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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五章勇贯三军(三)

    刺扎轮扫挡,江安义在重重包围中闪展腾挪,出枪必有尉车兵倒地。元神凌空,方圆数丈内的风吹草动尽在掌握,进退有如神助。饶是如此,江安义身上还是挨了三刀,被刺两枪,中了数箭,靠着护身真气和黑龙鳞甲的保护,没有受伤,可是痛感火辣辣地传来,提醒他情形不妙。

    随同江安义冲锋的莎宿军有五百余人,此刻已经被冲散,跟在身边的莎宿兵从百余人变成了三十几人,其他人倒在了地上,这三十多人几乎个个带伤,气喘如牛,已成疲军。原本激烈的喊杀声逐渐变小、变远,剩下的莎宿兵已经不多了。

    江安义心生悔意,自己步行冲入大营的决定过于草率,史书中记载的那些荡气回肠、以少胜多的大战毕竟是凤毛鳞角。史书中的几行文字,省去了预先的准备、谋划,天时、地利、人和等各种因素,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易,但以百敌千难,更不用说以五百应付五千,数量的堆积足以引发质量的锐变。穿雷枪至少取了百余条尉车兵的性命,可是一个尉车兵倒下,数个尉车兵又挺身而上,两军厮杀,憾不畏死的不仅仅是己方。

    围攻的尉车兵越来越精锐,江安义发现自己一枪刺去再难轻易将对方扎死,随之而来的反击也更为猛烈刁钻。抬头看了看高台,离得更远了,冲上高台斩将夺旗的想法变得渺茫,琅洛率领的轻骑被数千尉车兵缠住,北侧号角嘶鸣、杀声震天,珊瓦那城的莎宿军也被挡住,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救援,一股疲惫涌上心来。

    热血褪去,退意萌生,江安义怒吼一声:“撤。”

    那些莎宿兵原本在硬撑,听到江安义的“撤”字,立时精神一振,三十多人齐心协力朝着栅墙的缺口处杀去。好在尉车军主要防着他们突进,众人离栅洞也不远,一股作气之下,冲到了缺口处。

    莎宿军陆续从栅墙缺口处退走,江安义持枪断后,穿雷枪舞出一团枪花,劲气一吐,将身前的尉车兵迫开,正想也撤身退出栅墙。突然,元神示警,左侧有股尖刺般的杀意爆射而来,穿雷枪不及思索,下意识地朝左侧拨去。

    奉了拔科汉之命阻住江安义,居运利并没有出手,他在等待江安义露出破绽,闪电一击取其性命。可是江安义元神凌空,对四周的动静了如指掌,居运利一直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当江安义撤步要出栅墙的时候,气机一松,居运利立刻闪电般地向着江安义刺去。

    “叮”的一声清响,穿雷枪与暗袭的兵器碰到了一起,可是危机感并没有消失,那兵器如同毒蛇般沿着枪身滑上,朝握枪的手削来。江安义侧步转身,手中长枪竖起往外一崩,想把那兵器搪出去,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刺剑贴着枪杆闪电般地向他的小腹处扎来。剑未及体,尖细的剑气如同毒蛇吐信,“滋滋”声让人毛骨悚然。

    江安义枪往外推,感觉枪身贯注的真气空无着力之处,附在枪杆上的剑身带着粘滑之意,古怪至极。剑气已经点在护身真气之上,生出阴寒湿冷之意,说不出的诡异。江安义如今也算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屈指一弹,一缕刚猛的元玄真气击在刺剑三寸处,将攻势险险化解。江安义倒退一步,扬脸看去,左侧冒出一个青白肤色的尉车将领,细眉长目,眼光锐利,江安义第一感觉这家伙就像条常年呆在阴暗处的毒蛇。

    目光落在那人左手的刺剑上,江安义在吐乐布家宝库里见过这种西域兵刃,剑长四尺有余,剑身呈细菱状,左右开锋极为锋利,柔韧灵活且凌厉,重量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轻飘,能够穿刺、劈砍、格挡,这种兵器自己没有接触过,得多加小心。

    一击不中,居运利并未追击,反而撤步要走。江安义身前的尉车兵刀枪并举,向他攻开,刚才差点没伤在居运利手中,江安义心中恼怒,穿雷枪爆起枪花,疾风暴雨地朝前挑去。

    哪知居运利脚步一滑,不退反进,手中刺剑抖出朵朵剑芒,呼啸着向江安义罩来,剑芒径有尺许,剑芒点点闪耀,让人分不清虚实。江安义一只眼睛盯着居运利,这小子就像条毒蛇,喜欢冷不丁的伤人,见他果然趁机攻来,枪身一扭,枪作鞭使,狠狠地砸向居运利。

    居运利脚步飘忽,贴在栅墙上向前直冲,穿雷枪击在栅墙上,碗口粗的木栅被砸得木屑横飞。江安义暗叫不好,脚尖点地,借着枪身传来的反震之力飘起,左拳向着鬼魅般贴近的居运利击去,在空档处布起一道气墙。

    “嗤”,一声冷笑,居运利的刺剑幻出无数光芒,无数尖刺将江安义布出的气墙钻得千疮百孔,无数光点凝成一点寒星,疾刺江安义的左腰。生死关头,江安义真气逆转,身形由飘转坠,脚尖向着居运利的刺剑踩去。

    居运利剑身转动,锋利的剑刃朝江安义的脚割去。江安义脚上穿着莎宿军的牛皮快靴,鞋底是牛筋所制,但要被刺剑割上,半只脚掌定然不保。穿雷枪卡在木栅之中,看到刺剑割来,江安义又手用力一荡,枪身反弹,脚往回缩,险之又险地避过剑芒,人在空中,感觉左脚底有股阴寒的气息钻入,所过之处冰冷麻木。

    吸气上扬,江安义借着穿雷枪的反弹之力高高跃起,拔出穿雷枪,一个倒跃,落在了栅墙之外。落地感觉左脚掌失去知觉,急运元玄真气向那股阴寒的真气逼去。元玄真气属阳,很快将那股阴寒气息逼出体外,江安义感觉脚掌如同锥扎般地疼痛,抬脚见鞋底被剑气穿出个洞,脚底青肿了一块。

    江安义大怒,本想演一场斩将夺旗的好戏,结果事与愿违,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受了伤,情何以堪。纵声尖啸,呼唤木炭,木炭通灵,听到江安义的啸声,立刻飞奔出现。此刻尉车营外的防御差不多被清理干净,只是琅洛等人被尉军兵缠住,没有办法接应江安义。

    飞身上马,左掌用力又感觉到锥刺之感,江安义又痛又急又恼。坐在马上,可以看到尉车营中还有莎宿兵被围困里面,这些人随自己闯营,自己不能坐看他们被杀。轻轻一拍木炭的脖子,江安义长枪前指,木炭短嘶一声,朝前冲去。

    栅墙处尉车兵已经树起长盾堵住缺口,江安义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作,在马背上探身而起,手中穿雷枪攒足真气向前刺出,赤浪滚滚,张开巨口,向前噬去。那些普通官兵怎么能抵挡元玄真气,盾牌崩飞,人往后倒,缺口重新露出。

    江安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站立的居运利,就是这小子伤了自己的左脚。穿雷枪不好对付刺剑,江安义左手拿枪,右手抽出杀月刀,向居运利劈去。居运利嘴角露出冷笑,右手刺剑挡刀,身形一矮,左手拿着短刀恶狠狠地朝木炭的马腹划去。

    可是居运利低估了魔刀杀月的厉害,淡淡地黄光从刺剑上砍过,百练的剑身被一削而断,居运利再想躲闪已然不及,只好竭力后仰,杀月刀在他脸上斜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居运利倒地不起。

    居运利是大帅的亲卫长,尉车军都知道他的厉害,见他被莎宿武将一刀砍倒,生死不知,尉车兵大乱。杀月刀横掠,一路摧枯拉朽一般,碰到的兵器断折,碰到的人头飞天,木炭身后留下一片血泊死尸。

    江安义冲开尉车兵的包围,救出被困的莎宿兵,左穿雷右杀月,杀得尉车兵不敢靠近,纵横往来几回,将百余名莎宿兵救出,江安义没有硬突高台,高台前尉车人重重叠叠的护卫让他有些心虚,如果遇到飞斧军,伤了木炭怎么办。

    杀出大营,那些被救出的莎宿兵纷纷找到战马,江安义见有近二百人,看着不远处琅洛等人正在跟尉车兵缠斗,当即率领这伙莎宿轻骑前去支持。尉车兵没想到斜刺里飞出这么一只轻骑,领头的将官凶悍异常,在军中横冲直撞,几个派去阻拦的将领都被他杀死,偏生座骑神骏,自觉避开绊马索、钩枪,跃过陷井。

    被江安义猛冲,琅洛等人士气大振,杀得尉车军向大营退去。营内的尉车兵想用箭雨阻住莎宿轻骑的进攻,这种常规的战术没有错,错就错在遇到了江安义这个变态。木炭速度快,直冲入溃兵之中,溃兵还没入营,江安义便先入了营。

    营门两侧有两处箭楼,几十个尉车兵居前临下射箭,江安义用杀月刀向箭楼的木柱砍去,失去平衡的箭楼倾倒,正好堵在寨门口,让寨门一时无法合拢。琅洛利用这个机会,率领轻骑冲进营内,四散冲杀。

    江安义没有杀远,他的目光盯在高台之上,直觉告诉他那高台上的将官应该是领军的大人物,斩将夺旗的心思又火辣辣地兴起。被莎宿轻骑冲进大营,拔科汉失去了从容,不断地派兵前去阻截。江安义看到高台下的尉车兵越来越少,感觉机会已至,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数十名莎宿轻骑,笑问道:“诸位可敢跟我一起夺下那高台。”

    “遵命。”

第五百一十六章神箭发威

    面对逐渐失控的局面,拔科汉并没有慌乱,数十年沙场争斗,比这凶险得多的场面都无数遭遇过,沙场之上瞬息万变,沉住气方能应变。稳稳地站在帅台之上,一道道清晰简短的命令通过身旁信号旗传递出去,看着冲进营中的莎宿轻骑被堵截住,拔科汉转向北面,禄竺加率领的一万莎宿军才是真正的对手。

    至于数十丈上向着帅台冲来的几十名莎宿轻骑,直接被他无视了,帅台之下有千余名军中精锐守卫,那数十名莎宿轻骑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目光从江安义的身上掠过,这个黑甲黑马的勇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沙场争战仅仅靠个人武勇远远不够,拔科汉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转过身便将江安义置之脑后。

    离帅台还有二十丈,江安义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迎面而来的箭雨是破甲箭,这种箭箭头细小锋利,暗红的棱角透着寒意,能钻透铠甲的缝隙伤人。耳畔不时传来箭只入肉带来的痛苦闷哼声,江安义亦无计可施,事到如今只能往前冲。

    尉车弓手皆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身高八尺,臂力过人,两石强弓能连开数十下,射出来的箭又准又快,这些破甲箭大部分奔着江安义和木炭而来。事到临头须放胆,身在险境要搏命,江安义体内的元玄真气毫无保留地向前激发,穿雷枪舞动风雷,迎面射来的破甲箭被激荡开,转瞬间木炭便冲近弓手。

    江安义知道每耽搁一刹对身边信任自己的莎宿轻骑来说都有丧命的可能,贯注真气后的穿雷枪轻易地捅破盾牌,直接将盾后的尉车兵刺死。盾牌挂在枪上,被江安义旋动起来,轮转的盾牌生出狂暴的气流,碰得尉车兵手中的刀枪横飞,不由自主地向后避让。

    莎宿轻骑见箭雨稀疏下来,急催战马向前杀去,手中弯刀一吐挨打的郁闷。可是帅台下的尉车兵多是百战之余,对敌经验十分丰富,而且人数上占尽优势,片刻慌敌后便三五一组合作,有人挡住兵刃砍杀,有人反击,有人直刺座骑。江安义身边远远地围了数十人,只要枪势一弱,但有人抽冷出手,逼得江安义手忙腿乱,木炭也惊嘶不断。

    手中盾牌飞出,将向前的攻势击退,江安义抬头看向十余丈外高台。尉车将领金色的铠甲在护卫丛中时隐时现,却是背对着自己,他正指挥军队迎击珊瓦城出击的莎宿军,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出战前,江安义满怀激情地畅想今日之战会和载愣城一样酣畅淋漓,穿雷枪、木炭马,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自恃武勇冲进尉车大营后让数百名紧跟自己的尉车轻骑丧身在退出栅墙的时候差点丧命在暗算之下,此刻一心想要冲上高台斩将夺旗,十余丈的距离却有如天堑,最可气的是面对凶猛地冲杀,尉车将领居然把后背朝向自己,不屑一顾。

    身旁莎宿轻骑发出的怒吼声声扎心,江安义恼羞成怒,稍往后退,挂枪摘弓,一手三箭。眼前密密麻麻都是尉车兵,也不用瞄准,真气贯于箭身,破甲箭疾如闪电,带起三蓬血雨,箭身从前面一人身上贯背而出,再钉杀身后之人。

    三只箭,倒下六人。江安义伸手抽箭,再次射出,箭啸摄魂,破盾伤人,每箭必有人倒下,一连十五箭,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数十人倒在箭下。眼前那些凶悍的尉车人终于露出惧色,将身子藏在盾牌之后,却依旧毫不迟疑地向前堵来。

    江安义的目的就是延缓尉车人的进攻,离高台二十丈远,人闯不上去,但箭可以。抽出一只箭,脚踏马镫站起,江安义的目光抓住高台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射星弓发出”嗡嗡”异鸣,发出欢唱,破甲箭在空中留下一串虚影,瞬间出现在帅台之前。

    台上那些护卫不是百战之余便是武功高手,拔科汉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们,这些人从未辜负过他的信任。看到利箭袭来,一个护卫拔身而起,手中钢刀迎着箭尖劈去。

    “叮”的一声,那个护卫全身剧震,箭只余势不减,扎入他的肩头,那个亲卫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只觉气血翻涌,浑身无力。

    “小心,那人的箭有古怪。”话音未落,江安义的箭又射至。这一次,两名护卫跃起,分成左右向箭杆砍去。

    “当当”两声,箭虽被砍落,两人都感觉手臂酸麻,经脉火辣辣地痛楚。其中一人是江湖好手,惊呼道:“这人是内家高手,大帅小心。”

    拔科汉被惊动,转身向江安义看来。江安义看到拔科汉转身,从箭囊中抽出两只箭,弓开满月,箭如流星,第一只箭射出。江安义迅速地将第二只箭搭上,气机锁定前只箭尾,第二只箭猛地射向前只箭的箭尾。

    江安义所用的破甲箭是特制的,箭杆皆是铁制,后只箭的箭尖在十丈外追上前只箭,前只箭被后面的箭只一顶,速度加快了三分。刚刚领教过江安义的神箭了得,帅台上那些护卫哪敢怠慢,一个个手握兵刃凝神以待,见箭射出,估算着箭只到达的时间出手。

    哪知江安义后箭顶前箭,前箭的速度猛地加快,再要阻挡已然不及。身为贴身护卫,这些人个个都有替大帅挡箭的觉悟,数个身形跃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拔科汉前面。

    “大帅小心”,有人叫着扑上前,抱住拔科汉倒向地面。

    血光飞溅,破甲箭连过两人,将箭尖扎在第三个护卫的胸口,才颤巍巍停住。“扑通、扑通”,帅台上倒下一片,无人敢面对江安义射来的神箭。

    “盾牌,快点保护大帅”,无数盾牌手蜂拥上帅台,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拔科汉围住。乱纷纷挤倒了旗帜,挤跑了信号兵,乱成了一锅粥。

    拔科汉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刚才那个护卫扑得猛了些,让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有几个护卫趴在他身上,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浑身骨头被铠甲硌得生痛,红缨头盔也不知道滚去了什么地方。

    有人替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拔科汉见四周被盾牌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怒道:“这是干什么,都散开,本帅还要不要指挥作战?”

    “大帅,敌将箭法了得,您不能轻易犯险,还是速下帅台,先避一避。”有人劝道。

    虽然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尉车兵却发现帅台上的旗帜消失了,领军的将领心中发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禄竺加立刻发现了尉车军的乱状,立刻下令道:“栾平合,你带二千人往左翼,?s罗多,你带五百轻骑冲击右翼,其他人随老夫直突大营。”

    拔科汉听到营外号角呜鸣,心知有变,推开身前遮挡的众人,果见莎宿军队型变化,分成三路向大营压来。“传令,笠科尔驻地严守,不许分兵;淮吾洛带五百飞斧军迎战莎宿轻骑;北赛提防住大营右侧,不许莎宿军突进大营接应轻骑。”

    命令清楚明晰,可惜传令的信号兵被挤到了帅台之下,拔科汉的命令一时间传不出去。江安义手中不停,破甲箭继续发威,虽然拔科汉身后用盾牌里三层外三层的拦着,可是破甲箭直透盾牌,每箭必带走一条性命,帅台之上持盾之士接二连三地倒地。

    江安义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弓弦,他已经连续拉了三十多次弓,肩膀胳膊酸胀,手指被弓弦割破,鲜血直淌,已经连续作战了一个多时辰,体内的真气接近竭尽,他看到刚才那只箭没有穿透盾牌,被挡了下来。

    琅洛带着轻骑总算杀到,与帅台前的尉车兵缠斗在一起,江安义退到轻骑中,喘气调息,明玉真气像温暖的泉流从经脉中淌过,滋润着干枯的经脉,恢复着元气。

    尉车军层层包围过来,喊杀声震耳欲聋。朴天豪满身是血地过来,喘了两口粗气道:“主公,三千轻骑折损近半,快顶不住了,撤吧。”

    看着二十丈外的帅台,信号旗重新在飞舞,江安义有些心灰意冷,叹道:“如果能让我射那尉车将领一箭,或许能把他射死。”

    朴天豪略一沉吟,问道:“主公你的箭能在多远伤敌?”

    “三十丈内有准,五十丈外就难说了。”江安义答道。

    “我们从左侧杀出去,主公经过侧旁时看看是否有机会,唉,这伙尉车兵实在难缠。”朴天豪的信心很受打击。其实居须军的实力不在尉车军之下,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猪一样的队友王子白焱,才让琅洛轻易取胜。

    从左侧撤离,江安义没有冲锋在前,他隐在马队当中跟着一起往外走。拔科汉见莎宿轻骑要逃,哪肯放过,调兵遣将阻截。轻骑离帅台有三十多丈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弓箭很难射及,就算射到威力也减弱不少,而且拔科汉身旁的护卫拿着兵器盾牌防着意外发生。

    江安义从帅台前经过时,从箭囊中抽出一只子母箭,这种箭是他在狩猎时与伏鹰较技时,从未在战场上用过,今日要试试锋锐。

第五百一十七章事了拂衣

    子母箭,箭长二尺半,粗若小指,看似与普通的破甲箭区别不大,其实暗藏着机关。欣菲亲自替江安义设计,重金请工部制匠大师打造,箭身之上凹附着三只半尺多长的小箭。看上去箭体无异,但受到阻挡或者真气控制小箭会激发出来伤敌,让人防不胜防。百两银子一只的造价,江安义打造了二十只,此次来莎宿带来了五只防身。

    经过帅台时,江安义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所有的真气,悄然地朝拔科汉射出致命的子母箭。破甲箭发出淡淡的红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炙热的气浪,随着此箭射出,江安义觉得体内的真气随之一空,疲难再兴,成败付诸天意。

    帅台上那些护卫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警惕地注视着莎宿军的举动,突然看到那个黑甲莎宿将官冒出,朝着帅台射出一箭,立马举盾的举盾,护人的护人。

    “让开”,一声怒吼响起,拔科汉身前的护卫被一股阴寒的大力推开,居运利一脸狰狞地挡在拔科汉身前,这厮脸上被江安义斜着划了一刀,刀口从左眉上方直划到右侧下巴,脸上多了一道分割线。幸运的是只伤到皮肉,脑袋和眼睛没事,当时被元玄真气所侵,居运利倒在地上,被人救回去抢救,涂了金创药包扎好了伤口,居运利醒了过来。

    脑中一片浑沌,元玄真气的余威让居运利的大脑如沸,居运利当即运功调息,他所习的冰冥功法属阴,正好与元玄真气相克,很快就将残余的元玄真气驱除,人恢复了正常。

    一把扯掉脸上包裹伤口的绸布,居运利抚摸着半尺多长的伤口,咬牙切齿要报仇,踏上帅台正准备找寻江安义的方位,恰逢江安义现身一箭向拔科汉射来。众人在拔科汉面前布起盾墙人墙,居运利却要与江安义再争高下,运气将众人推开,居运利身形跃起,左手的短刀向破甲箭划去。

    栅墙边短暂的交手,居运利对江安义的炙热真气有所了解,心中对江安义恨之入骨,手中却丝毫不敢怠慢。冰冥功凛冽如冰,帅台周遭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寒风吹向利箭,短刀正划在破甲箭上。

    “叮”一声轻响,破甲箭随短刀弹开,三只附在箭身的小短箭激弹而出,成“品”字型向前激射。变化陡生,居运利吓得魂飞天外,再想拨打已经来不及,只得吐气开声,竭力向旁边躲闪,手中短刀飞出,朝短箭砸去。

    短刀扫中一只短箭,另外两只短箭毫不迟疑地向着他身后的拔科汉射去。拔科汉对居运利很放心,多少次冲锋陷阵,居运利在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从未有过失手。耳中听到“叮”声轻响,拔科汉知道居运利已经击中那只射来的箭,危机已经解除。

    哪知凡事皆有例外,长箭弹飞居然生出两只短箭来,威势不减朝面门和胸口射过来。拔科汉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危急关头身形倒仰,竭力躲避短箭。

    可惜刚才拔科汉遇险,帅台上挤满了护卫,他身后就站着几个彪形大汉。拔科汉身形后仰,一头撞在身后护卫的怀中,下倒之势被阻。

    射向面门的那只短箭扎入身后护卫的胸口,射向胸口的那只却奔向了面门,拔科汉下意识地伸手向短箭抓去,贯注了真气的短箭从左手心直穿而过,狠狠地扎在拔科汉脸上的颧骨上。

    拔科汉惨叫一声,身旁护卫见大帅中箭,吓得亡魂出窍,尉车军规主将亡身旁护卫皆获罪,所以那些护卫才在他遇险之时以身相替。

    琅洛等人都在关注江安义这一箭的效果,眼见高台之上大乱,琅洛兴奋地吼道:“尉车主帅被射死,大伙冲啊。”

    莎宿轻骑精神大振,转向朝着帅台冲来,尉车兵见帅台上一片慌乱,以为主帅真被射死,军心大乱,被莎宿轻骑冲得七零八落。

    帅台上拔科汉强忍住痛,伸出右手将颧骨上的短箭拔下扔在地上,元玄真气让整个脑袋鼓胀欲裂,身旁护卫手忙脚乱地要抬他下去。帅台下一片杀喊声,拔科汉知道莎宿轻骑反退为攻,如果自己一退,这一战就败了,强自咬牙集中精神,喝道:“不能退,扶我站起来,安定军心要紧。”

    人群分开,拔科汉在护卫的簇拥下现身,尉车军发出一声欢呼,军心重振。江安义目光敏锐,看见拔科汉脸上淌血、目光散乱,身旁护卫一脸紧张,心知刚才那一箭已经射伤了拔科汉。

    江安义脚踏马镫挺身站起,高声吼道:“再吃我一箭。”

    弓弦响,利箭出,体内真气已竭,这一次箭身没有贯注元玄真气,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这只“绵”箭向帅台上射去,只有江安义心中明白,这一箭是虚张声势。

    可是江安义的射术出神入化,帅台上的众人已成惊弓之鸟,包括居运利在内也不敢再试着拨打箭只,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竖起层层盾墙遮挡。盾墙内,护卫们再里三层外三层地挡在拔科汉身前,拔科汉原本头昏脑胀,被护卫们一通拨弄,干脆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军无帅,指挥不畅,莎宿轻骑在尉车大营内部开花,禄竺加抓住机会,率领大军冲进了尉车人的大营。驻营被破,溃败已经不可避免。

    等拔科汉醒过来,已经身在四十里外的山谷,身边是残兵败将。见大帅清醒过来,亲卫喂他喝了几口水,拔科汉觉得头痛欲裂,扫了一眼周围,苦声问道:“这是哪?还有多少人马?”

    笠科尔禀道:“这里是弥克山谷,我们想前往格沙列。大帅你受了伤,多多休息。”

    “快告诉我,还剩下多少人马?”拔科汉怒道,脑袋剧痛难忍,下意识地向身下的毛毯抓去,手上传来剧痛,才想起手心也被箭只穿透。

    “禀大帅,还有……还有不到六千人。”

    笠科尔的话如同刀子剜心,拔科汉头晕目眩,心中冰凉。完了,尉车军已经完了,此次联军入侵怕是要以失败告终。身为大帅,拔科汉知道不是伤心的时候,示意亲卫将自己扶起,掺扶着他向坐在地上的溃军走去,看到大帅蹒跚走来,那些尉车将士神情沮丧,看到大帅走来,默默地站起身向他行礼。

    淮吾洛带着千余名溃兵前来会合,看着满山谷中颓败的将士,拔科汉心如刀绞,眼中含泪,举步向山坡高处走去。尉车将士围拢过来,拔科汉涩声道:“本帅无能,累及三军,事后定向国主请罪。”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拔科汉满面泪水地痛哭道:“拔科汉愧对死去的兄弟,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说着要伸手拔刀要自刎,身旁的护卫连忙抱住他,抢走他的腰刀。

    见大帅伤心欲绝,亲卫们跪倒在地,号哭不起,紧跟着其他将士纷纷跪倒,弥克山谷三军跪倒,哭声一片。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随着哭声发泄出来,一股悲愤之情泛起,拔科汉心中暗喜,溃兵渐成哀兵。

    “报仇!只要我拔科汉不死,就要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拔科汉振臂高呼。山谷中回荡起悲愤的“报仇”声,拔科汉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拔科汉心急如焚,禄竺加是老将,八成会趁胜追击,可是这场战斗从巳时战起,现在已经是申末,四个时辰水米未进,这伙新败的尉车军又累又饿,离格列沙还有三十多里路,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众将士吃饱再说。轻声对身旁的笠科尔道:“你带些人搜寻些粮草来,将士们走不动了。如果遇到反抗,便让将士们发泄发泄戾气。”

    此次入侵,联军是想着占领莎宿国的国土,所以对莎宿国境内的百姓秋毫无犯,现在兵败,已知在莎宿境内难以立足,拔科汉索性纵兵掳掠来提振一下士气,支撑着回到格沙列城,那里联军驻有五千人马,加上这些溃兵有万余人,应该能为联军守出条退路。

    笠科尔领命带人离开,拔科汉不敢休息,派出探马后,忍着伤痛前去安抚伤员,给将士打气,尉车将士稍稍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山谷中有了些生气。可是,笠科尔的抢粮队还没出现,莎宿国的追兵先到了。

    马蹄声相隔数里便能清晰入耳,尉车溃兵惊慌地跳起,刚刚回升的那点士气跌回谷底,这仗怎么打,继续逃吧。让淮吾洛带着飞斧军断后,拔科汉带着溃兵再次往格沙列城逃去。

    追来的是莎宿轻骑,正如拔科汉所料,击破尉车军大营后,禄竺加与琅洛见面,让麾下继续追击逃兵,他带着琅洛先回了城。琅洛手下的轻骑折损过半,禄竺加先在他所率的将士中补齐了三千轻骑,让他们抓紧休息,准备最后的追杀。

    等探马禀报尉车溃军在弥克山谷驻扎,吃饱歇好的莎宿轻骑再次出发,这一次不是硬仗,而是痛打落水狗。江安义没有跟着出击,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归郑国的路。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莎宿国流传着一个箭神的传说,这个将军在危难时刻如天神下凡,拯救了濒临灭亡的莎宿国,事后这个将军消失不见,有人说他神灵下凡已经返天,有人说他受伤太重英年早逝,有人说他是吐乐家族的家将,事后回了吐乐家,还有人说他仍在军中效力,只是隐藏身份……

第五百一十八章平安喜乐

    正月末的会野府还残留着过年的气息,门前的红灯笼、地上的瓜果屑、穿着新衣在街头玩闹的小孩、时不时炸响的爆竹声无不彰显和平安喜乐。

    一股阴郁的气氛像乌云般在会野府上空盘旋,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刺史大人病重,怕是很难挨过去了。年后乡绅们到刺史府拜年,被告知江大人生病不见客;正月初四衙门开印,大小官员没有在大堂上看到江大人,方别驾代理了政务;普通百姓听说刺中病重不能理事的消息,自觉地到信奉的神灵前为刺史大人祈福,正月里庙宇、道观、教堂等地的香火旺盛了起来……

    府衙后宅,正屋内三个女人愁眉对坐,唉声叹气。思雨受不了沉闷的氛围,出声报怨道:“大伯也真是的,大过年的跑到西域见野女人,师姐你心真大,还让他去了。江安勇倒好,过完年就急着跑回去练兵,一点也不担心他哥哥。”

    欣菲被思雨念得烦躁起来,娇喝道:“你这死丫头,家里一点忙都不帮,还整天烦我,你要是呆不住就回合城县去。”

    见师姐发怒,思雨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作声。转脸看到彤儿抱着江晨益逗弄,凑近前轻声嘀咕道:“彤儿姐,你这么喜欢晨兴,怎么不缠住你相公生一个,省得他一天到晚不着家。”

    欣菲和彤儿的关系有所改善,相应的思雨与彤儿的关系也好转,只是思雨这家伙说话不过脑子,一句说话说得彤儿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心中确实生出几分幽怨来。江安义一妻两妾,加上在莎宿国的野婆娘,个个都替江安义生了孩子,只有自己膝下无出,触景生情,彤儿想起与江安义之间情路坎坷,不禁低下头,眼泪落了下来。

    思雨一看慌了,她说话有口无心,看似刻薄其实心善,见彤儿落泪,忙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欣菲。欣菲又好气又好笑,出声安慰道:“彤儿不要哭了,思雨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眼泪留到咱们的夫君回来再哭吧,省得他在外花天酒地,还以为咱们在家安享清福。”

    后宅门前隐隐传来吵闹声,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听说江刺史病人前来探望,一律被欣菲婉言回绝,估计又有什么人要来探病吧。吵闹声逐渐大起来,有个丫头跑进来道:“夫人,外面有个人硬闯进来了。”

    欣菲柳眉倒竖,一股煞气喷勃而出,喝道:“大胆。”

    思雨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这段时间闲得手痒,不管来人是谁,先松松筋骨再说。

    “你看好益儿,我去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府衙后宅都敢乱闯,真把当家的当成死人了。”欣菲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贤妻良母当久了,有些想念当年驰聘江湖的感觉。

    会野府的府衙很大,前府后宅的规格,后宅的面积足有五亩,后宅大门与衙门大门南北相反,进门左右两厢是护卫、仆从的住处,穿过月亮门是花园,花园的面积不小,被石子甬道分成东西两畔,东畔种着花木,喝酒、品茗的凉亭就座落在此,西面被辟成小小的校场,平整的地面铺着沙石,一家人都是习武的,兴致来了上场比划两招,马厩设在较场旁;花园与东西花厅之间用院墙隔开,东花厅五间上房,住着江安义夫妇,西花厅七间,住着江安勇一家,侧房有厢房,住着丫环仆妇,左右两旁各有个小跨院,清静雅致,左边住着田少秋一家,右边是客房,偶尔郭怀理等人会在里面借宿。

    欣菲来到花园,见思雨的娇喝声从校场上传来,校场边围了一群人正在看热闹。思雨身形轻柔,如同只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与她相对的那人一身胡服,脸被头巾包裹得严实,只露出双眼睛。

    看到那双眼睛,欣菲全身一震,那熟悉的眼神深印在脑海之中,今生再难忘记。原本腹中一肚子的气,想着见到江郎后要好好发作一番,可是见到了江郎,满心的牵挂放下,除了欢喜还是欢喜,哪里记得要责骂他。

    思雨用尽招式也攻不进来人的防御,一眼看到师姐扶在树旁,连忙招呼道:“师姐,快来帮忙,贼子利害,我擒不住他。”

    欣菲想上前,两腿发软迈不开步,眼泪扑籁籁地往下落,一个月不见,思念积郁成瀑,在相见的这一刻冲泄而下。

    江安义哈哈大笑,解开围在脸上的头巾,道:“思雨的功夫见涨,拳腿越发地凌利了。”

    众人又惊又喜,众亲卫单膝跪倒,齐声道:“见过大人。”

    丫环仆妇纷纷行礼道:“见过老爷。”

    思雨见对手是江安义,冷哼道:“大伯总算知道回来了,再不来我姐和彤儿姐都快成望夫石了。”

    。。。。。。。。。。。

    (请稍等)

    正月末的会野府还残留着过年的气息,门前的红灯笼、地上的瓜果屑、穿着新衣在街头玩闹的小孩、时不时炸响的爆竹声无不彰显和平安喜乐。

    一股阴郁的气氛像乌云般在会野府上空盘旋,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刺史大人病重,怕是很难挨过去了。年后乡绅们到刺史府拜年,被告知江大人生病不见客;正月初四衙门开印,大小官员没有在大堂上看到江大人,方别驾代理了政务;普通百姓听说刺中病重不能理事的消息,自觉地到信奉的神灵前为刺史大人祈福,正月里庙宇、道观、教堂等地的香火旺盛了起来……

    府衙后宅,正屋内三个女人愁眉对坐,唉声叹气。思雨受不了沉闷的氛围,出声报怨道:“大伯也真是的,大过年的跑到西域见野女人,师姐你心真大,还让他去了。江安勇倒好,过完年就急着跑回去练兵,一点也不担心他哥哥。”

    欣菲被思雨念得烦躁起来,娇喝道:“你这死丫头,家里一点忙都不帮,还整天烦我,你要是呆不住就回合城县去。”

    见师姐发怒,思雨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作声。转脸看到彤儿抱着江晨益逗弄,凑近前轻声嘀咕道:“彤儿姐,你这么喜欢晨兴,怎么不缠住你相公生一个,省得他一天到晚不着家。”

    欣菲和彤儿的关系有所改善,相应的思雨与彤儿的关系也好转,只是思雨这家伙说话不过脑子,一句说话说得彤儿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心中确实生出几分幽怨来。江安义一妻两妾,加上在莎宿国的野婆娘,个个都替江安义生了孩子,只有自己膝下无出,触景生情,彤儿想起与江安义之间情路坎坷,不禁低下头,眼泪落了下来。

    思雨一看慌了,她说话有口无心,看似刻薄其实心善,见彤儿落泪,忙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欣菲。欣菲又好气又好笑,出声安慰道:“彤儿不要哭了,思雨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眼泪留到咱们的夫君回来再哭吧,省得他在外花天酒地,还以为咱们在家安享清福。”

    后宅门前隐隐传来吵闹声,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听说江刺史病人前来探望,一律被欣菲婉言回绝,估计又有什么人要来探病吧。吵闹声逐渐大起来,有个丫头跑进来道:“夫人,外面有个人硬闯进来了。”

    欣菲柳眉倒竖,一股煞气喷勃而出,喝道:“大胆。”

    思雨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这段时间闲得手痒,不管来人是谁,先松松筋骨再说。

    “你看好益儿,我去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府衙后宅都敢乱闯,真把当家的当成死人了。”欣菲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贤妻良母当久了,有些想念当年驰聘江湖的感觉。

    会野府的府衙很大,前府后宅的规格,后宅的面积足有五亩,后宅大门与衙门大门南北相反,进门左右两厢是护卫、仆从的住处,穿过月亮门是花园,花园的面积不小,被石子甬道分成东西两畔,东畔种着花木,喝酒、品茗的凉亭就座落在此,西面被辟成小小的校场,平整的地面铺着沙石,一家人都是习武的,兴致来了上场比划两招,马厩设在较场旁;花园与东西花厅之间用院墙隔开,东花厅五间上房,住着江安义夫妇,西花厅七间,住着江安勇一家,侧房有厢房,住着丫环仆妇,左右两旁各有个小跨院,清静雅致,左边住着田少秋一家,右边是客房,偶尔郭怀理等人会在里面借宿。

    欣菲来到花园,见思雨的娇喝声从校场上传来,校场边围了一群人正在看热闹。思雨身形轻柔,如同只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与她相对的那人一身胡服,脸被头巾包裹得严实,只露出双眼睛。

    看到那双眼睛,欣菲全身一震,那熟悉的眼神深印在脑海之中,今生再难忘记。原本腹中一肚子的气,想着见到江郎后要好好发作一番,可是见到了江郎,满心的牵挂放下,除了欢喜还是欢喜,哪里记得要责骂他。

    思雨用尽招式也攻不进来人的防御,一眼看到师姐扶在树旁,连忙招呼道:“师姐,快来帮忙,贼子利害,我擒不住他。”

    欣菲想上前,两腿发软迈不开步,眼泪扑籁籁地往下落,一个月不见,思念积郁成瀑,在相见的这一刻冲泄而下。

    江安义哈哈大笑,解开围在脸上的头巾,道:“思雨的功夫见涨,拳腿越发地凌利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安西移驻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堂上江安义一身簇新的深绯色官服,显得喜气精神。江安义一脸笑容,对着堂上坐着的大小官员致谢道:“江某能有今天,全赖诸公的鼎力相助,等散了衙,江某到栖仙楼请大伙喝上一杯,以表感激之意。”

    正常情况上官有喜事下属要全力巴结,送礼请客祝贺等等,不过江安义的脾气大伙都清楚,这位刺史大人不缺钱,上门送礼拍马还不如实心办事,听他说在栖仙楼请客,众人个个喜笑颜开。栖仙楼如今是会野府乃至整个化州酒楼饭肆的领头羊,从菜肴酒水到摆设服务,无不新颖奇特,备受同业的关注。

    连方别驾这样方正的人听说江刺史请客也没有推辞,?叫胄Φ溃骸袄戏蛱?嫡?鲁醢丝?迹?芟陕ヂ郊掏瞥隽艘话倭惆说浪职阻挡耍?惺裁础?子裨莆怼??鞔把┚啊??痂瞪?浴橥枳印??睬毂?瘛??p窖剑?馓?庑┟?侄既美戏蛏裢?灰眩?惨迥慵热灰?肟停?戏虿缓湍憧推??闳萌烁?览习逅担?裢戆岩话倭惆说啦硕忌掀肓耍?戏蛞?芳?环?!?/p>

    江安义年前去了西域,对栖仙楼的新举动不清楚,不过这些酥白璧制成的菜他曾经跟郭怀理提过,特别是跟他说过酥白璧放在油中炸过颜色金黄滋味更美也易于保存,还信口说了个名字“金璧板”,没想到郭兄借着过年的机会推出,看来城里又要多几家酥白璧的店了。酥白璧的方子被三清观传开后,价格直线下降,从五百文降到三五文一块,真正成为寻常人家吃得起的东西,化州产豆,能制成酥白璧或者金璧板对化州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方公说的不错,”录事参军温琦笑着接口道:“温某倒是到吃过几次,酥白璧菜鲜、香、麻、辣、酸、甜道道滋味不同,煎、炒、炖、煮、烧花式不一,想起来都令人垂涎欲滴啊。”

    温琦现在属于虚架子,所有的事务都是由刘逸兴处理过后让他盖官印,起先温参军还不服气,有意地驳回几次,结果江刺史很快就找他的“谈心”,认清形势后温琦不敢再作梗,把心思用在吃喝玩乐上。有心结识了郭怀理,把贪来的银子投了三千两做生意,靠着分红和衙门的薪俸这位温录事活得比以前更自在,眼见得过个年又胖了二三斤。

    江安义去西域的日子全靠方仕书替他支撑着,老爷子的要求当然要满足,有机灵的衙役自去传话不提。

    方仕书感叹道:“安义说要感谢我等,其实我等又何尝不要感谢大人。说实话,老夫从未想过化州税赋高达四百六十万两,比起福州、平州、辰州这些中原大州不逞多让;商税过四百万,京城东、西两市集天下财物,商税也不过此,安义被人称为‘生金手’着实名副其实。吾等有幸,跟随大人建功立业,为化州百姓略尽心力,实在要谢过大人。”

    说着,方仕书起身拱手道:“吾等谢过大人。”

    大堂上众人尽皆起身,心悦诚服地向着江刺史躬身礼道:“谢过大人。”

    大堂上大小官吏五十多人,都说众口难调,每个人的欲求不一,自打江安义到任后,公正廉明、任人唯贤,虽说堵塞了一些人生财的偏道,但衙门所发的节赏数倍于薪俸,不用挖空心思敛财,百姓见了自然交口称赞,人都有廉耻心,谁不愿意当个干干净净的官人,所以这个礼,当真是诚心实意。

    江安义起身还了一礼,笑道:“上下同欲,其利断金,江某人多谢各位了。”

    等众人重新坐好,江安义开始转入正题,肃容道:“去年化州在诸公的努力下,商税超过四百万,天子厚爱朝庭嘉奖,江某托诸公之福连升了三级,江某惶恐之余,备感压力。”大堂上安静下来,众人敛起笑容,刺史大人要对今年的政务进行安排了。

    “去年税赋四百六十万,今年只能增长不能下降。”江安义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大家都知道西域生乱,戎弥国与莎宿国发生争战,目前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但极可能对今年西域的商路造成影响,边市的商税有可能减少。”

    边税的多少关系到留成的多少,留成的多少关系到大伙的切身利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伙刚过了一年舒心日子,谁愿意回到从前,堂下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江安义轻敲惊堂木打断众人的议论,道:“振兴经济,无非是开源节流,今日请诸公来集思广议、建言献策,谁有好点子,不妨畅所欲言,江某不吝封赏。”

    刺史大人的“不吝封赏”可不是句虚话,要官有官要钱有钱。郑国官制刺史的权力极大,除了县令、县尉这些主管需要朝庭吏部任命外,其他的参军、主簿、县尉、典史、教谕等佐官皆可一言而决,只需向吏部备报即可。大堂上五十来人,九品以上的也不过二十余人,多数是没有品级的胥吏,如果献计能得了刺史的首肯,八、九品的小官还不是一句话。

    民间百姓常说七品芝麻官,全郑国近三千万人口,能挤进“芝麻官”行列的人不过五千余人,就拿宁清政来说,家世显赫、举人出身,因赈灾得了个八品官全家还欢天喜地,一般的举人老爷想求个**品的小官都难。李世成出身泽党,又有江安义这样个声名显赫的妹夫,如今还在京城光禄寺做九品掌醢丞熬资历,正常情况下要混到八品没有七八年光景是不可能的。再说钱,化州如今是富得流油,税库里数十万两银子,随便拿出个千把两出来,这辈子就不愁吃穿用度了。

    在功名利禄的刺激下,堂下众人争先恐后的发言,有说增加商税,堵塞跑漏的,有说多垦荒田,栽种瓜果的,还有说开挖矿藏,冶练金银的,大堂上众说纷纭,吵闹不堪。

    江安义和方仕书相视苦笑,方别驾起身道:“各位同僚,你们且回去把自己的见解写成条陈送给江刺史或者老夫过目,被选中的话江大人自然会有所回报。各位,时间不早,各自回去办差吧。”

    等大堂上安静下来,方仕书摇头叹道:“官位迷人眼,利欲熏人心,老夫不是年岁已大,也会被安义的许诺打动。唉,今年西域生乱,正月边市的商税减了三成,这样下去能保护三百万的商税就不错了。”

    华思诚坐在右旁一直没有开声,此时开口道:“只要西域不来骚扰我化州,少收点银子也划算。大伙能安心营生,各业兴旺,指不定能把缺口填上些,车到山前必有路,安义用不着操心,倒是安西都护府移驻化州之事,安义不可忽视。”

    前几日政事堂发下公文,咨问安西都护府移驻化州事宜。屯田郎中刘杰兴返回京城后,上奏化州屯田丰收,收屯粮四十余万石。政事堂陈相上奏,化州是西域入侵的必经之地,当年把安西都护府设在并州是因为化州粮钱不足以支撑大军所需,如今化州税赋增长、屯田丰盈,可将安西都护府移至化州就近防守,石方真让政事堂向化州府衙问询。

    按说安西都护府移驻化州是件好事,西域联军入侵能直接防御,不用再从并州移师耽误时日。只是从江安义到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如果安西都护府的兵爷来了,大伙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朝庭设四大都护府,大都督不单管军事,民政也在管辖之内,都护府的骄兵悍将对地方的滋扰让刺史苦不堪言,太守尚且如此,一般的官吏和百姓,更是被视为奴仆,动辄打骂,一个不好就动刀杀人,安西都护府与苗寨间闹得水火不容是很说明问题。

    江安义当然不想头上多出个婆婆来指手划脚,可是他也明白这是大势所驱,天子让政事堂发文咨询,其实是给了自己一个面子。如果硬阻安西都护府来化州,一旦发生战事,化州被西域入侵,那所有的攻讦都要集中到自己身上。

    叹了口气,江安义道:“此事还能怎么办,只能欢迎,从大处看对百姓还是有益,大伙就当为了百姓受点委屈吧。”

    方仕书梳理着胡子,慢条斯理地道:“都护府移驻是军事,政事堂发文咨询,有违常理,耐人寻味啊。”

    江安义眼神一亮,对着方仕书道:“方公,你见多识广,有什么东西可别藏在肚中。我从西域带回来几坛葡萄美酒,等下让人送给方公尝尝。”

    方仕书佯怒道:“几坛葡萄酒就想收买老夫,真是做梦。”

    “我再让栖仙楼的大厨到方公家里做一个月的酥白璧菜。”江安义笑道。

    方仕书正容道:“不可,老夫岂能公器私用,葡萄酒是你我私交,老夫生受,让栖仙楼大厨做菜就有些过了。安义,我知你为人豪迈、仗义疏财,但公私一定要分明,小事上不可疏突大意,授人话柄。”

    江安义笑着拱了拱手,道:“多谢方公谆谆教诲,安义谨记,还请方公赐教。”

    方仕书见江安义并没放在心上,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径直把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第五百二十章李家赔罪

    “大都督兼任驻地地方政务是高祖时留下的规矩,当时社稷初立,四海不平,道路不畅,这样做方便都护府及时筹措军需,随着立国日久,弊端逐渐显现,可是将门之间同气连枝,把都护府兼任地方民政当成禁脔,这其中牵连到太多的利益。”

    方仕书眉头微皱,侃侃言道:“老夫听闻天子对都护府扰乱地方早有不满,有意将军务与地方政务分开,只是阻力太大,四境安宁要依靠都护府,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江安义想起自己在黄沙关劳军的事来,廖建辉掩败为胜屈杀镇将胡简正本是杀头之罪,结果在安北大都督苗铁山的庇护下,仅消爵贬官处置,苗铁山摆明庇护天子亦只罚其俸一年了事,紫辰殿中天子发作江安义亦未尝不是牵怒。

    “西域入侵化州,安西大都督朱质朴处置失当,调回京城搁置;安南大都督齐新文纵兵为祸,残害苗民,被调入镇北大营效力,听闻宁滔继任安南大都督之后,民政不再过问,任凭张刺史作主,老夫猜想宁都督这般行事是天子授意。”

    从张玉诚的信中江安义确实了解到宁都督到任后很少过问黔州民政事务,江安义曾为之高兴,认为张兄摊上个好说话的大都督,可以放开手腿行事,听方仕书这么一分析,顿觉有点蹊跷,越想越觉得方仕书说的有理。

    “四大都护府,三个出事,天子心里怎么想?”方仕书停下来喝水,江安义心中如波浪般翻腾,以己度人,自己如果处在天子的位置上,肯定对四大都护府不放心,甚至要对大都督有所钳制,不许大都督插手民政是试探之举?

    方仕书微笑道:“天子让政事堂来文询问安西都护府移驻化州,一是天子对大人的器重,二是让大人畅所欲言,有些话从大人嘴中说出胜过从天子嘴中下旨。化州在大人的治理下税赋增长迅猛,从你嘴中说出不许都护府插手民政事务,天子必然同意,如果将门要反对,杨都督就要问问自己是否能保证化州税赋不减。”

    江安义笑道:“江某是个二愣子,向来遭人讨厌,得罪光了文臣这回又要得罪武将,看来天子是让我做个纯臣了。”

    “哈哈哈,安义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想做天子心中的纯臣而不可得。说句诛心的话,天子春秋鼎盛,何须担心太多。”

    接下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好呈报政事堂的回文:首先对安西都护府进驻化州表示欢迎,这是大势所驱,不能反对,而且安西大军进驻化州能保境安民威摄西戎;其次是建议安西大军分几年进入,屯田虽然取得成功,但一时间还不能供给十六万大军的粮食,不妨先进驻八至十万,等屯田产量稳定下来后再全部入驻;其三是建议军政分开,安西大都督管好军务,政务由府衙做主,保证税赋的稳定;其四,为方便抵御西域入侵,建议将安西都护府设在合城、易定、景源、临沙一带,一来接近边关,一旦有变能及时增援,御敌于外;二来屯田多设于此,可以就近就粮;三来此处地域广阔,百姓较少,方便军队驻扎操练……

    等将公文拟定,盖上大印寄出已近午时,方仕书和华思诚各自回了衙门,江安义记得彤儿说李家派人送来了货物,专程带了些礼物给他,让他今日有空去见见。年前李家送来的瓷器和丝绸被江安义转手卖给了吐乐家,十五万两银子小挣了一笔,李东祥兄弟当时带去了六万两,这次来人怕是催要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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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等)

    “大都督兼任驻地地方政务是高祖时留下的规矩,当时社稷初立,四海不平,道路不畅,这样做方便都护府及时筹措军需,随着立国日久,弊端逐渐显现,可是将门之间同气连枝,把都护府兼任地方民政当成禁脔,这其中牵连到太多的利益。”

    方仕书眉头微皱,侃侃言道:“老夫听闻天子对都护府扰乱地方早有不满,有意将军务与地方政务分开,只是阻力太大,四境安宁要依靠都护府,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江安义想起自己在黄沙关劳军的事来,廖建辉掩败为胜屈杀镇将胡简正本是杀头之罪,结果在安北大都督苗铁山的庇护下,仅消爵贬官处置,苗铁山摆明庇护天子亦只罚其俸一年了事,紫辰殿中天子发作江安义亦未尝不是牵怒。

    “西域入侵化州,安西大都督朱质朴处置失当,调回京城搁置;安南大都督齐新文纵兵为祸,残害苗民,被调入镇北大营效力,听闻宁滔继任安南大都督之后,民政不再过问,任凭张刺史作主,老夫猜想宁都督这般行事是天子授意。”

    从张玉诚的信中江安义确实了解到宁都督到任后很少过问黔州民政事务,江安义曾为之高兴,认为张兄摊上个好说话的大都督,可以放开手腿行事,听方仕书这么一分析,顿觉有点蹊跷,越想越觉得方仕书说的有理。

    “四大都护府,三个出事,天子心里怎么想?”方仕书停下来喝水,江安义心中如波浪般翻腾,以己度人,自己如果处在天子的位置上,肯定对四大都护府不放心,甚至要对大都督有所钳制,不许大都督插手民政是试探之举?

    方仕书微笑道:“天子让政事堂来文询问安西都护府移驻化州,一是天子对大人的器重,二是让大人畅所欲言,有些话从大人嘴中说出胜过从天子嘴中下旨。化州在大人的治理下税赋增长迅猛,从你嘴中说出不许都护府插手民政事务,天子必然同意,如果将门要反对,杨都督就要问问自己是否能保证化州税赋不减。”

    江安义笑道:“江某是个二愣子,向来遭人讨厌,得罪光了文臣这回又要得罪武将,看来天子是让我做个纯臣了。”

    “哈哈哈,安义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想做天子心中的纯臣而不可得。说句诛心的话,天子春秋鼎盛,何须担心太多。”

    接下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好呈报政事堂的回文:首先对安西都护府进驻化州表示欢迎,这是大势所驱,不能反对,而且安西大军进驻化州能保境安民威摄西戎;其次是建议安西大军分几年进入,屯田虽然取得成功,但一时间还不能供给十六万大军的粮食,不妨先进驻八至十万,等屯田产量稳定下来后再全部入驻;其三是建议军政分开,安西大都督管好军务,政务由府衙做主,保证税赋的稳定;其四,为方便抵御西域入侵,建议将安西都护府设在合城、易定、景源、临沙一带,一来接近边关,一旦有变能及时增援,御敌于外;二来屯田多设于此,可以就近就粮;三来此处地域广阔,百姓较少,方便军队驻扎操练……

    等将公文拟定,盖上大印寄出已近午时,方仕书和华思诚各自回了衙门,江安义记得彤儿说李家派人送来了货物,专程带了些礼物给他,让他今日有空去见见。年前李家送来的瓷器和丝绸被江安义转手卖给了吐乐家,十五万两银子小挣了一笔,李东祥兄弟当时带去了六万两,这次来怕是催要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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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将公文拟定,盖上大印寄出已近午时,方仕书和华思诚各自回了衙门,江安义记得彤儿说李家派人送来了货物,专程带了些礼物给他,让他今日有空去见见。年前李家送来的瓷器和丝绸被江安义转手卖给了吐乐家,十五万两银子小挣了一笔,李东祥兄弟当时带去了六万两,这次来怕是催要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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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去见见。年前李家送来的瓷器和丝绸被江安义转手卖给了吐乐家,十五万两银子小挣了一笔,李东祥兄弟当时带去了六万两,这次来怕是催要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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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余款吧。李家的做派让江安义生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彤儿的面子上真不想搭理。

第五百二十一章经济之策

    刺史大人征询经济之策的消息传了出去,原本局限于府衙官吏的献计献策在化州境内迅速铺开,变成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司马府前的铜匦被塞得满满的,更有人专程从县里赶来求见,刺史府、别驾府、司马府每天都有前来兜售经济之策的高人。

    江安义感动之余不胜其烦,方仕书和华思诚纷纷抱怨每天只顾接见来献计之人,公务都没办法处理。江安义无奈,行文让各县收集本地的献策,府衙抽调了六人专门接待来客、记录献策。为了不冷众人的热情,江刺史宣布,待到三月十六日大北田沟杏花盛开,将邀请有识之士同赏杏花,共襄盛事,届时将对挑选出的真知灼见者,予以奖励。

    三月初,朴天豪、陈安凯带着长长的商队回归,这伙商队有个特色,人多货物少。江安义闻讯赶到朴天豪等人所住的客栈,看到商队带回来的三百多人,这些人衣衫破敝,面带菜色,见到江刺史后涕泪长流,痛哭伏地,感谢刺史大人的救命之恩。

    江安义心中悲切,伸手扶起面前的几位老者,离开莎宿国之前,江安义交待朴天豪尽量收揽流落在外的郑国百姓带回国,莎宿国战事平定后,朴天豪向吐乐家提出要求,首批三百四十二人被带回国中。

    客栈沸腾起来,百姓听说刺史大人从西域救了三百多流落在外的人回来,纷纷前来看热闹,还有些人抱着万一的希望来寻亲,这家福来客栈被挤得水泄不通。

    “里儿,你是里儿?”人群中传来惊喜的喊叫声,一个白发苍苍地老者拉着头发蓬乱、胡须拉碴汉子哭喊道。

    那汉子断了条腿,神情麻木,听到哭喊声目光定定地落在老汉脸上。老者已是泣不成声,摇晃着汉子的胳膊哭道:“里儿,你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了?啊啊……你娘两年前走了……一直念叨你,唔唔,不肯合……眼,儿啊,你不认得爹了吗?”

    汉子呆滞的脸慢慢露出凄容,大粒的眼泪从眼中滚落,眼神之中有了几分神采,哽咽地道:“爹……爹,娘……娘啊……”艰难地跪在地上,抱住老者呜呜地痛哭。

    围观的百姓无不伤心落泪,五十年间西域入侵化州近二十次,数十万人口被掳到西域为奴,边境数县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极少有人能从西域回归。江刺史此举有如救人全家性命,感动得那些百姓纷纷下拜,有感谢的,有祈求的,还有祷告的……

    方别驾得知消息带人前来维护秩序,登记这些人的姓名、籍贯,是否还有家人等事项,有方别驾在,自会妥善处理好他们。江安义从百姓的感激声中得以脱身,带着朴天豪和陈安凯回了府衙二堂,急切地问起莎宿的情况。

    “大人走后,琅洛率轻骑追击尉车国的残兵,再斩千余人,尉车溃军退守格列沙,琅洛回军珊瓦那,与禄竺加合兵一处。休整三日后,禄竺加带后回援新伊国都,戎弥联军已知居须和尉车大军败退的消息,联军主将卑俟斯派兵在半途设伏,被禄竺加识破,利用轻骑突破包围,与驻守王城的莎宿大军对戎弥联军形容夹击之势。”

    朴天豪满面春风,此次西域之行他运筹帷幄指挥了几场大战,皆以胜利告终,这很让他自得,言谈举止流露出满满的自信,“消息传入新伊城内,王妃派人向休梨、勒离、羌兰、田韦等国送信,哭诉戎弥、尉车、居须三国在莎宿国内的暴行,邀请他们出兵相助。”

    “此计甚妙”,江安义赞道。要是莎宿面临灭亡,这些国家只会坐视,像休梨、勒离这两个五雄之中的国家八成要出兵分点好处,如今形势逆转,三国联军被困在莎宿国内进退两难,这些国家肯定忍不住出手痛打“落水狗”。戎弥国势大,这些国家或许不敢轻举妄动,尉车和居须这两个狗腿子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咬下几块肉来。

    “主公猜得不错”,朴天豪笑道:“休梨国率先以打抱不平的名义向尉车国出兵,勒离不甘落后,出兵五万攻打居须国,紧接着羌兰国扭扭捏捏地以帮助姻亲之国的名义出兵,于是田韦、温姑等国纷纷趁火打劫,向尉车和居须两国用兵,打劫的兵马居然高达十六万之多。”

    江安义哈哈大笑,道:“该不会西域二十八国变成二十六国了吧。”

    “戎弥国国主虎敢当机立断,派出五万大军接应陷入莎宿国包围的联军,又去信恐吓田韦、羌兰等小国,让尉车、居须两国各割让两县分别给休梨和勒离了事。休安提与禄竺加约定时间对城下的联军发起进攻,联军且战且退,退到格列沙城伤亡过半。王妃弃戎弥国认休梨国为宗主,联军迫于休梨国的声势退出格列沙城,这次戎弥联军入侵莎宿国以完败告终。”

    “莎宿王庭怎么样了?吐乐家可控制住了朝堂?”江安义不好直接问罗娜和隆盖的情况,婉转地追问道。

    朴天豪对主公的心思一清二楚,笑道:“主公放心,王妃和王子安然无事。战后,在禄竺加和加特等人的有意推崇下,琅洛在莎宿国的声望如日中天,成为救国英雄,休安提辞去大将军职务后,王妃让禄竺加接任大将军,琅洛成为了左骑君,右骑君希纳鲁是亲吐乐家的人。战后清算,有人出告格列沙的内奸打开城门是受兰赫止所命,兰赫止被押入牢中,朝堂之上吐乐家稳稳把持。”

    江安义长出一口气,放下心事喃喃语道:“这就好,这就好。”

    秦子炎匆匆赶到,江安义让朴天豪简短地把一些情况告诉了他。陈汉的南北客舍已经在新伊城内开张,有吐乐家在背后支持一切顺风顺水,龙卫的那名供奉被陈汉说明,甘愿留在新伊城内帮忙,这颗钉子算是深深扎根在西域。

    方别驾进来禀告那些回归百姓的事,这些人大多数是边陲附近县的百姓,城破后被西域联军掳走,被卖到西域各国做牛做马,遭遇可怜,而且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是全家被掳走,在当地已经没有了亲人,回来后衣食无着要官府帮助。

    江安义道:“我已命人在西域尽量搜罗流落在外的郑人,这些人都是大郑子民、化州百姓,身为刺史我不能任由他们在他邦受苦。这些人如果愿意回家乡,着当地官府妥善安排,没有生活能力的就安排进慈幼抚孤院,有能力的官府要重新分配田地,让他们安居立业,所需的费用从府衙出。”

    “大人此举乃是德化苍生,仁心可嘉,方某甚为钦佩。听那些百姓述说在西域的遭遇,真是活得比猪狗都不如,那些西域胡人不把咱们郑人当人看,真真可恼、可恨、可杀。”方仕书激愤起来,捏紧拳头在空中挥舞起来。

    江安义站起身,面向西域方向道:“百年大辱,何日得雪。江某终有一天要亲率雄师踏平西域,接回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以慰平生之志。”

    方仕哈笑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安义这首诗为京中侠少传唱,老夫听闻后亦热血沸腾。安义西征之时,倘若老夫未死,定当披甲执旗为安义助威呐喊。”

    回到后宅,跟欣菲、彤儿说起这些人的遭遇,两人亦是唏嘘不已。彤儿道:“这些人真是可怜,店铺还缺人手,可以安排他们到店中做些事情。”

    江安义猛然想到自己一直想师夷之长,西域诸国的皮革、制器、毛织、染色都强于郑国,这些人在西域多年,不知是否有人学会了这些技艺,如果有熟悉这些技艺的工匠,那当真是无心插柳了。

    郭怀理兴冲冲地来到,进门就道:“安义,听说你从西域接了一群掳去的百姓回来,这可是宝贝,你问问他们当中有没有学会什么手艺的,我愿意重新聘请。”

    两人想到了一处,彤儿这些时日正在为如何做大家族生意发愁,听郭怀理一说,立时娇笑道:“江郎,这些人可是我先要的,你可不能给郭哥。”

    郭怀理叫道:“彤儿妹子,你家相公有钱,这点小利就让给胖哥好了。”

    “郭哥,我可是在替李家经营生意,要不咱俩合伙,郭哥你那么精明,可要带着点我。”彤儿对郭怀理的生意经确实佩服,就拿栖仙楼来说,一个濒临倒闭的酒楼硬是成为化州行业的鳌头,虽说有江郎的提点,但有些人你就是手把手帮他也糊不上墙。

    郭怀理转着眼睛,嘻嘻笑道:“彤儿妹子的生意经念得不比我差,郭哥可是对你南下与拔竺、洼罗等番国做生意很兴趣,要来咱俩把安义撇开,联手发财,纵横四海,做大郑国最大的商家。”

    彤儿眼中晶亮,显然被郭怀理说得心动,江安义打断他们的畅想,道:“聪明人可不只你们两个,你们要想招揽这批人手要尽快向方别驾提出,要不然可是空欢喜一场。”

    郭怀理立刻起身道:“我这就是找方别驾,彤儿妹子你别闲着,替咱们合伙的生意想个响亮的字号出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一夜贪欢

    被翻红浪后,取名字的重责自然落到了江安义身上。手在彤儿滑 嫩的肌肤上摩娑着,江安义信口道:“郭兄来自德州,你是仁州人,我是化州刺史,名字就叫德化仁好了。”

    彤儿拍开江安义作怪的手,嗔恼地道:“江郎对妾身的事一点都不上心,这名字取得真难听。郭兄说了,这生意是他跟我之间的合作,要把你撇开,你厚着脸皮凑个‘化’字进去做什么?”

    把江安义撇开那是玩笑话,彤儿当然知道没有权势支撑的财富只是惹祸的根苗,在化州做生意如果没有江安义这个刺史撑着,那些化州的乡绅、世家的管事下手一个赛过一个狠,江安义当初推出香水,想尽办法拉上王皇后和太子,不然的话光温国公之子程希全就能折腾得香水易主。

    红烛光中,彤儿的脸色娇艳、肌肤如雪,江安义色心大动,一把搂住彤儿,笑道:“那就叫祥彤斋,或者理裕居,名字好记上口就行,关键还得靠货真价实。”

    彤儿用手抵住江安义的胸口,笑道:“江郎,你说我们做点什么生意来钱快?别人都夸你是‘生金手’,你可得替我出出主意,要不然生意亏了,妾身倒不打紧,江郎你的‘生金手’牌子可就要砸了。”

    “你刚才还说要把我撇开,这下子又跌我的面子了,我才不管。”说着,江安义翻身上马,屋内响起轻吟慢唱之声。待到风雨声歇,彤儿瘫软在床上,江安义起身倒了杯温茶递给她。

    娇懒地拥坐在被中,彤儿边喝茶边对着江安义甜甜地笑着,将空茶盅递给江安义,撒娇道:“江郎这段时间不是在收集经济之策吗,有什么好办法透露点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这段时间收到的献策真不少,但多是老生常谈,休徭薄役、鼓励垦殖、加大通商,还有些加增税赋、设卡收税、开挖矿藏之类的馊主意,当然也有师夷之长,学技于西蕃,研发技术,帮扶工匠的说法,不过让人眼目一新的东西不多。

    美人娇恳,江安义当然要挣点面子,放下茶盅缩回床上,握住彤儿伸过来的柔荑,江安义开始在脑中向妖师讨教,顺便搜寻振兴经济之法。彤儿看到江安义沉思,乖巧地把头依在他的肩头,默不作声地温存着。

    妖师的存在对江安义来说是个禁忌,可以说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声望全依赖妖师,但体内多了个魂魄这种事绝不能宣诸于口,就连老娘也不敢透露半个字,一旦为人所知,定为世间不容。随着功成名就,江安义越发不敢轻易向妖师借智,可是遇到难题他的第一念头还是向妖师求教。

    妖师的记忆里太多光怪陆离的东西,既看不明白也与郑国的实际不符,江安义胆颤心惊地快速扫看着:在妖师的时空里,房子建得比七层浮屠还高,卖给所需之人可得百倍利润;妖师经常出没灯红酒绿的光怪陆离场所,看起来有点类似青楼酒肆,这些都是销金窟。

    如果能把土地拿出来换钱就好了,化州什么最多,土地最多,除去沙漠戈壁外,剩下的面积还比德州和化州加起来大,人口仅比德州多一点,当得上“地广人稀”四个字。不过,要卖房屋土地换钱,首先要有人口,增长人口是刺史之职责,自然生育人口增长得缓慢,没有二十余年难见成效,自己不可能做二十年化州刺史吧。

    江安义想起在丽州富罗县的时候,取巧接纳流民让富罗县人口在短时间内剧增,来到化州后推广屯田,陆续接纳了一万五千多名屯兵,这些屯兵有不少想把家眷迁来,如果能落实的话,五年内化州会因屯田增长七八万人口。可是屯军的住处官府有安排,他们的家眷到来,屯军们会自行搭建住处,再说屯兵们多是穷苦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余钱来买房。

    要迅速挣钱就要瞄准有钱人,有钱人大都聚集在京城或者州府等繁华之地,他们对化州的印象是荒蛮、多战的险地,前来做生意大都是家中的管事。偶尔这些家族中的大爷们来查一次帐,也多是呆在会野府的青楼、酒肆中体会一下胡食的美味、胡女胡舞的风情,谈起化州会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语调评说几句“蛮夷之地”、“唯有瓜果尚可入口”之类的话。

    任化州刺史二年多来,江安义走遍化州五十三县,对斯土斯民生出深厚的情感,这里的百姓同样淳朴勤劳,经历的苦难却更为深重,环境恶劣、饱经战乱,却有如戈壁滩上的骆驼刺般艰韧,生生不息地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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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待)

    被翻红浪后,取名字的重责自然落到了江安义身上。手在彤儿滑 嫩的肌肤上摩娑着,江安义信口道:“郭兄来自德州,你是仁州人,我是化州刺史,名字就叫德化仁好了。”

    彤儿拍开江安义作怪的手,嗔恼地道:“江郎对妾身的事一点都不上心,这名字取得真难听。郭兄说了,这生意是他跟我之间的合作,要把你撇开,你厚着脸皮凑个‘化’字进去做什么?”

    把江安义撇开那是玩笑话,彤儿当然知道没有权势支撑的财富只是惹祸的根苗,在化州做生意如果没有江安义这个刺史撑着,那些化州的乡绅、世家的管事下手一个赛过一个狠,江安义当初推出香水,想尽办法拉上王皇后和太子,不然的话光温国公之子程希全就能折腾得香水易主。

    红烛光中,彤儿的脸色娇艳、肌肤如雪,江安义色心大动,一把搂住彤儿,笑道:“那就叫祥彤斋,或者理裕居,名字好记上口就行,关键还得靠货真价实。”

    彤儿用手抵住江安义的胸口,笑道:“江郎,你说我们做点什么生意来钱快?别人都夸你是‘生金手’,你可得替我出出主意,要不然生意亏了,妾身倒不打紧,江郎你的‘生金手’牌子可就要砸了。”

    “你刚才还说要把我撇开,这下子又跌我的面子了,我才不管。”说着,江安义翻身上马,屋内响起轻吟慢唱之声。待到风雨声歇,彤儿瘫软在床上,江安义起身倒了杯温茶递给她。

    娇懒地拥坐在被中,彤儿边喝茶边对着江安义甜甜地笑着,将空茶盅递给江安义,撒娇道:“江郎这段时间不是在收集经济之策吗,有什么好办法透露点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这段时间收到的献策真不少,但多是老生常谈,休徭薄役、鼓励垦殖、加大通商,还有些加增税赋、设卡收税、开挖矿藏之类的馊主意,当然也有师夷之长,学技于西蕃,研发技术,帮扶工匠的说法,不过让人眼目一新的东西不多。

    美人娇恳,江安义当然要挣点面子,放下茶盅缩回床上,握住彤儿伸过来的柔荑,江安义开始在脑中向妖师讨教,顺便搜寻振兴经济之法。彤儿看到江安义沉思,乖巧地把头依在他的肩头,默不作声地温存着。

    妖师的存在对江安义来说是个禁忌,可以说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声望全依赖妖师,但体内多了个魂魄这种事绝不能宣诸于口,就连老娘也不敢透露半个字,一旦为人所知,定为世间不容。随着功成名就,江安义越发不敢轻易向妖师借智,可是遇到难题他的第一念头还是向妖师求教。

    妖师的记忆里太多光怪陆离的东西,既看不明白也与郑国的实际不符,江安义胆颤心惊地快速扫看着:在妖师的时空里,房子建得比七层浮屠还高,卖给所需之人可得百倍利润;妖师经常出没灯红酒绿的光怪陆离场所,看起来有点类似青楼酒肆,这些都是销金窟。

    如果能把土地拿出来换钱就好了,化州什么最多,土地最多,除去沙漠戈壁外,剩下的面积还比德州和化州加起来大,人口仅比德州多一点,当得上“地广人稀”四个字。不过,要卖房屋土地换钱,首先要有人口,增长人口是刺史之职责,自然生育人口增长得缓慢,没有二十余年难见成效,自己不可能做二十年化州刺史吧。

    江安义想起在丽州富罗县的时候,取巧接纳流民让富罗县人口在短时间内剧增,来到化州后推广屯田,陆续接纳了一万五千多名屯兵,这些屯兵有不少想把家眷迁来,如果能落实的话,五年内化州会因屯田增长七八万人口。可是屯军的住处官府有安排,他们的家眷到来,屯军们会自行搭建住处,再说屯兵们多是穷苦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余钱来买房。

    要迅速挣钱就要瞄准有钱人,有钱人大都聚集在京城或者州府等繁华之地,他们对化州的印象是荒蛮、多战的险地,前来做生意大都是家中的管事。偶尔这些家族中的大爷们来查一次帐,也多是呆在会野府的青楼、酒肆中体会一下胡食的美味、胡女胡舞的风情,谈起化州会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语调评说几句“蛮夷之地”、“唯有瓜果尚可入口”之类的话。

第五百二十三章大战将起

    三月,大漠贝加湖上的冰雪开始慢慢消融,向阳的坡地泛出绿意,躲避了一冬的牧民知道春天即将到来。可是,心头的冰雪却积压得沉重,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看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郑国陈兵在边境的消息每个牧民都知道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大漠的子民并不是很在意,大漠幅员辽阔,郑军来了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往草原深处一跑,等郑军的粮食消耗尽了,自然就会退走。真正让每个草原儿女担心的是大汗死后,两个王子势同水火,草原部落内斗将起,同室操戈的阴影笼罩在草原之上。

    萨塔山挡住了北来的寒风,天气变暖山上的冰雪融化注入到贝加湖中,滋养着千亩的草原。贝加湖畔是利漫的王帐所在,金色的汗帐分外醒目,气势威严。宽敞的大帐内温暖如春,渠逆道坐在炭火旁看信,悬在炭火上的铜壶显出热气,浓郁的酒香从壶中溢出。

    信从王庭寄来,是缇珠居次写给利漫的,三月二十六日缇珠要在法王的主持下,拜入萨都教成为侍神神女,请利漫前去观礼。同时,会请法王调解两个哥哥之间的矛盾,共同商议对付外敌。

    利漫在大帐内横冲直撞,手中的马鞭胡乱地挥舞着,气恼地道:“缇珠想干什么,她要成为神女,一辈子不嫁人,父汗给她的金狼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握在手中,她难道还想做女汗吗?”

    渠逆道把信放到桌上,微闭着眼睛思考着,利漫来到近前问道:“师傅,你说我要不要去观礼?到时该怎么做?”

    用手边的火钳将炭火拨得更旺些,渠逆道伸出手去取暖,缓缓地道:“去是肯定要去的。缇珠手中握着金狼军,而且巴多杰法王在牧民心中地位崇高,你如果不去让别人怎么看,如果昆波得了缇珠的支持,你又将如何自处?”

    利漫恨恨地道:“缇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枉我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一点也不向着我。”

    渠逆道哂笑道:“缇珠居次冰雪聪明,你那点小心思她洞若观火,当年她被江安义挟持的时候,可是昆波挺身而出要换下她,若论兄妹间的感情,恐怕昆波比你更亲近些。缇珠能够不偏向昆波,你就要谢天谢地了。”

    利漫泄了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颓然地道:“依师傅这么说,我岂不是输定了。”利漫的势力本就不如昆波,他的汗帐又偏南,如果郑国入侵首先接战的是他,如果缇珠再偏向昆波,利漫还真抵挡不住。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枉我教导你多年,遇到一点事就惊惶失措,何以担当大任?”渠逆道对着利漫怒喝道。

    利漫跪倒在渠逆道身前,直着身子拱手恭声道:“师傅教训的是,利漫知错了,还望师傅教我。”

    “你先自己想想,该如何应变?”渠逆道伸手烤着火,眼皮都没撩起,懒得理睬利漫的做态。

    利漫缓缓地跪坐好,长长的剑眉立起,脸上露出狠戾之色,道:“师傅让我与郑国暗通款曲,这一年来通过商队得到不少粮食,还有少量的刀枪、箭只,入冬以来,郑国见我们并没有与昆波发生争战,便把援助停了下来,直接用于拉拢一些小部落。贴乞部、浑支部还有克兰图部这几个小部落悄然向郑国边境挪移了三百里,估计是受了郑国的拉拢。师傅常说攘外必先安内,我打算带着苍狼军把这几个摇摆不定的部落吞了,省得其他人心思不定。”

    “癣疥之疾不足为患。”渠逆道淡然地评说道:“这些小部落翻不起风浪来,他们只不过想趁机多要些好处,如果你带兵灭了他们,反而适得其反,让一些小部落以为你没有容人之量。”

    “师傅让我供奉巴多杰法王,结好法王座下弟子,我已经竭力去做,从郑国买来的美酒、绸缎、上好的瓷器我都让人奉献给了神山,师傅你是知道的,上个月法王还送来赐福的‘享格日格’(法鼓),法王座下卡律和鲁勒上师都对我有好感,可是勒哈和奔呼上师偏向昆波,其他上人、尊者乃至行者、侍者我都刻意去结好,神教之中支持我的人不在少数。”

    渠逆道点点头,道:“这一点你做的不错,如果神教势大,如果能得到神教的认可,当增加三成胜算。可是缇珠成为侍神神女,比起你来天然跟神教亲近,所以想要成为大汗的关键,还是落在缇珠身上。”

    利漫苦恼地道:“我费尽心思讨好她,可是缇珠总是不偏不倚,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渠逆道收回烤火的手,端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你父汗雄才大略,他把金狼军交到缇珠的手中就是相信缇珠能维系住大漠的统一,其实你也用不着讨好缇珠,缇珠的目的是保持大漠不分裂,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缇珠自然会亲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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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等)

    三月,大漠贝加湖上的冰雪开始慢慢消融,向阳的坡地泛出绿意,躲避了一冬的牧民知道春天即将到来。可是,心头的冰雪却积压得沉重,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看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郑国陈兵在边境的消息每个牧民都知道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大漠的子民并不是很在意,大漠幅员辽阔,郑军来了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往草原深处一跑,等郑军的粮食消耗尽了,自然就会退走。真正让每个草原儿女担心的是大汗死后,两个王子势同水火,草原部落内斗将起,同室操戈的阴影笼罩在草原之上。

    萨塔山挡住了北来的寒风,天气变暖山上的冰雪融化注入到贝加湖中,滋养着千亩的草原。贝加湖畔是利漫的王帐所在,金色的汗帐分外醒目,气势威严。宽敞的大帐内温暖如春,渠逆道坐在炭火旁看信,悬在炭火上的铜壶显出热气,浓郁的酒香从壶中溢出。

    信从王庭寄来,是缇珠居次写给利漫的,三月二十六日缇珠要在法王的主持下,拜入萨都教成为侍神神女,请利漫前去观礼。同时,会请法王调解两个哥哥之间的矛盾,共同商议对付外敌。

    利漫在大帐内横冲直撞,手中的马鞭胡乱地挥舞着,气恼地道:“缇珠想干什么,她要成为神女,一辈子不嫁人,父汗给她的金狼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握在手中,她难道还想做女汗吗?”

    渠逆道把信放到桌上,微闭着眼睛思考着,利漫来到近前问道:“师傅,你说我要不要去观礼?到时该怎么做?”

    用手边的火钳将炭火拨得更旺些,渠逆道伸出手去取暖,缓缓地道:“去是肯定要去的。缇珠手中握着金狼军,而且巴多杰法王在牧民心中地位崇高,你如果不去让别人怎么看,如果昆波得了缇珠的支持,你又将如何自处?”

    利漫恨恨地道:“缇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枉我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一点也不向着我。”

    渠逆道哂笑道:“缇珠居次冰雪聪明,你那点小心思她洞若观火,当年她被江安义挟持的时候,可是昆波挺身而出要换下她,若论兄妹间的感情,恐怕昆波比你更亲近些。缇珠能够不偏向昆波,你就要谢天谢地了。”

    利漫泄了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颓然地道:“依师傅这么说,我岂不是输定了。”利漫的势力本就不如昆波,他的汗帐又偏南,如果郑国入侵首先接战的是他,如果缇珠再偏向昆波,利漫还真抵挡不住。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枉我教导你多年,遇到一点事就惊惶失措,何以担当大任?”渠逆道对着利漫怒喝道。

    利漫跪倒在渠逆道身前,直着身子拱手恭声道:“师傅教训的是,利漫知错了,还望师傅教我。”

    “你先自己想想,该如何应变?”渠逆道伸手烤着火,眼皮都没撩起,懒得理睬利漫的做态。

    利漫缓缓地跪坐好,长长的剑眉立起,脸上露出狠戾之色,道:“师傅让我与郑国暗通款曲,这一年来通过商队得到不少粮食,还有少量的刀枪、箭只,入冬以来,郑国见我们并没有与昆波发生争战,便把援助停了下来,直接用于拉拢一些小部落。贴乞部、浑支部还有克兰图部这几个小部落悄然向郑国边境挪移了三百里,估计是受了郑国的拉拢。师傅常说攘外必先安内,我打算带着苍狼军把这几个摇摆不定的部落吞了,省得其他人心思不定。”

    “癣疥之疾不足为患。”渠逆道淡然地评说道:“这些小部落翻不起风浪来,他们只不过想趁机多要些好处,如果你带兵灭了他们,反而适得其反,让一些小部落以为你没有容人之量。”

第五百二十四章杏花盛事

    一夜贪欢,彤儿却老早地就醒来。江安义与她提及借景建房、以景生钱的主意,让彤儿兴奋地睡不安稳。早早地催江安义起床,两人一起赶往府衙,江安义走前门去办差,彤儿从后门进宅去找大姐欣菲,这便是彤儿的聪明之处,她把自己当成了江家人,而不是替李家打理生意,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凡事要与欣菲商量。

    听完彤儿的述说,欣菲当即拿出十万两银子交给她,道:“这十万两银子你先拿着,不够用再开口。”接过钱,彤儿暗暗咋舌,看来江郎的家底着实丰厚,十万两银子在欣菲的手中就像寻常人家的十两银子般。

    “姐姐,江郎交待我,这件生意还要同郭家和余家一起做。”彤儿交待道。江余郭三家自新齐县开始合伙做生意开始,一直没有分开过,人不能忘本,江安义现在虽然高居刺史,但余郭两家对他的帮助也不小,三家之间利益瓜葛,很难分开。

    欣菲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江郎的心思我知道。来人,去请郭老板和余庆山余市丞过府述话。”

    郭怀理和余庆山很快到来,听到彤儿转述江安义所说的生意,两人高声叫好,代表家族同意,

    接下来商量各家占多少股份,欣菲瞥了一眼兴奋的众人,道:“这笔生意可以传于子孙,我便拿一次大,替安义做主。我们姐妹三人,一人占一份,安勇给他一份,咱家要四份。剩下六份分成三下,郭家两份,余家两份,彤儿你既然在替娘家主持生意,不能让你被娘家人说闲话,便分给李家两份,所需的银子按份额出。”

    “多谢姐姐。”彤儿感激地道,欣菲能为她着想,表明真正是接纳了她,视她为家人。

    江家和郭家先拿钱,每家都派了机灵的家人,按照江安义所说的标准,在化州境内疯狂地购买土地。十余天的时间,十三万两银子变成了三千多顷荒地,让不少县的县令分感惊喜,那些没用的荒山荒地居然会有人看上,不知哪里来的傻瓜。至于李家,自有彤儿代为作主,只要写信告诉李明德,李明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大北田沟是江安义首先提及的地方,彤儿自然分外重视,每亩四百文的高价将方圆二百余顷土地买下,办理文书的胥吏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前来契约的王怀德。王怀德就是郭家赶车的老王,他跟随三少爷来到化州,如今已是郭宅的管家。

    胥吏在契书上盖上章,道:“这是大北田沟二百一十三顷的地契,东始……(省略地界描述),你瞧仔细了。四百文一亩,一共是八千五百二十两银子,王爷,给钱吧。还有,姜大人交待,这块地要等江刺史举办赏花会后才能给你,你可听清楚了。”八千多两银子,快顶上乌峰县一年的税赋了,有这些钱进账,今年的好日子可以想象。

    老王仔细地看过地契,掏出银票付讫,转身离开,刚也户房的门,就听到屋内传出那个胥吏讥讽的声音道:“不知那来的有钱傻冒,大概听说了刺史大人要在大北田沟举办赏花盛会,赶着把那块地买下来,八成是想跟刺史大人套套近乎。嘻,到时候前去赏花的人成千上万,我估摸姜大人都说不上几句,刺史大人哪会看到这个乡巴佬。”

    小心地把地契放入怀中,王怀德出了县衙,登上停在门前等他的马车。车帘放下,马车稳稳地前行,王怀德嘴角露出笑意,傻,还不知道谁傻呢。刺史大人当年还是小孩的时候,俺老王就认识他,他去考秀才的时候还是俺老王驾的车。江大人一路从秀才到状元郎,郭家也因为郭三少与江刺史的关系密切随着水涨船高,区区商贾如今别说县令大人迎进送出,郭老爷便是到了文平府求见刺史也有个座。

    郭三少决定来化州发展,像戏文里说的,鸟随鸾凤,俺老王决定跟着三少爷来闯一闯,那些留在家中的人还幸灾乐祸,说什么化州是凶险之地,苦不堪言,别为了点钱把命搭上。三少爷看得起我,每年给我的薪水就有四百八十两,谁会想到俺老王从赶车的成了坐车的,今年我要让二小子也来,跟着江大人和郭三少就等着享福吧。

    听三少说买地是江大人的主意,俺老王生平看到的聪明人不多,以前认为郭老爷最聪明,现在我觉得天下没人比江大人聪明,要不然江大人怎么会是三圆什么的状元,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做大官,第二聪明的就是三少爷,他一年挣到的钱比老爷十年挣得都多。那个狗东西笑话俺老王傻,真正傻的人是你们,可是俺老王又不是你爹,凭啥教你们学乖。

    二小子如果敢不来,老子就化州娶个新媳妇,让好再给俺生个娃,老子还精壮着,等这娃大了就让他跟着三少爷,以后说不定能粘江大人的光读书上进,咱老王家也能出个读书人。江大人是好人,念旧,见了俺老王客客气气,一口一个“王叔”,哪像那些余家的那些小子,本事没半点眼睛还斜着看人,呸。

    大北田沟离会野府三十里,属于乌峰县的地域。大北田沟的杏花开了,新绿的草原衬着娇艳的花朵,粉色的、纯白的、殷红的,在枝头招展,灿若云霞,让人仿如置身仙境,每年都有不少人专程赶来观赏杏花。

    今年刺史大人要在此召开赏花盛会,乌峰县的姜县令提前三天来到大北田沟安排,派出衙役搭建帐蓬、清扫道路,维护秩序等等,他要让江刺史好好地赏花,给刺史大人留下个好印象。

    刺史大人的诗词堪称一绝,姜县令打算趁江大人高兴的时候让他留下诗篇墨宝,他连刻字的碑石都已经准备妥当,江大人的诗词足以留传后世,在这美景立座诗亭供人凭吊,自己顺带着也能在史书上记上一笔。

    三月十五日,江安义携妻带子来到大北田沟,随行的还有方别驾以及府衙的一些官员,而闻讯随同前来看热闹的乡绅和百姓们将整个大北田沟的道路挤得严严实实,乌峰县的衙役们忙得满头大汗,维持着交通。

    站在坡顶眺望山腰沟谷间蔓延开放的杏花,妩媚中透着磅礴,柔美中带着壮观,让人心旷神怡。江安义下意识地张开双手,要将眼前的美景揽入怀中,眼前美景怎不让人心生怜惜?

    欣菲抱着江晨益倚在江安义身畔,想起当年在仁州林阳县杏花观遇见江安义的情形来,那只签文依然清晰记得,“地母殿中殷勤拜,求得上上吉签来;千里有缘一线牵,他乡异域来相见”,不知江郎什么时候回家探亲,自己要让他带着自己和益儿前去烧香还愿。

    彤儿站在江安义的另一侧,也深深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之中,一阵风来,无数花瓣随风飘舞,如同大雪纷飞。彤儿娇声语道:“我听欣菲姐常说起仁州林阳县的‘杏花香雨’,这片片花落真像一场香雨啊。如果能在这建栋房子,每年花开的时候来住上几日,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江安义冲彤儿眨眨眼,轻声道:“这块地你是不是已经买下来了?”

    彤儿得意地笑起来,娇艳的面容有如盛开的杏花,美不胜收。欣菲轻哼了一声,道:“大庭广众之下,矜持一些。”

    方仕书就站在彤儿的身边,听到江安义的话,叹道:“安义确实眼光独到,这样的美景如果能建栋小屋闲住,着实不枉此生。”

    江安义笑道:“方公若是喜欢此处风景,我便替方公在山坡处建套宅院。我知方公廉直,这院子便不送给方公,只供方公暂住。作为回报,方公不妨留下些传世的诗文,后人来此见物思人,必然念起方公,念起方公为化州所做的一切。”

    以方仕书之清廉,听了江安义的话也不免怦然心动,叹道:“别人说这话老夫必不敢答应,但安义你说这话老夫便厚颜答应下来。等老夫致仕之后,桑榆晚景,便与老妻在此终老。”

    姜县令站在两人身后,暗中顿足,卖的时候觉得赚了,如今看来卖得太便宜了,早知道说什么自己也要留一块地盘,不说此处风景绝佳,就是能与方公、江刺史这样的人物比肩而居,也是值得夸耀子孙的事。等回去后,乌峰县的荒山荒地不准再贱卖,要等自己验看后再定价。

    世间没有后悔药,姜县令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上前一步笑道:“眼前美景可让大人诗兴大发,卑职还请大人留下墨宝,以传后世。”

    江安义见方仕书一脸惆怅思归之色,笑道:“方公达人,何需做儿女之态,笔来。”

    一旁早有衙役展开字轴,捧上笔砚,江安义提笔略思,在纸上淋漓而书。方仕书轻声念诵:“红杏花边曾共赏,天涯还是相逢。人言契分两重重。谁知声利外,别有一般同。 炯炯奇情双亮处,天光水色相通。磨中旋蚁渺何穷。共扶天事业,此意政须公。”

第五百二十五章济民书院

    四月初一,化州又迎来了一场盛事,济民书院落成,请刺史大人前去参加落成典礼。书院从中秋节前商议到三月中建成,总共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充分发挥了人多、钱多、力量大的优势。

    官轿在山门前停落,江安义钻出轿子,阳光下一片整齐的蓝衫站在山门前,青松般挺拔精神,透着欣欣向荣之意,分外醒目。菁菁学子之前站着个三旬儒生,白面黑须,一身青色长衫,儒雅风流,是书院的山长吕温文。他身旁是书院的讲书、副讲、管干、学录等人,济民书院虽然不及泽昌书院一半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书院从筹建、设计、购置物资、添置田产、延请教师等事都是以宁波老爷子为首的会野府的乡绅一力承担。江安义在申请酬建书院的批示上把会野府南的翠山划给书院,个人出资二千两,原本他倒想着多些力,邀请些相熟的讲书来,可是年前去了莎宿国,书院的事有心无力。

    宁波写信给儿子工部侍郎宁泽,让他从国子监找寻山长和讲书。宁泽知道这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找到国子监祭酒费如阳邀人,费祭酒正忧心国子监在士林中影响渐低,一拍即合,推荐了国子监四门博士吕温文。此公是丰乐三年的进士,国子监正七品上的四门博士,能在国子监任博士,学问自是一流。只是从国子监前去化州新建的书院,吕温文自然满心不愿,要是泽昌和章义书院还差不多。

    费如阳动之以名,应允四年后向天子要求调他回京,保举他正六品上的太学博士之职。国子监设有国子博士、太学博士、四门博士、律学博士、书学博士、?学博士,虽同为博士品阶相差很大,?学博士才从九品下的官阶,而国子博士高居正五品上。吕温文及第后便在国子监任律学博士(从八品下),历时十三年才任四门博士(正七品上),七品官放在地方那是百里侯,可是在京城权力中心,数千名官员中正七品还真排不上号。

    国子监清贵至极,只是天子一年来不了两次国子监,作为七品的四门博士,就算天子到来,也轮不到他上前露脸,天子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吕温文算是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曾做过姜州刺史,留下些人脉和银钱,所以吕温文能够按部就班升迁,这已经算是不错,要知道他的同年之中还有不少在八品阶上磨勘。能在四年间从正七品上升到正六品上,吕温文动了心,只是想到化州是边陲多战之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宁泽诱之以利,笑道:“吕博士,化州为世人误解,其实化州风光优美不下江南,江刺史到任后商赋剧增,百姓富庶,向学之心日增。家父在信中提及,只要吕博士愿去济民书院担任山长,除正常的束侑外,还当奉上四百两茶资。”就这样,吕温文来到济民书院担任山长。

    看着从官轿中出来的一身深绯官服,吕温文眼中闪过羡色,带着身后众人恭声礼道:“恭迎刺史大人。”

    江安义笑着上前挽住吕温文的手道:“吕先生博学多才,肯从国子监屈就济民书院为山长,实乃化州之幸,诸生之福啊。先生之来,有如久旱之甘霖,江某喜不自胜,有先生在,化州文风必为之一盛。”

    吕温文此刻的脑袋中回想起费祭酒的话,“江刺史年少有为,温文能早与之交好,于将来仕途有益”,得知江刺史不喜奢华,今日特意着了一身简朴的蓝布衫,不知能否增加江刺史的好感。

    江安义见吕温文略有些恍神,以为他为庆典操劳,不以为意,笑着对他身旁的讲书等人拱手示意。吕温文醒悟过来,侧身相让道:“江大人,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请到明纶堂中叙话。”

    书院座落在翠山怀抱之中,南北朝向,沿着百余级石阶缓步向上,一侧的石壁被打磨平整,上面刻着捐学人的名字。何文彩在书院中挂了管干的差使,管理着书院财务、购买、修缮等事务,当然具体的事务自有下人操办,他要的是这个名头。

    身为管干,何文彩对捐学的钱财很清楚,凑在江刺史的身旁介绍道:“此次济民书院共收到捐银二万一千三百四十六两零七十二文,田地十二顷……余银八千一百四十三两,何某准备再购置些田地……”

    行至石阶尽处,江安义在前面几个名字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下刻着二千两,宁家捐银五千两,身后的乡绅们多的千余两,少的也有二百两,笑道:“诸公皆是急公好义之人,为乡里慷慨解囊,令人敬佩,特别是宁老爷子深明大义,德高望重,江某建议让宁老爷子成为名誉山长。”

    众人无不叫好,心想出的银子多总要占些便宜,助学上千人,能被记住的有几个,名誉山长的称呼是铁定要被百姓所知。

    宁波并没有在山腿等候,他年岁已大,早上山在书院中歇息,听到江刺史率人上山,在管家宁安的掺扶下出大门迎接,正好听到江安义授予他名誉山长的称号,激动得胡须直抖,高声道:“大人美誉,老夫愧不敢当,唯有为书院多做些实事才对得起这名誉山长之称,多谢大人美意。”

    书院大门匾额“济民书院”四个大字是国子监费如阳亲笔所书,两旁的对联却空着,吕温文笑道:“江大人诗文一绝,济民书院的对联还有待大人来提写。”

    文人对这种题名、题诗、题联十分感兴趣,江安义也不例外,欣然接笔,略思片刻后一气呵成:考古证今,致用要关天下事;先忧后乐,存心须在少年时。

    “好”,吕温文赞道:“大人此联道出读书真义,少年用功,先苦后甜,学以致用,关心天下事,妙哉妙哉。”

    宁波?阶藕?氲溃骸按肆?扔呛罄忠痪涑鲎源笕恕端刹?ゼ恰分械拿?洌合忍煜轮?嵌?呛筇煜轮?侄?郑?4松钏迹?妹袷樵阂虼笕舜肆?龌圆簧佟!?/p>

    入得大门,依次是讲堂、明伦堂及东西配房、藏及东西侧门,馔堂、教官宅、崇圣殿、东西偏房、魁星楼及东西廊房等处。书院新建,门窗桌椅还透着树木的清香,藏的书籍崭新,江安义随手翻开一本,淡淡的墨香透出,让人沉迷。主体两侧的亭阁休闲之所尚未完全归置出来,毕竟才半年时间,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慢慢修缮,但书院的庄严肃穆、端庄凝重、平和宁静的气氛已然初显。

    明纶堂众人落坐,吕温文介绍道:“书院有山长一人,讲书两人,助讲两人;新收学生二百零六人,其中秀才六十人,童生六十人,余下的皆是蒙童……”这与其他书院有所不同,绝大多数书院是不招收蒙童的,但江安义想到化州连遭战乱,许多人家无力读书,如今情形好转,索性在办学之初,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宁波等人,让他们尽量把误学的蒙童也招进书院。

    等吕温文说完,江安义道:“书院新创,正是万象更新之机,书院近半是蒙童,要辛苦几位先生。这些学生都是化州读书人的种子,我刚才看了名册,多数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江某自身出身农家,深知穷人子弟求学之难,所以决定官府资助每个贫家子粮食,就按府学生员的八成给付,此次就劳烦何管干负责,我会吩咐下去。”

    何文彩起身应道:“谨尊大人吩咐。”

    一杯茶喝罢,吕温文笑道:“今日济民书院落成,还请大人为书院的学子说上几句,为他们鼓鼓劲。”

    江安义站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讲堂走去。济民书院的讲堂很大,围绕着中间的讲台扇形般地展开,依照地势后面的桌椅渐渐拔高,居高临下地将讲台围拢,这也是江安义所出的主意。

    随着江刺史、吕山长等人走进讲堂,众学子安静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讲台上的诸师,等待着传道授业解惑第一篇。

    吕温文清咳一声道:“江大人有篇《黄羊铭》,开篇写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在灵。今日济民书院落成,名不彰声不显,不说相比国子监、泽昌书院、章义书院,就是其他的书院也有所不如。”

    吕温文不愧是国子监的博士,一开口便紧紧抓住众人的心。环视课桌后一张张略显迷茫的脸,吕温文心中得意,继续道:“你们中间有不少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大概听说过丽州的黄羊书院吧。”

    不少人点头,黄羊书院这几年风头正劲,出了好几位进士,听说黄羊书院就是江刺史在富罗县任县令时创建的,如今江刺史在化州任官,济民书院说不定会像黄羊书院一样扬名天下。

    等兴奋地议论声稍微平息了一下,吕温文笑道:“不错,黄羊书院就是江刺史所创办,我刚才所说的《黄羊铭》就是江大人在黄羊书院创办时为学子们所书,今日江刺史也为我们书院写下一幅对联,‘考古证今,致用要关天下事;先忧后乐,存心须在少年时’,激励大家趁少年当需努力,不让黄羊书院专美于前。书院乃是育才之所,国子监、泽昌书院之所以闻名天下,不是因为他们存在的年代久,而是因为他们培育出许许多多像江大人这样的学子。诸位学子,今日你在书院发愤图强,他日书院便因你而焕发荣光,济民书院将成为泽昌书院、章义书院这样的有名书院。”

    欢呼声、鼓掌声响彻讲堂,不少学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吕温文示意大伙安静,举手相让道:“江大人,请你也为大家说上几句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士农工商

    吕山长的话极具煽动性,讲堂内的学子们神情振奋,激动不已,等到江安义上得台来,交头接耳之声依旧不绝。吕温文站在江安义身后暗自得意,此场典礼自己先声夺人,不动声色地树立了权威,刚才的那番讲话不用多久就会传至大江南北的书院,士林之中必然传扬我的声名,看来选择来济民书院任山长的决定是对的,蜗居于国子监中,天下谁会知道我吕温文的名字。

    江安义敲了敲讲桌,明玉真气巧妙地注入桌面之中。桌面是梧桐木,上好的桐木发音松脆响亮,往往被选为制琴之材,明玉真气所击之处正是发音浑厚之处,有如金玉般磬音在讲堂内响起,入耳为之一震,讲堂内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刺史大人的身上。

    “站在讲台之上,不觉让我想起夫子所说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来,十年前我与诸位一样,一身蓝衫前往泽昌书院求学;四年前江某谪居富罗县,创办黄羊书院;今日有幸前来参加济民书院的落成典礼,说起来江某还真是与书院有缘。”

    江安义满是感慨地道:“书院名为济民,济民者救助百姓也。先贤曾有言:读书以济民,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明义理修其身,济助天下百姓。我的恩师范夫子在黄羊书院提写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校训,同样赠与诸位,与诸君共勉。”

    江安义身为化州刺史,最高的文职官员,在士林中有词赋无双的美誉,这番话从他嘴中说出气场十足,讲堂之内响起热烈的掌声,他的经历已经成为读书人的传奇,谁不想像他那样三元及第,年少高官,天子信宠,数百道望向他的目光无不透着羡慕、渴望、期待……

    众人的神情收于眼里,江安义满意地笑笑,此次来济民书院参加典礼,他做了一番准备,不单要庆祝济民书院的落成,他还要借助这次典礼,通过参加典礼的众人,把他的治政之策宣传出去,达到集众人之力、拢众人之心来改变化州。

    三月十六日,杏花盛会上江安义重赏了提议“以工为基,师夷所长”的额克县胥吏涂勇和,奖银六百两,擢升为司户参军手下的户佐(从九品上),除涂户佐外,还有七人得到了二百至四百不同银两的奖励。同时,江安义宣布在司户衙门下专门设立百工科,由户佐涂勇和负责,带领得奖的众人,专门研究如何发展百工,刺激经济增长。

    那些从西域解救回来的人,被彤儿和郭怀理收揽去,其中有些人学过些织毯、制革、铸造等技艺,江安义经过慎重考虑后,劝说他们将这些人归到了百工科管辖。织毯、制革这些技艺如果能在化州传播,牵涉到民生大计,还是由官府掌握得好。

    世间吸引人的无非名利二字,对于多数人来说,要中个秀才都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是延不可及的梦想,远不如怀揣几十文,到赌馆中博一把大小来得真实。涂勇和等人的受赏封官,大大地刺激了化州的百姓,江刺史在读书中 功名之外还给出了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无论是九品官还是六百两银子都值得放下手段去深研经济之策。被人看不起的工匠之术突然间成为化州的热门,田间老汉休息的时候都会扯上两句谁的木瓦匠手艺好,哪家女子布织得密实,指不定会被百工科请去当教习,吃官饭拿银子的闲话。

    凡事有利便有弊,批评之声同时出现,说江刺史性喜逐利,好奇技淫巧,走歪门邪道的话在茶楼酒馆时常冒出,郭怀理特意地找到江安义学说了一番,要他当心。众口铄金,虽然身为刺史,江安义也怕自己振兴经济的施政因流言生变,经过一番细思,他才要在济民书院落成典礼上借机分说一番,通过参加庆典人的口去平息流言,让百姓了解他的用心。

    “踏进书院,诸位都是读书人,称得上一个‘士’字。士者,事也,任事之人也。作为一名‘士’,要读书明理,知道是非对错,正心修身;作为一名士子,无论在不在仕,都应把关心国家大事看成自己的责任,夫子说过,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诸位肩负的责任重大,道路遥远。”

    “但江某要提醒大家,读书不能一味地记览词句,寻章摘句钓取声名,有些读书人谈起经文来头头是道,问他经世济民之策却茫然无知,这样的‘士’谈何济民?顶多算得上一个死读书的迂腐人。朝庭通过科举选用人才,注重的是策论,也是考察读书人解决问题,经世济民的能力,一味地熟读书本答起策论来只会空空而谈,这样的策论又怎会被考官取中。””

    江刺史的话让不少人感觉不适,读书人专心读书难道有错,要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人染得满身铜臭味,哪算得上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贵人,难怪有人会说江刺史是个逐利之人。不过,谁都知道江刺史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亲口传述的科举之道那是金玉良言,小小的不快抛诸脑后,一个个支着耳朵,唯恐漏听了一句,便是吕温文和书院的讲师们也侧耳倾听。

    “江某在泽昌书院求学的时候,当时的邓山长曾告诉我,读书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读书的目的贵在行。行可以是行千里路,对事态民生了解才不会纸上谈兵,行亦可以是实践之。”江安义话语一顿,眼中露出自得的神采,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激昂地道:“诸位有人听说过江某的家世,江某家贫,家严早丧,寡母拉扯我兄妹三人不易,江某靠着书中记述的捕猎、制竹之技逐渐改善生计,让家人衣食无忧,自己也得以安心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能将书中所说的黄金屋化为真实中的钱财方称得上高明二字。”

    书院中的学子多是寒门子弟,听到江刺史自述家世,思人及己,一个个心旌摇曳,感同身受,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这样一个光辉耀眼的真实存在,就连那些衣食无忧的富家子也跃跃欲试,想着能把看过书中记载的什么东西变成银子。

    “天下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士勤于学业,可以获爵禄;农勤于田亩,可以聚稼穑;工勤于技巧,可以易衣食;商勤于贸易,可以积财货,这四业当中能擅长其中的一种,就可以赡养父母、抚育妻子儿女,人生在世,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江刺史的话引得讲台两侧站着不少资助书院的乡绅,纷纷点头赞许。

    “我等所吃之食来自农人耕作,农为国之本,离开了农,国将不存,我等亦将饿死,农人为我等的衣食父母。”江安义话题一转,道:“商能互通有无,使货物流通,积累财物。不少人看不起商人,认为商是末业,唯利是图。刚才我上山时看到刻在石壁上的名字,有不多就是行商之人,正是因为他们,诸位才有机会置身在济民书院中,前年化州边陲雪灾,多少商家仗义输财救助百姓。去年化州商税过四百万,化州百业得以振兴,百姓安居乐业,这些商家的功不可没,江某要向他们说声谢谢。”

    说着,江安义侧转身,向着两旁的人鞠了个躬。今天跟在他身后上山的捐资人大多是商人,听刺史大人给予商家这么高的评价,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连称“不敢”。

    “工匠越发被人看不起,被视为下贱之业,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我们身上所穿,家中所用,出行车马,衣食住行哪一样能离得开工匠。”江安义指了指桌椅,道:“这桌椅是木匠所制,这台阶是石匠所为,身为衣是织娘所纺,脚下鞋是鞋匠所做,若是没有了匠人,我等恐怕要饮毛茹血、居穴衣毛。”

    “半月前大北田沟举办杏花盛会,重赏了一些提出经济之策的人,江某有心利用这些人发展百工技艺刺激化州经济再次增长。江某听说不少人有不同的看法,认为工匠操持的是下贱行业,于经济无大益,江某便随便打个比方,就拿西域的织毯来说吧。”

    织毯是进口郑国的主要产品之一,分为地毯、壁毯、卧毯等多个品种,以羊毛、丝线为原料,织结坚牢、毯面柔软、花色鲜艳、工艺精细、、图案多彩,甚得富贵人家喜爱,欣菲就是喜好者,来到会野府后宅添置了不少织毯。

    “这些织毯价比黄金,与丝绸和锦绣的价格相同,但看其原料不过是羊毛和丝线,一旦这门工艺被化州掌握,每年能盈利数百万两银子,相应的带动畜牧业的发展,畜牧业又能拉动农作物的栽种,这期间可以让多少百姓参与其中,岗位多了工价自然增长,来化州谋生的人自然会多,人潮又带动百业,从而形成流畅的循环,工匠技艺的提升将改变我们的生活。”

    江刺史的话虽然简短,但表达的内容却让许多人眼焕光彩,不少人眼前浮现出化州美好的前景,如江刺史描述的那样,发展百工确实能给化州带来腾飞之机。

    “士农工商,皆为国之根本。用一个人来打比方,士就像头颅,发号施令,指挥前行;农是躯干,支撑着身体;工商是手与脚,前行要靠他们。化州及至郑国繁荣昌盛,离不开士农工商的通力合作,少了谁也不行。”

    掌声经久不息,江刺史在济民书院落成典礼上的讲话随着滚滚春雷传向四方,丰乐十七年的化州大地上春潮涌动,萌发着勃勃生机。

第五百二十七章家国天下(一)

    四月初八,天子祭天出征;四月十六日,御驾到达镇北大营,检阅三军;四月十八日,十八万郑军兵分三路北上,震动天下的北伐正式拉开帷幕。

    化州算得上天高皇帝远,北伐的消息被百姓所知时已是五月。对普通百姓来说,数千里外的国战太过遥远,远不如自家的几亩麦田、瓜地来得紧要,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都靠着家中地里的出产,只要化州不打仗,北边打不打,关系真不大。

    自打江刺史来了化州,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合税为一后田税看似涨了点,但少了杂捐杂赋和盘剥,又省了徭役,好处实打实地落下,对于新政的反对声很快平息。蜜水果的盛销让原本不值钱的瓜果变得好卖起来,种上一亩瓜的收入比种亩田的收入还高,要不是官府强行要求官田不许弃耕,不少人都想把耕田改成果田。不过,官府鼓励开垦荒地,新垦的地两年不收税赋,可以自由耕种,化年去年一年就新增了数百顷新田。

    合城县北红河堡有二百余户人家,村西头新起的土石屋,旁边是平坦的晒麦场,靠着墙外放着有几块条石,劳作一天的男人们拿着粗陶大碗聚在一处吃饭唠嗑,早早吃完的小娃儿在空地上嬉闹玩耍。

    日子过得怎么样,直接能从大伙碗中的吃食看出一斑。你家的白面馍,我家的大面片,他家吃的是羊肉火烧,一个个看似无意地炫耀着。土石屋是黄老汉三儿子的新家,看着黄三马笑眯眯地抱着个大陶碗出来,众人打趣道:“三马,总算舍得离开新媳妇了,快过来,看看新媳妇给你小子做点啥好吃的,你这白天晚上都要卖力气,是得好好补补。”

    粗陶碗盛着满满的拉条 子,惹眼的是堆在面条上面几块厚厚的羊肉片,虽然大伙的日子比起以前好了许多,吃饱穿暖不成问题,但要开荤却也不易,几双筷子毫不客气地朝碗中叉去,羊肉片刻间被分得干干净净。

    黄老三也不着恼,从碗中挑出细碎的羊肉末塞到围过来的小孩嘴中,等挑干净了,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笑道:“吃光了,玩去吧。”小孩嬉笑地跑来,继续在空地上奔跑玩耍。

    “你爹去屯田所有十多天了,差不多该回了吧。”一个瘦小的老汉蹲到黄老三的身旁问道。

    黄老三将嘴中的面条含糊吞下,应道:“杨叔,走了有半个来月了,俺娘说屯田衙门请他去教屯兵种地,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啧啧,黄老爹可算风光了”,旁边一个黑汉羡慕地道:“听说官府一天给五十文教习费用,往来还给两百文的车马费,这一趟下来至少有一两银子了。三马,你跟你爹说说,下次官府还要人教种地,能不能把俺爹也捎上,哪怕省给点钱也行。”

    “黑娃,你倒是想的好,你爹种地的手艺还不如我爹呢。”、“就是,要带也带我爹去”……

    黄三马不理身旁众人的吵闹,三下两下把面条吃完,刚要站起身回家,杨叔拉住他道:“三马,我听说你爹把你哥的大娃送到巴清镇上识字去了?”

    “是”,提起大侄子黄三马一脸骄傲,笑道:“虎娃子打小机灵,俺爹说这娃子兴许是个读书的材料,巴清镇上开了私塾,他跟巴清镇的冯将军有交情,冯将军答应收下虎娃,就在他家里吃住,正好跟冯将军的孙子做伴。”

    巴清镇从荒镇变成了合城县最大的集镇,冯定忠把妻儿老小接了来,不少屯兵把家人也接来了,如今的巴清镇是个三千多人的大集镇。有了人气、商铺自然入驻,不少屯兵新成了家。人多,小孩也多,冯定忠与手下商议让小孩读书,专门到县里请了两名先生,办起了私??。

    冯将军,冯定忠,已经升官成为安西屯军长。去年屯田衙门几个屯军长有意与江刺史唱对台戏,索要好处,恰逢元天教杨思齐鼓动屯兵闹事,被江安义抓住把柄。事后江安义奏明朝庭,天子下旨,撤去安北屯军长伍大刚、安西屯军长计刚冰、安东屯军长郑文凯的官职,屯田事务脱离军务,归为化州政务,屯田军团长着化州刺史通过司马府委任,报备兵部即可,给了江安义极大的权力。当然,这也是屯田取得极大成功后天子对江安义的褒奖。

    冯定忠走运,他与江安义结识最早,几场交道打下来还算让江安义满意,年前冯定忠把家人接到巴清镇,有意在化州扎根,屯军之中冯定忠算是江安义的亲信,肥水不流外人田,冯定忠被提拔为安西屯军长。安南屯军长的人选是副军屯长付祥意,江安义看他为人谨慎听话,屯田衙门诸屯军长闹事他并没有响应,便由副转正,成为了安南屯军长。至于安北和安东屯军长,江安义没有强行任命,让原来的副军屯长接任,虽说天子把屯务归为地方政务,史清鉴和刘逸兴等人都劝他还是尽量少插手为上。

    经过这场风波,屯军变得温顺了许多,屯田衙门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年初又陆续来了万余名屯兵,都被宁清政安置得妥妥当当,虽有些小摩擦,有四个屯军长出力相帮,大致称得上风平浪静。

    杨叔“吧嗒”着嘴,羡慕地道:“你爹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到老来反倒识了贵人,和那冯将军交了朋友,替儿孙谋了条好路子啊。”

    黄三马“嘿嘿”地笑着,挠着后脑瓜不知如何应答,“吭哧”了半天道:“杨叔,你有啥事就直说,是不是要工钱?你能不能等两天,等俺爹回来就给你。”

    杨叔是泥瓦匠,黄三马的新屋就是他带着三个儿子给砌建的。合城县这两年发展很快,建屋起宅的活计忙得不着地,杨叔家里的六十亩地租给别人种,带着三个儿子一天到晚替人砌屋建宅,父子四人一年至少能挣百把两银子,是红河堡算得上号的富裕人家。

    新屋共四间,讲好工价四两,黄三马成亲分家,黄老爹答应替他出三两,剩下一两要他自己想办法。黄三马新娶了媳妇,媳妇回娘家时得充大方,手上积下的四两多银子都花光了,不过他心里一点也不慌。自家有二十亩地,等六月收麦能换四五两银子,新垦的一亩瓜田长势不错,也能落下四五两银子,媳妇和娘、嫂子合养了二十多头羊,等年底拉到县城卖掉也能换回几两银子,那一两银子的债不算什么,杨叔实在催着要,自己便去先找娘借点应急。

    “不是找你要钱,你这娃,叔是那种见不得钱的人吗?”杨老汉有些生气了,屈起指头在黄三马的头上敲了一下。

    “那是啥事?”黄三汉摸摸头,杨叔的气力不小,这下敲得不轻。

    杨老汉闷声道:“三马,等你爹回来后你替我问问,能不能把我家老五也送到镇上去识字,正好跟虎娃做个伴。”杨老汉四子一女,最小的老五今年才八岁,干活还早,家里有了闲钱,杨老汉盘算着让他识两个字,就算做不成秀才公,也好过做睁眼瞎,识文断字的人将来总有大用。

    黄三马面露难色,他知道冯将军答应他爹把侄子送去读书给的面子不小,这要把别人家的孩子也介绍去,合适吗?爹常说做人要本份,不能得寸近尺,这话爹怕是问不出口。

    杨叔看出黄三马的为难,道:“三马,成不成叔都念你的好,要是能成的话,你家建屋的工钱我只收一半。”

    四两工钱收一半只要二两,爹出了三两,这么说自己白得四间屋还倒找回一两银子,黄三马憨厚地笑出声来,道:“行,俺记得。”

    化州大地上悄然发生着变化,商路繁华,农人忙碌,工匠涨价,读书识字的秀才公身价倍增,衙门的差役和胥吏炙手可热,百业如同草原上的鲜花般繁旺地盛开着、灿烂着,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冬儿乘坐的马车随着热闹的人流涌入会野城,喧闹的叫卖声传入车中,轻轻撩起车帘一角,冬儿把目光投向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往来不断的车马,络绎不绝的人流,衣着古怪的胡商,马队、骆驼群,交织出繁华的都市图。都说化州是西北边陲,荒凉得很,看来那些人都是瞎说,便是德州文平府也没有这里热闹。

    江晨智从娘怀中拱起身,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奶声奶气地问道:“娘,那些马好怪,背上怎么是肿的?”

    丫头小竹笑道:“少爷,那些是骆驼,不是马。”

    “洛驼?”江晨智似懂非懂地学舌着,他已经四岁了,正是顽皮好动的时候。冬儿有些紧张地把儿子搂入怀中,柔声道:“智儿,你想不想爹,见到爹爹后要乖,到了家里要叫人,要听话,娘让你怎么叫就怎么叫。”

    江晨智已经不记得江安义的模样,歪着脑袋问冬儿道:“娘,爹有没有胡子,大娘凶不凶,还有小弟弟他会叫我哥哥吗?”

    冬儿眼中闪过迷惘,她与丈夫分别已有两年,两年间欣菲生下嫡子江晨益,彤儿也嫁进了家门,自己来到会野府,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能和儿子回到江郎身边,总是件开心的事。冬儿放下车帘,嘴角露出温馨的笑意。

第五百二十八章振威镖局

    三十多匹高头大马护卫几辆马车走在会野府的大街上分外引人注目,杏黄色的镖旗上两个黑色大字:振威。会野府内有不少走南闯北的商贩,自然知道振威镖局是家新近崛起的大镖行,拥有十二家分镖局、千余名镖师,在会野府就设有分镖局。

    振威镖局崛起地很快,十余年时间从一个小县城的小镖局成为郑国有数的大镖行,不得不说一说总镖头吴英杰。吴英杰是新齐县人,自幼好武,拜风清山庄庄主胥义祥为师,学艺八年后回家开设镖局,靠着与风清山庄的关系,在德州魏州间走镖。因为名气小,又呆在小县城,生意清淡,吴英杰便教些徒弟度日,江安勇当年就曾在镖局中学过武艺。

    江家、余家和郭家联手做生意,从竹器、白璧酥到后来的烧刀子、香水,吴英杰敏锐地抓住了机会,凭借着他与郭家生意上往来,振威镖局垄断了三家生意的护送。随着三家生意越做越大,振威镖局也水涨船高,护镖的生意开始向京城和附近的州府扩散。

    有镖行就有劫镖的,吴英杰一面大力招揽江湖好手,一面向恩师胥义祥求助,延请风清山庄的师兄弟们加入镖行。后来江家从龙卫请来张、王两名老供奉,吴英杰延请两人在镖局指导镖师武艺,一年六百两银子奉上。张、王两人带着儿孙、徒弟,吴英杰重金延请,王飞玄的长子王明涛就被他聘为京师分局的镖头。

    靠着巧手营织,官、私两面打点关系,振威镖局近几年顺风顺水,镖局日益壮大,吴英杰把目光放在镖局的百年兴旺上。郑国最有名的三大镖行:中远、会友、广盛,都是百年以上的老字后,背后都有官府或江湖门派的支持,振威镖局要想传承子孙,夯实根基很重要。

    所以,吴英杰做了三件事。头一件,带着两个儿子前往魏州风清山庄拜师。他是胥义祥的记名弟子,两个儿子吴汉东、吴汉南则拜少庄主胥建勇为师,有四千两拜师银开路,这件事毫无压力地办成。他的两个儿子年岁已大,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学艺,吴英杰要的是与风清山庄的这层关系。

    第二件事跟香水有关。吴英杰听醉酒的郭海清告诉过他,运往京城的香水有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股份,最顶尖的二千瓶要供奉宫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英杰知道天下各州都要往京城运送供品,这些供品多数由军队押运,但也有少数是镖局托运,能承接运送供品的镖局都是威名赫赫的镖局。

    运送供品时宫中会赐下两面红旗,上面有“贡”字,就是最猖獗的强匪见了这两面红旗也会放过,开玩笑,动皇贡那是造反,等着大军围剿吧,并州元天教劫取赈灾的粮食,不到半年时间就被平定了,前车之鉴,谁敢造次。

    香水供奉宫中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毕竟香水是私人产业,皇家也不好夺私人物品,所以香水进京并没有这两面“贡”字旗。吴英杰却动起了脑筋,他让京师振武分镖镖头王明涛,通过余庆乐请来接洽香水的内府局高公公,五千两银子的好处费递过去,两面“贡”字旗很快摆到了他的桌案上。

    第三件事是重中之重,振威镖局趁势崛起的根源是化州刺史江安义。吴英杰想得很清楚,振威镖局眼下的繁华都依托在江刺史的身上,只要系牢与江刺史的关系,振威镖局便会随着江刺史的前行而越走越远。

    生意场上无父子,他能看到这点,别的镖行也能看到这点,这些年没少有别的镖行的人找寻江家、余家、郭家甚至黄家的人套近乎,企图从振威镖局的碗中分一杯羹。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吴英杰只做好了一件事,逢年过节必去拜见江家老夫人,想尽办法讨江黄氏的欢心,此招一出,败尽敌手。

    可是,吴英杰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当他得知江刺史的小妾要带着长子前往化州团聚,当即决定亲自护送,他想去会野府见一见这位闻名遐迩的状元郎,拉近一下关系,顺便把儿子介绍给江刺史。

    吴英杰目光侧转,落在三子吴汉南身上。吴汉南三十五岁,正在壮年,一身武艺受到张、王两人指点,强过于他。吴英杰欣慰地看了一眼雄姿英发的儿子,心中暗叹,自己已经年近六旬,江湖岁月催人老,风风雨雨大半辈子,是该放下刀枪,含饴弄孙怡养天年了。猛然间想起七前前在姜州被劫匪杀死的次子吴汉西,心中一痛,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再为振威镖局做好最好一件事,回去后便金盆洗手,再不过问江湖恩怨了。

    队伍跟着分镖局前来迎接的人前往府衙后宅,后宅门前早站着不少人在张望,看到车队纷纷迎上前。马车停稳,冬儿抱着江晨智下了马车,见一群女人花枝招展地向自己行来,正当中是欣菲。

    冬儿连忙放下江晨智,整理衣衫要行礼,早被欣菲一把拉住,轻声道:“自家姐妹,何需多礼,说起来你在家中替我们孝敬婆母,倒是我该向你行礼道谢才是。”

    低头看向冬儿身边紧牵着衣裙的江晨智,欣菲笑道:“一晃两年,晨智都长这么高了。”

    “快叫大娘好。”冬儿忙吩咐道。

    一路上冬儿跟江晨智说过礼节,他见欣菲满面笑容地看着他,连忙趴到地上磕头,奶声奶气地道:“晨智见过大娘。”

    “好孩子。”欣菲俯身抱起江晨智,笑道:“重了不少,当年我抱他时轻得像是猫。”

    彤儿从欣菲身侧现出身来,略有些尴尬地冲着冬儿万福道:“见过冬儿姐姐。”

    两人在京城时曾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两人是同族,住在一起时既相亲又相防,没想到在会野府重逢。冬儿大方地拉住彤儿的手,笑道:“按说是我叫你姐姐,但你年岁比我小,我就托大叫你声妹子吧。”两人相视而笑,当年的小恩怨随风化去。

    欣菲抱着江晨智,道:“都回家说话吧。晨智,你是哥哥了,大娘带你去看小弟弟。来人,照应好镖局的师傅们,改日再请来叙话。”

    彤儿挽着冬儿的手,在丫环仆妇的簇拥下走进宅门。冬儿心中有点委屈,就算江郎再忙,自己远道来会野府,怎么说也该抽空来见见啊,再说智儿都两年没见他了,不想看看吗?

    “江郎不在府中”,耳畔传来彤儿的轻语,“江郎六天前便巡视属县去了,听说还要查看安西都护大营的新址,恐怕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看到冬儿脸上流露出不愉,彤儿轻言劝道:“官身不自由,姐姐不要怪江郎。江郎得知姐姐要来,欢喜得紧,让人专门打扫好房间,只等姐姐到来,还有晨智,江郎每日都要念叨几次。原本江郎想等姐姐来到后再去巡视,可是朝庭兵部、工部还有安西都护府都派来了官员,实在推辞不得,才不得不前去巡视。临行前江郎再三交待大姐和小妹,你在家中照顾婆母不易,一定不能让你受了委屈,要不然我和大姐可都要受江郎责骂了。姐姐,看在小妹的面子上,你就原谅江郎吧。”

    一席话解开冬儿心中的疙瘩,冬儿脸上露出微笑。来到正屋,家中的丫环仆妇前来见礼,彤儿在一旁替她打赏,江晨益也被人牵来拜见二娘,他已经有十个月大,跌跌撞撞地走路,口中含糊不清地学说话。江晨智的注意力被弟弟吸引,两兄弟大眼瞪小眼,天一句地一句地不知说些什么,逗得屋中的大人笑得前仰后合。

    冬儿的住处安排在西花厅,原本是江安勇的住处。江安勇夫妇都去了合城县练兵,西花厅空了下来,江安义安排冬儿住了进去。府衙原本是刺史家人的住处,江安勇已大,住在府中不便,江安义索性在外面给他买了套宅院,让他自行安家不提。

    吴英杰等人来到振威分镖局,徐安虎介绍了分镖局的情况,得知今年镖局的收入已过三万两,吴英杰笑道:“十二家分镖局,化州的收入最高,安虎在化府做的不错。”

    徐安虎道:“化州发展迅猛,贸易往来十分繁盛,不瞒大哥,生意太多,镖局都忙不过来,不得不推掉一些。”

    “喔”,吴汉南精神一振,插嘴道:“徐叔,那从别处多调些人手来,有银子可不能放过。”

    “刚才一路上看过来,会野府着实繁华,文平府远远不如,江刺史治理地方手段高明,安虎你要多受累了。”吴英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这次来一是想看看你,咱们兄弟有一年多没见了,有些想念,这次回去后我准备金盆洗手,振威镖局就交给汉东、汉南打理,安虎你是做叔叔的,多帮附着他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说。”

    徐安虎一愣,大哥想退隐了,张嘴想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叹道:“也好,再过几年等化州的局面拉开,我便学大哥洗手了,回新齐跟大哥一起打猎钓鱼去。”

    吴英杰伸出手握住徐安虎递过来的大手,笑道:“好兄弟,大哥等你。”两人三十年前相识,一起经营镖局武馆,一晃都老了。

    “我们老了,镖局要交给年轻人,不过有些事还得替他们操心啊。”吴安杰叹道:“我这次来想拜见江刺史,拉近拉近关系,也算是替汉南铺铺路,带他来认认门路。”

    “你来的不巧,江刺史出外巡视去了,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大哥,你安心住下,这化州比起江南来风景丝毫不差,小弟带你四处转转,就算是提前体会退隐的日子。”

    洪亮的笑声在大堂内响起,五月的化州充满温暖。

第五百二十九章一山二虎

    艾斯加雪山融化的冰水在山腿汇聚成乌都湖,乌都湖延展出四条河流向东南方面润泽着化州近半疆域,玛台草原位于乌都湖水流经的区域。玛台平原原本有玛台县,与文进县相距六十五里,位于西南方向,西域联军入侵数次攻陷玛台县,城墙被毁,房屋被烧,百姓离散,县城变为荒野,玛台县也在十八年前撤去。安西都护府移镇化州的旨意早在三月就下达,司马华思诚带着兵部、工部的几位主事到处查看大军驻扎的地址,最后选定了荒废的玛台县旧址。

    地址选定后上奏朝庭,天子已经北征,太子监国,陈左相主政。陈左相通过政事堂下旨,由安西都护府派人与兵部和工部在会野府会合,与化州刺史江安义一起最后议定驻军地址后着手兴建军营,三年之内将安西都护府十六万大军移镇化州。

    五月初,兵部和工部官员到达会野府,安西都护府特使明威将军杨怀武也按时到来,江安义不敢怠慢,与司马华思诚带着众人去实地考察驻军地址,所以不能迎候冬儿的到来。

    玛台县已经淹没在一片青草之间,偶露的残垣断壁诉说着当年这里曾经的繁华。成群的牛羊在齐腰高的草地上吃草,五彩缤纷的野花肆意地开放着,远处的雪山巍峨,融化的雪水从山涧间挂下匹练,化成温驯的乌都湖水缓缓从草原间流过。清澈的水中鱼儿欢快地追逐着,时不时溅起浪花朵朵,幽扬的牧歌在天地上回荡,眼前的美景让人迷醉。

    工部郎中程子禾叹道:“化州之美让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壮哉此景。下官精研堪舆术多年,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前有高山屏碍,侧有水源滋润,地势平整开阔,正宜大军驻扎、操练。此地距边关不远,一旦塞外有变,大军可以一天之内到达,杨少帅,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怀武阴沉着脸,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移镇化州。并州是富庶之地,百业发达,安西都护府坐镇武阳府,兼掌政务,父帅就是并州的“土皇帝”,身为少帅,他便是“土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忤逆半分。

    可是天子下旨,谁敢不从,从富庶繁华的府城搬到荒蛮的化州,而且还是荒无人烟的草原,就算以后能建成城池,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青楼酒馆赌场这些好玩的地方。这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旨意中明确表示从今以后都护府只管军事,不许插手地方政务,这生生将都护府的油水分走了大半。

    四大都护府坐镇四方,油水丰厚,自家父帅算是清廉,爱兵如子,从不克扣当兵的粮饷,即便如此三年多来家中至少多了五六十万两的进项,这些钱主要还是从地方上得来。大都督兼管地方政务,每年的税赋府衙至少奉上半数;那些县尉、典史之类的官员多半安给了军中退伍的校尉,这些人知恩图报,年节总要孝敬一二;地方上来钱的生意,哪一样少得了都护府插手,没有都护府点头,再好的生意也经营不下去。不说旁的,自家上最好的酒馆青楼,哪个不开眼的敢要钱,临走的时候怕是还得送上百余两银子打发。

    年初父帅接到天子的暗旨询问移镇化州之事,父帅满口答应,对天子要把政务归于地方的想法也没有半句反对,自己曾声泪俱下地建言,如此一来都护府权威丧失殆尽,怕要将士离心。父帅怒斥自己妄图挟兵自重,当心祸及家门,并让人把他囚在屋中半月不许离开,等到旨意颁下,一切已成定局。

    好处都要没了,从此要到这荒草地吹风戍边,杨怀武的心情分外沮丧,听到程子禾问他的意见,冷冰冰地应道:“军营安驻在哪里几位大人做主便是,只是有一点,今年十月都护府按照旨意要移兵六万入驻,届时将士们如果少了吃穿用度,莫怪本将翻脸不认人,向天子告状问罪。本将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打马扬鞭,杨怀武带着二十几名亲卫向东北的文进县而去,留下江安义等人面面相?。此次来化州军中司马韩亮清随同杨怀武前来探亲,力邀他到文进县韩府品酒,杨怀武和韩亮清交情深厚,每年韩府出酒时都会派人送十车给他,此次前来查看驻地,韩亮清先行回了家,杨怀武听出他话中有话,有好处当然不能放过,一个时辰后,杨怀武来到了韩府门前。

    韩元实带着儿孙出迎,从那块“忠义满门”的匾额下进入大堂,分宾主落坐。韩元实笑道:“少帅能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夫不善客套,来人,端上美酒。”

    鲜红的葡萄酒盛放在琉璃盏中,闪着宝石般的光芒,散发着芳香的气味,杨怀武哈哈笑道:“韩老真是快人快语,本将喜欢,来,干。”

    举杯痛饮,一盏葡萄酒重有二两,被杨怀武一口饮尽。韩元实赞道:“痛快,少帅好酒量,老夫佩服,请再饮一杯。”

    两盏酒入肚,杨怀武觉得有些头晕,拿起旁边的牛肉干撕咬。对面陪坐的老者笑嬉嬉地站起身施礼道:“少侯爷,老朽罗士明忝为威远镖局的总镖头,今日得见少侯爷,实乃三分有幸,老朽敬小侯爷一杯。”

    罗士明举杯饮尽,却见杨怀武如同未曾听见,顾自撕咬着手中牛肉干,根本没有答理他。罗士明尴尬地举着杯站在那,韩元实暗皱眉,这个杨少帅傲不知礼,看似不给罗士明面子,其实连自己的面子也拂了。

    韩亮清干笑着起身道:“少帅,罗老爷子是家父的生死之交,他老人家更是西北武林的顶尖高手,仰慕少帅父子的威名,特地来向少帅问好。”

    杨怀武丢了手中的牛肉干,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放下,道了声,“罢了,且坐。”

    罗士明年老成精,微笑地放下酒杯,弯腰从椅子边拿起个二尺高的红漆楠箱,笑道:“老朽得知少帅要来,特地带了件小礼物献上,请少帅笑纳。”

    有亲兵上前接过,拿到杨怀武身边的茶几上打开,杨怀武的眼睛立时睁了滚圆,这是一块尺许高的羊脂美玉,巧匠雕琢成一个威猛的执戈将军,脚踏磐石,安稳如山。羊脂美玉杨怀武见过不少,知道金银有价玉无价,鸡卵大小的美玉都要数百上千两银子,这块美玉尺许高,径长半尺,光玉石都不止五万两银子,何况雕成的武将栩栩如生,腰间的佩刀巧妙地利用了玉石原本的黄色,更是生动无比,这是件无价之宝。

    “好东西”,杨怀武挥手让亲兵收好,端起杯子对着罗士明道:“罗老,多谢了,这杯酒我敬你,以表谢意。”

    等酒饮尽,杨怀武道:“本将是个直性子,罗老有什么话不妨明言,能做到的本将绝不推辞。”

    要谈正事,韩元实挥手让伺候的仆人退下,杨怀武在韩亮清的示意下,让身边的亲兵也退出大厅,屋内只剩下韩元实父子,杨怀武和罗士明四人。

    罗士明道:“既然少帅要听爽快话,老朽便直话直说,听闻安西都护府要移镇化州,老朽有意将威武镖局的生意托敝在少帅名下,每年愿意付给少帅一成的红利,不知少帅是否有意?”

    韩亮清坐在杨怀武身边,低低的声音介绍道:“威武镖局是西北六州首屈一指的大镖行,主要经营西域的商队护送,每年的红利约有六十七万两,少帅,我给你介绍的这门生意不错吧。”

    杨怀武神情不动,淡淡地道:“威武镖局的威名本将听说过,在西北武林立足近五十年,怎么要把生意托敝到本将名下,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罗士明叹道:“不错,威武镖局在西北算是有点名声,武林同道也给老朽薄面,前些年倒也过得下去。只是江刺史到任化州后,他老家德州的振威镖局借势在化州立足,有江刺史在背后撑腰,振威镖局抢去了不少生意,如今更是有意插足西域商路的护卫,老朽怕再这样下去,不用十年威武镖局就要关门歇业了。”

    杨怀武拈了块牛肉干,在手中转着,不置可否地道:“罗老的武功高明,听闻几个徒弟也是高手,怎么可能争不过新来的振威镖局?”

    罗士明苦笑道:“正常生意竞争老朽并不怕那振威镖局,只是那些商队得知振威镖局与江刺史亲厚,纷纷把护卫的生意交给振威镖局,企图讨江刺史的欢心,面对此情,老朽就算武功再高也无能为力。”

    “如此说来,罗老是想借助安西都护府的声望为你撑腰,让那些商贩不敢轻易改变主意了。”杨怀武笑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本将不要什么一成的红利,一口价,每年十万两,我保你威武镖局不受振威镖局的胁迫。”

    杨怀武底气十足,虽然安西都护府不再插手地方政务,但父帅是安西大都督,正三品的高官,与六部九卿的官阶持平,江安义不过是正四品下的刺史,官阶声望甚至圣眷都不如,更何况十六万重兵在手,化州谁敢不听命令,一个剿匪任你再大的世家也要烟消云散。威武镖局只要把风声传出去,那些见风使舵的商贩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好,就依少侯爷,一年十万两。”罗士明咬牙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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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