初清出十大世家及大小官员的三十七万顷外,至今过去四个月,才清出十余万顷田地,杯水车薪,大失石方真所望。

    将奏章丢在一旁,石方真看了一眼江安义,江安义在仁州清仗时居功甚伟,说来自己为了安抚世家有意压制了他的功劳,石方真心头刚生出一点歉意,即刻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所代替,天子永远不会错。

第一百五十三章因祸得福(二)

    “江安义,把你在仁州清仗田亩的经过给朕说一遍。”石方真想从江安义的陈述中找寻一点灵感。

    “微臣到达仁州后,先赶赴林阳县……”江安义仁州清仗的经历堪称演义,机会难得,江安义当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绘声绘色地向天子描述经过。这当中,免不了将凶险扩大几分,将险处夸大几分,将不方便诉说之处隐去几分。

    余知节和龙卫的奏报不可能写得那样详细,很多事石方真都仅知结果不知原委,御书房内江安义的声音抑扬顿挫,连侍立的大小太监都听得入神。

    说到紧张处,石方真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杯,说到张良宽宁死不违圣意,石方真亦为之动容,叹道:“好一个良臣,可恨李家用心阴毒,可恨。”

    说到与冬儿、彤儿交识的经过,石方真笑道:“江安义,没想到你艳福不浅,朕听说你刚进京就因此两女与礼部侍郎之子王知至结怨,要不要朕为你做主,替你指婚?”

    江安义忙跪下叩首道:“万岁,臣已有心仪之人,与两女结缘是形势所迫,臣不想仓促间决定。”

    石方真笑笑,示意江安义继续往下讲。

    讲至许府被伏,差点身死时,石方真重重地一拍书桌,恨声道:“世家勾结匪人,居然敢公然谋杀国家清仗副使,李家着实大胆,余知节给朕的奏章中轻描淡写,龙卫的奏报也简略不详,让朕轻易放过了李家,哼,哼。”

    事涉余师,江安义 解释道:“万岁,李家能服软,交纳出四千多顷田地,补交十万多两税赋,于国于大局有利,余师是为国着想,微臣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委屈这东西,多受几次也就习惯了。”

    石方真放声大笑,道:“好你个江安义,还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你这是直接冲朕诉委屈来了。”

    站起身,石方真走到江安义的面前,伸手将江安义拉起,笑道:“江安义,你很不错,朕取你为公之心不惧众怒,像你这样的臣子朝中太少了。”

    刘维国眉头微挑,他跟随天子三十多年,对天子的禀性十分了解,能得天子如此夸奖,说明这个江安义深得帝心。目光从这个年轻的状元身上瞟过,刘维国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赐座。”

    刘维国心头再跳,御书房赐座,除了韦相、六部九卿的重臣,就是些年老的臣子,像江安义这样的微末小官能在御书房坐一坐,传出去必然官场震动。

    亲手搬过绣龙墩,放在江安义身旁,刘维国轻声笑道:“状元郎,坐稳了。”

    江安义没理会这话中的意思,笑着向刘公公点头谢过,一屁股就坐在绣龙墩上,根本不知其中轻重。

    一个人如果投了另一个人的缘法,做什么事在那个人眼中都是极好的,江安义此刻便是投了石方真的缘法,在石方真的眼中,这个年轻的状元郎毫不做作,丝毫没有别的臣子般的诚惶诚恐,反而是心无障忌,坦然面圣,这便是最大的忠心。

    石方真笑着问道:“没想到江卿居然文武双全,当日接到龙卫的奏报时,朕还真有点诧异,此次黄沙关能力拿廖建辉,江爱卿,你的武艺着实不错,朕很好奇,你的武艺是谁所传?”

    江安义在许府与姜健师徒一战龙卫呈报给了石方真,石方真让龙卫彻底调查过江安义,仅知江安义年幼丧父,苦读不辍,中状元还说得通,不过一个读书人如何会武艺,连龙卫也查不出来。今日之问,是石方真心中之疑,话语虽然带着笑意,江安义如果回答不慎,恐怕依旧要被冷藏不用。

    习武之事,江安义早已思量过了,胸有成竹地解释道:“微臣无意中得到一本旧书,因为好奇就跟着书上所述练了起来,后来差点走火入魔丧命,幸得洪信大师相救,又指点微臣修习,才略有进益。”

    “洪信大师,可是明普寺南下弘法的洪信大师,你居然有此缘法与大师结识,说给朕听听。”

    江安义心中大定,看来这个洪信大师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当即把安龙寺中故事讲述了一遍,把洪信大师给自己相了个“枯木逢春”的面也略谈了谈,最后从脖项上取出那块护法木牌,道:“大师赐予我的护法牌曾救过微臣的性命。”

    佛门当初在大郑建国时立有大功,明普寺其实就是皇家禅院,石方真与洪信大师有过交往,对这位一心南下弘法的大师十分敬佩。洪信大师南下传法,是 削弱南方传统的道教势力,有利于维护大郑的政权,当初的元天教其实也是道教。

    江安义能得洪信大师赠与佛门护法牌,那此人足可信任。想到这里,石方真大笑起身,道:“江安义,好自为之。刘维国,送江安义出宫。”

第一百五十四章宫中安排

    眯着眼,看着江安义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穿行,红色的油伞就像朵红色的小花,在暴风雨中绽放。刘维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入宫四十多年,马上就要到知天命之年,见惯了朝中大臣起起落落,今日江安义显然是鸿运当头,但不知何时这位状元郎便会沉落不见。

    刘维国沿着长廊快步赶往坤安宫,天子与王皇后约好一起进膳,因为听江安义讲仁州清仗田亩,耽误了大半个时辰,虽然事先让人通知了皇后娘娘,但刘维国做事谨慎,生恐在小事上惹了娘娘烦心。

    刚靠近坤安宫,就听到殿中传来天子爽朗的笑声,还有安寿公主银铃般的笑语。刘维国心头一松,放慢脚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这才悄无声息地迈进殿中。

    石方真的晚到惹得安寿公主娇嗔,对于自己的长女石方真怜爱有加,笑着将江安义在仁州清仗田亩时发生的趣事简略地说了说,刘维国进来的时候石方真正讲到彤儿单骑追状元,安寿公主对这位敢恨敢爱的李家小姐大为赞赏,连连追问细节。

    王皇后微笑地替丈夫儿女们布着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都说天家无私情,自己一家四口不就其乐融融吗?

    “这个江安义啊,朕以前还真有点错怪他了,年少有为,最难得的是忠心为国,这点最难得。听说大家都说他是‘江愣子’,朕要的就是这样的愣头,那么多聪明人都只是盘算如何升官发财,有几分心思为国为君。”石方真说到气愤处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王皇后笑着劝道:“万岁既然赏识这个江安义,不妨重用就是,吃饭生气容易积食,对龙体不好。”

    安寿公主插话道:“记得这个江安义最早还是我向父皇举荐的呢,他在望远楼上做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武功。”

    王皇后微笑不语,心中念头电转。她对江安义没有好感,侄儿王知至被江安义扇了个巴掌,五婶专程到宫中哭诉,要自己替侄儿报仇。清仗之事,王家也受到牵累,自己出面找二哥商议,王家清出田地五千余顷,还有十五万两白银,才让天子对王家大加赞赏。

    不过,自己最信任的大哥王克明对江安义很欣赏,曾对自己说江安义可以援为太子臂助。江安义尚不足弱冠,如今入了天子的青眼,青云之路已经铺就,如果此人真是文武全材,将来必能成为儿子的肱股之臣。

    施恩于其未发达之际,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江安义被整个官场屏弃,听说就连泽昌书院的同窗也从不与其交往,自己施恩于他,想那江安义知道后必然能忠心帮扶太子,将来儿子顺利登基为帝,才有王家的福贵延绵。至于侄儿的那记巴掌,比起整个王氏家族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天子常常提及朝中大臣老迈,暮气太重,希望能任用青壮之臣,这个江安义显然是可用之人,而且还可以留为儿子所用。

    随着其他皇子的成长太子的位置必然受到威胁,想到黄淑妃和二皇子石重杰,王皇后中的眼神一黯,自己绝不能容许有丝毫这样的苗头出现。王皇后打定主意,将江安义拉在太子身边。

    王皇后轻声道:“万岁,皇儿八月便要入住东宫,臣妾的意思不妨让这个江安义任职东宫,此人文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武能降服带兵将军,伟儿随他也能学些东西。”

    “好啊,好啊。”石重伟今年十岁,最是好动的年纪,刚才听父皇讲述江安义的事情,巴不得身边有个这样人物,想来比宫中的人物有趣得多。

    大郑东宫,除了三师三少外,还设有有太子宾客,詹事府统家令等三寺,左右率等十府,王皇后有意将江安义放在东宫图书馆,即崇贤馆中。大郑崇文馆设大学士二人,只是虚衔,封赏给朝中三品的文官,当今的崇文馆大学士是礼部尚书郭怀史和国子监现任祭酒伍朝员,大学士主要是负责校正图书、参议朝廷制度及礼仪。学士四人,需五品以上的饱学官员任职,直学士八人,六品以下官员任职,江安义的本官是礼部员外郎,从六品上的官阶,正好就任直学士。

    太子石重伟入驻东宫后,崇贤馆便要正式运行,除了太子要在崇贤馆中读书外,按便还会招收二十六名皇亲国戚、一品官、宰相和功臣的子弟入学,年龄多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以为太子的玩伴。这些人陪伴太子成长,将来也必然会成为得力的重臣,而能成为这些人的老师可想而知有多炙手可热。

    虽然太子入驻东宫定在八月中秋之后,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朝中暗里争夺崇贤馆学士和直学士的名额已成轩然大波,两个大学士处门庭若市,就连王皇后也收到了不少朝中重臣家眷的托话。

    替太子选择好东宫的官员关系到太子的成长,石方真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王皇后的用心石方真心知肚明,不过石方真不急,他还想多看看,大浪淘沙,最后显露出来的才是真金。

    石方真没有接王皇后的话,转过头叫一旁侍立的刘维国,道:“刘维国,朕记得你五十岁的生辰在六月初八吧。”

    刘维国眼窝一红,哽咽地道:“万岁,您日理万机,居然还惦记着奴才的贱辰,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啊。”

    宫中四大太监,都是石方真的亲信,刘维国和唐文忠更是自幼服伺他长大,感情深厚。见刘维国感动落泪,石方真笑道:“你跟在朕身边操劳了大半辈子,朕自然放在心上。五十知天命,朕放你五天假,出宫好好操办生日,不妨多请几桌。对了,上次你向朕提起过继侄儿为子的事朕允了,朕赏他个右藏署令(正八品上,掌管内府珍藏),让他用心办差。”

    刘维国拜伏于地,涕泪横流,老半天才抽泣地谢恩道:“老奴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方真满意地点点头,道:“睁大了眼睛,替朕看清楚了,回宫后将情形说与朕听,那个江安义不妨也发张帖子请他,朕还要再看看。”

    江安义不知道内宫中发生的事情,而他在紫辰殿面圣时被斥,险些被抓的事却被朴良佐和钟友直传得沸沸扬扬。京中无私密,“江愣头”之名更回坐实。

    散衙之后,范师本匆匆回到住处,看到江安义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教石头和范志昌念书,摇头晃脑地满脸陶醉,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范师本挥手将儿子和石头赶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瞪着江安义道:“安义,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忤逆天子,你不要命了吧。”

    江安义替范师本斟上一杯凉茶,笑道:“耳报神可真够快的,早上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

    一口气将茶饮尽,范师本道:“朝中大小官员都知道了,都说你是名副其实的‘愣头’。安义,愚兄要劝你几句,身在官场最重要的是难得糊涂啊,不不要事事强出头,你就浑身是铁,能辗几根钉啊。”

    范师本边说边摇头叹息,看来这段时间做监察御史,感触良多。

    江安义心头感动,笑道:“范兄说的是,我以后注意。天热,多饮一杯安龙苦茶,清热降火,等会我亲自下厨,咱哥俩喝几杯。”

    晚饭的时候,冬儿替两人司酒,她已经从范夫人嘴中知道了江安义处境不佳。这段时光的相处,冬儿对江安义渐渐了解,原本嫁鸡随鸡的想法化成一股说不清的情愫,牢牢地系在江安义身上。

    冬儿有心劝慰几句,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替两人斟满酒,回到自己房中暗暗垂泪,替江安义担心。

    司农寺卿李明行回到府中,吩咐道:“自今天起,严加看管住彤儿小姐,不许她偷偷溜出府去,派人催催老家那边,快来人把这个惹事精接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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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