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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六章援走莎宿

    十二月的戈壁滩,苍莽的大地显得空旷无边,地面上黄一块,白一块地斑驳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带着地面的石头奔跑,一队长长的商队艰难而坚定地行进着,身后留下长长的痕迹,无声地延伸到天边。

    江安义穿着厚厚的羊皮裘,装扮成护卫的样子,无精打采地跟着商队前行,头上的搭耳蕃帽挂满了白霜,那是口中呼出的白气冻结而成。离开会野府已经十天了,算算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想起家中欣菲和彤儿幽怨的脸,江安义不禁慨叹,难怪都说风流债最难偿。

    对江安义来说,罗娜只是生命中发生的过往,是年少放浪时曾经的过往,一切都随着离开变成了回忆。当初他曾让罗娜随他回郑国,罗娜选择了留在莎宿成为王妃,江安义认为两人之间的这段情缘已经斩断。

    延择夫带来罗娜的信,信中表述了思念之情,讲述了莎宿国面临的困境,请江安义能施以援手,到莎宿国来帮她渡过难关。江安义的心波动了一下,淡忘的记忆瞬间涌上心来,一阵恍然失神。等清醒过来,江安义对着一脸渴望的延择夫摇头道:“这件事江某帮不上忙。”

    开玩笑,身为郑臣前去西域莎宿国帮忙,而且还是帮王妃的忙,让御史们知道了,自己还要不要做官。再说,莎宿王虽然昏迷了,等他清醒后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这可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延择夫见江安义拒绝,又从怀中掏出封信递给江安义。这封信是吐乐布写的,信中回忆了当年的情义,然后讲了一件让江安义大吃一惊的秘密,莎宿王子?隆盖是罗娜和他所生。

    江安义惊得目瞪口呆,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自己居然在西域还有个儿子?将信将疑地往下看,吐乐布在信中依照郑人习惯写了?隆盖的生辰八字,江安义往前推算了十个月,正是他和罗娜在一起的时间。

    延泽夫又小心地拿出个锦袋,道:“这是小王子满月剃下来的头发,吐乐老爷子让我带来给江公子看看,并让我转告江公子小王子的眼晴是黑色的。”

    江安义茫然地打开锦袋,里面是绺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江安义恢复了些许神志,想到罗娜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淡蓝;咄舍拉的头发也是金黄的,眼睛是褐色的,再加上江安义听说过咄舍拉喜欢的是男人,这样看来?隆盖真是自己和罗娜生的儿子。

    刚才事不关己,江安义能淡然处之,现在多了个儿子,心态就不一样了。江安义详细地询问了儿子的情况,让延择夫留下地址,等决定后会去找他。延择夫说了所住的客栈,叮嘱道:“十万火急,江公子要尽快决定,要不然莎宿有变,王妃和王子可能身遭不测。”

    茫茫然地回到后宅,彤儿和欣菲都在。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彤儿有空便会在府衙一起吃饭,推说江安义做菜的味道好,喜欢吃。刺史大人也要讨媳妇喜欢不是,所以这段时间江安义总要亲自下厨炒两个菜。炒菜的时候,两个女人便聚在一起谈谈街上有什么新衣服,哪里新进了首饰、布料,要是江晨兴醒着,两人便轮流地抱着,轻声地逗弄着小孩,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吃饭时江安义总发愣,两个女人心细如发,看出他的异样。欣菲放下筷子问道:“江郎,怎么了?”是祸躲不过,江安义已经决定去趟莎宿国,索性硬着头皮把莎宿国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避重就轻地交待了与罗娜的那段情缘。

    欣菲的脸立时沉了下来,督监大人的气场十足。彤儿又气又急地道:“江郎,你可真能沾花惹草,从北漠逃亡还能勾搭上个西域女人,那女人长得漂亮吗?是不是像胡风酒肆里劝酒的女郎,黄头发蓝眼睛,皮肤白得吓人?”

    看着两个女人一脸鄙夷的样子,江安义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地干了门前杯。听了小半个时辰的埋怨后,江安义抬起头道:“不管怎么说,隆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我决定去趟莎宿国。”

    欣菲和彤儿沉默下来,她们知道可以埋怨、发泄不满,可以不理睬那个莎宿国的女人,但绝不能阻止江郎前去找自己的儿子,骨血两个字,是无法用言语和行动阻隔开的。

    沉默了片刻,欣菲道:“去趟莎宿国,往来至少要一个月,江郎你是化州刺史,怎么脱得开身?朝庭知道后如何办?”

    “马上就是年假,衙门要封印,届时我再装几天病,希望能蒙混过去。”江安义无奈地道。

    欣菲冷笑地道:“装病能装多久,马别驾、华司马他们要不要来探视,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应付他们?马上就要过年,届时大伙前来拜年我怎么说?秦子炎代表龙卫来了怎么办,我难道能把他也挡在外面?”

    江安义垂头不语,这件事确实棘手,一时间他只能想到装病的办法。

    彤儿转了转眼珠,乖巧地道:“姐姐见多识广,一定想到了办法。”

    江安义被彤儿提醒,把期盼的眼光投向欣菲。

    欣菲佯嗔道:“妹子,你倒是乖巧会讨江郎的喜欢,把难题推给我。”

    江安义赶紧拉住欣菲的手,柔声道:“江某无行,让夫人受累,实在惭愧难言,敬酒一杯以表愧疚之意。”

    彤儿倒上酒,递给欣菲,欣菲白了江安义一眼,接过酒一饮而尽。

    “此事要瞒是瞒不过的”,欣菲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唯有把秦子炎拉进来才行,有龙卫帮忙,江郎离开才不怕朝庭怪罪。”

    “西域诸国生出变化,龙卫肯定要采取手段,江郎与吐乐家的交往龙卫清楚,”欣菲暗中用手掐了江安义一把,酸酸地道:“只是不清楚你和王妃还有更深层的关系。”

    江安义苦笑,不敢作声。欣菲继续道:“江郎不妨跟秦子炎说吐乐家请你救援,你担心戎弥国吞并莎宿后对化州用兵,所以决定前去看个究竟,破坏戎弥国的打算,如果成功则把功劳推到龙卫身上,即使不成功龙卫也算有所作为。秦子炎上进之心正炽,又见识过你的能耐,只要我出面劝说,应该会答应下来。”

    “江郎再让秦子炎暗中与方别驾和华司马通气,由他暗示你奉龙卫之命前去西域办差,表面上称病拒客,有什么事由他们出面,这样一来就能搪塞过去了。不过,天子的耳目众多,我恐怕这样做最终还是瞒不过去。”欣菲皱着眉头道。

    江安义沉吟道:“瞒不过去便不用瞒,我临行前索性向天子暗奏,只说戎弥国用兵在即,为化解化州危机,我借龙卫之名前去莎宿国打探消息,见机行事,只要能破坏戎弥国东侵之事,天子定然不会怪罪。”

    就这样,第二天江安义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随即带着朴天豪、陈安凯,龙卫府派了陈汉和一名供奉白啸风,一行五人跟着延择夫的商队前往莎宿国。商队不能没有货物,肥水不流外人田,江安义让彤儿把李家运来的瓷器和丝绸充当货物卖给了延择夫,价钱十五万两。为了江安义早日成行,延择夫忍痛吃个哑巴亏,带着货物急急回莎宿国。

    这次去莎宿国所走的路线没有通过尉车国,因为尉车国、居须国正联合戎弥国要对莎宿国用兵,延择夫生恐生出事端来。直穿休梨国这条路过关税比尉车国多出三成,此时不是心疼钱的时候,延择夫缴了过关税穿城而过,抓紧时间往莎宿国赶。

    江安义打量休梨国城池内的情况,往来的人群中有不少郑人装束,多半衣着破烂,神情愁苦。延择夫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郑人多半是被掳来的,有些是他们的后代,这些郑人在休梨、尉车、戎弥有不少,被当成贱民对待。”

    正说话间,前面有个休梨服饰的胡人踢倒乞讨的郑人老者,向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江安义的马经过老者时,见他倒卧在地上,手中破碗摔成几瓣,头发苍白,目光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江安义跳下马,扶起老人,那老者看到江安义黑色的眼睛,蕃帽中露出的是黑色头发,知道是个郑人。

    老者神情陡然激动起来,紧拉住江安义的袍袖,哭道:“大爷,您行行好,回郑国的时候把我带上吧,我是化州雁途县人,被胡人掳来已有二十余年了,老汉想回家,葬在郑国的土地上,不想流落在他乡做孤魂野鬼啊。”

    延择夫在一旁催促道:“江公子,这样的郑人太多了,你顾不过来的,还是早点赶去莎宿,王妃和王子还等着同您会面呢。”

    “腾出一辆车来,我要带他走。”江安义冷冷地道,俯下身子掺起老者,轻声道:“老人家,我会带你回家。”

第五百零七章风急浪高

    鄯水关,是休梨国通往莎宿国的关卡。商队排着长队准备通关检查,城门处不断有休梨骑兵进进出出,商路虽然没有封闭,但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延择夫到前面打听消息,功夫不大脸色发青地回来了,低低的声音告诉江安义:“情况不妙。戎弥国同尉车、居须国的十万联军已经在尉车境内集结,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我国大将军?必正在调动军马,准备抵御入侵。”

    江安义问道:“休梨国会出兵干涉吗?这么多骑兵出入,该不会趁火打劫吧。”

    延择夫没有回答,忧心忡忡地望向新伊城方向,他的家人都住在新伊城。莎宿国面积不大,如果没有抵抗,联军两三天内就可能攻打到新伊城下,国破家亡之时,他的下场便会和马车中那个郑国老者一样。

    出了鄯水关,往前三十里便是莎宿国的边城墨焉城,江安义问道:“此处离新伊城还有多远?”

    “还有两天半的路程。”延择夫道。

    “太久了,”江安义道:“情况紧急,我带人先走,你带着商队在后面赶。”

    延择夫巴不得江安义早些去救火,当即叫过一个莎宿小伙,道:“他叫希鲁帕,是吐乐家的家仆。就让他带江公子前往新伊城,到时吐乐老爷子自会安排你进宫。”

    江安义带着朴天豪和陈汉,跟着希鲁帕四人八马驰往新伊城,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赶到了新伊城东门外。远远看见城楼之上旗帜飘舞,有军兵往来巡逻,城门却关闭了。

    路旁有个行人,希鲁帕跳下马行礼,问道:“这位大哥,还不到时辰城门怎么关闭了?”

    “城中戒严,说是搜拿奸细,要进城等明天吧。”那人扬长而去,留下四人面面相?。

    已经来到城下,江安义不想把时间浪费到不知结果的等待上,道:“得想办法进城。”

    四个人重新上马,围着城墙转圈。新伊城总体呈圆弧形,高约二丈,陡直向上,城墙用石块垒砌成,光滑没有缝隙,徒手不可能攀爬上去。天气寒冷,江安义注意到城墙外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越发没有借力处。

    陈汉轻声道:“可以用飞抓攀进去。”陈汉是江湖人,在龙卫任差时时常往来西域与郑国之间,随身行囊中带着这攀高越墙的必备工具,紧要时还能当兵器使。

    江安义接过飞抓,见这东西形如鹰爪,四趾,前三后一。前三趾为三节,后趾两节,关节相连处装有机关,能伸缩自如。趾梢锋利,可以勾拿物体,趾根插在如掌面的趾孔中。掌面套在圆形铁环上,有弦索系于环上,环后系绳索。

    陈汉拿在手中示意用法,用时手握飞抓,向上猛力扬起,飞抓四趾展开,等到命中物体时趾梢扣住,猛力拉绳索,牵动弦索四趾合拢,能牢牢抓住目标。

    吃过东西,稍做休息后,江安义练习了一会飞抓,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四个人沿着城墙找寻可供攀爬的地方。城墙之上火把通明,隐隐传出说话声,大战在即,看守十分森严。为了避免惊动守城军兵,江安义决定独自进城,而且此行江安义骑了木炭,带了穿雷枪、杀月刀和射星弓,这些东西都不容有失。

    一直等到二更天,城墙上的动静小了很多,现在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城墙上没有遮挡,寒风刺骨,难以久立,那些兵丁聚在避风处火盆边取暖,带队的将官只要他们按时出巡也懒得追究。

    江安义悄然来到城下,杀月刀背在身后,孤身闯王城,带把兵刃防身。选择了一处略暗处,江安义贴在城墙上静听,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刚刚走过,此刻安静下来,下一班要在一刻钟之后。

    扬手将飞抓朝城墙上抛去,“叭”的一声落在城墙内,伸手一拽,抓勾抓牢,手中绳索绷紧。江安义静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有人过来查看,放心大胆地攀着绳索登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寒风呼啸,十余丈远的避风处有伙莎宿兵围着火盆聊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收好飞抓,江安义借着旗帜飘忽的暗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城。江安义对这座莎宿的王都并不熟悉,只是记得城中有个大广场,到了那个广场往东走里许便是吐乐家。

    新伊城的风格与会野府完全不同,建筑物外表多用白色、红色的大理石,在冬日里释放出温暖,屋顶或高耸尖锐或圆顶上拱,大门是弧拱型,镶饰着精美的花纹,宽敞的大街能容得下六辆马车并行。江沿着大街来到新伊城的广场,广场铺着黑白相间的花岗岩,正中是座喷水的雕塑,江安义和罗娜来过这里玩耍,知道顺着雕像左手方向行进里许,就是吐乐家。

    夜已深,街道上没有行人,江安义行走在记忆的街道上,轻轻地足音叩响心中的思念,关于罗娜的一切开始清醒地复苏,一颦一笑拨动着江安义的心弦,让他情不自禁地泛起微笑,想像着未见面的儿子的模样,脚步变得急切起来。

    前面就是吐乐家,门前传来说话声,江安义脚步一顿,身形隐在弧形的门沿暗影下,探头张望。吐乐家门前居然有数百名军兵,手拿刀枪峙立不动,看样子是看守。借着火把的光亮,江安义发现吐乐家的大门有所变化,多了座精美的花坛,大理石的地面被草地取代,虽然是冬季,草地依旧青绿喜人,看样子罗娜成为王妃后吐乐家跟着水涨船高了。

    稍看了片刻,江安义觉得从正门进去的可能性不大,但转向后门,后门居然也有一队军兵,江安义皱起了眉头,看来情况有变,吐乐家被人包围住了。要进宅难不住江安义,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江安义跃上围墙,翻落进院子。判断了一下方向,江安义朝着吐乐布所住的走去。吐乐老爷子的住处居然还亮着灯,门口有人护卫,隐约有说话声传出。江安义现出身形,向着光亮处行去。

    “什么人?”门前护卫发现了不速之客,抽出刀高声喝问道。

    “郑人江安义。”

    屋内人听到声音,房门打开,吐乐老爷子和三个儿子现身,看样子父子四人正在屋中商议事情。看到灯火下微笑着的江安义,吐乐布开心地笑道:“安义,你来了,罗娜有救了,快请进屋。”

    等江安义坐下,吐乐布迫不急待地道:“赞儿,你把眼下的情形先告诉安义。”

    吐乐赞是吐乐布的三儿子,虽然年纪最小能力却是最强,罗娜摄政后升任他做了国相,和两个哥哥一起把控着莎宿国的朝政,吐乐布隐在幕后,暗中出谋划策。咄舍拉突然病倒,吐乐布当机立断,拉拢帕火教大长老斯吉,命侍女吉朵腹语假传王命,让孙女罗娜摄政,逼走国相盖英和,吐乐家压倒政敌,独揽朝纲。

    可是戎弥国趁乱起兵,一心想吞并莎宿国,羌兰国不愿救援,其他诸国骑墙观望,莎宿国陷入危机。吐乐布想起当年江安义的神勇,有这样一位猛将带兵,何惧戎弥联军,说不定还能趁胜索要些好处来。于是暗中派延择夫带着咄隆盖的头发向江安义求救,以他对郑人的了解,江安义得知隆盖是他的儿子必然会来救援。

    一切都在吐乐布的算计之中,谁知?必大将军生出野心,借抵御外敌之名调了二万军兵入城,封锁住新伊城四门,包围王宫和吐乐家,逼罗娜退位给咄隆海。以保全王子咄隆盖和吐乐家性命为条件,让罗娜嫁给他。

    幸亏琅洛身为?侯,手下有五千精兵,守护住王宫,斯吉大长老斩杀了几名潜入宫中的刺客,局势暂时僵持了下来。?必派人看守住吐乐家,派人传信给吐乐布,明天让他进宫劝说罗娜,要不然兴兵屠尽吐乐家再杀进宫去。

    任吐乐布有千条妙计,遇上蛮不讲理的屠夫也无计可施,父子四人商议了半夜也没有良策,准备明天先进宫拖延些时日再说,恰巧江安义就赶到了,再晚一天说不定又是另一种情形。

    吐乐布对江安义到来寄以厚望,土堡初会,江安义杀死咄其暴的护卫长、镇刀大将粟什,救了商队;王宫之中,江安义力斗猛士舍拙,致使局面反转,咄舍拉意外登上王位,可是说,因为吐乐家的命运因为江安义而发生了改变。要不是王妃对吐乐家意义重大,吐乐布真想把最疼爱的孙女罗娜许配给这个来自郑国的年轻人。

    后来,吐乐布陆续从往来的商人嘴中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来历,知道他是郑国极为罕见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写的诗词即便在莎宿国也有人吟唱;再后来,江安义来到化州做刺史,吐乐布深慕郑国文化,对郑国的官场十分了解,知道这么年轻的刺史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坚信,江安义和罗娜所生的儿子隆盖长大成人后必然会成为一代英主。

    目光落在江安义放在一旁的弯刀上,吐乐布认出是土堡大战时江安义夺自粟什手中的魔刀杀月。想起关于魔刀的种种传说,吐乐布暗暗感慨,这一次杀月魔刀又要痛饮人血了。

第五百零八章宫中相会

    第二天一早,吐乐家大门敞开,吐乐老爷子在三个儿子的相伴下走了出来。守门的军兵围了上去,带队的将官上前施礼道:“老爷子这是要到哪里去?”虽然?必大将军命他们看守吐乐宅,但吐乐家满门权贵,这些人言语之间不敢无礼。

    吐乐布认识带队的将军叫腾纳多,笑道:“是腾将军值守啊,夜来风寒,有劳了。老朽奉?必大将军之命去见罗娜王妃,请将军放行。”

    腾纳多是?必的心腹,知道确有此事,恭身道:“我派人护送老爷子。?必大将军吩咐过了,今日宫中有大事,暂时罢朝,几位吐乐大人还请呆在家中。”

    吐乐赞大怒,这分明是想软禁自己一家人,吐乐布冲他摆摆手,道:“既然大将军有话,你们就呆在家中听信吧,等我回来再说。”

    吐乐布在化妆成护卫的江安义掺扶上登上马车,驭者长鞭一挥,马车向王宫驶去,江安义跨上座骑,在马车旁护卫。江安义用凤仙花粉把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脸上也涂抹了白灰(粉),看上去跟其他莎宿护卫并没有区别。

    王宫前的广场上重兵陈列,宫中的侍卫手拿刀枪与之对恃。护送吐乐布的士兵先行上前沟通过,等马车到来后,?必手下的都尉让吐乐布下车,只许他步行带两名护卫进宫。

    行走在枪林刀阵中,无形的杀气激起江安义斗志,手摸在腰间的杀月刀把上,那把魔刀仿如知道心意,在鞘中散发出妖异的黄光,轻轻地颤鸣着。吐乐布见惯大场面,脸上的笑容不变,另一侧的护卫却吓得两腿发颤,挪步艰难。王宫那一头,琅洛闻讯接出,把吐乐布迎进后宫中。

    后宫建筑多用洁白的大理石构建,尖顶和高塔充满了异域风情,虽然是冬季,雪松苍翠,绿草泛青,青白基调的色彩分明醒目,饰以金色的花纹,整个后宫显得富贵典雅。

    琅洛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大殿,高大宽阔的殿门从内打开,满殿的华丽映入眼帘,脚下是松软的织毯,墙壁悬挂着色彩艳丽的挂毯,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镶面化成七彩的光芒,使整个大殿流光溢彩。

    罗娜高坐在王座上,头戴着璀璨的王冠,身穿着金色的锦袍,雍容华贵。江安义的视线落在罗娜的脸上,依旧眼如秋水,面若桃花,细看之下多了些少妇丰韵,越发悠雅迷人。目光朝四处看了看,除了侍立的宫女,江安义并没有发现小孩。

    看到爷爷进殿,罗娜站起身,凄然笑道:“爷爷进宫若是想劝我屈从?必的话,就不要开口了。孙女宁愿玉碎,也不愿意从命。”

    吐乐布暗自惭愧,如果昨夜江安义不来,今日之行恐怕真要劝罗娜委屈求全。殿中侍女不少,这个时候指不定谁已经被人收买,吐乐布不敢轻易说话,对罗娜道:“王妃,且让左右先退下,我有话对你说。”

    等殿中侍女退尽,吐乐布侧身一指江安义,笑道:“罗娜,你看看他是谁?”

    罗娜漫不经心地扫了江安义一眼,随即眼睛一亮,死死地盯住江安义,脸上的神情变得惊疑不定,紧接着狂喜起来,上前走了几步。离着江安义丈许,罗娜停住脚步,泪水慢慢漫出了眼眶。

    江安义心中泛酸,挤出微笑招呼道:“罗娜,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罗娜再也忍不住,紧走几步上前紧紧抱住江安义,“呜呜”哭出声来。泪水濡湿了江安义的前襟。江安义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得伸手拍了拍罗娜的肩膀,毕竟在他看来罗娜已经嫁做他人妇。

    吐乐布让孙女发泄了一下,出言道:“罗娜,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必随时会来,咱们商议大事要紧。”

    罗娜松开手,擦了擦眼泪,扁着嘴埋怨道:“你怎么装扮成这个样子,连头发都染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还好,这双眼睛没变,还有这眉毛。”

    说着,罗娜伸出手,想去抚摸江安义眉角的伤疤。吐乐布轻咳道:“罗娜,去把隆盖叫来,让安义见见。”

    罗娜娇羞地看了江安义一眼,吩咐身后的吉朵:“去把小王子叫来。”

    功夫不大,吉朵牵着一个黑发黑晴的小孩进来,那孩子笑嬉嬉地向罗娜行礼,叫了声“阿娘”。江安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孩子身上,那眉眼跟晨智、晨兴相似,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儿子。这种骨肉间的血脉联系很神奇,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江安义对这个陌生的儿子满满的亲切感。

    罗娜爱怜地把儿子搂在怀中,含情脉脉地看向江安义,目光中诉说着思念、骄傲、心酸……

    隆盖挣开罗娜的怀抱,扑向吐乐布,欢快地叫道:“太公,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了,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一句话提醒了江安义,自己来的匆忙,居然忘记给儿子带点礼物了。

    吐乐布有些尴尬地摸摸隆盖的小脑袋,柔声哄道:“太公有事找你娘,下次一定记得。隆盖,这个是江叔叔,问声好。”隆盖的身份特殊,现在他还小,昨夜吐乐布与江安义商量不宜父子相认,江安义也有顾忌,所以决定以叔叔的身份相见,至于以后等隆盖长大再说。

    江安义满面笑容,等着儿子喊自己,聊胜于无。哪知隆盖瞄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地继续向吐乐布撒娇,大人们脸上的笑容化成尴尬。化解尴尬的是殿外传来的吵闹声,还没等罗娜发怒,殿门猛的被推开,?必带着两名随从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琅洛和斯吉大长老。

    琅洛显然吃了亏,身上的胸甲向里凹进去一块,追在?必身后高声喝道:“?将军,外臣擅闯后宫,你想造反吗?”

    江安义退到吐乐布身后,当年咄舍拉还是二王子的时候,江安义曾在他家中见过?必。?必金黄的须发,神采飞扬,穿着一身金色的盔甲,有如天神般威武。身后跟着两人,左边的高大魁梧、右边的瘦小枯干,高大魁梧的紫脸壮汉是勇士舍拙,那个瘦小的是个光头黑肤、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

    ?必站在大殿当中,张狂地哈哈笑道:“国主生死不明,国破家亡在即,吐乐家搞得天怒民怨,要想保全性命,只有照我说的去做。罗娜宣布退位嫁给我,由我摄政监国,戎弥国的联军自有我去处置。”

    “你做梦”,罗娜愤然斥道。

    江安义怒火中烧,虽然罗娜没有嫁给自己,但毕竟曾是自己的女人,昨夜听吐乐布的言语透露,咄舍拉与罗娜并无夫妻之实,除了自己外罗娜并没有别的男人,?必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色迷迷地盯着罗娜,毫不在意她的怒斥,猖狂地笑道:“美人儿,你嫁你咄舍拉这样的兔子白瞎了,不如跟着我,保管让你乐翻天。”话语之中流露出对罗娜的亵狎,对国主咄舍拉也毫无尊敬之意,不臣之心跃于言表。

    斯吉大长老插言道:“?将军,国主只是略有不适,随时可能醒来,你如此丧心病狂,不怕抄家灭门吗?”

    “哈哈哈哈”,?必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斯吉长老,不要再骗我了,我已经问过医官,咄舍拉醒不过来了。吐乐家想利用罗娜把持朝政,立那个小杂种为王储,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已经找到我要求立咄隆海为国主,封我为护国将军。你要是识时务赶紧归顺,我保证不牵连帕火教,否则等我杀了吐乐家,就灭了帕火教在莎宿国的传承。”

    说着,?必用手指了指身旁瘦小黑瘦的僧人道:“这位是来自天明国的术空大师,斯吉长老想必听说过。”

    那黑瘦僧人单掌竖起,向着斯吉行了一礼。斯吉心中巨震,手舞火焰还礼道:“久闻术空大师之名,没想到今日得见,幸会。”

    天明国在西域二十八国的西南方向,国人信奉佛教,佛教派系繁杂,术空大空所信的祈那教讲求正道苦行,舍弃贪欲,检束身心,刻苦精勤,持戒修行。二十三年前术空大师来莎宿国传道,曾让弟子将其埋于土中七日,七日破土丝毫无损,轰动一时,术空大师趁机招揽了众多信徒。

    术空大师带着这些信徒在新伊城外采石建寺,三年寺成,其他教派以祝贺为名上门挑衅,其中就有斯吉长老的师傅辛玛伊。那日术空大师连败各教高手,师傅也被术空大空一掌印在胸口当场吐血,后来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与他对敌。术空大师行走西域传教,极少与跟朝庭打交道,没想到?必居然能请动他,今日自己怕是护不住王妃母子。

    斯吉黯然退开,?必越发得意,指着吐布乐和隆盖冷笑道:“罗娜,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正好老的、小的都在,一并拿下了。”

    舍拙捏着拳头,狞笑着向吐乐布走去。琅洛大吼一声,挡在他的面前,舍拙晃着膀子道:“刚才那一拳还不够吗,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一拳挥出,琅洛双臂一封,却被砸得向后飞退,江安义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形。琅洛回头,愣了一下,惊喜地叫道:“江公子,是你。”

    舍拙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打量着江安义,看着有几分面熟。江安义微笑道:“大个子,不记得我了,当年在王庭你我还打过一架。”

    “是你”,舍拙终于认出江安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年相搏虽然未分出胜负,但自己的脚却被江安义踢得生痛,打了几十年的架,他还是头一次觉得打不赢对手。

    ?必也惊疑地盯着江安义,这个吐乐家的护卫什么时候跟舍拙打过架,还在王庭上。猛然想起此人是当年敌住舍拙的那个郑人,虽然染了头发,相貌改变不大,目光望向江安义眉梢的伤疤,没错,就是那个郑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必的目光在隆盖的身上掠过,醒悟过来,哂笑道:“原本罗娜的那个野种是同你所生,来了正好,我就送你们一家人上路。舍拙,杀了他。”

    舍拙鼓足力气,挥拳向江安义砸来,只是五年后的江安义已不同当年。左掌轻巧地迎住舍拙的拳头,内劲裹住往右侧一牵,舍拙情不自禁地向右旁滑去。江安义也不伤他,右掌拍向舍拙的肩头,又一股巧劲吐出,舍拙感觉有人在肩头旋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向,跌跌撞撞地向着?必撞去。

    “你疯了吗?”?必惊怒地喊道。身旁的术空大师向前弹出,伸手在舍拙肩头一拍,舍拙止住脚步站定,愣愣地不知所措。

    术空大师面向江安义,单掌竖礼,干涩的郑语道:“这位施主好本领,术空想领教几招。”

    对于僧人,江安义不敢失礼,拱手应道:“大师乃方外之人,何必踏足红尘,青灯古佛自在逍遥不好吗?”

    “阿弥托佛”,术空口诵佛号,肃容道:“方外之人亦有红尘牵拢,老僧当年曾受过?必将军先人的恩惠,若不报恩放下执念,恐难成正果。”

    江安义轻叹道:“既是如此,江某便领教大师的高明。”

    双掌前探,一股狂飚吐出,直奔术空的前胸。术空双足立定,上身如断折般地后仰,真气击空。江安义大吃一惊,他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动作,超出了人体的本能极限。

    术空身子后仰,单手撑地,双足腾空,一前一后闪电般地朝江安义的小腹踢来。江安义后撤一步,双掌往外一封,足尖踢在掌心有如针刺般疼痛,一股怪异的真气像蛇行般往经脉钻来。

    紧接着,另一只脚又踢至,江安义咬牙握拳,朝着足尖击去。“砰”的一声,劲气四溢,术空的身形略顿,双足落地。江安义刚运气化解钻入体内的怪异真气,术空上身如同皮筋般弹起,向着江安义射来,两只黑瘦的手从僧袍中探出,如同两只乌蟒,发出“嘶嘶”的声响,向江安义的左右胸咬去。

第五百零九章激斗怪僧

    江安义从未碰到过这样的对手,身体有如皮筋般可以随意变形,出手的角度超出估算的范围。看到术空的双手袭来,江安义再撤半步,双手如钩,向两只“乌蛇”的七寸叼去。

    触手有如枯木,坚涩干硬,不待江安义抓实,那枯木化成牛皮,又韧又滑,突地向前一伸,食指和中指并伸如剑,两道真气直刺向江安义的胸口。

    江安义大惊,双手抓出,胸腹大开,如被点中恐怕要当场吐血。松开手,足尖用力向后蹬踏,明玉真功在身前布成一道气墙,术空的指风点在气墙之上,真气激荡。江安义感觉胸口被两根尖刺点中,气血翻涌,胸口烦闷欲吐。

    强吸一口气,理顺体内真气,江安义袍袖鼓胀,元玄真气再无保留,如同火山般朝着术空喷勃而出,将术空全身都罩在真气攻击的范围之中。

    术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身形跃起,人在空中双脚弯曲贴胸,双手抱膝头伏低,化成一个肉皮鞠向江安义撞来。江安义的真气呼啸,触体欲焚,“皮鞠”却似毫无影响逆风前行,真气被巧妙地向两旁卸开。

    江安义骇然,这是什么古怪的招数,居然无视真气袭体,自己的元玄真气有如烈火,看术空面容不变,丝毫没有影响的样子。其实术空感觉身处火炉之中,只是他自幼习练锻体功,讲究铁钉扎身不破、火烧冰镇不损、埋于土中能活。

    离江安义还有三尺远,术空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以头为锤,迅猛地向江安义砸来。江安义双腿微蹲,扎稳地面,双拳迎向光头。

    “蓬”的一声巨响,大殿在巨震中轻颤,殿壁上的挂毯松脱落地。江安义感觉从光头传来的劲力难以抗御,身形向后跌去,碰倒了摆放瓜果的小几,瓜果滚了一地,放在几上的杀月刀掉落在织毯上。

    江安义感觉真气在经脉中四窜,肌肤鼓胀欲裂,眼前金星乱转,口中发腥,内腑受了伤。

    “安义”,罗娜惊呼道,隆盖吓得“哇”的一声哭出声。术空大师没有追击,木然地站在原地,枯槁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

    ?必发出枭笑声,得意地道:“大师,杀了这小子。”

    吐乐布着急地道:“安义,用刀。”

    杀月刀就在江安义的手边,江安义顺手拿过,起身抽刀,杀月刀淡淡的黄光泛起,闪着妖异的光芒。术空眼神一凝,看出杀月刀的不凡。?必认出这把曾被莎宿国收藏的魔刀,惊叫道:“大师小心,这是魔刀杀月。”

    “大师技艺超群,江某不是对手,要动用兵刃了。刀枪无眼,大师请小心。”杀月刀在江安义的手中发出轻鸣,太久没有见血,让这把魔刀生出对鲜血的渴求。

    术空单掌问讯,神色凝重了许多,涩声道:“施主的功夫不在老僧之下,只是对老僧的技艺不熟悉而已。生死由命,施主尽管施展,无须留手。”

    江安义不再多话,手中杀月刀幻起一道黄色的匹练,向着术空劈去。术空身子在刀芒间扭曲摆动,忽前忽后,就像暴风雨中摇晃不定的花草,躲闪着杀月刀。双手化成鹰喙,不断地点击在杀月刀的刀身之上,震得杀月刀黄光波动,发出阵阵颤鸣。

    这轻颤透过持刀的手,传送到丹田和识海处,精妙地激起层层涟漪,不单扰乱着江安义的真气输出,连腾空的阳神也被扰得不安稳。自从踏入炼神还虚之境,江安义能将神识放出锁定对手的举动,料敌于先机。可是术空身形飘忽,虚幻难测,诡异莫名,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对敌经历,十分被动。

    十余招过后,术空单足钉地,另一条腿突兀地从右侧踢向江安义的左腰,由于术空的招法过于诡异,江安义的攻势留有三分余地,手中杀月刀回撤,刀柄撞向踢来的足尖。术空的右腿从膝盖处一折,刀柄击空。紧接着术空的身形像枯木般向前倒去,折起的右腿猛然弹出,蹬在杀月刀的刀面之上,江安义借势后跃,幸亏大殿够大,容得下两人腾闪。

    隆盖的哭声传入耳中,江安义心中凛然,今日若败,或许自己能够逃脱,但罗娜母子和吐乐一家就要命丧刀下。

    “施主好功夫,老僧亦奈何不得,不如就此罢手,如何?”术空奇招屡出,虽然占着上风,却没能伤到江安义,他明白等江安义熟悉自己的招法后,情况就会发生转变,还不如趁机收场。

    ?必叫起来:“大师不可,不除去这小子罗娜便不会屈服。”

    术空长叹一声,道:“阿弥托佛,是非因果,今日了断。施主,请。”

    江安义收摄心神,隆盖的哭声在耳中听而不闻,心神晋入空明。手中杀月刀缓缓立起,黄芒吞吐不定,踏步向前,全力连劈五刀,刀风带着利啸,却并不接攻向术空,而是弥散在术空身旁。左右,上空皆被刀劲封死,术空除了直进、后退外不敢施展别的手段。

    术空心中暗凛,江安义刀风选取的弧度正是自己想要进击的方位,莫非自己的招数已被看破。不能再等,术空如皮鞠般弹起,身形诡异地伸缩,在空中避让开刀风,双手前探,锁向江安义的喉头。

    江安义真气护体,缓缓闭上双眼,感应空中气机,看似随意出刀,却攻敌所短。术空左飘右闪,动作奇诡,却再难避开惊涛骇浪般的刀势。在旁人的眼中江安义出刀零乱、破绽众多,可是术空却暗暗叫苦,江安义的每一刀都应自己动作变化而生,要想取胜,唯有行险一搏。

    想到这里,术空身形突进,杀月刀朝着面门劈下,术空身子如皮筋般扭转,刀贴着鼻尖而过。术空欺进江安义的身前,以肩发力,朝着江安义胸口撞去。

    “咄”,江安义吐气出声,真气凝成气柱从口中喷出,捣向术空的光头。

    “蓬”的一声闷响,江安义被撞得腾空飞起,压在刚才倒翻的小几上,把瓷器的碗碟压得粉碎。伤上加伤,江安义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腥红的鲜血喷洒在雪白的织毯上,分外醒目。

    罗娜惊叫出声,跑上前扶住江安义,眼中含泪,“江郎,你不要紧吧。”

    江安义摆摆手,目光投向仍站立着的术空。术空的头被真气正砸中,脑袋里有如塞进了一团蜜蜂,七窍之中渗出血来,挂在黑瘦的脸上分外狰狞。

    好半天,术空才清醒了些,幸亏他习练的是锻体术,要不然这一下便要脑浆崩裂,死于当场,即便如此,脑中如沸,已受重伤,没有三五年调息不可能恢复。

    江安义在罗娜的掺扶下缓缓站起,手中杀月刀归鞘。术空静待了片刻,见江安义没有追杀之意,竖起单掌施了一礼,也不看?必,一语不发转身出宫。

    ?必傻眼了,没想到术空大师败在江安义手中,急忙转身要走。吐乐布叫道:“斯吉长老,烦你将?必留下。”

    刚才江安义和术空相斗,斯吉大长老神摇目夺,暗中惊叹换了自己对上任何一个,二十招内便要倒下。听见吐乐布喊他,斯吉大长老飘身堵住?必,笑道:“大将军,还请留步。”刚才?必用术空大师压他,让他颜面大失,此刻王妃一方取胜,他怎么肯放过?必。

    ?必色厉内荏地叫道:“宫外我有两万大军,你们谁敢伤我,大军杀进宫来,将你们粉身碎骨。”

    吐乐布笑道:“?必大将军,老朽只是请你在宫中暂留,并不想要你的性命。如果你的亲信要轻举妄动,便少不得要大将军你出面说话。”

    ?必见逃不掉,自己给自己壮胆道:“量你们也不敢拿本将军怎样。来人,本将军来得匆忙,早餐没有吃饱,给我上酒菜。”

    罗娜刚想喝斥,吐乐布笑道:“王妃,大将军为国操劳,理应赐宴。”

    功夫不大,酒席摆上,?必和舍拙见走不脱,索性盘腿落坐,开始吃喝起来。江安义调息片刻,已无大障,看着?必冲吐乐布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示意除去?必,这小子对罗娜不怀好意,可杀不可留。

    吐乐布摇摇头,轻声道:“杀了?必,必然军心大乱,莎宿国不战而乱。”

    江安义不服气地道:“死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莎宿国还找不也带队的将军吗?我记得以前大将军是休安提,他在哪里?让他出来领军便是。”

    吐乐布一拍巴掌,笑道:“安义说得对,如果休安提愿意出来领军,胜过?必百倍。”

    琅洛在一旁道:“休将军归隐在新伊城外的塞木禾,我这就派人去请他。”

    “不,你带我去,我要亲自去请。”吐乐布道,“安义,烦你坐镇宫中看住?必和舍拙,塞木禾在新伊城外十里,午时后我应该能回来,你护住罗娜母子,等我回来。”

    江安义点头,吐乐布和琅洛出宫。罗娜命人准备了两桌酒席,一桌给斯吉大长老,自己和江安义坐在一起,边吃东西边看住?必。隆盖站在江安义身边,小孩子崇拜英雄,刚才这位叔叔的神通让他好生敬佩,转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个不停,不时地伸手去摸杀月刀的刀鞘。

    ?必眼珠乱转,他虽然不知道吐乐布出宫做什么去了,但知道等他回来自己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唯一的希望就是宫外那些军队,但愿手下查觉出不对,冲进宫来救出自己。斜了一眼咬着羊腿的舍拙,?必暗骂,这个蠢汉倒是一点不担心,照样吃得开心,也不知死字临头。

第五百一十章诡谲风云(一)

    午时刚过,远远传来喧闹声,喧闹声越来越响,隐隐能听出“大将军”的呼声。

    殿中众人站了起来,罗娜紧紧地抓住江安义的手,轻声道:“江郎,若是乱兵你不要管我,带隆盖从殿后逃走。”江安义没有做声,只是握紧手中的杀月刀,虽然他对罗娜的感情不如欣菲几个,但也绝做不出抛下她独自逃走的事情来。

    ?必面带喜色,自己的那群手下总算明白过来,进宫来救自己了。用脚踢了踢舍拙,?必轻声命令道:“舍拙,等下打起来你护住我,只要拖延半刻钟就行。”

    宫门外,休安提心情复杂地看着盔明甲亮的将士,认出不少熟悉的面孔,自己离开军队已有六年,这些将士看到自己依然神情激动,不少人欢呼着“大将军好”,让他感动。只是国家危难之际,铁甲男儿不在边关抵御外敌保家卫国,却将王宫团团围住意图逼宫,不能不说是军队的耻辱。

    领兵的是右骑君安尔顿,此人是?必重用的心腹,曾经因为违犯军纪被休安提打过军棍。看到骑在马上的休安提,安尔顿又恨又怕,大声地喝令队伍的安静后,催马来到休安提面前。

    休安提穿着居家的青色皮袍,头上扣着皮帽,时光给他的双鬓添上些白霜,眼神依旧犀利得让人害怕。安尔顿暗咽了口唾沫,右手扣胸甲为礼,寒喧道:“休将军不在家中享清闲,怎么来王宫了?”安尔顿很想刺休安提一句,当初你可是说再不踏足王宫,怎么食言了。不过休安提积威犹在,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休安提不喜欢安尔顿,此人虽然作战勇猛,积功封为?侯,但为人凶残,动辄鞭打麾下,贪财好酒色,屡犯军纪,没想到?必做了大将军后把他提升为右骑君。见安尔顿发问,休安提淡淡地道:“老夫听说国主病重,想入宫探视,还请行个方便。”

    安尔顿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笑道:“这可不行,要进宫要有国主或者大将军的命令,休将军只是个普通百姓,恕卑职职责所在不能放行。”

    吐乐布掀起车帘,站在车辕上,举起手中的金牌道:“安将军,这是国主的金牌,是国主命休将军前来的,让开道路吧。”

    那块金牌确实是历代国主号令之物,是临出宫前罗娜交给吐乐布以防万一。安尔顿心中盘算,?必大将军入宫与王妃商谈已有两个时辰,只见术空大师出来,不见?大将军的人影。可惜术空大师没有告诉自己宫中情况,会不会?大将军要强行与王妃行好事,术空大师不好意思说。术空大师威名赫赫,有他护着?必大将军,安尔顿根本没有想过会有意外。他是个酒色之徒,想起平日与?大将军相同爱好,以己度人,嘴角现出一丝淫笑。

    心中已有主意,绝不能放休安提入宫,坏了大将军的好事。安尔顿面容一板,粗声道:“国主昏迷多日,这金牌怕是有人盗用,卑职奉大将军之令严守宫门,不能放休将军入内。休将军请回,等国主召唤再入宫不迟。”

    休安提没有理会耀武扬威的安尔顿,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落在三丈外排列整齐的将士身上,高声道:“老夫久不在军中,不知儿郎们还记得我,我可清楚地记得你们。赤亚盖、涅得、洛佑阿帕、希纳鲁……”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个将士激动地走出队列,上前数步,单膝跪地,高声应道:“赤亚盖见过大将军”、“涅得拜见大将军”……转瞬之间,队列之间踏了一排军中勇士。

    安尔顿被直接无视,气得脸色铁青,策马回返,举起手中的皮鞭恶狠狠地向出列的众人抽去,口中骂道:“谁让你们出列的,哪来的大将军,?大将军还在宫中与王妃议事呢,你们还不快给我滚回队列,不然老子宰了你们。”

    皮鞭劈头盖脸地抽向赤亚盖,赤亚盖是军中?侯,对安尔顿的飞扬跋扈早有不满,见他不顾情面扬鞭就抽,怒火难以遏制。赤亚盖猛然站起抽刀,刀如清水,由下往上,一刀将安尔顿的左腿斩断。

    安尔顿没想到麾下居然敢向他动手,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既然动了手,就再无退步,赤亚盖血红着眼睛盯着身旁众人吼道:“大伙一起动手杀了他,否则的话我杀了你们。”

    安尔顿平日嚣张拔扈不得人心,众人各抽兵器一拥而下,等休安提高喊“住手”,上前拉开众人时,看到地上的安尔顿已经被砍成肉糜。

    吐乐布跟着走过来,见休安提面带不愉,劝道:“休将军,外敌当前,国家存亡关头,切不可有妇人之仁。还请休将军约束好军队,随我入宫见国主。”

    事已至此,休安提长叹一声,下令道:“赤亚盖,希纳鲁,你们两个带着将士暂归军营,不可围在王宫之前,待我见过国主再做计较。”

    两人大声应诺,带着军兵离去。赤亚盖和希纳鲁都是军中?侯,?必限在宫中,左骑君禄竺加在边境领兵御敌,右骑君安尔顿身死,此刻军中以两人军阶最高,不怕将士不听命。

    看着军兵列队离去,休安提随着吐乐布和琅洛步行入宫。来到后宫殿外,琅洛高声禀道:“启禀王妃,休将军前来探视国主。”

    “啊”,罗娜惊喜地捂住嘴巴。她知道爷爷和琅洛一起去请休安提了,休安提的到来表示兵变已定,刚才“大将军”的欢呼声应该是在叫休安提。?必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休安提进宫意味着自己倚为臂助的军队已经失去掌控,想到这些天自己的所做所为,?必软瘫在地,抖成一团。舍拙鄙夷地看了一眼?必,上前几步向徐步入殿的休安提扣胸施礼。

    罗娜恢复了王妃的尊荣,端坐在宝座上接受休安提躬身行礼。休安提直起腰问道:“王妃,国主在哪?我想去探视。”

    休安提之所以被吐乐布说动,除了国家确实到了存亡的危难关头,还有便是想见一见国主咄舍拉。外面的谣言传得很凶,有说国主已被王妃害死,有说国主昏迷不醒,还有说国主已经逃到了羌兰。

    休安提出身军伍世家,自二十岁咄舍拉的爷爷时代就守卫王宫,到四十六岁升任大将军,历经三朝,咄舍拉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小时候还教过咄舍拉习武,有如自己的晚辈,现在生死不明,他自然关心。

    罗娜让人亲自领着休安提去寝宫,咄舍拉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几名医官日夜不离地照看着他。看着比死人多口气的咄舍拉,休安提心中酸楚难过,详细地问过医官病情,明白国主是因为惊怕昏倒,并非谣言所传为王妃所害。

    斯吉大长老在一旁叹道:“我替国主诊治过,乃饮酒过度又受惊吓致脑内淤堵昏迷,不过国主年纪尚轻,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希望休将军能带兵击退外敌,让国主能够安心静养,不受惊扰,或许国主还会清醒过来。”

    为了帕火教能成为国教,斯吉大长老已经付出了许多,为了让付出不落空,只有一条道走到黑,铁心拥护王妃了。休安提认识斯吉大长老,知道他并不热衷名利,他的话相对会公允些,原本犹豫不决的态度坚定起来。

    重回殿中,休安提仔细地打量了一眼站在罗娜身旁的隆盖,他离开时隆盖尚未出生,未曾见过王储。深吸一口气,休安提恭身道:“戎弥入侵在即,休安提身为莎宿臣民,杀敌卫国责无旁贷,请王妃请文武大臣上朝议政,休某愿再披甲为国死战。”

    罗娜大喜,休安提是沙场宿将,大小数十次战斗铸就成常胜威望,莎宿虽弱小其他各国不敢轻易进犯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休安提是统兵的大将军,有他统军,军心振奋,当能与戎弥一战。

    上朝是文武大臣的事,吐乐布虽然是吐乐家的掌舵人,却敢没有资格上朝,只得和江安义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回去听信。休安提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注意到吐乐布身边的护卫是曾在王庭上勇斗舍拙的壮士。?必被看押起来,至于舍拙,休安提求情,说他是个憨人,对敌却是勇将,不妨把他交给自己做个护卫。罗娜正要借重休安提,自然答应。

    回到吐乐家时,希鲁帕带着朴天豪和陈汉两人也到了。莎宿国内的危机暂时消除了,江安义连日奔劳,又在宫中与术空剧斗,十分疲乏,抽空补了一觉,等睁开眼时,天已经暗了。

    门外侍立的仆人见江安义醒来,恭请他到正屋议事。吐乐布所住的正屋灯烛明亮,吐乐父子四人、朴天豪和陈汉等坐在一起闲聊。看到江安义进来,众人站起身,吐乐布笑道:“安义醒了,饿了吧,大伙边吃边聊。”

    酒菜流水般地送上,吐乐赞介绍了上朝的情形:罗娜宣布?必意图谋反已被抓拿,休安提重任大将军之职全权负责御敌之事,王庭之上一片欢呼,特别是武将们纷纷表示听命,局面已经稳定了下来。

第五百一十章诡谲风云(二)

    烛影摇红,照在众人脸上一片喜气洋洋。

    罗娜的父亲吐乐安端着酒杯,手舞足蹈地笑道:“有休大将军的支持,我吐乐家在朝堂上稳如磐石,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吐乐赞身为国相,比起两个哥哥沉稳了许多,举杯敬江安义道:“这次多亏安义及时赶到,才能化险为夷。我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不错,若不是安义赶到,今日在后宫就要被?必那贼子胁迫就范了。”吐乐布也举起杯,冲江安义示意。

    江安义饮了一口,放下杯道:“外敌尚未退却,现在庆祝还为时过早。”

    吐乐晴满不在乎地道:“有休大将军在,料也无妨,喝酒喝酒。”

    琅洛匆匆从外面进来,他散朝后跟着休安提前往军中,商议对敌之策直到现在才回来。罗娜为了表示对休安提的信任,宣布如何调动兵力布署,人员、物资的调配都由他说了算,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一律听从安排,吐乐三兄弟虽然是重臣,对于休安提如何用兵也毫不知情。

    不等琅洛坐稳,吐乐赞迫不急待地问道:“琅洛,大将军准备如何御敌?”

    “收缩兵力,守御新伊城,”琅洛简要地应道。忙了一天,又累又饿,琅洛抓起一条羊腿撕咬。

    吐乐晴替琅洛满上酒,笑道:“这样好,只要新伊城不被攻破,我家便安然无忧。”

    吐乐赞盯着杯中的美酒,自言自语道:“新伊城深沟高垒,易守难攻,城内各种器械物资充足,储粮可支撑一年以上,戎弥联军虽然数量上有十万,但只要城中有四万人防守,想在半年时间内攻下新伊城绝不可能。一旦时间拖得过久,各国就会趁乱出手,联军定然不战而逃,届时休大将军再率兵追击,便可大胜而归。妙啊,休大将军不愧是常胜将军,出手便点在对手的软肋,让戎弥联军如梗在喉,妙极、妙极。”

    说着,吐乐赞边举起杯痛快地一饮而尽。江安义的眉头皱起来,他在莎宿国不能久呆,如果联军真如吐乐赞所说前来围城的话,他便要赶在联军到来之前离开新伊城返回化州。

    吐乐布思索良久,看到三个儿子都面带喜色,与江安义等人频频举杯,不禁长叹道:“祸兮福所倚,你们只看到眼前,却不知杀身之祸不远矣。老夫当初为了吐乐家的荣华富贵,决意让罗娜成为王妃,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不单让罗娜错失好姻缘,而且还为吐乐家种下杀身之祸。”

    听到老爷子说出这话,三个儿子都大惊失色,吐乐晴慌道:“爹,你怎么这样说,有了休大将军支持,我吐乐家比任何时候都要安稳,怎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吐乐赞身为莎宿国相,不可能仅靠国主王妃的支持,实际上他处理朝政十分娴熟,被吐乐布视为接班人,将来就由他带着家族继续前行。吐乐家能有今天依靠的是吐乐布的谋划,如果他说家族有杀身之祸,绝不是危言耸听,可是吐乐赞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哪里潜伏着杀身之祸。

    “唉,吐乐家世代经商,为父为改变家族命运,让赞儿读书致仕,交好二王子咄舍拉,就是希望能通过几代人沉积,让吐乐家能成为书香门第,逐渐成为官绅世家。”吐乐布喃喃语道:“可是老王和大王子意外身亡,咄舍拉成为国主,他为感激我对他的支持,选罗娜为王妃,任我为副相,荣华富贵来得太快,我当初以为可以少去几代人百余年的奋斗,还喜不自胜。”

    “咄舍拉喜好男色疏离罗娜,自觉有愧于她,便提拔你们兄弟的官职补偿。我隐约觉得树大招风,便辞去副相之位让赞儿接替,可是咄舍拉又任安儿为堪禄,晴儿为塔扎,文臣六个重职半数出自我吐乐家,怎么能不招人忌恨?”吐乐布摇头叹息不止。

    吐乐晴不以为然地道:“爹,罗娜现在是摄政王妃,有她在怕什么?”

    “蠢货,”吐乐布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盖英和和兰赫止逼宫、?必生出狼子野心还不能说明我吐乐家看似强大,其实并无根基,并未放在别人眼中。此次?必纵兵围宫,要不是琅洛手下有五千兵马,你我的人头早已落地,吐乐家也被杀得鸡犬不留了。”

    “当啷”一声,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吐乐安惶恐地道:“爹,那怎么办?要不这官我不做了,我还是去卖货。”

    “晚了,如今吐乐家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则万劫不复。”吐乐布愁眉苦脸地道。

    吐乐赞沉声道:“只要休大将军支持罗娜摄政,就没人敢对吐乐家如何?只要再过几年,儿子自问能经营妥当,不再怕风吹雨打。”

    吐乐布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关键是休大将军会不会支持罗娜摄政?给吐乐家几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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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等五分钟)

    烛影摇红,照在众人脸上一片喜气洋洋。

    罗娜的父亲吐乐安端着酒杯,手舞足蹈地笑道:“有休大将军的支持,我吐乐家在朝堂上稳如磐石,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吐乐赞身为国相,比起两个哥哥沉稳了许多,举杯敬江安义道:“这次多亏安义及时赶到,才能化险为夷。我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不错,若不是安义赶到,今日在后宫就要被?必那贼子胁迫就范了。”吐乐布也举起杯,冲江安义示意。

    江安义饮了一口,放下杯道:“外敌尚未退却,现在庆祝还为时过早。”

    吐乐晴满不在乎地道:“有休大将军在,料也无妨,喝酒喝酒。”

    琅洛匆匆从外面进来,他散朝后跟着休安提前往军中,商议对敌之策直到现在才回来。罗娜为了表示对休安提的信任,宣布如何调动兵力布署,人员、物资的调配都由他说了算,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一律听从安排,吐乐三兄弟虽然是重臣,对于休安提如何用兵也毫不知情。

    不等琅洛坐稳,吐乐赞迫不急待地问道:“琅洛,大将军准备如何御敌?”

    “收缩兵力,守御新伊城,”琅洛简要地应道。忙了一天,又累又饿,琅洛抓起一条羊腿撕咬。

    吐乐晴替琅洛满上酒,笑道:“这样好,只要新伊城不被攻破,我家便安然无忧。”

    吐乐赞盯着杯中的美酒,自言自语道:“新伊城深沟高垒,易守难攻,城内各种器械物资充足,储粮可支撑一年以上,戎弥联军虽然数量上有十万,但只要城中有四万人防守,想在半年时间内攻下新伊城绝不可能。一旦时间拖得过久,各国就会趁乱出手,联军定然不战而逃,届时休大将军再率兵追击,便可大胜而归。妙啊,休大将军不愧是常胜将军,出手便点在对手的软肋,让戎弥联军如梗在喉,妙极、妙极。”

    说着,吐乐赞边举起杯痛快地一饮而尽。江安义的眉头皱起来,他在莎宿国不能久呆,如果联军真如吐乐赞所说前来围城的话,他便要赶在联军到来之前离开新伊城返回化州。

    吐乐布思索良久,看到三个儿子都面带喜色,与江安义等人频频举杯,不禁长叹道:“祸兮福所倚,你们只看到眼前,却不知杀身之祸不远矣。老夫当初为了吐乐家的荣华富贵,决意让罗娜成为王妃,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不单让罗娜错失好姻缘,而且还为吐乐家种下杀身之祸。”

    听到老爷子说出这话,三个儿子都大惊失色,吐乐晴慌道:“爹,你怎么这样说,有了休大将军支持,我吐乐家比任何时候都要安稳,怎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吐乐赞身为莎宿国相,不可能仅靠国主王妃的支持,实际上他处理朝政十分娴熟,被吐乐布视为接班人,将来就由他带着家族继续前行。吐乐家能有今天依靠的是吐乐布的谋划,如果他说家族有杀身之祸,绝不是危言耸听,可是吐乐赞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哪里潜伏着杀身之祸。

    “唉,吐乐家世代经商,为父为改变家族命运,让赞儿读书致仕,交好二王子咄舍拉,就是希望能通过几代人沉积,让吐乐家能成为书香门第,逐渐成为官绅世家。”吐乐布喃喃语道:“可是老王和大王子意外身亡,咄舍拉成为国主,他为感激我对他的支持,选罗娜为王妃,任我为副相,荣华富贵来得太快,我当初以为可以少去几代人百余年的奋斗,还喜不自胜。”

    “咄舍拉喜好男色疏离罗娜,自觉有愧于她,便提拔你们兄弟的官职补偿。我隐约觉得树大招风,便辞去副相之位让赞儿接替,可是咄舍拉又任安儿为堪禄,晴儿为塔扎,文臣六个重职半数出自我吐乐家,怎么能不招人忌恨?”吐乐布摇头叹息不止。

第五百一十章诡谲风云(三)

    江安义踌躇起来,他渴望像史书中记载的那些先辈们一样投笔从戎、青史留名,实现“书生万户侯”的梦想,可是有过的几次与敌交战让他感觉到斩将夺旗是他的强项,排兵布阵、决胜千里却非所长,如果吐乐布让自己率领这只奇兵游击在外,他真没有信心做到《兵经》中描述的那样。

    吐乐布委婉地道:“这只奇兵原本应该由安义你来统率,可是你不是莎宿国人,将不知兵恐怕生出事端,琅洛是?侯,这只奇兵老夫想让他来统率,朴壮士深谙兵法,可为行军参谋,安义你勇冠三军,可为先锋。”

    怕江安义有所不满,吐乐布又解释道:“这只奇兵应用得当必然取得奇效,带队的将军必然成为莎宿国的英雄,吐乐家需要琅洛成为这个英雄。”

    吐乐布站起身,环视着众人,语气沉重地道:“吐乐家势如累卵,危机四伏,要想逃过破灭的命运就要看琅洛所率的这只奇兵打出的成效。休安提死守王城置百姓于不顾,能赢得大臣权贵的支持,奇兵在外就要打出莎宿国的威风,赢取普通百姓的支持。”

    “休安提口口声声只是暂代大将军之职,等到战后,莎宿国有了新的英雄,大将军的位置顺理承章地落在琅洛身上,朝堂之上文有吐乐家,武有琅洛,罗娜王妃摄政才能坐稳,等过十余年,隆盖长大继任国主,吐乐家才能真正的安稳。”

    姜是老的辣,江安义暗暗感叹,吐乐布深谋远虑,目光已经看到了大战之后,值得自己借鉴学习。琅洛咧着嘴笑,他想过做大将军,不过有句俗话说“不想当大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梦想这东西人人都有,眼见得极可能变为现实,无论如何也要行险一搏。

    “赞儿,你现在就进宫找罗娜,让她出面向休安提组建轻骑奇兵,人数不需太多,只要在三五千之间即可,不过马匹配备越多越好;晴儿安儿你们筹备好这些人马数日所需的物资、粮草;琅洛,你连夜回军营,尽量挑选些精骑善射、骁勇善战之士随你出征,吐乐家的命运就放在你们手中了。”

    吐乐赞匆匆离开,琅洛大口吃饱,起身回了军营,吐乐晴和吐乐安也不敢怠慢,连夜召集手下商量,屋中剩下吐乐布陪着江安义、朴天豪和陈汉。灯光下,吐乐布的面容难掩疲乏,叹道:“成败与否,交于天意。安义,将你置于险地,老夫甚为不安,事若不成,你只管离去,无须挂念,将来有机会再替罗娜和隆盖报仇吧。”

    今天按郑国的计算方式是大年初二,江安义要在正月二十赶回,路上有八天的行程,也就是说留在莎宿国作战的时间不过十天左右,要说能在这十天内改变战局,江安义再自信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好在莎宿国内的危机暂时压下,自己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但愿能按照吐乐老爷子的计划进行下去。

    对于吐乐布为自己选定的先锋角色,江安义还算满意,能在万马千军之中铸练神识,对习武之人是挑战也是机遇。两军交战的胜负取决于军心士气、力量对比和统帅运筹,个人的武勇作用并不大,但个人武勇应用得巧妙,斩将夺旗带动军心士气,也能奠定战斗的胜利。

    在县学读书时曾经跟郭怀理上过茶楼听书,说书人嘴中的英雄能“万马军中取上将人头”,每听到这样的情形总是全场欢声雷动,江安义也每每激动不已。戎弥联军有十万之众,比起万马只多不少,终于有机会做一回传说中的英雄,江安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江安义有个顾忌,他是郑人,而且还是化州的刺史,让人知道他替莎宿国冲锋陷阵是个麻烦,如何掩盖真实身份是个难题。虽然用凤仙花粉染黄了头发,面容做了修饰,但熟悉的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特别是江安义眉梢的那处伤疤,有心人一见便知。

    吐乐布笑道:“这有何难,当初安义和那位张先生住在我家,张先生面容奇特,我曾让人替他打造过面具,安义与人对敌,不妨戴上面具便是。西域诸**中流行戴铜面具,以示威武,我家便有现成的盔甲面具,安义你去挑选一件。朴壮士、陈壮士,你们也随老夫来选一件,兵器也有一些,喜欢的话不妨选几件。”

    吐乐家原本就是富可敌国的豪商,家中商队的护卫多达四五百人,现在权倾朝野,家中自然备有兵器和装备。吐乐布把江安义等人引到宅后一排库房,介绍道:“前面三间是兵器,后面两间存着盔甲,剩下几间是弓箭和器械。”

    管事打开存放盔甲的仓库,费力地推开大门,一股森冷的寒气飘了出来,在门前稍等了片刻等寒意散尽,众人举步进内。管事点亮墙上的火烛,一排排整齐的盔甲陈列成数列,金色、银色、黑色、黄色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如星辰般闪亮。

    江安义三人都是习武之人,看到兵器、盔甲、马匹就像色鬼见了美女,兴奋得口干舌躁,跟吐乐布打了声招呼,三人分开找寻自己喜欢的盔甲。盔甲的种类真不少,有西域风格环锁铠、鳞片甲、板甲、胴甲等,也有郑国制式的明光甲、锁子甲、山文甲、鸟锤甲、细鳞甲等,都是上好的铠甲,三人看了这件摸那件,件件爱不释手,江安义心想要不是朝庭不允许,自己也想收藏一些兵器铠甲。

    目光落在一件黑沉沉的鳞甲上,火光照在这件鳞甲上乌沉沉的,远不如身边的盔甲明亮,可是江安义能查觉出鳞甲蕴藏着沉凝的肃杀之气,含而不露,精华内敛。

    伸手取下,这套铠甲出奇的轻便,只有十斤左右,甲片只有葡萄粒大小,鱼鳞般紧密,整个鳞甲浑然一体,火把下寒气游动,像有数条蛟龙在上面嬉戏。江安义目光敏锐,发现甲片上隐隐现出锤打的花纹。这样的花纹江安义在一些宝刀上看过,要经过多次锤打冷凝后才会显现,没想到小小的甲片上居然会有,要制成这套铠甲花费的功夫可想而知。

    “安义好眼力,这套黑龙细甲是煌林国宫庭御制之物。”吐乐布说着翻开鳞甲的底部,在某片甲叶上找到处细小的红色钤章,指给江安义看,上面几个字是西域文,江安义不识。吐乐布道:“上面是刻着‘青胡’两个字。青胡是西域著名的铸造大师,这件黑龙细甲是他为好友、煌林国大帅蒙腾所铸,费时十年方成,有甲片三千三百三十三片,重九斤九两。”

    江安义爱抚地摸着黑龙细甲,赞道:“好宝贝。”

    “蒙腾穿着这套铠甲替煌林国东征西杀,奠定煌林五雄霸业。可惜蒙腾居功自傲,插手王储之争,结果新煌林国主不是他所选之人,蒙腾被贬闲居。他的这套黑龙细甲被人觊觎,后人保管不住,辗转落在我的手中。当年我花千两黄金买下此甲,想献给咄舍拉,结果咄舍拉没得机会上战场,宝物待有缘,安义穿上试试。”

    朴天豪已经选中了一套环锁铠,闻讯跑过来替江安义穿着黑龙细甲,这套细甲是全身甲,江安义穿上后束紧甲带,吐乐布笑道:“宝刀赠英雄,这套铠甲不大不小,跟安义正好相配。”

    举手投足丝毫感觉到到牵挂之处,吐乐布让朴天豪用随身的腰刀砍江安义一刀试试。刀砍在身上,微微有些震动,甲片上没有留下任何划痕,朴天豪羡慕地问道:“老爷子,库中可还有这种铠甲,我也想挑一件。”

    头盔各种各样,江安义挑了件乌末国产的头盔,这种头盔一直延续到肩头,除了眼睛处开缝就是脸上开了十余个出气孔,整个脸都被包裹住,根本看不到模样。江安义戴上头盔,大小分量都合适,只是稍嫌气闷,为了不泄露身份,还是选了这件。

    至于兵器,江安义自带着射星弓、杀月刀和穿雷枪,已经得了黑龙细甲就不再好意思要兵器。朴天豪和陈汉却不打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要知道吐乐家的收藏都是寻常难见的宝贝。

    看着朴天豪和陈汉兴致勃勃地挑选兵器,江安义在吐乐布的带领下,欣赏了一下吐乐家的库藏,没想到吐乐老爷子年轻时也有一颗尚武的心,后来为家族生计行商,便把收藏兵器作为了爱好。

    快到三更,众人才尽兴回去休息。第二天中午,吐乐赞等人带来了消息,组建奇兵一事得到了休安提的同意,三千轻骑,五千马匹,由琅洛带队,将士由琅洛在军中挑选,至于装备和粮草,有吐乐三兄弟,根本不是问题。

    丰乐十八年正月初三晚,莎宿国新伊城南门,三千轻骑并排出城,谁也没有留意,率军的?侯琅洛身后多了三个陌生的身影。

    月如钩,战马嘶鸣,城墙上的将士目送着这三千轻骑消失在远处,没有人知道这只队伍的去向。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是送行,是告别,是祝福……

第五百一十一章兵临城下

    大战来的猝不及防。

    休安提重任莎宿国大将军的消息传到联军大营,联军统帅戎弥国金护将军卑俟斯决定不再静观莎宿国内乱,于当天下午率领联军十万向莎宿国边城格沙列发动进攻,莎宿国左骑君禄竺加率领两万边军殊死相搏。

    是夜,内奸打开格沙列城西门,引联军入城,格沙列城遂破。禄竺加领残兵一万三千人退守珊瓦那城,联军以尉车国二万人困住珊瓦那城,其余八万人长驱直入,两日后便兵临新伊城下,休安提下令关闭城门,加强防守,莎宿国举国震动。

    卑俟斯知道新伊城易守难攻,决定困守,驻扎四万兵马在新伊城西门,以一万轻骑游走四门,其他三万人分成数队,掠夺莎宿国四境,抢夺物资。每日掳掠队延延不断地运来物资,强迫掳来的莎宿人修建工事,打造攻城器械,眼看大战将起,新伊城内人心惶惶,一日数惊。

    离新伊城二百三十里远的一处山林,琅洛所率的三千轻骑就驻扎在此,此处离载愣城二十里,载愣是莎宿国排名第五的大城,城内有驻军三千,百姓十二万人。

    侦骑送来急报,琅洛召集手下将领商议,“据探马禀报,联军居须所部正朝载愣方向袭来,人数约在万人,三千轻骑,七千步兵。”琅洛简短地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一万人,兵力是我等的三倍多,难以取胜。”都尉哲漫和面带怯意地道。

    “怕死你就躲在新伊城好了,别出来丢人现眼。”另一个都尉完容拉讥讽地道:“要想立大功,就要搏命,这次跟琅?侯出来,老子就准备拼命。”

    “完容拉说得对,想想呆在新伊城的家里人,要想戎弥联军退兵,就要靠我们杀痛这群强盗。”

    哲漫和的话引来一阵嘲讽,对于多数武将来说大战意味着立功升迁受赏的机会,琅洛当初挑选人选时就是看中敢拼命、能打硬仗的人。哲漫和有些挂不住,瞪着眼睛道:“老子不怕死,怕得是将部队拼玩了没人替新伊城解围。”

    “哲漫和都尉这话说得有理”,琅洛身旁的朴天豪点头赞道:“不怕死和怎么战是两回事,咱们既要立功又要珍惜性命,要不然命都没了要功劳作甚。”

    朴天豪的身份是行军参谋,在军中行军参谋的地位仅次于统军的将领,一场战斗的胜败与否与行军参谋的出谋划策有很大的关系。虽然对朴天豪不熟悉,但见他发了话,众将停止了争吵,把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朴天豪读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字,除了习武外对排兵布阵有着浓厚的兴趣,搜罗了不少兵书战策研读。年少时带着商队往来化州和西域间二十余年,有空便寻山访水,指点江山、排兵遣将,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心中妄念,可是在井门关遇到江安义,梦想开始变得清晰。此次莎宿之行得到吐乐布的认可,被安排为指挥兵马作战的行军参谋,朴天豪如在梦中,兴奋、忐忑、激动、不安轮番涌上心头,扰得他心神难宁。

    江安义看出他的异状,笑着安慰道:“天豪,我初见你时便发现你指挥得当,井门关外以少胜多就是你指挥的结果。将相本无种,那些青史留名的将军都是靠打出来的,何况只是客军,胜败关系不大,你只当是场练兵,放开手腿任意施为,我看好你。”

    江安义的话让朴天豪充满信心,这两日行军扎营布置安排得井井有条,初步赢得众将的信任。此刻借着哲漫和的话,朴天豪语气坚定从容地道:“我军虽然人少,却有必胜的条件。其一,敌明我暗,西域联军并不知晓我等的存在,《兵法》所说的争胜之道,无非是抢占先机,此战我军先胜三分;其二,载愣城前平坦开阔,正适合轻骑冲击,诸位所率乃国之精锐,再添两分胜机;其三,探马禀报,这只居须军刚占领阿苏鲁不久,此行裹挟着阿苏鲁的物资和人口,远道而来疲乏不堪,虽有一万兵马真正能战的不足半数,我军以逸待劳,两相比较,再添三分胜算。一场战斗有八成胜算,诸位说战是不战?”

    “战!”众将轰然应道,士气高涨。琅洛欣慰地看了一眼朴天豪,有他在场,连鼓动士气都省了,当即高声下令道:“整顿兵马,潜行至载愣城边,等待出击时机。”

    载愣城西五里,是微微起伏的小山丘,三千轻骑隐伏在凹处,人和马都在休息蓄力。琅洛、江安义、朴天豪等人隐在小山坡后,向载愣城方向眺望。居须国的军队已经到达,先是三千轻骑,搅得载愣城前尘土飞扬,耀武扬威地从载愣城前驰过,不时有人弯弓向城上抽射。

    载愣城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上人头如蚁,守城的官兵正紧张地搬运守城物资,弓箭手持弓以待,随时准备射击。靠近城墙边,一排排盾牌竖立如林,抛石器蓄势待发。

    稍远处尘土飞扬,朴天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皱着眉头道:“尘土扬而不散,这只居须军是精锐。”很快,朴天豪的话得到验证,虽然远道而来,片刻之间四千步兵就在载愣城前列成整整齐齐四个方块,风吹旗动人肃立,无形的杀气在空中弥漫。

    轻骑等步兵入场,往后退出里许,人下马,马卸鞍,开始休息。紧接着乱糟糟的辎重队押运着粮草物资出现,沉重的马车在地上碾出沟辙,无数莎宿人在居须士兵的鞭打喝骂下开始卸车,组装攻城器械。

    整齐的方阵前,居须军统军大将涅乌亚端坐在马上,打量着载愣城,他的身旁是白马金铠、英武不凡的居须二王子白焱。涅乌亚年近六十,作战风格谨慎稳健,所以居须国君才放心把王子白焱交给他保护,出征前交待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重要的是保全白焱。

    此次居须国派遣三万人马参战,一万精锐二万普通军队,精锐中的七千被涅乌亚带在身边保护白焱王子。白焱是国主爱子,年仅二十三岁,国主有意弃长立幼,国中大臣却颇有微词。所以这次国主让白焱随联军入侵立功,只要白焱取得战功,那些反对者自然无话可说,便能顺利封为王储。涅乌亚对自己保姆的身份没有丝毫不满,他征战大半生,此次出征应该是最后一次作战了,凭借这份情意应该能保全家族数十年的荣华。

    虽然身为主将,涅乌亚依旧转过头向白焱请示道:“王子殿下,是不是吩咐扎营休息,等明日攻城器械打造好后,再发动进攻。”

    骑在??宝马上,白焱意气丰发,顾盼自雄。前日他率领三千轻骑,两轮仰射阿苏鲁城便开门投降,随行的将领无不夸赞他神勇非凡,大将涅乌亚也夸赞他是一代名将。白焱想起国中的哥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个无用的酒囊饭袋,除了会喝酒玩女人还会做什么,这千军万马的场面他见了还不得吓出尿来,真搞不明白国有居然还有人支持他跟自己争夺王位,等自己拿下载愣城后,这些人该闭口了吧。

    想到这里,白焱笑道:“老将军过于谨慎了,我军士气正旺,正好趁势攻下载愣城,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今夜咱们就到载愣城中歇息。”

    “王子好豪气”、“殿下威武”,身后诸将一阵猛拍马屁。

    涅乌亚瞪了一眼那些拍马的将官,劝道:“殿下,载愣城不比阿苏鲁,此城比阿苏鲁高出丈许,守兵也多出近倍,骑射很难杀伤城上的守兵。依我看还是等搭建好云梯、冲城车这些器械后再由步兵发起攻击为妥。”

    白焱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荣归国内晋封王储,哪里听得进涅乌亚的话。目光投向左侧的心腹都尉尤多资,尤多资立时挺身请命道:“王子殿下,末将愿率二千轻骑攻城,半个时辰内为殿下拿下载愣城。”

    “好,尤多资,入城之后许你先行掳掠。”白焱眉开眼笑地许诺道。

    涅乌亚心中暗叹了口气,二千轻骑半个时辰拿下载愣城,这不是笑话吗,还以为是阿苏鲁的老弱残兵,射几箭就投降了。不过二王子兴致盎然,将来还会成为国主,自己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只当让他玩上一玩,等攻城无效再劝他忍耐,明日再攻城。

    山坡处,朴天豪见居须军队调动二千轻骑,沿着城墙开始向上抛射,脱口笑道:“这带兵的莫非傻了,这样也能攻下城?”

    琅洛信心倍增,哂笑道:“我等且坐看好戏,等居须军疲惫后一举拿下。”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载愣城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白焱的脸凛冽如兵,焦躁地喝道:“把剩下的轻骑都派上去,本王要亲自冲锋。”

    涅乌亚哪敢让这个祖宗有丝毫闪失,连声劝道:“天色不早,不如先安营扎寨,明日再说。”

    “不行,本王说过要在载愣城内过夜,绝不失言。”白焱羞刀难入鞘,起了拧劲,取下弓箭就要催马上前。

    涅乌亚心中暗骂,要不是白焱是王子,自己早将他人头砍下,除了嘴甜会讨国主喜欢,这货就是个白痴。可是白痴投胎的技术好,自己只能替他揩屁股,连忙拦住白焱,笑道:“这点小事哪用王子您亲自动手,我带人先攻一阵,如果不行再由您亲自出马。”

    不等白焱答应,涅乌亚大声下令道:“驱赶莎宿人上前,云梯、攻城车随后,泽罗、休知末,你们带领本部人马,准备攻城。”

第五百一十二章冲锋陷阵(一)

    申时,太阳温和地俯照着大地,那些被居须军驱赶着向载愣城前进的莎宿百姓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身后是刀枪,稍慢一步便会毫不留情地刺来,莎宿百姓只得扛着长梯、推着攻城车,边走边哭喊着向城墙接近。

    “不要射箭”、“我们是莎宿人”、“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大家投降吧,不要打了,枉送了性命”,乱糟糟的哭喊声在载愣城下回荡着,逐渐接近城墙。

    加特面无表情地看着逼进城下的百姓,脑海中却回想起十余年前攻打过居须国的莫支城情形,他同样驱使过掳来的居须百姓先攻城,当时莫支城守将下令无差别射击,自己攻城失败。事后听说莫支城守将被大臣攻击冷血无情、残害百姓,被迫解甲归田,因果循环,没想到今天轮到他来做出选择了。

    云梯已经架上墙头,攻城车开始冲撞城门,城墙上的尘土被震得“簌簌”下落,城墙上的守兵把目光望向加特,等待他的命令。加特知道不能再犹豫,下令道:“射击,不许人登城。”想到莫支城守将的下场,加特眉头一皱,无力地补了一句:“尽量多瞄准居须兵。”

    刀箭无眼,随着他一声令下,箭只和石块如雨点般地落下,谁也不会当真去分辨哪是莎宿国的百姓哪是居须国的士兵。中箭的百姓惨叫着从云梯上落下,带落身后的一片,重重地砸向地面,又压倒的一片;数辆攻城车已经被石头砸得四分五裂,和头破血流的百姓一起瘫倒在地上。

    居须轻骑如旋风般从城下掠过,手中弓如霹雳,箭发如雨,不时有守兵中箭掉落。居须国有二万轻骑,从中精选出五千精锐,年纪都在二十几岁,个个骑射出众,统一穿着银白铠甲,乘骑良马,往来如风,称为奔雷军。奔雷军狩守皇城,此次白焱来抢功劳,居须国主怕他有失,方才派出三千护卫儿子,阿苏鲁城就是这只轻骑向城上抛射,片刻功夫射杀数百人,吓得守将开城投降。

    居须军中以号角为令,长声为攻,短促退守。苍劲的号角声在载愣城上空回荡,身着黑色铠甲的居须军踏着整齐地步伐向载愣城行去,刀枪如林,旌旗飘舞,气势迫人。城头上的守兵心中一沉,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地向居须军射去,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盾牌如伞般张开,护住前行的士兵,箭只无力地在盾牌上弹落。居须军训练有素,无数长梯搭在城墙上,梯子顶端的铁钩牢牢抓住城墙,攻城车在盾牌的护佑下,猛烈地撞击着城墙。

    “用石头”。随着一声呼喝,数十斤重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砸得盾牌东倒西歪,持盾的士兵头破血流骨断航图筋折。轻骑再次呼啸往来,射击投石的守兵,掩护攀城的兵士。长梯上兵士如蚁,冒着箭雨、石块向上,向上……

    羽箭“嗖嗖”在耳边划过,泽罗右手钢刀将一只乱箭拍开,头顶的兵士挨了一石头惨叫地掉落,上面已经空无一人。看着离城头不过半丈远,泽罗将钢刀背咬在口中,两只手抓住梯子,奋力向上攀去。

    一块石头迎头砸来,泽罗用左手套着的圆盾往外一磕,“砰”的一声,石头被击飞。右掌已经攀在城墙之上,泽罗一用力身子借力窜起,左腿已经踏上城墙。迎面五六根长枪向胸前扎来,泽罗左手盾往外推,伸手去拿噙在口中的钢刀,眼角却见一道寒光斫向左脚跟。

    单足立地,人尚悬空,泽罗无力躲避,只得借着长枪的刺力,往后撤步,一脚踏空,从城墙上掉落。人在空中,手中钢刀用力朝城墙砍去,火星四溅,脚下一软,踩在尸体上,总算安全着陆。

    城头上险像环生,接连数处被居须军突破,加特将手下亲卫分成五组,看到有居须军登城便上前掩杀,好在他平日对手下训练严格,排枪长刀配合之下,登城的居须军纷纷被逼下城去。

    白焱暴跳如雷,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士兵死伤已经超过二百,载愣城依旧安然无恙,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刚才说过的话如同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断然拒绝了涅乌亚扎营要求,白焱高声悬赏道:“谁第一个攻进城内,赏黄金二千两,美女十名,官升三级;哪位将军率先入城,许所属兵士掳掠一天;斩载愣城将官,大功一件,官升三级。谁敢胆怯后退,立斩不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居须官兵被二王子许出的重赏激得“嗷嗷”直叫,涅乌亚无奈,心想便牺牲些人命,夺了这载愣城,满足了白焱的心愿,然后自己派人送他归国。长长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剩下的两队居须兵如同浪潮般地向载愣城拍去,激起高高的波涛,要淹没城头。

    载愣城的守兵还来及喘息,居须兵又发起新的攻击。加特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西落,这伙居须军不知发什么神经,居然还不安营扎寨,看来是想在天黑前拿下载愣城。看看手下的士兵,刚经过激斗还未歇息过来,手足发软怎么同居须兵厮杀。

    看着城上乌丫丫重新聚集的居须军,加载咬牙吼道:“扔火罐。”

    无数个陶罐被高高举起,砸向攀城的居须兵,陶罐“?纭比黄扑椋?瘫悄盐诺幕鹩臀睹稚16诳罩校?煸幼排ㄅu难?任段胖??弧r恢换鸺?湎拢?鸹u逄齑芷穑?衲д抛赔惭涝诨鸸庵刑?灸?Α>有胧勘?医凶糯釉铺萆献孤洌?鸷v形奘?擞安医凶拧1寂茏拧7?鲎牛?ㄑ烫诳眨?医锌窈簦?钩裘稚?劂冻窍鲁晌?思涞赜??/p>

    白焱被眼前的惨像吓呆了,他刚才还想着纵马上前鼓舞一下士气,此刻吓得脸色发白。这要是被火油粘上,那岂不要像城墙下的那些士兵一样变成一团团黑炭,看着潮水般退却的溃兵,有的身上还带着小火苗,白焱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涅乌亚心如刀绞,自己戎马一生,临老存了私心为了儿孙计纵容白焱这个白痴,结果致使手下儿郎死伤惨重,自己怎么面对麾下的儿郎,怎么去见这些将士的家人。此刻顾不上白焱,涅乌亚带亲兵催马上前,喝令将官约束手下,收拢队伍重方阵排列。

    三千轻骑没有损失,涅乌亚稍为放松了些,只要这只轻骑在,载愣城就不敢轻举妄动。虽然麾下死伤不少,但情势仍在控制之中,等整好队后暂且安营,休息几日恢复士气,再来报仇雪恨。

    手高高举起,涅乌亚传下军令,“收兵。”短促的号角响起,居须兵松了口气,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隆隆”的马蹄声从西侧响起,像闷雷滚滚而来,地面发出轻微的颤抖,烟尘中,一只打着莎宿旗号的骑兵风驰电掣地席卷而来。琅洛终于出手了。

    涅乌亚面如死灰,他醒悟过来犯了大错,自己一心讨好王子白焱,居然没有留意探马已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回报。或许是进入莎宿国后过于顺风顺水,联军在莎宿国内肆虐,从未遭遇过像样的抵抗,让他不知不觉同多数人一样生出轻漫之心,认定莎宿国是颗熟透了的果子,伸手便能摘下。纵然休安提收缩在王城,也不过是费些时日,根本没想到莎宿国居然有些奇兵。

    席卷而来的莎宿轻骑有如乌云压城,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那挥舞的弯刀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如果冲进自己尚不成列的队伍中,自己这只队伍便是鱼腩任人宰割。白焱已经拨转马头,准备逃跑了,不少士兵也胆怯地向后缩去,整支队伍马上就要崩溃。

    存亡关头,涅乌亚眼角瞪裂,头上的白发无风自舞。拔出腰刀,涅乌亚高喊道:““苏末、安黎支,你们率领轻骑迎上去,教教软蛋的莎宿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轻骑,别忘了,你们是奔雷军,是精锐中的精锐。”

    苏末和安黎支高声应诺,飞身上马,高举着手中弯刀,率先向莎宿轻骑迎去。两人身后,那些轻骑被激起凶性,纷纷抽出弯刀,嘴里发出“哟哟”的呼号声,跟在两位主将身后,形成两只锐利的尖锥向着莎宿轻骑扎去。

    涅乌亚的心中稍定,只要奔雷军拖延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能组建起防御阵型,从远处的烟尘看,莎宿国的轻骑不会超过五千,在数量上自己仍占着优势。纵马在惊惶的士兵前奔过,涅乌亚高声喝道:“盾牌向前,长枪架于盾牌之上,弓箭手压住阵角,像平日操练一样构建防御阵势。别做出那副熊样,莎宿人都是软蛋,这些天我们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长枪架稳,粟莫野,你还是居须勇士吗?哈什,给老子站稳了,小心老子回去告诉你爹你在战场上是个怂蛋……”

    在涅乌亚一连串的喝骂声中,居须军渐渐稳定下来,三层防御阵势迅速地构建起来。涅乌亚看了一眼躲在阵后的王子白焱,此时此刻,这位白痴王子缩在阵中,一声也不敢吭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冲锋陷阵(二)

    慈不掌兵,远眺城下哭嚎着的莎宿百姓,江安义心中满是不忍。他算不上是心慈手软的人,从侯七算起,直接死在手中的性命也有数十条了。来到化州,目睹兵祸后的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凄惨之状让他对战争的残酷有所了解,重启养孤抚慈院、研制蜜水果等都是对战创的修复。

    可是看到载愣城下,居须军为消耗守城官兵的士气和箭石驱赶无辜百姓送死,江安义还是怒不可遏,这种行径就是灭绝人性的屠杀,令人发指。

    习练元玄心法后,江安义便萌发了沙场杀敌、军功封侯的念头,后来得中状元,蒙天子信赖,青云直上成为了化州刺史,算是年少得意。可是,江安义的内心隐藏着的“功名马上取,书生万户侯”的想法会时不时会冒出来激荡一番。

    一将成名万骨枯,用敌人的尸骨铸就万户侯的宝座,是所有年青人的梦想,但当亲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逝去,想到每个生命背后都有父母亲人,江安义的心中生出夫子所说的“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的怜悯来。

    泽罗被逼下城头,居须军的攻势一滞,江安义忍不住出声问道:“天豪,可以出击了吧?”

    “再等等,居须军还有半数未出动,守城军尚有余力,还不到出击的时机,让他们再打一会。”朴天豪紧盯着战场,眼中露出兴奋地神色,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数千军马作战,一时渴望的名将之路就在脚下,当然要慎之又慎。

    琅洛在一旁听出江安义语气中的不忍,道:“安义,两军交战可不能心软,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对敌心软便是对己残忍,大忌。”

    说话间,号角声传来,居须军兴奋地朝载愣城冲去,眼见城头危机四起。朴天豪正要下令出击,突见火光冲天而起,攻城的居须军陷入火海之中,没被殃及的居须军四散奔逃。

    空中传来焦臭味,江安义眉头轻皱,转念想到刚才被迫攻城的百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于这乱世,只能各自挣命吧。

    “出击。”耳边传来朴天豪的命令。江安义放下面罩,握紧穿雷枪,骑上木炭,开始缓缓策动座骑。马蹄奔腾,由缓到急,烟尘四起,一万二千只马蹄擂动地面,带动狂风呼啸,大地为之颤抖,热血为之沸腾。奔腾的马蹄声、粗重的喘息声、旗帜在空中烈烈的飘舞声,不远处居须军的呼喝声,声声入耳,却微风拂过水面,再难在江安义心中漾起波澜。

    居须轻骑身上的银铠在阳光下闪着光,化身成银色的洪流向着莎宿轻骑迎来。那些居须人挥舞着马刀,口中发出兴奋的“吆吆”声,就像进入猎场,毫无畏惧。尖锥阵形在奔跑中变幻着,最后形成半弧,与莎宿轻骑的半弧遥遥相对,马上就要激撞到一起。

    琅洛心中发沉,他认出这只轻骑是居须国的奔雷军,奔雷轻骑在二十八国中赫赫有名,实力在自己所率的轻骑之上。只看这只奔雷军已经作战了一个多时辰,奔跑起来仍然冲劲十足,丝毫没有疲态,两相撞上,胜负还真说不定。

    目光落在身旁的江安义身上,这个年青人数次挽狂澜于既倒,屡创奇迹,后宫折服术空大师,如果他能把居须军的将领刺杀,挫动居须轻骑的锐气,那这场相撞就胜算大增了。

    想到这里,琅洛高声吼道:“安义,来的是居须的奔雷军,是块硬骨头,你把带队的将官杀了,挫挫他们的锐气。”

    顺着琅洛的手指方向,江安义看到冲在最前的居须将领--苏末,有别于其他轻骑,苏末身穿着金色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像跳动的火焰,分外醒目。苏末是奔雷军的?侯,此次出征的三千轻骑由他和安黎支各统一半。奔雷军是国主的亲信,五千奔雷军仅设大将一人、二个?侯分别是苏末和安黎支,两人都是勇贯三军的骁将,谁会接替年老的大将成为奔雷军的新首领,就要看这次入侵莎宿谁立的功劳大了。

    苏末挥舞着手中的钉锤,这种兵器在郑国极为少见,形状就铁锤,锤面布满铁刺,苏末曾用它砸弯过无数铁棍,击穿过无数板甲,无数次砸得对手口喷鲜血。苏末看到了木炭,众多的骏马当中,木炭一马当先,四蹄生风、鬃毛飘逸,卓尔不群,再看座骑上的人,一身黑色铠甲,透着肃杀,脸被头盔罩住,看不清面容。

    目光在空中相撞,苏末手中钉锤示威式地在头顶转了一圈,战马直奔江安义而去。江安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郑国有俗语“锤棍之将,不可力敌”,可是江安义对自己的充满信心。元玄心法踏入炼神还虚之境,调动天地元气后剧增的力气岂会不如一身蛮力,看着敌将的金发在阳光下起伏,江安义想起在茶楼听说书人吐出“一枪将来将挑于马下”时的振奋,心中暗暗念叨,且看我一枪把你挑于马下。

    穿雷枪贯注真气,淡淡的红光在枪身流转,枪尖前指,真气逸出,像魔神再次睁开血腥之眼,看着飞驰而来的苏末。马头相及,苏末双足用力踏镫,身体向前窜起,屁股离开马鞍,手中钉锤高高举起向前砸去。马劲、踏劲和腰臂之力合为一体,苏末仿佛又看到对手的头颅被自己砸得粉碎。

    一道红光从马脖旁冒出,枪尖轻巧地穿过铠甲,透体而出。苏末觉得胸口一痛,紧跟着身形被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钉锤无力地掉落,瞬那间还在奇怪,这一枪怎么这么快?

    两只轻骑重重地撞在一起,喊杀声、剁砍声、马嘶声、惨叫声猛然间释放出来,不断有人从马背翻身滚落,被随即而来的马蹄踏成肉酱……

    江安义将苏末高高挑起,左手一压枪尾,尸体横着朝身前的居须轻骑砸去,马速太快,紧跟在苏末身后的轻骑根本来不及躲闪,被尸体砸落数人,后面的轻骑纷纷勒马。一时间,人仰马翻,后面的居须轻骑纷纷向两旁绕开。

    琅洛见江安义真的一枪挑杀了居须将领,精神振奋地高声吼道:“杀!向前冲!”

    战马疾冲,手中弯刀横端,左侧的一名居须轻骑躲闪不及,人头飞起,鲜血从脖腔中直冲天空。不少莎宿轻骑目瞩了江安义的神勇,一枪挑死居须轻骑的将领,士气大振,嘶叫着向着居须轻骑杀去。

    居须轻骑被涅乌亚的话语激起豪情,一股冲劲杀来,哪知刚一接敌,领队的?侯苏末便死在敌手,惊恐之意大生。安黎支见苏末被斩,不敢直对江安义,带着手下朝莎宿轻骑的左翼杀去。

    江安义心神晋入空明,周围的风吹草动了然于心,穿雷枪随心所欲,或刺或扫或扎,枪出处鬼神莫测,必有居须轻骑倒地。起初还有几个居须轻骑想上前拦截,结果被江安义三枪、两枪全都刺死,那些居须轻骑再不敢挡其锋锐。

    涅乌亚刚刚组建起三层防线,正想去安慰一下惊恐的王子白焱,却见自家轻骑波浪般地向两旁分开,一匹黑马驮着一身黑甲的莎宿将官出现。虽然相隔二十余丈远,涅乌亚依稀能看到鲜血顺着黑甲、长枪往下滴落,那骏马的鬃毛被浸染成络,披散在马脖上。这分明是来自地狱的杀神,冲天的杀气裹杂着浓浓的血腥,让人颤抖。

    江安义冷冷地看了一下纛旗下的涅乌亚,皱纹堆累,须发苍苍,应该是居须军的统帅,只要将此人击杀,居须军必然溃败。涅乌亚感觉被死神凝视,遍体生寒,数十年兵戎生涯他曾有数次出现这种感觉,每次都是惊险异常。

    琅洛、朴天豪等人出现在江安义身边,江安义双腿轻夹,木炭会意,向着涅乌亚直冲过去。二十多丈的距离隔着三重防御,见江安义率军扑近,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向着江安义等泼来。江安义挂上枪,抽出腰间的杀月刀,杀月刀焕起光轮替木炭遮挡箭只,他身上穿着黑龙鳞甲,寻常弓箭根本无法穿透。

    十丈距离,两个呼吸木炭就接近了盾墙。盾牌平铺开,就像坚硬的龟壳,长枪从盾缝中刺出,密集如林,龟壳上长满了利刺,马匹冒然地撞上去必然会被穿透。

    江安义放缓马步,手中杀月刀横扫,枪杆纷纷被削断,露出平整的盾面。盾后的士兵用肩膀死死地扛住盾牌,准备承受住马儿的冲撞踩踏。江安义不愿让木炭承受风险,左掌遥遥劈出,一股劲风击在面前的盾牌上,“喀嚓”一声,铁盾被劈得四分五裂,持盾的士兵如被电殛,直接向后跌倒,平整的盾墙出现了一道豁口。

    不待催促,木炭长嘶一声,向着豁口一跃而入,琅洛和朴天豪紧跟其后,用兵刃击打在豁口旁的盾牌上,将豁口越扯越大,第一道防御瞬间被撕开。

    突入豁口后,江安义并不与居须兵纠缠,用刀荡开刺开的刀枪,直奔第二道防线。突入居须阵中,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再射箭,让江安义不用分心照顾木炭,只管向前冲。琅洛等人随着江安义冲入阵内,在平整开阔的地面上,轻骑对上步兵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第五百一十二章冲锋陷阵(三)

    第二道防线布署得明显比前道紧凑,层层叠叠的盾牌就像身上的铠甲密不透风,地面上也撒下了拦马的铁蒺藜,木炭嘶鸣着抬起前蹄,差点把江安义从马背上掀下。有些心急的莎宿轻骑没有注意地面,马蹄踏在铁蒺藜上,马匹惨叫着摔倒,人仰马翻一片。

    “掷”,密密麻麻的掷枪从盾墙后腾空,朝着莎宿轻骑投来。西域掷枪,长约三尺,铁尖长尺许,杆为木制,既可用于马上作战又可作为抛掷杀敌之器,能轻易穿透铠甲制人死命。

    掷枪比起箭只杀伤力要大,江安义不敢让掷枪及体,杀月刀精准地拍打在掷枪上,把投来掷枪拨开。身旁传来惨叫声,有人被掷枪投中,痛苦地倒地挣扎,片刻之间,便有数十人倒地。

    身后,安黎支开始聚拢四散的居须轻骑,重整队形向着莎宿军背后冲来。如果攻不破居须军的防御,莎宿轻骑将被前后包围,面临险境。

    琅洛急着大叫:“安义,快些冲破盾墙。”

    江安义腾身而起,杀月刀在空中飙出一道黄色的匹练,无声无息地落在盾墙之上。身形落回马背,江安义面色潮红,刚才那刀将丹田内的真气抽空,天地间的元气汹涌地从外涌入,枯竭的经脉迅速地重新充盈起来。

    居须国用来防御布阵的方盾是生铁铸成,外面蒙着三层牛皮,盾高五尺,厚约一寸,重达数十斤,能防箭、矛和刀剑的攻击,立在地上就是简易的城墙。突然,盾墙悄无声息地裂成两截,上半截盾牌“砰”然掉落,盾牌后的居须兵上下错开,鲜血迸射,尸体栽倒。诡异的情形吓得居须兵扔了手中的盾牌,转头向后逃去,生恐被无形的恶魔索去性命,第二道防御阵崩溃。

    涅乌亚惊恐莫名,两道防线一触即溃,按这样的速度根本坚持不到安黎支的轻骑回援。目光看向江安义,两道防线之所以迅速崩溃,就是因为这个杀神般的人。这样的高手涅乌亚遇见过,要是两军展开,他能用数百、上千人将其困住,等其力气耗尽后,再勇猛的高手也要血溅当场,现在己方收缩待援,唯一的办法就是同样用高手挡住他。

    王子白焱身边有两个国主派来保护他的高手,是出身金刹宗的师兄弟,皆习练龙象神功,出招具有龙象之力、威猛无比,涅乌亚曾见过两人倒拽奔马,掌毙雄狮,打得百余名宫庭护卫无还手之力。

    看到涅乌亚投来求助的目光,没等他开口,白焱的头先摇得像拨浪鼓,为了求得苏榆支和?安两位内庭供奉保护,白焱说了无数好话,花了无数心思才得了应允,一路上他对两位供奉敬若师尊,礼遇有加,刻意笼络。白焱知道虽然父王属意自己接位,但将来指不定生出什么波折,如果能得到这两位相助,阻力会小很多。因此,他宁可被莎宿军击败,也不愿两位供奉犯险,如果两位供奉出了事,回去无法向父王交待,而且没了两人护卫,自己的性命岂不是有危险。

    苏榆支自打被居须国主招入宫中后,师兄弟两人锦衣玉食,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是美中不足少了与人较量的机会。宫中供奉有八人,彼此暗中忌惮,轻易不会出手,师弟与自己知根知底,日常练功尚可,生死相较却不可能。习武之人喜欢闯荡江湖不是没有道理,只有在同高手相较的过程中才会发现自身的不足,甚至在生死关头有所突破。进宫八年,苏榆林感觉自己的内功虽有长进,但身手却在退化,看到江安义闪电一刀,见猎心喜,忍不住跃跃欲试。

    双手在马背上一按,苏榆支腾空而起,他离江安义相隔六七丈远,中间是密密麻麻的居须官兵。足尖在居须兵的头上轻点借力,来到盾墙后用力一踩,高高跃过盾墙,两掌划动如圈,风雷并发有如龙腾象吼,真气凌利如刃仿如真龙探爪向不远处的江安义抓来。

    江安义哪有心在战场上与人较技,身形从马背上跃起,明玉真气护住全身,杀月刀向前疾劈,灸热的刀气将苏榆支的真气轻松剖开,有如快舟冲破波涛直斩向苏榆支。

    这一刀看似无奇,却是江安义刚才冲破居须轻骑有悟,化繁为简的得意之作。苏榆支感觉这一刀蕴藏着变化,左突右闪皆被刀气笼罩,无奈之下只得真气逆转,硬生生在空中拔起数尺,借助逆血喷出身形向后退去。

    ?安大惊失色,以师兄的身手居然会一招之下被人逼回,还喷出逆血,来敌如此高明,天下谁人能敌?其实?安过于高估了江安义,一来苏榆支太久没与人争斗,自恃龙象神功了得发招过于托大,二来江安义沙场破敌正有所悟,这一刀有如神来之笔,苏榆支人在空中无处躲避,不得不吐血而归。见师兄身形在空中不稳,?安腾手而起,一掌托在苏榆支的后背,真气透体而入而其疗伤,好在江安义见苏榆支退走,并未趁胜追击,而是身形下坠,一脚踩在盾墙之上,普通士兵哪承受得住元玄真气,只觉手中盾牌有如火炭,纷纷惨叫甩手,盾墙不攻自破。

    ?安扶着师兄落回马背,喝了声“走”。白焱见苏榆支供奉出手便受伤而回,?安供奉更是干脆,拨马就跑,哪里顾得不涅乌亚厉声“前突”的命令,旋马跟在两名供奉身后就跑。

    这时,载愣城城门打开,加特带着一千五百名驻军杀了出来。城头之上,加特看到一只莎宿轻骑出现,轻松穿透居须轻骑,向着居须防御阵冲去,他是沙场老将,知道如果被居须步军防住莎宿轻骑,后面的居须轻骑兜底杀回,莎宿轻骑只能是或逃或亡,那么载愣城定然会被攻破。

    载愣城中的驻军杀出,居须军一阵骚乱,正面已难防御,侧面又遭敌袭,王子已经逃走,不少将领旋转马头紧跟着去“保护”王子了。涅乌亚长叹一声,只需再坚持半柱香功夫,安黎支率领轻骑就会到来,届时胜负尚未可知。可是白焱逃走,带动军心,此刻军兵怯敌已无战心,莎宿那名黑甲将离自己不过二丈远,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他斩杀在阵前。

    万般无奈,涅乌亚在亲卫的护卫下只得拨转马头,朝着远处逃去。涅乌亚一跑,居须军立刻溃散,众军拼命地朝远处奔逃,逃走不及的索性丢了兵器,跪倒在地投降。

    琅洛叫住江安义,道:“安义,居须轻骑威胁更大,我们再杀回去。”

    江安义也觉得追杀那些逃跑的居须步兵没多大意思,返身向居须轻骑杀去。琅洛将所率的轻骑一分为二,一半随他去追杀涅乌亚,一半跟着江安义去剿杀居须轻骑。

    战场上谁都愿意跟着神勇无敌的主将,虽然身后的居须轻骑在人数上占着优势,那些跟随江安义出击的莎宿轻骑依然个个兴高采烈。不说斩杀轻骑的战功三倍于步兵,就说按照打扫战场的规矩,杀死的敌将身上的铠甲归自己,那些居须奔雷军的铠甲可是重金所制,比起莎宿轻骑所穿的铠甲强出不少,有这样一副铠甲,战场上多了几分生机,如果能多得几件,换成银两也甚为可观。

    安黎支急急地向前驰援,离莎宿轻骑的后背不过百余丈远了,再往前五十丈就可以下令射箭了。他对主将涅乌亚有信心,这员老将曾率五千步兵在戎弥五千轻骑的攻击下坚守了一个时辰,直到救援赶至,事后被国主誉为“铁壁”。高高的纛旗飘扬着,“铁壁”依然坚固。

    “快,那些莎宿轻骑不过三千人,有涅乌老将军顶着他们,咱们去抄他们的后路,替苏末将军报仇。”安黎支鼓舞着士气,苏末被莎宿人一枪挑杀,惊恐之余他心中不免有些欣喜,奔雷军大将年岁已大,国主出征前曾明言此次征讨莎宿,他与苏末谁功劳大谁便接任奔雷军大将之职。原本两人明争暗斗,现在苏末已死,大将的位置铁定是自己的了。

    不对,纛旗怎么移动了,安黎支勒住战马细看,果然,纛旗向后退去,涅乌将军已败。莎宿轻骑反转身,从中间驰出一骑,黑马黑甲,都被鲜血浸染,虽然长枪换成了弯刀,安黎支还是一眼认出正是杀死苏末的那名莎宿将领。

    江安义手中刀遥指前方,木炭四蹄蹬开,率先向居须轻骑杀去,他的身后莎宿轻骑士气高昂,呼喝着向居须轻骑袭来。主将已败,安黎支可不想呆在这里被江安义斩杀,他还要平安回去官任奔雷大将,想到这里,战马一偏,向着南方逃去。

    追杀居须军的队伍陆续回归,众人被加特请进城中,受到城中驻军和百姓热烈的欢迎。战场数据已经初步统计,此战载愣城伤亡三百六十七人,琅洛所率的轻骑损折一百三十八人,而居须奔雷军战死六百九十七人,遗留下战马近千匹,居须步兵更惨,死伤人数达到一千八百多人,大胜。

    太阳已经沉落,西边的余辉映照在天边惨红一片,载愣关前残破的军旗随风飘荡,血色化为暗影。

第五百一十三章趁胜追击

    校场上摆开五十多桌酒席,这是载愣城的百姓答谢琅洛所率的轻骑救城之恩。正月的校场寒意十足,却挡不住热火潮天的场面,虽然每桌只有一坛美酒,但却挡不住官兵胜后的喜悦。

    琅洛和加特每桌前去敬酒寒喧,有不少莎宿轻骑跑到江安义这桌向他敬酒,他在战场上的骁勇赢得了大伙尊敬。江安义发现来敬酒的莎宿军不少已经换上了居须轻骑的银铠,月色之下一片明亮,看上去比莎宿国的铠甲威风多了。

    江安义心头一动,等琅洛和加特回桌,轻声问道:“琅?侯,不知缴获了多少居须轻骑的铠甲?”

    琅洛以为江安义看上了这些铠甲,笑道:“不少,安义若要我让人清出五十副来。”

    江安义让琅洛屏退左右,只留下朴天豪、陈汉和琅洛、加特以及轻骑中的几名将官,这才轻声道:“居须军败走,仍有四五千之众,等回去后重整旗鼓,必然回载愣城报仇。”

    加特急道:“不错,琅?侯,你可千万要帮老哥一把。休大将军只顾王城,我们这些驻军被他放弃,你如果再抽身离开,那载愣城就只有等死了。”

    琅洛此行目的之一就是争取王城外的驻军支持,为将来踏上大将军的位置做好铺垫,不过吐乐老爷子当初说的明白,他这只轻骑是奇兵,要游动作战,一旦被联军锁定,就只有灭亡的下场。

    正在想如何开口拒绝,朴天豪灵光一闪,道:“大人莫非想让莎宿轻骑假扮居须轻骑去破敌。”

    一句话点醒众人,琅洛一拍桌子嚷道:“不错,居须军败走必然回到阿苏鲁城,如果趁夜追击,必能破之。”

    加特轻声提醒道:“?侯,轻声,隔墙有耳。”刚才与琅洛一起向众军敬酒,琅洛向他介绍了王城中的情况,隐晦地代表王妃和吐乐家传达了招揽之意。加特对休安提只顾王城的做法深为不满,虽然没有当即表态,要等事态明朗再做选择,其实已然心动,言语之中对琅洛自然亲近。

    朴天豪初试身手大获全胜,信心倍增,凝神思索片刻后,扬眉道:“阿苏鲁城离此不过八十里,快马一个时辰就要到达。居须军轻骑和步兵混杂,还有伤患,天黑道路又不熟,今夜想全部返城很难。我方只需派出千余轻骑化妆成散兵,很有可能趁乱进入阿苏鲁城,顺势将这只居须军歼灭。”

    琅洛巴不得功劳越大越好,能夺回的城池越多越好,当即几个人低声商定,半个时辰之后由江安义带五百轻骑化妆成居须轻骑先行,琅洛带着一千五百轻骑紧随其后,加特守城,等候消息。

    亥初,涅乌亚和白焱王子逃回了阿苏鲁城,阿苏鲁城还留守有三千居须兵,城主府成了王子和涅乌亚的临时住处,至于阿苏鲁城的城主,正在大牢里关着。白焱进了内宅,问侯过苏榆支,得知他并无大碍后,放心地回到住处,催要酒菜和歌女,继续享受王子的夜生活。

    涅乌亚可没有他这般心宽,一连串的命令下发,城内加强警戒,派人出城收拢散兵,一直忙到安黎支带着一千多名残余的奔雷轻骑进了城,涅乌亚的心才总算放下些。从人送上饭菜,涅乌亚与安黎支一起吃饭,想到载愣城下七千兵马折损三千,特别是奔雷骑只回来一千四百多人,这可是居须国立国的根本,涅乌亚已经预见回国后等待他的下场是黯然归田。

    看到老将军神色颓然,安黎支安慰道:“老将军不必太过难过,且休整几日,安某愿领兵再攻载愣城,今日来援的莎宿轻骑不过三千人,我们手上的兵马犹胜过他们,下次这伙莎宿轻骑还敢出现,便是他们的死期。”

    涅乌亚振作了些,奔雷军应该还能剩下二千来人,步兵折损的多些,但加上阿苏鲁城的驻军仍在五千以上,将近八千的队伍确实能拿下载愣城。涅乌亚为人稳妥,想着明日一早派人再召集来一万人马,准备妥善后再前往载愣城,宁可多花些时日也要将载愣城拿下。

    劳烦了一天,涅乌亚年岁已大,已经疲惫不堪,安黎支劝他早些休息,今夜由他值守。涅乌亚实在支持不住,叮嘱了几句,自去休息不提。安黎支大口吃菜,准备一会上城头巡视,他手下的几名亲信笑着进来敬酒,预祝他成为奔雷骑大将。国主临行前的话大伙都知道,如今苏末已死,安黎支理所当然地要成为奔雷骑统兵大将。都是自己的亲信,安黎支抹不过面子,左一杯右一杯喝得开心,把巡城的事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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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等片刻)

    校场上摆开五十多桌酒席,这是载愣城的百姓答谢琅洛所率的轻骑救城之恩。正月的校场寒意十足,却挡不住热火潮天的场面,虽然每桌只有一坛美酒,但却挡不住官兵胜后的喜悦。

    琅洛和加特每桌前去敬酒寒喧,有不少莎宿轻骑跑到江安义这桌向他敬酒,他在战场上的骁勇赢得了大伙尊敬。江安义发现来敬酒的莎宿军不少已经换上了居须轻骑的银铠,月色之下一片明亮,看上去比莎宿国的铠甲威风多了。

    江安义心头一动,等琅洛和加特回桌,轻声问道:“琅?侯,不知缴获了多少居须轻骑的铠甲?”

    琅洛以为江安义看上了这些铠甲,笑道:“不少,安义若要我让人清出五十副来。”

    江安义让琅洛屏退左右,只留下朴天豪、陈汉和琅洛、加特以及轻骑中的几名将官,这才轻声道:“居须军败走,仍有四五千之众,等回去后重整旗鼓,必然回载愣城报仇。”

    加特急道:“不错,琅?侯,你可千万要帮老哥一把。休大将军只顾王城,我们这些驻军被他放弃,你如果再抽身离开,那载愣城就只有等死了。”

    琅洛此行目的之一就是争取王城外的驻军支持,为将来踏上大将军的位置做好铺垫,不过吐乐老爷子当初说的明白,他这只轻骑是奇兵,要游动作战,一旦被联军锁定,就只有灭亡的下场。

    正在想如何开口拒绝,朴天豪灵光一闪,道:“大人莫非想让莎宿轻骑假扮居须轻骑去破敌。”

    一句话点醒众人,琅洛一拍桌子嚷道:“不错,居须军败走必然回到阿苏鲁城,如果趁夜追击,必能破之。”

    加特轻声提醒道:“?侯,轻声,隔墙有耳。”刚才与琅洛一起向众军敬酒,琅洛向他介绍了王城中的情况,隐晦地代表王妃和吐乐家传达了招揽之意。加特对休安提只顾王城的做法深为不满,虽然没有当即表态,要等事态明朗再做选择,其实已然心动,言语之中对琅洛自然亲近。

    朴天豪初试身手大获全胜,信心倍增,凝神思索片刻后,扬眉道:“阿苏鲁城离此不过八十里,快马一个时辰就要到达。居须军轻骑和步兵混杂,还有伤患,天黑道路又不熟,今夜想全部返城很难。我方只需派出千余轻骑化妆成散兵,很有可能趁乱进入阿苏鲁城,顺势将这只居须军歼灭。”

    琅洛巴不得功劳越大越好,能夺回的城池越多越好,当即几个人低声商定,半个时辰之后由江安义带五百轻骑化妆成居须轻骑先行,琅洛带着一千五百轻骑紧随其后,加特守城,等候消息。

    亥初,涅乌亚和白焱王子逃回了阿苏鲁城,阿苏鲁城还留守有三千居须兵,城主府成了王子和涅乌亚的临时住处,至于阿苏鲁城的城主,正在大牢里关着。白焱进了内宅,问侯过苏榆支,得知他并无大碍后,放心地回到住处,催要酒菜和歌女,继续享受王子的夜生活。

    涅乌亚可没有他这般心宽,一连串的命令下发,城内加强警戒,派人出城收拢散兵,一直忙到安黎支带着一千多名残余的奔雷轻骑进了城,涅乌亚的心才总算放下些。从人送上饭菜,涅乌亚与安黎支一起吃饭,想到载愣城下七千兵马折损三千,特别是奔雷骑只回来一千四百多人,这可是居须国立国的根本,涅乌亚已经预见回国后等待他的下场是黯然归田。

    看到老将军神色颓然,安黎支安慰道:“老将军不必太过难过,且休整几日,安某愿领兵再攻载愣城,今日来援的莎宿轻骑不过三千人,我们手上的兵马犹胜过他们,下次这伙莎宿轻骑还敢出现,便是他们的死期。”

    涅乌亚振作了些,奔雷军应该还能剩下二千来人,步兵折损的多些,但加上阿苏鲁城的驻军仍在五千以上,将近八千的队伍确实能拿下载愣城。涅乌亚为人稳妥,想着明日一早派人再召集来一万人马,准备妥善后再前往载愣城,宁可多花些时日也要将载愣城拿下。

    劳烦了一天,涅乌亚年岁已大,已经疲惫不堪,安黎支劝他早些休息,今夜由他值守。涅乌亚实在支持不住,叮嘱了几句,自去休息不提。

第五百一十四章返前安排

    放出关押城主和莎宿的将官,出榜安民,追击溃兵,忙碌了三天,阿苏鲁城算是劫后重生,恢复些生气。

    城主府,从牢中放出的城主??筇?道帕?侯要率轻骑离开,“扑通”一下就跪在琅洛面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哀告道:“琅?侯,如果你走了联军再来怎么办?你也看到了阿苏鲁城城小势薄,只要三千联军就能攻下,望琅?侯看在全城万名父老的性命上,留下来驻守,居须人留下的粮草物资足够支持一年。”

    琅洛很看不起这个??侵鳎?有刖?聪?淞思讣?屯督担?约航?舜罄危??鄱?Ф嗝?7章吵堑那嘧潮痪有刖?鹤湃スゴ蛟劂冻牵?谠劂冻窍掠形灏俣嗳怂廊ァ2还??侵鞯牡p囊膊晃薜览恚??谘撬?实木有刖?淙槐蛔约夯骼#??杂卸?蚨嗳寺恚?约阂蛔吣?谘橇炀?倮矗?峙抡馕??侵饔忠?督怠?/p>

    江安义道:“众煦漂山,聚蚊成雷。不如将阿苏鲁城中百姓、物资暂迁到载愣城,两城合力共渡难关,轻骑游离于外,居须军必不敢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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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洛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不如传信给其他各城,让他们酌情暂迁往大城,互为犄角,合力防守,以御外敌。”琅洛出新伊城前,吐乐布让罗娜给了他一道王命,让他有权号令地方、方便行事,本意是让他就近补充给养、调用民?福?幌氲奖焕怕逵玫酱舜Α?/p>

    三千轻骑是莎宿奇兵,不能驻守在阿苏鲁城,补给充分后,琅洛率军离开。虽然三千人马减员了百人,但击溃了居须精锐奔雷军、以少胜多夺下阿苏鲁城,得了千余副居须奔雷军的铠甲,连胜之下士气高涨,实力比出城前提升了不少。

    看着麾下儿郎如狼似虎,琅洛充满豪情,在战场血与火中磨练,这批儿郎迅速地成长为军中骁骑,同生共死的袍泽情义,这些人必然对自己忠心不二。将是兵胆,兵是将威,凭借这些儿郎们,等到将联军赶出国门,休大将军也奈何不了自己,有王妃和吐乐家相助,大将军的位置真的离自己不远。

    “琅洛,今日已是正月初十,江某该起程归国了。”正当琅洛信心满怀、踌躇满志的时候,江安义的话给了他当头一击。

    琅洛感觉心中被掏空了一块,没有江安义相助,这只轻骑还能取胜吗?江安义要走,同时要带走朴天豪,没有他出谋划策,自己该何去何从,让将士们知道了,士气必然低落。一连串的麻烦让琅洛心烦意躁,但他知道不可能让江安义留在莎宿,毕竟江安义是郑国的刺史,此行冒险从化州潜入莎宿国,是看在王妃和王子的情面上,自己拿什么留住他?

    “我会把朴天豪和陈汉留下帮你,直到联军被赶出莎宿国。”这句话让琅洛喜上心头,虽然没了江安义这个勇将,但有朴天豪在身边,琅洛胆气大壮,在琅洛看来,朴天豪的作用比江安义要大,毕竟两军交战个人的武勇比不上谋略的重要。至于陈汉的作用,被琅洛直接无视了。

    这个决定江安义昨夜与朴天豪和陈汉商量过,朴天豪处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状态,紧跟主公身边是他的职责,但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是他的梦想,当然两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何况打完仗还是可以回到江安义身边。

    陈汉是龙卫,跟在江安义身边知晓了许多秘密,比如说莎宿王储咄隆盖居然是这位刺史大人的私生子,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江安义的仕途影响极大。在吐乐家知晓这件事后,陈汉以为自己的性命即将不保,毕竟江湖上有句话,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虽然身为龙卫,但江刺史要让自己消失,尤其是在他国异乡,比捻死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正当陈汉心灰意冷地等待死期,江安义和朴天豪前来拜访,江安义把与王妃相识的经过简要地说了说,恳请他不要泄露出去。陈汉深感意外,江刺史居然不想杀自己,朴天豪则讲了江安义的一些事,劝说他认江安义为主。这样的好事陈汉当然不会选错,当即拜倒口呼“主公”,对天盟誓永不背叛。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江安义多了个忠实能干的手下,陈汉则多了个坚实的靠山,见识过江安义的武勇后,陈汉也不敢有多余的想法。而这个被琅洛忽视的陈汉,是江安义离开莎宿前布置的重要角色,日后会成为郑国锲入西域的铁钉。

    江安义回到化州后会跟秦子炎分说,让陈汉以龙卫暗探的身份留在莎宿国,有吐乐家的帮助,西域诸国的消息会延延不断地送往国内。莎宿国势小,在西域二十八国中属于被欺压的地位,能够暗中与郑国结盟,捞取政治和经济上的好处,当然求之不得,而对郑国来说,再不会出现西域联军兵临城下还茫然无知的情况。至于对秦子炎和陈汉来说,能在莎宿朝堂上埋下钉子,是大功一件,封妻荫子亦是可期。

    可惜,陈汉这小子还没有妻子,身为龙卫西域的外谍,每日刀头喋血的日子让他不想有家室之累,得了钱除了寄给家中外全部被他花得干净。戎弥斯多军寨陈汉搏命送出情报,得了朝庭的封赏,赏银五百两,晋为龙卫典史(正八品下),还入了秦子炎的眼。

    陈汉带着银子回了趟家,家中父母自然高兴,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儿子还成了朝庭的八品官。有了银子三弟的亲事办得风光,县里的太爷闻讯起来喝了杯喜酒,陈家败家的儿子成了香饽饽,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两个未嫁的妹子也走俏起来。陈汉的父母拿着银子置地建宅子,使奴唤婢开始享起清福,四百六十两银子很快用光了,于是来信要钱,陈汉的薪俸虽然涨了,但家中要得太勤,支应不上,于是陈典史把成家的念头又往后挪了挪,看到一个月几封要钱的信,陈汉有时觉得自己如果死在斯多军寨似乎也不错。

    江安义让陈汉在新伊城内经营家客栈,经营所得归他所有,每月替他向家中寄去二百两银子,不用担心,陈汉眉开眼笑地点头答应,似乎看到花天酒地的生活在向他招手。开玩笑,在莎宿王都有吐乐家照应,什么生意不好做,有吐乐家这个靠山,什么关系理不顺,至于收集情报,客栈人来人往,稍加留意就能得到,何况还有吐乐家帮忙。

    当然,江安义不可能留陈汉在新伊城花天酒地地玩乐,有几件重要的事要他做。首先,官面上的谍报和私下里的沟通,都要陈汉来传递,他与罗娜母子、吐乐家之间传递信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经手。其次,江安义在路上救了个郑国老者,让他有所触动,他要陈汉尽意救下流落西域诸国中的郑民,想办法送他们回国。其三,化州的商税虽然高达四百万以上,但再要有大的增长就难了,开源成为今年的当务之急。江安义任化州刺史时向天子上疏四件事,其中三件已经在做,只有师夷之长还没着落。西域的冶炼、制革、织毯技术都强于郑国,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江安义想收罗一些西域的工匠,把西域先进的技术搬回郑国,以工兴商,增长化州的税赋。最后,江安义吱吱唔唔地向陈汉隐约说了说,让他关注王妃罗娜的日常生活,看看这个女人是否给他添了顶有颜色的帽子。

    朴天豪插嘴问道:“大人,你准备从何处返归?”

    来的时候是通过休梨国进的莎宿国,不知道延择夫带着陈安凯和另一名龙卫供奉进没进新伊城,对于陈安凯和龙卫供奉江安义并不担心,以两人的身手只要不陷入战场,应该能轻松应付各种场面。

    轻骑所走的方向是尉车国,江安义道:“我便跟着走一程,由尉车国返回吧。”虽然尉车国和莎宿国在打仗,但经过尉车国前往郑国的商路并没有断,其他国家的商队依旧在尉车国或休梨国的商路往返。

    朴天豪笑道:“大人既然从尉车国回家,索性再耽搁两天,帮琅洛大人一把。”

    江安义道:“你想对困守珊瓦那城的尉车军动手?”由尉车国回大郑,要经过格沙列城,珊瓦那城就在前往格沙列的路上。

    琅洛眼前一亮,如果能击溃困守珊瓦那里的尉车军救出被困的左骑君禄竺加,得益就太大了,战功显赫自不必说,关键是尉车国二万兵马溃败后,左骑君的一万多人马得以解脱,整个莎宿国的战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胜败发生了转变。

    目前,十万联军中居须国的一万精锐已经被击溃退,短时间内不可能组织起进攻;困守珊瓦那城的两万尉车军是尉车国的精锐,如被击溃意味着尉车国也再无进攻的能力;剩下四万戎弥军围困新伊城,新伊城内有四万兵马,随时可能对困城的联军发动攻击,联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禄竺加的一万二千人被解救出来,和三千轻骑合在一处,对那些扫荡莎宿其他城池的联军队伍来说是致命的威胁,他们除了向戎弥军靠拢别无他途,莎宿境内的危机得以解除。对于新伊城下的戎弥军来说,他们要时刻担心背后插来的一刀,休安提是沙场老将常胜将军,捕捉战机的能力十分高明,里应外合之下十万联军能逃出多少人都是问题?

    琅洛把殷切的目光投向江安义,美好的愿景能否实现就看珊瓦那城下与尉车军拼死一搏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勇贯三军(一)

    珊瓦那城依珊瓦那山而建,整个珊瓦那山像双有力的臂膀将城池揽在怀中,南面建起四丈高的城墙,既高又厚,城头上可以并行六匹战马。山体被掏空,里面存放着粮食和物资,山上密布着哨塔箭楼,易守难攻。雄关如铁,要想攻陷珊瓦那城,唯有突破南城门。

    珊瓦城外七里,尉车国大营,中军帅帐,主帅拔科汉召集麾下将领议事。书记官大声宣读着刚收到的情报,“……两日前,三千莎宿轻骑在载愣城前击溃居须军七千人,夜袭阿苏鲁城,再破居须军,杀死、俘虏居须军约计四千余人……”

    不等书记官念完,帐中乱纷纷地议论开来,“这伙居须军真是笨蛋,万余人被三千轻骑杀得大败”、“过于轻敌了,总以为莎宿人好欺负,大意吃了亏”、“涅乌亚是沙场宿将,怕是被那个抢功的王子连累了”、“居须军就是群没卵蛋的货,请大帅给我五千人马,我定将这伙莎宿军拿下”……

    拔科汉默不作声地听着帐下诸将议论,众人见他面沉似水,安静了下来。拔科汉冷笑道:“涅乌亚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本帅就曾在他手中吃过亏,‘铁壁’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居须国三万人马,涅乌亚率领的是一万精锐,目的是为了替王子抢功劳,战力绝不在你们之下,况且这一万人中还有三千奔雷轻骑,你们谁敢拍胸脯说,用三千轻骑能胜过居须的奔雷军,本帅立刻让你前去找寻这伙莎宿轻骑决战。”

    在拔科汉的咆哮声中,尉车将官哑口无言,发热的头脑开始清醒,居须奔雷军的威名是听过的,在西域诸军中绝对能排进前五,他们居然会败在同等兵力的莎宿轻骑手中,从没听说过莎宿国有这样的雄师啊。

    “目前这只莎宿轻骑已经离开阿苏鲁城,据探马发来的禀报,很可能冲着我们来了。”拔科汉目光敏锐地扫视着众将道:“这些天你们总叫嚷着要打仗,现在都给我张大了眼睛,探马派出五十里外,夜晚加派人手巡视,营寨加强防御工事,再搭建百处箭塔,笠科尔、淮吾洛你们两人各率五千人马,早晚各一次在二十里范围内游弋,一旦发现这伙莎宿轻骑将他们缠住,本帅将亲率大军歼灭之。”

    呼啸的寒风被珊瓦那山挡住,禄竺加站在城头,看着七里外的尉车军营,默然无语。禄竺加已经年过五十,身为莎宿国左骑君,饱经战火锤练,他知道尉车国领军的大帅是老对手拔科汉,对于拔科汉的心思,禄竺加能清楚猜出。尉车军驻扎在城外已经八天了,除了刚开始试着攻打了一下城池,就再没有动静,拔科汉的目的就想把自己困死在珊瓦那城中。

    莎宿国仅有七万正规军,其中四万多人被休安提集结在王城守护,自己所率的二万人马剩下了一万三千人,困在珊瓦那城,剩下不到一万人和一些地方兵要守护莎宿五十一个县城明显力不从心。听说联军统帅卑俟斯派出三万兵马四处攻打莎宿县城,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整个莎宿国大半就要落在联军手中,休安提想静观其变,怕就怕这变化不是他想要的。

    突然,尉车大营有异动,城头的莎宿守兵立刻紧张起来,莫非尉车人要攻城了,一只队伍出营,往东而去。禄竺加注意到队伍中没有辎重,应该不是离开,而是巡弋,难道有援兵来了?禄竺加大喜,又观察了一阵,见尉车营中挖沟建寨,加强防御,这样看来确实军情有变。

    回到帅府,禄竺加召集众将商议,把自己看到情况说了一遍。困守在珊瓦那城,这些莎宿将领个个心灰意冷,王都被围,他们这只残军被困珊瓦那城,即使突围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守在珊瓦城待变。珊瓦城是莎宿国的军事据点,军粮、物资充足,易守难攻,只当是另一处新伊城吧。

    听到尉车军的异动,众将的情绪振奋起来,谁都知道情形发生了变化,很有可能有一只援军到来,只是不知道这只援军有多少,是不是打算救援珊瓦那城?珊瓦那城易守难攻,但也有个缺点,就是容易被困,消息不通,根本不知道琅洛这只轻骑的存在,经过商议,禄竺加决定派出探马,打探消息。

    城门打开,禄竺加率军出战,尉车军出营迎战,双方都知道还不到决战的时候,不痛不痒地打了半个时辰,归城的归城,归营的归营,当然探马利用混战的机会,溜了出去。

    陈汉干回了老本行,换了身莎宿百姓的衣服,拿着斧头,穿行在珊瓦那城十里的山中。琅洛率领着轻骑潜伏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坳中休整,先行的探马已经与尉车国的探马交上了手,这只轻骑被尉车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陈汉和二十多名莎宿军化妆成当地百姓,目的是前往珊瓦那城送信,寻找里应外合的机会。

    前面有动静,陈汉隐在一棵树后,见小道上鬼鬼祟祟走来一人。陈汉心中暗笑,这人与自己的装扮一样,手里也拿着把斧子,只是不见半根柴火。等到来人靠近,陈汉突然窜出,喝道:“打劫。”

    那人吓了一跳,拔出斧头向陈汉劈来,陈汉的身手不错,三两下就将来人制服。身为龙卫,陈汉专门受过讯问的训练,很快就问明来人是珊瓦那城的探马。不打不相识,陈汉表明身份,第二天珊瓦城中继续出战,利用这个机会,探马带着陈汉入了城,见到了禄竺加。

    看过陈汉呈上的信物,禄竺加得知来的援军是琅洛带队的三千轻骑,不免有些失望。三千轻骑在战场上的作用不大,珊瓦城内的驻军一万三千人,加上这三千生力军也不过一万六千人,要对付拔科汉的两万人马怕是败多胜少。

    陈汉看出禄竺加的疑虑,把这只轻骑在载愣城下击败居须七千兵马,包括三千奔雷军,又夜夺阿苏鲁城,斩杀四千居须精锐的事述说了一遍。禄竺可将信将疑,什么时候琅洛手下的轻骑变得如此厉害了。

    尉车大营,拔科汉已经确认莎宿的三千轻骑来到,从这两日珊瓦城接连出战的情形判断,很有可能珊瓦城已经与三千轻骑取得了联系,接下来恐怕就要里应外合,攻破自己的大营了。拔科汉露出冷笑,自己可不是涅乌亚,既然知道轻骑的存在怎么可能没有对策。

    很快,尉车大营的四周出现了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拒马等防御设施,平坦的地面也被挖出坑坑洼洼的深洞,飞奔的马腿踩入下场只有一个,马腿断折。琅洛带着三千轻骑出现,看着眼前严防死守的尉车大营只得苦笑,三千轻骑毫无用武之力。

    江安义归心似箭,今日已经正月十四,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既然来到珊瓦那城,怎么也要打上一仗再走,马不能行,那便步战。下马横枪,江安义吼道:“谁敢与我一起去闯营?”

    那些莎宿轻骑被江安义的悍勇所染,纷纷跳下马响应,片刻之间,江安义身后便站了五六百人。朴天豪见士气可用,叮嘱道:“大人且徐行作战,不要过于深入,等我等铺平道路,一起杀进营去。”

    拔科汉站在营中的高台之上,见一伙莎宿轻骑居然舍了座骑,步行闯营,不禁笑道:“真是群狂人,赢了居须的奔雷军,就以为自己是铜打铁铸,既然来送死,本帅可不会心慈手软。”

    转身吩咐身边的传令兵,号旗飘舞,箭如雨发,朝着江安义等人射去。江安义领头在前,左手套着圆盾,护住面门,脚下注意,稳步向前闯。身后的那些轻骑不断有人闷哼,中箭受伤倒地。江安义心急如焚,照这样下去,等走到营寨边,恐怕身边就留不住多少人了。

    跳过陷马坑,前面是铁蒺藜,江安义身形下蹲,手中穿雷枪贴着地面横扫,那些铁蒺藜被枪身扫得四散开来,江安义冒着箭雨往前一窜,来到三排拒马前。那拒马用碗口粗的木材做成人字架,把枪头穿着横木上,冷森森半尺长的枪尖对外,拒马之间还用铁链相连。

    江安义这些拒马高有半丈,牢牢地把去路挡住,要想前行只有搬开这些拒马。穿雷枪刺入一个拒马之中,江安义两膀运力,元玄真气激发,重达数百斤的拒马被他挑起。铁链崩直,左右相连的拒马被扯动。

    不远处栅墙内的尉车兵睁大了眼睛,高台上拔科汉也倒吸口凉气,这个莎宿武将好大的力气。穿雷枪被重力压成弧弯,江安义大吼一起,生生带动三只联在一起的拒马,在空中一轮,拒马像流星锤般飞舞着向前砸去。

    拒马重重地砸在栅墙之上,后面的尉车兵鬼哭狼嚎地躲让,有人被拒马上的枪尖扎穿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呻吟。江安义觉得自己两臂发酸,太阳穴“蹦蹦”直跳,刚才用力过猛,有些脱力。

    战场之上生死一线,江安义不敢再强用蛮力,穿雷枪尖当成刀使,砍在铁链之上,“崩”的一声,铁链就枪而开,另一边同样施为。尉车军眼见这个莎宿将官神勇过人,集中弓箭向他射来,虽然箭只射不透身上的黑龙鳞甲,箭只带来的刺穿力也让全身有如针扎。

    再次挑起拒马向前砸去,虽然这次仅是一个,威力却有增无减,拒马从刚才砸断栅墙上投入,更高更远更强,江安义有意挑人多的地方砸去,等拒马落地,地上已经倒下一片。

第五百一十五章勇贯三军(二)

    尉车营寨与江安义之间的栅墙已经被砸开,再冲过一层拒马就可以冲入营内。跟在江安义身后的莎宿军高声欢呼,替他助威。尉车大营内一片慌乱,高台上的拔汉科镇定自若,简短的命令从他嘴中蹦出,身侧的号令兵挥舞旗帜,调动兵马应变。

    看着十余丈外神勇异常的江安义,拔汉科心中暗暗赞叹,好一员勇将。三十年征战生涯中,他看过不少勇力过人的猛士,有的能手搏狮虎、力挽奔马、横勇难敌;有的以一敌百、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有的箭无虚发、万军之中取人性命,可惜这些人自恃勇猛,多数早早地丧身。拔汉科眼中闪过怜惜,这样一员虎将今日怕要丧身在自己的大营之中。

    江安义猛吸一口气,天地元气鲸吞入肚带来的饱腹感让真气在经脉中鼓胀欲裂,穿雷枪发出“嗡嗡”地轻颤。随着长枪前劈,一道红色的光波向前扩散,劲气到处尘土飞扬,挡路的拒马被生生劈开向两旁倒开。

    栅墙空缺处,层层尉车兵持盾以待,真气滔滔如浪,炙热的气流狂飚前指,那些尉车兵被真气激得冲天而起,断足残肢带着鲜血四处喷洒,血腥气随风飘荡,闻之欲呕。前路已通,江安义以枪为箭,向前疾冲。身后的莎宿后一声欢呼,紧随在他身后向前冲去。

    不等江安义冲过栅墙,尉车兵已经重新构建起防御,数圈盾牌将缺口堵住,向着中间合围过来。漫天的箭雨向着中间倾泄,盾缝中伸出的长枪密密麻麻,致命的尖刺从四面八方向江安义扎来。杀气凌厉,江安义体外的护体真气被激得如波浪般起伏。

    江安义知道如果自己后撤避让,枪刺攒刺过来,身后涌入的莎宿将士立限死地,箭雨密集,或许自己能脱逃,跟随自己而来的莎宿将士恐怕就要丧命于此。尉车人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地围涌过来,只要一退,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就要重新堵上。

    迫在眉睫,江安义看到地上翻倒的拒马,一枪扎上去,手中用力,拒马“突”地一声被挑空而起。江安义转动穿雷枪,拒马在空中轮开,当者披靡,那些长枪被舞动的拒马碰得如纷纷断折,盾牌被砸得东倒西歪,不成队型,就连头顶处的箭雨也被挡得稀疏了许多。

    “挡我者死”,江安义高声怒吼。头顶处的拒马带动风雷之声,随着他向前踏进,声势浩大,酣畅淋漓。尉车兵被江安义的威猛所摄,纷纷向后退却,从栅墙缺口处涌入的莎宿兵有了立足之地,各挥刀枪,向两旁撕开尉车人的防线。

    行出十步,江安义感觉力竭,人在千军万马之中不敢逞强,手中长枪一振,拒马向前甩去,又压倒一大片。看着四周面露惧色的尉车军,江安义豪情万丈,纵声长啸,声如滚雷。

    拔科汉看到麾下溃不成军,血流成河,怒道:“让淮吾洛带飞斧军上,杀了这些莎宿人。”

    尉车飞斧,径长近尺,由三片刀刃组成的圆弧形,刃尖处涂有毒药,投掷时斧子旋转飞出,对敌的杀伤力很大。这种飞斧选用百练好铁所铸,造价不菲,而且投掷手需要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尉车国的王牌,整个尉车国只有三千飞斧手,此次出征莎宿,拔科汉带来了五百人。

    听到一长一短的号角声,围在江安义身前的尉车兵潮水般地向两旁分开,前面三十步开外站着一队身着链甲,手拿奇形飞斧的尉车兵。看到江安义露出身形,带队的淮吾洛抬手甩出手中的飞斧,飞斧在空中发出怪啸,划了个弧圈朝江安义的脖项处割来。

    江安义心中暗凛,这种不走寻常路线的投掷物很难对付,灵识漫空,长枪点出,击在飞斧的中心,“当”的一声,飞斧落地。不等江安义向前挺进,数十柄飞斧盘旋击来,或交夹、或直扫、或看似远远投开却拉着弧线回旋击来,穿梭飞舞布成罗网,变幻诡异,神鬼难测。江安义打起十二分精神,长枪鼓动风雷,或点或扫或回拨,忙而不乱,稳稳守住要害。

    飞斧实在变幻难测,有时同时数把袭至,江安义只能守住要害,护身真气减缓了击势,黑龙鳞甲又坚韧异常,偶有飞斧落在身上被弹开,攻不破江安义的防御。身后的那些莎宿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不时有人被飞斧砍中,斧尖涂抹的毒药见血发作,让人手足发软全身乏力,倒在地上。

    大营外琅洛清理着地面,拔科汉让人摇动旗帜,箭雨朝着营外的轻骑射去,硬生生将琅洛的大队阻住。珊瓦那城头,禄竺加见琅洛的轻骑已经开始攻营,无论胜败,都应该支援。号角声中,城门打开,禄竺加带着一万军队冲杀了出来。拔科汉早有安排,号角声中,北寨门大开,笠科尔等尉车将领领着一万将士出营迎战,大战开始拉开帷幕。

    琅洛率领的轻骑一时间突不进营寨,禄竺加被尉车军缠住,难以驰援,战局正朝着不利于莎宿方发展。激战之下,难以调息,体内真气隐现萎靡之状,江安义暗自发急,目光睃巡,寻找破解之机。

    抬头看见十余丈外左前方有处高台,筑土为基,上面用木头搭建起高台,高台之下密布着尉车将士,台上站着一员金甲将军,阳光照在盔甲上熠熠生辉。他身旁站着不少护卫,有人在不时地挥动旗帜,看似在指挥作战。

    江安义被飞斧军困住,拔科汉的注意力便从他身上转开,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禄竺加身上。在他看来,江安义虽然悍勇,但已被困住,剩下的只是等他力气耗净,结果必然是葬身乱斧之下。穿雷枪将近身的飞斧拨飞,江安义有些后悔下马步战,要是将射星弓带在身边,这十几丈的距离一箭射去,管教那高台上的尉车将领手忙脚乱。

    尉车飞斧军每人背着皮囊,囊中十二把飞斧,飞斧掷尽,或拨刀向前厮杀,或退开让身后袍泽顶上,显然,面对江安义的四十名飞斧军在投尽飞斧之后选择了往两旁退开,留下片刻空隙。

    机会稍纵即逝,江安义身形暴起,穿雷枪幻出一道赤芒,有如实质般向前见飙去,空气中传出焦灼的糊味。淮吾洛见江安义强行前突,心知如果被他近身再要困住他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

    手中两只飞斧刁钻地朝江安义的两只腿投去,淮吾洛发现江安义身上的盔甲十分坚固,恐怕只有他腿上的两只靴子才是漏洞所在。扔出飞斧,淮吾洛从腰间抽出短把板斧,向江安义拦去,只要将江安义的来势化解,手下儿郎飞斧齐发,定能将他重新困住。

    掷出的飞斧与赤芒相撞,淮吾洛惊出一身冷汗,这飞斧是百练精钢所锋,又韧又坚,虽然只有三分厚,但就算刀劈斧剁也难以损毁,怎么轻易被赤芒剖开。猛然间想起曾见过国师的大弟子用手指轻松剁断过钢刀,如同刀切萝卜,又快又脆,念头飞闪过,手中板斧化劈为挡,蒲扇面大小的斧面挡在赤芒前。

    淮吾洛的板斧跟飞斧的材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所用的板斧背厚一寸,刃尖雪亮,有如新月,斧面大小有如半个蒲扇,重达三十斤,寻常人拿在手中尚感吃力,更不用说舞动伤敌。

    气浪击在斧面之上,震得钢斧嗡嗡作响,向后直撞过来,平平地压在锁甲之上。淮吾洛感觉胸口如被锤击,热浪堵得口鼻窒息,鼻端闻到焦臭味,却是须发被灸得发卷。气浪推得他连连后退,握斧的右手有如针扎般疼痛,一股肉香传出。

    枪尖一点向着面门刺来,淮吾洛激起戾性,狂吼一声,板斧脱手向着江安义拦腰劈去。就算黑龙鳞甲的防御力再强,江安义也不敢直抗飞劈过来的板斧,长枪一立,板斧劈在枪杆之上掉落。撤步躲入飞斧军之后,淮吾洛扫了一眼右手,皮开肉绽,黑乎乎、血乎乎一片狼籍。

    飞斧兵纷纷掷出手中飞斧,只是江安义离他们不过丈许,手中长枪一颤,有如摧枯拉朽般将飞斧兵刺倒,两旁的尉车军涌上前来将江安义团团围住,刀砍、斧剁、枪扎,无数兵器化作密集的杀意向江安义围攻过来。

    江安义缩身下蹲,穿雷枪划圈扫出,惨嚎声接连响起,围拢在江安义四周的尉车兵向后抛跌开去,不是腿断就是骨折,更惨些的腿与身体分离。拔科汉听到惨叫,甩脸见那名莎宿将官居然杀到飞斧军身边,离帅台的距离不过十二三丈远,如果让他冲近帅台,扰乱指挥,自己就将重蹈涅乌亚的覆辙。

    “居运利。”拔科汉喝道。身后侍立的武将踏前一步,闷声道:“在。”

    居运利是雪昆拉派的传人,十五年前成为他的亲卫长,数次救过他的性命,多次带领亲卫队斩将夺旗,是他制胜的法宝。

    指着纵横往来的江安义,拔科汉冷声道:“杀了他,绝不能让他踏进帅台五丈范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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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