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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章趁火袭杀

    风借火势,合城县变成冲天火炬,数十里外都能看到黑夜中那点火光。

    二十余里外,管平仲勒住战马,忐忑不安地盯着在黑暗中跳动的火苗,那里正是合城县的方向。救人如救火,这人还没有遇上,先看到了火,犹豫了片刻,管平仲下令:“继续前进。”

    七月七日午时戎弥人入关,井门关潜伏的龙卫放出信鸽往会野府和安西都护府报信,化州龙卫都统府秦子炎在酉时收到了井门关丢失的消息。江刺史不在府衙,秦子炎揣着情报急急来找方别驾,功夫不大华思诚和管平仲都来到了别驾府。

    得知井门关丢失的消息,管平仲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井门关居然在内应的帮助下轻易被破,喜的是战事起自己所率的一万五千名驻军有了用武之地,说不定立下战功,自己的安西男可以往前挪一挪,安西子、安西伯,管平仲坐在椅中恨不得立刻出兵井门关。

    安西都护府要移镇化州,要说谁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铁定是管平仲。他与杨大帅不对付,才会排挤到化州独自统兵,还算老天照顾,接连立了两场功劳,升官晋爵,如果安西都护府移镇化州,他所部的将士肯定要归为安西大营建制,虽然是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在安西大营还有几个,更不用说杨祥亮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死死地压着自己,以后有了立功的机会,杨祥亮怎么会把机会让给自己。

    戎弥人东侵来的正是时候,管平仲听秦子炎说完,立刻站起身道:“我这就回去点兵,早些前去救援,争取不让戎弥人夺走屯粮。”

    回到驻地,管平仲击鼓聚将,将所部分成骑步两只队伍,自己带着二千轻骑第二天一早便先行开拔,副手林立勇率领一万二千名步兵随后出发。谁也不知道战事如何,按照以往的经验猜测,管平仲认为等他到达边陲时,合城、易定、景源这几个接近井门关的县城估计是守不住了,屯仓也会落入戎弥人的手中。

    三百里兼程,管平仲看出江刺史花大力气修路的好处来,行军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了三分之一,第二天入夜时分便来到了位于合城县东七十里的乌达县。人困马乏,管平仲命令在县城外暂时休整,县令闻讯赶来,带人劳军。

    管平仲边吃东西边问乌达县令吴安奇:“吴大人可知前线战事,戎弥人到了哪里,屯仓可是落在戎弥人手中?”

    “下官也不清楚,听难民传言,此次入侵的戎弥人有十万之众,恐怕合城难守,屯仓怕是早落进胡人的手中。乌达县城小缺少防御器械,怕是难以抵挡戎弥人,还望管将军能驻守乌达县,救助乌达百姓。”吴安奇苦着脸答道。

    午时前,乌达县陆续有从合城、易定等县逃来的难民出现,带来的消息杂乱,有的说十万戎弥人杀进井门关,见人就杀,合城县已经被屠城了;有的说合城、易定、景源这几个县都被戎弥人夺了,戎弥人正到处抓郑人把屯仓里的粮食运往戎弥国;还有人说戎弥人被打败了,合城守军斩杀了戎弥人的二王子,大家不要怕。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浮动,有钱人纷纷驾起马车,带着细软往会野府方向逃走。

    吴安奇心中惶惶,要不然朝庭有令不准县令弃城逃走他早就想学那些富人逃往会野府,看到管将军带来了二千轻骑,吴安奇心中稍定,一心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两千人马留在乌达县,这样就算戎弥人攻打也多了一线生机。

    管平仲知道入侵的戎弥军在四万左右,看吴安奇惶恐的样子早被吓破了胆,估计也问不也什么东西。县尉齐允荣兴冲冲地带着一名衙役走了过来,拱手道:“管将军,合城县派人送信。”

    那名衙役恭身施礼道:“小人合城县衙役施平,奉刺史江大人之命前来送信。”

    “什么,刺史江大人?到底是江安勇江将军还是刺史江大人?”管平仲惊问道,他知道江安勇带着千名轻骑在合城县附近练兵,江刺史则在玛台旧址监督安西都护府驻地的营建,怎么会现身在合城县。

    施平道:“是刺史江大人,不过江安勇江将军也在合城县。”

    “你是说合城还未失守。”管平仲惊讶地问道。

    施平脸上现出笑容,骄傲地道:“江安勇将军与范县令施诈降计,引戎弥轻骑入城,出其不易阵斩了戎弥二王子和金护将军。”

    惊呼声四起,吴安奇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阵斩戎弥王子和金护将军,这场功劳至少能让江安勇和范师本连升三级。管平仲心中闪过妒念,随即笑道:“虎兄豹弟,江家兄弟皆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昨夜傍晚,刺史江大人率亲卫赶至合城县,下令在县城四周开挖壕沟和陷马坑,并引河水入坑,阻挡戎弥轻骑进攻。等戎弥人填完坑已是今日午时,江大人巧施火牛计,亲率千名轻骑弟兄向一万多名戎弥军冲杀,杀得戎弥军四散溃逃,壮哉。”抗击戎弥军施平参与其中,与有荣焉,说起战事时不禁眉飞色舞,听得两旁的将士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置身其中。

    “江大人下令,命小人来乌达县,让吴大人率百姓挖断道路,掘挖壕沟和陷马坑,拖延戎弥人步伐,等待援兵到来。”施平道明来意。吴安奇听说江刺史亲临合城拦击敌人,心中胆气顿生,挺胸道:“本官这就组织人手,连夜遵照江大人吩咐行事。”

    管平仲放下碗,站起身道:“弟兄们,不能让江安勇这小子把功劳都抢光了,吃饱了随我前去合城县杀戎弥人去。”

    施平的消息虽然振奋人心,但管平仲知道,合城县仅凭千名轻骑和万名屯丁根本无法抵挡住上万戎弥军,接连中计的戎弥军会越加小心,但愿赶到合城县时城尚未破,自己随行带了些弩箭,凭城而守才有希望等到林立勇的到来。

    离合城县还有二十里,管平仲看到了火光,心中一沉,合城县还是丢了,不知道江刺史他们现在何处,但愿吉人天相,能够顺利从城中逃出。马队再往前行十里,前面侦骑来报,前行的路被挖断,黑夜之中难以前行。

    黑夜不明情况,一旦与戎弥军遇上,这两千人又困又累,恐怕应手被灭。合城县就在前面七八里处,熊熊火焰像要将天空烧出个洞来,前进还是后退,管平仲犹豫了。

    右侧里许有动静,功夫不大,军兵押着几个人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管平仲看到来人身穿着官服,开口道:“本官是壮武将军管平仲,前来救援合城县,合城县因何起火,可是失陷了。”

    那人看清骑马的军兵都是郑制铠甲,知道真是援兵到来,连忙施礼道:“下官合城县尉李加贵,带领部分屯丁前往乌达县,不料在此遇到管将军。合城县是江大人施计,诱戎弥军入城后点火。”

    管平仲急忙问道:“江刺史何在?”

    “江大人和其弟隐在城中纵火,此城中火起,大人应该已经出城了。我听江大人与范县令约在城东十五里处的红柳镇汇合,想来应该在那里了。”

    “速到本官前去。”

    两刻钟后,管平仲在镇西的土地庙中见到了一身劲装的江刺史。看到管平仲,江安义笑道:“管将军来的及时,戎弥军尚有一半在城外驻扎,可能同我前去袭杀。”

    ?乐达谨慎,派遣六千军队在城外驻扎,合城县火起,这六千戎弥军惊起,只是城中火太大,黑夜无处寻找水源,只能干瞪眼站在城外无计可施。江安义有心带人前去袭杀,可是仅剩下七百轻骑,而且弓箭不多,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二千轻骑随身携带三个箭囊,运送军械的马车上放着千张连弩,五万只弩箭,这些足够戎弥军消受。管平仲想立功都想红了眼,当然不愿放过这机会,让手下携带好弓箭、连弩,立刻起身随同江安义前往合城县。

    接近合城县五里,马匹已经难行,江安义命随行的屯丁看护好战马,带着二千七百名轻骑步行悄然向县城靠近。火焰冲天,映照着城外无数无计可施的身影,马匹不安地躁动着,胡语高声地呼喊着“救火”。

    管平仲低声分派人手,二千多人分散开来,隐在壕沟之中。一声令下,箭雨来袭,戎弥人惊慌失措,敌暗我明,根本不知道郑军在哪里射箭,只能像没头的苍蝇般到处乱窜,到处窜到处都有箭,人喊马踏,无数戎弥军倒地身亡。

    将弓箭和弩箭全部射完,管平仲带着众军回到五里处休息,等待天亮。大火烧了一夜,天快亮时才小了些,虽然身在五里之外,空气中传来浓烈的焦香味,让人闻之作呕。

    天光见亮,江安义和管平仲带着人马向合城县靠近,戎弥军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从东城门进城,城内已成一片废墟,到处是烧焦了的尸体,还有浑身血泡的人在呻吟挣扎。

    身后不断传来呕吐声,江安义强忍恶心,在心中默念地藏经,一场大战死伤无数,等战后要写信请明普寺的高僧来做法事超度亡魂,合城县被焚毁,自己要重建一个崭新的合城县。

第五百五十一章误击副车

    井门关,虎敢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窗棂在黑暗中逐渐朦胧出现、变得清晰,二尺大小的光亮被分割成细碎的小方格,零碎不堪。窗开在西面,没有阳光透进来,天亮了。

    昨夜四更天,合城县有溃兵逃回,惊动了卧床休息的虎敢。不顾众人的阻拦,虎敢强撑病体爬上井门关城头,井门关地势极高,虽然相隔三十八里,虎敢依旧看到极远处那点火光。

    被众将劝回住处,虎敢呆坐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此次出征,已经耗时两天,除了井门关,一个县城都没有夺下,四万兵马已损一万,四员金护大将折损两人,最重要的次子虎利丧生。老年丧子,虎敢心如刀绞,感觉胸口发闷,口中发腥,又有吐血的兆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内侍带着巫官进来,替虎敢祈祷驱魔。虎敢挥挥手斥退巫官,让侍从把赤扣哲和希帕叫来,问道:“?乐达可曾回来,从合城县回归多少人马?”

    希帕应道:“?乐达还没有回来,从合城县陆续回来了四千多人。”

    虎敢叹了口气,悲道:“?乐达怕是回不来了,唉,他比我小二十岁,不料反先我而去。莫非是上天在惩罚我戎弥,国损大将,痛哉,?乐达,痛哉,伊采多。”

    赤扣哲见大王眼窝深陷,斑白的须发这两天变成雪白,脸颊露出异常的红色,连忙劝道:“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保重身体,末将愿率一万轻骑,替王子和两位将军报仇。”

    虎敢摇摇头,闭着眼睛在床头喘息了一阵,睁开眼道:“锐气已失,事不可为。退兵吧。”

    赤扣哲和希帕皆惊,对视一眼跪拜于地,希帕道:“大王,我军虽受小挫但实力仍存,郑军虽然连胜我军但据回报数量不多,其依托合城县施以诡计才侥幸得胜。如今合城已焚毁,只要稍加谨慎击败这股郑军不难,大王如若不信,我和赤将军愿立下军令状。”

    虎敢示意两人站起,叹道:“此次东侵我用轻骑意在速战速决,在三五天内至少拿下郑国边陲六城,把屯仓抢到手中,然后利用优势兵力击溃化州境内的郑军,从里往外攻破郑国边关,在郑国安西都护府的大军到来前,从国内征调十万人马驻扎,在郑国境内扎稳进攻基地。不料,井门关轻易入手合城县却屡遭不测,折兵损将连虎利也死在合城。”

    闭上眼喘息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悲伤,虎敢继续道:“时机已失,算算时间化州的驻军顶多还有一天就要到了,就算夺下合城恐怕也难以夺取屯仓,更不用说夺下六城,等安西都护府的援兵一到,我等恐怕想平安撤走都难。”

    此次东侵虽然只有四万轻骑,虎敢却将国内的精锐带来了一半,现在已经折损了近万人,如果这四万人都赔在化州,恐怕戎弥国自身不稳。不说休梨、尉车会虎视耽耽,就连那些属国恐怕都会打小算盘,愿赌服输,此次东侵几乎完败,还不如丢掉面子保住底子,带剩下的军队回国,等待时机。

    赤扣哲和希帕沉默片刻,知道虎敢说的对,此次东征郑军表现出的战斗力让人惊叹,等到安西都护府移镇到化州,今后再要东侵怕是难如登天。怀着苦涩的心情,两人出门安排退军事宜不提。

    虎利在侍从的掺扶下从床上起身,对侍立在一侧的稠可多道:“你去趟合城县,把郑军带队人的头给我带来,利儿的仇不能不报。”

    稠可多抚胸领令,片刻之后,十余匹战马从井门关奔向合城县。合城县已是人间地狱,江安义下令在西门外刨坑填埋那些烧死的尸体,思雨捂着鼻子道:“现在哪有功夫,戎弥人说不定又要来攻城,等过两天再说。”

    “过两天就臭了”,江安义面无表情地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果戎弥人要来,我们就走,把这里留给他们,估计这些戎弥人不会不管自己袍泽的尸体。”

    留在合城县打扫战场的是三千轻骑,戎弥人留下了近千匹战马,让管平仲颇为欣喜,只要有马他就能组成轻骑,有四千轻骑在手,加上与江刺史交好互相倚助,就算杨祥亮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管平仲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的惨状神态自若地笑道:“戎弥人就要来也不打紧,无非是给咱们添些功劳。江大人挖路这招着实妙,戎弥人都是轻骑,道路不畅看到咱们也只能干睁眼。至多明天午时林立勇就能带兵赶到,届时有三千轻骑,一万二千步兵,还有二万余屯丁,绝对可以支撑到安西都护府的援军到来。”

    江安勇神采飞扬,管平仲向他承诺战后为他向兵部请功,斩杀戎弥国二王子和金护大将的功劳足以让他连升三级,至少是六品的昭武校尉,如果天子一高兴,说不定能跳到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从此踏入中层军官的行列。

    看着挖出来的大坑,江安勇踌躇满志地道:“哥,等打完仗,不妨在这里树块碑。我听说书人常说什么万人坑,这里算是名副其实的万人坑了,你写篇文刻在碑上,警告那些戎弥人胆敢侵我大郑,这万人坑就是他们的下场。”

    “好主意”,管平仲击掌叫好,他有幸参加此次大战,如果真按江安勇所说树碑立传,他管平仲的名字必然名列碑上,定能名扬天下,传于千秋,荣及后人。

    从井门关方向的大道传来马蹄声,众人警惕地向前观望,不少轻骑丢下尸体,翻身上马,抽刀在手戒备。马蹄声清脆,来的人不多,离江安义等人还有二十丈的距离十余骑勒住战马,双方互相打量。

    “对面的郑人,谁是主事之人,戎弥王派使者前来下书。”

    事涉军务,江安义示意管平仲说话。管平仲高声应道:“本官郑国安西男、忠武将军管平仲,戎弥王的书信何在?”

    稠可多看了一眼管平仲,跳下马,双手笼进袖中,步行向管平仲走去。管平仲端坐在马上,等着使者从袖中取信,一旁的江安义看着来人步履从容不迫,行进有如行云流水,似慢实快,二十多丈的距离转瞬就到身前,分明是个武功高手。

    “小心”,江安义急催座骑,想挡在管平仲身前。稠可多双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赫然握着两柄尺许长的弯刀。身法如电、刀寒如冰,稠可多的身形轻飘飘地跃起,短刀朝着管平仲的脖项抹去。

    管平仲根本没想到下书之人会下毒手,钢刀挂在腰间根本来不及拔,看到刀破空划来,只得身子后仰往马臀上倒去。江安义坐在马上援手不及,脚尖一点从马上跃起,朝着稠可多扑去。

    稠可多根本不理江安义,身子在空中一扭,有如鬼魅般避开江安义,身形一沉,手中短刀朝管平仲的小腹扎去。管平仲暗道不好,竭力往马侧翻滚,想掉落在地躲开短刀。江安义在空中伸脚,朝着稠可多的头颅踢去,围魏救赵,逼稠可多自救。稠可多肥大的袍袖张开,如同多了双翅膀,划出一道弧线,让过江安义的脚,与管平仲同时落在地上。

    管平仲摔下马,稠可多站在地,江安义身形冲在两人之前,只要稠可多一探手,管平仲性命难保。从稠可多暴起到管平仲落地,不过眨眼间的事,思雨率先反应过来,轻叱一声,催马向稠可多直撞过来,从腰间拔出宝剑朝稠可多扔去,一旁的江安勇策马上前,准备左右夹击,更远处郑国轻骑纷纷策马扬鞭,朝十多个戎弥人围去。

    稠可多伸手将宝剑击落,看着翻滚避开的管平仲,心知机会已失,再不走恐怕被郑军围住性命难保。气息在体内一冲,身形飘然而起,轻飘飘落在管平仲的马鞍上,双腿轻夹,马儿往前窜去。

    江安义在马前丈许,刚才被稠可多避开感到颜面大失,当然不会轻易放他逃脱。双手握拳,元玄真气鼓胀如锤,不闪不避,朝着马头击去。奔马如被万手铁槌击中,惨嘶一声“?纭比坏沟亍?/p>

    感到拳风猛烈,稠可多尖啸一声,衣衫无风自拂,像一只苍鹰展翅而起,人在空中,马儿方才发出惨嘶。有如鹰扑之势,稠可多双手短刀像利爪向江安义的双肩抓住,要将江安义的双臂卸落。

    安然不动,江安义冷哼一声,一股气箭从嘴中吐出,破空尖啸,直射向稠可多的前胸。稠可多显然没有料到有人能口吐真气,仓促之中收回短刀,横挡在胸前。劲气击在短刀之上,稠可多痛哼一声,身形歪歪斜斜地掠起,从江安义的左侧飘过。

    江安义左掌疾拍,一道劲气朝着稠可多的后心印去。稠可多刚才被江安义的真气波及内腑,真气运转不畅,感觉背后劲风来袭,竭力运转真气扭动身躯,还是被掌风扫动左臂,闷哼一声,借着掌风推送,向前跃去。

    手下的十余骑纵马赶到接应,稠可多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江安义,率众飞驰逃走。

第五百五十二章树静风摧(一)

    戎弥军退走了,除了将井门关搬空外,并没有摧毁城墙,甚至连城门都完好无损。站在城门口,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风,虎敢知道此生再没有机会踏进郑国的机会,最后望一眼伤心地,虎敢垂下车幔,在众军的护卫下西返。

    侦骑将戎弥军撤走的消息报来,众人无不怀疑戎弥军在施什么诡计,直到管平仲带着人马接手井门关,重新布防,众人还恍如在梦中,不敢相信戎弥人居然虎头蛇尾的退兵了。

    七月十日申时,林立勇带着八千疲惫不堪的援兵到来,其他四千人丢在了行军的路上。三天三百里,对郑军是场考验,林立勇知道前线紧急,早到一刻钟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带着大队人马急行军赶往前线。

    当他听到井门关已经夺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戎弥精锐四万人居然在合城县挫羽,还死了二王子和两名金护大将,这仗怎么打的,领军的江安勇难道是战国时的兵圣重生?

    林立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普通老百姓就传得越发神了,什么天兵天将下凡,什么神牛显圣、火神助战,江安义兄弟、管平仲以及范师本等人都被百姓安上星宿下凡的名头,在酒馆中争吵哪个是哪位神仙降临。昔日西域入侵,郑国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而这一次戎弥人大败而归,让百姓对军队好感大增,接连几天都有百姓杀牛宰羊,抬着美酒,敲锣打鼓地前来劳军。

    七月十四日,杨怀武统领两万轻骑来到合城县,看到合城县焦黑的废墟,范师本正在召集百姓清理,江安义答应拨给合城五万两银子重建。安西都护府收到井门关丢失的消息后,大帅杨祥亮丝毫不敢耽误,即刻派次子杨怀武率领全部的两万轻骑驰援,之所以派次子,杨祥亮担心长子杨怀忠与江安义有过节,怕他在救援时故意延误,造成不可弥补的大错。

    杨怀武踏入化州境不久,就听到传闻说井门关被夺回,江刺史请下天兵天将,将戎弥人杀得大败而归,对于这种说法杨怀武嗤之以鼻,要真有什么神仙鬼怪,那还要军队做什么,请和尚道士摆下香坛守城就是了。越接近井门关,就越能感到到百姓的欢欣鼓舞,大道上、茶棚中,挑担的、赶车的、骑马的、走路的,无不眉飞色舞地说着合城县大胜。

    看来戎弥人被赶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杨怀武百思不得其解,单凭化州的那点守军加上屯丁怎么可能打退四万戎弥轻骑,难道真有神仙助阵。等看到焦黑一团的合城县,杨怀武想起父帅说的“善战者必求之于势”,看来江安义是借助火势焚城灭了戎弥人。

    西城外的万人坑已经筑成,方圆近里许的坟包引得不少百姓专程前来观看,不少百姓边看边吐唾沫骂,有文人墨客摇头晃脑吟诵诗句,这万人冢居然成了合城县一景。驻守在坟边的郑军将士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挺胸叠肚听着百姓的赞誉,怀里揣满了鸡蛋、炊饼等吃食。

    戎弥人已退,杨怀武没有前去井门关,他知道忠武将军管平仲驻在井门关,此人与父帅面和心不和,自己懒得去看他的脸色。杨怀武想了想引兵去了玛台军营,这次来父帅告诉他,战后就直接入驻新营址,省得来回折腾。

    安西大营新址已经初具规模,多亏江安义把大北田沟屯积的木料送来才没有耽误工期,在程子禾的有心宣扬下,整个军镇监作司对江刺史都心怀感激,不用催促各自尽责,营房的建设比预期中的要快。

    还有一个附带的收获,江安义把大北田沟香雪居的图样拿出来请教工部来的几名大匠,几名大匠在收到两千两的酬劳后尽心尽力,把香雪居的构造重新设计了一番。大师出手就是不凡,重新修改过的设计图比起原来的多了几分精巧灵动,巧妙地把山水意境融入园林之中,光看图纸都让人赏心悦目。磨刀不忘砍柴功,香雪居的工程虽然被延误,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江安义对杨祥亮的不满淡了许多。

    江安义能放下执念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看淡看清,杨怀武在大营新址驻扎后能清晰地感受到军镇监作司上下散发出的怨气,父帅有意在木材上刁难江刺史,不料反被江安义用自家的木料化解,而被殃及的军镇监作司却把这笔账算在了父帅身上,说不定以后生出什么事端来。

    杨怀武把江安义兄弟施妙计退敌兵、大营新址建设进度以及监作司滋生的怨气详详细细地写在信中,派人送给父帅杨祥亮。杨祥亮接到儿子的信后沉默良久,然后对站在身后的长子杨怀忠道:“你给怀武写封信,告诉他后到的两万援军也到新营驻扎,让他酌情安排这四万兵丁参与到军镇建设,缓和与化州府衙和军镇监作司之间的关系。”

    此次救援井门关,父帅安排了怀武前去,杨怀忠知道父帅是怕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对于将领来说,有仗打就意味着有功可立,意味着升迁发财,机会让给弟弟,杨怀武并没有什么不满。可是刚才他站在父帅身后看得仔细,井门关居然被江安义兄弟和驻在化州的管平仲夺回,弟弟带去的两万轻骑寸功未得,还要捞个建营房的苦差事,这简直是不可想像。

    “父帅,你为何如此忍让江安义,以你的身份难道还要怕他不成?”杨怀武百思不得其解。

    杨祥亮淡然道:“为父并不怕他,而是为你们兄弟着想。”

    杨怀武失笑道:“父帅多虑了,孩儿哪用怕他,怀武想来也不怕他,就算那江安义将来有本事登堂拜相,文武不相统,又能拿我兄弟俩如何?”

    杨祥亮伸手拿起桌上的玉镇纸把玩着,目光落在信上,良久吐声道:“为父与苗铁山、齐新文当年都是太子府的旧人,与当今天子有些旧情意,齐新文在安南都护府上出了大错天子只不过责备几句将他调到镇北大营,此次北伐齐新文如能立功京中十六卫少不了他的位置。”

    “天子重旧情,只要为父等人不谋逆,纵有些错处,天子也会放过,所以为父才敢支持威远镖局、在运送木材上做点手脚难为江安义。”杨祥亮语气森森地道:“就算他江安义是天子宠臣,又是什么状元郎、词仙,这些在为父的眼中算个屁,我杨某人的儿子不是随便可以动的。”

    杨怀忠心中泛起热流,父帅对自己兄弟看似严苛,其实骨子里关爱有加,只不过男人所谋更为深远,行事更为严厉罢了。

    “此次井门关大捷,江家兄弟必然受到封赏,凭借阵斩戎弥二王子和两个金护大将军的功劳,江安勇至少能连升三级,与你们兄弟的距离不远了。管平仲此人还是有些才干,当年将他留在化州是为父失策,他比为父小六岁,借助此次击退戎弥军的功劳,天子很有可能会晋封他为副都护,说不定将来安西大都督的位子会落在他的手中。”

    杨怀武吸了口气,管平仲与他没有交情,被派驻在化州后,他与行军司马韩亮清没少合伙克扣管平仲部的粮饷,管平仲曾派人到都护府沟通,都被杨怀武打发掉,两人之间暗中已经暗生仇怨,如果将来管平仲做了安西大都督,自己的好日子恐怕真要到头了。杨怀武眼珠乱转,心中思忖着想什么办法把管平仲挤走。

    “父帅,你才五十岁,那管平仲要做安西大都督至少还得十年,十年后父帅说不定坐上太尉之位,那管平仲还不照样得服服贴贴。”杨怀武笑道。

    “啪”,杨祥亮将手中镇纸重重地拍在桌上,喝道:“太尉一事莫要再提,不然休怪为父无情。”

    “是”,杨怀忠满腹委屈地应道。

    看到杨怀忠一脸地委屈,杨祥亮暗叹了口气,虽然数次警告过儿子,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跟他说明厉害关系,说不定将来惹下大祸。想到这里,杨祥亮深吸口气,语气放柔,对着儿子道:“忠儿,太尉之职是个火盆,绝不可争。”

    杨怀忠茫然地看着父帅,杨祥亮继续道:“太尉掌兵权,非天子亲信不可执掌。朱家自高祖起便追随,数次大变均未行错,方有将门第一家之称。如今老太尉将去,朱质朴不为天子所喜,将门之中虎视太尉之职的不在少数。”

    “你想要为父争太尉,苗铁山、齐新文、京中十六卫的大将军,哪一个不是天子的信臣,为父比起他们来并无优势,你光看到太尉之职的荣耀,却不知荣耀背后的风险。当年贾思明携平定元天教之功求取太尉之职不成,只得远就安东大都督之职,其后被朱家人打压得的抬不起来头来。听说此次京中比武,其孙贾清远夺魁,被天子封为云麾将军,答应他北伐建功承袭其祖的平南侯之爵。你可知天子此意为何?”

    杨怀忠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发问问懵了,茫然地摇头。

第五百五十二章树静风摧(二)

    杨祥亮暗自叹息,忠儿志大才疏,以这样的才智还想谋夺太尉,恐怕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苗铁山、齐新文等人,哪一个是善类。看这样的情形,忠儿难以承袭家业,自己要多花些心思栽培武儿了。

    杨怀忠巴巴地望着父亲,见他半晌没有做声,不明所以,笑问道:“父帅,难道天子想让贾清远当太尉,这不可能啊,贾将军就算武功再高,资质摆在那里,难以服众。”

    “贾清远当然不可能当太尉,天子是在借贾家敲打那些有意争夺太尉的人安分些,当年的贾大帅都没能做成太尉,尔等何德何能,敢窥太尉之位。”杨祥亮嘴角露出一丝嘲意,对天子的心意猜出八分。

    杨怀忠惊觉道:“依父帅之见,天子并无将朱家换下之意。”

    “当然”,杨祥亮断然道:“朱家用十几代人、近百条性命向天子保证了忠诚,这样的将门才是天子信任的将门,就算朱质朴不合天子的意,但天子对朱家的恩宠不可能轻易改变。我听说朱易锋甚得天子喜欢,并且在东宫教太子骑射,朱家有他在,你说我们争得过吗?”

    杨怀忠被父亲说的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喃喃地道:“朱家真是好命,与国同戚,难道这太尉的位置就注定是朱家人的吗?”

    杨祥亮见儿子歇了争夺太尉的心思,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悠然道:“事无常态,一切皆在变化,朱家人要想坐稳太尉之位关键在天子,争是不争,苗铁山、齐新文在北漠立功,不就是求一线变化之机嘛。等老太尉过世,这太尉之位还是有可能会动一动。”

    “将来还是还不是要归还给朱家。”杨怀忠垂头丧气地道。

    “嘿嘿嘿,如果真要换了别姓坐上太尉之职,到时还能不能归于朱家,恐怕就说不定了。”杨祥亮不想继续说下去,拍了拍桌上的书信,接回刚才的话茬,道:“江安义如今在化州的声誉极高,加上有管平仲和江安勇为羽翼,为父也轻易不敢动他。为父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二十年后,江安义却正值壮年,此人文武全才,又与太子有师徒名份,以他的能力做到六部九卿是肯定的,就算位极人臣做到丞相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你们兄弟该如何自处?因此为父觉得,为将来计,以和为贵。”

    杨怀忠默然,他虽然讨厌江安义,但扪心自问与他相斗不是对手,既难以为敌便与之为友,好在两人之间怨隙并不大,将来见面说上几句好话,将曾经的误会揭过去,说起来自己还吃了亏,江安义总不能得理不饶人吧。

    戎弥国,新月城,国主虎敢卧病在床,朝政暂由大王子虎锐代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老王支撑不了几天,二王子虎利已死,这王位铁定传给大王子了,以大相为首的文武官员均表示对虎锐的效忠,虎锐没想到父王坚持的东征带来这等效果,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虎锐并没有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散了朝第一件事便是来到内宫谒见父王,把朝堂上的大小事情向虎敢汇报一番,虎锐想得明白,王位铁定落在自己手中,就越要谨慎,对父王越要尊崇,以免出现万一。

    虎敢明显地衰老了,须发雪白,面色淡青,说话喘息,静静地听完儿子讲述朝会的经过,虎敢微闭着眼睛道:“以后朝会之事你不用再告诉为父了,等到明年父王便退位于你。”

    虎锐心中狂喜,脸上却带出几分惊惶的神色道:“父王何出此言,您身体向来强健,此许小伤歇息几日便能康复,举国臣民都在期盼父王重振雄威,早日临朝。”

    虎敢闭上眼,懒得分辨儿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虎利死在何人手中?”

    东侵失败,虎敢命人打探究竟败在谁的手中,戎弥细作化妆成客商,终于将真实情况打听了出来。虎锐道:“二弟被化州刺史江安义之弟江安勇所杀,伊采多也死在江安勇手中,至于?乐将军则是中了郑人之计,被烧死在合城县衙之中。”

    虎锐沉吟片刻,道:“江安义将我死难的将士合埋在合城县西,筑了个万人冢,还勒石记功供郑国百姓游览。”

    虎敢紧闭着双眼,胸膛却如风箱般喘息起来,剧烈的咳嗽爆出,吓得旁边的侍女赶紧扶起他,替他拍打抚摸。好半晌,虎敢吐出口带血的浓痰,感觉舒畅了些。推开侍女的手,虎敢紧盯着虎锐道:“王位传给你,虎利的仇你这个做大哥的替他报。还有,将来你带兵踏入郑国,记住用十万郑人的人头去祭奠那万人冢。”

    从寝宫出来,虎锐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来到议政厅,大相丘林打等人赶紧起身见礼。虎锐笑道:“已经说过不用多礼,丘相再这样就是不把小王的话当真了。”

    丘林打连称不敢,心道我如果不恭敬些,恐怕等你登上王位便是我致仕之时,再说自己平时处理朝政不偏不倚,数次曾得罪过大王子,这位的心眼不大,指不定还记在心里,还是礼数恭敬些好。

    等虎锐在王位上坐好,丘林打小心地禀报了几件朝政,对于虎锐提出的不同看法驳也不驳地同意了。虎锐心中得意,大相平日连父王的话都要抗争几句,在自己面前却乖得像只波斯猫,这老东西肯定是查觉到自己准备换掉他,现在想讨好自己,晚了。

    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虎锐道:“诸位,刚才小王去晋见父王,父王交待小王替王弟和两位将军报仇,不知诸位有什么好的见解?”

    希帕率先建言道:“此次东征,二王子和伊科多过于冒进,致使整场战役失败,我国实力犹存,待到明年重整旗鼓,再伐郑国,步步为营自然能获胜。”希帕向来与大王子虎锐交好,随着虎锐执掌大权,他急着将自己的排位往前移,十大金护中死去的?乐达排在第三,伊科多在第五位,而希帕则在第八位。

    虎锐显然对出征郑国没有兴趣,刚刚东征失败,军队士气低落,特别是此次损失的一万多人是军中精锐,戎弥国伤了元气,四境不安因素增多。虎锐即将继位,要压服反对势力,主要精力要放在国内,哪里会想再次东征。

    “丘大相,你老成持重,不知有何意见?”虎锐笑问道。

    听话听音,“老成持重”四个字让丘林打明白大王子无意出征,这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过,丘林打同样从话中听出暗藏的杀机。老王交待要替虎利报仇,自己如果说不能出征,恐怕大王子顺水推舟把责任推给自己,老王要是责怪便让自己去位。想到这里,丘林打不觉有些心灰意冷,为国操劳一生,终究敌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

    虎锐见丘林打发愣,逼问道:“大相,你是老臣,小王见识浅薄,想听听你的看法再做决定。”

    丘林打怒火中烧,大王子看来是不想留自己了,他脾气原本刚直,这段时日为了保全相位卑恭屈膝,颇感意气不畅,虎锐依然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既然如此索性便豁出去了。丘林打冷笑一声道:“大王以四万精锐入侵郑国,被郑人三千轻骑所败,除了轻敌外,恐怕有一点大家都不想甚至不敢承认,那就是郑军已不同于往日的郑军,我军正面相抗,不一定能胜之。”

    “荒谬”、“胡说八道”,斥责声四起,议事厅中嘈杂一片。丘林打冷森森地扫视着那些吵嚷的文武,喝道:“大王从井门关运来的绞车弩和连弩大家都看到了,以此等精巧器械守城,尔等以为用多少人可以打开关卡。不要跟我说里应外合之事,可一不可再,只要郑人不是傻瓜,下次想要轻易夺城怕是难比登天。我听回归的将士说郑人敢以千人冲杀我万骑,不论胜负勇气可见一斑,诸公以后不要再说什么郑人柔弱,可以以一敌十的的话了,以一敌十是郑人以一敌我十倍。”

    连同虎锐在内被丘林打说得张口结舌,议事厅尴尬地冷清了下来。丘林打不紧不慢地道:“攘外先安内,如今戎弥元气大伤,休梨和勒离虎视在外,莎宿和羌兰已叛,尉车等国怕是也暗怀心思,国内各族意在观望,危机四伏,尔等如若还妄自尊大意图东进,一旦失利则亡国在即,别忘了,当年楼庆古国是怎样灰飞烟灭的。”

    死一般的寂静,楼庆国是二百年称雄西域的唯一强国,东侵当时的大魏,反被魏军杀入境内灭其国,西域才从以前的八国分裂成如今的二十八国。虎锐醒悟过来,不能再任由丘林打说下去,再说几句怕是众臣心生恐惧,再不敢生出东进之心。

    轻咳一声,虎锐语带不满地道:“依大相之意,我戎弥国是要赶紧向郑国俯首称臣了?我戎弥并非楼庆,郑人还不敢正视我戎弥。丘相,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且问你,虎利之仇该如何去报?”

第五百五十二章树静风摧(三)

    到大王子毫不掩饰的怒斥,丘林打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真想拂袖而去,可是为子孙计,丘林打强压怒火,缓缓地开口道:“老臣有三个对策,请王子抉择。”

    “哦”,虎锐有些意外,这片刻功夫丘林打就能想出三条对策,难怪父王夸他经纶之才,机敏多智。

    “其一,派遣刺客、招揽杀手,刺杀江氏兄弟。”丘林打面无表情地道。

    虎锐心中盘算,这个法子最为省力,唯一要担心的是郑人的报复,到时大家杀来杀去谁也不得安宁。念头一动,想起最近迁往垣猗县的元天教人。元天教高手云集,又与虎利交好,他们与江安义有刻骨的仇恨,暗杀之事正好交给元天教人去做。

    “其二,江安义如今在化州的声誉如日中天,咱们不妨助力一把,将其捧杀。派遣细作在化州境内吹捧江安义文武全才,千年罕见,此人年少得志官居高位,在吹捧之下难免骄傲自满,狂妄自大,老臣听说他与朝堂上的多数官员相处并不融洽,倚仗郑国皇帝信宠才步步高升。”

    丘林打说着看了虎锐了一眼,虎锐心中一动,这老家伙莫不是骂桑指槐,说我狂妄自大。

    “另外,江安义年少得位定然有许多人暗中妒忌,人多口杂易生是非,只要郑国皇帝对江安义生出戒心将其调任或者贬谪,对我戎弥来说便少一劲敌。”

    虎锐口中赞道:“大相此计不战而屈人之兵,甚妙。”

    “其三,听闻江安义和安西大都督杨祥亮不和,前段时日江安义与杨祥亮之子起了冲突,不妨在两人之间做些文章。可以让人宣扬戎弥军不怕安西大军只惧江安义一人,故而主动退出井门关,如果江安义愿降,戎弥国愿以副相之位相招。安西大营即将移镇化州,如能引得江安义和杨祥亮之间失和,互相争斗损耗,我戎弥可趁机坐山观虎斗,抓准机会出手。”

    丘林打的三条计策条条毒辣,众人无不心服,虎锐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丘林打,这位大相不愧是王佐之才,自己属意的副相扎止依比起来还欠火候,是不是该多留丘林打一些时日。

    杨氏父子试图以和为贵化解恩怨,戎弥国定下三条毒计,身为主角的江安义一无所知,他带着安勇夫妇踏上了回会野府的路。现在已是七月二十二日,秋闱定在八月初八,作为刺史说什么也要前去主持。江安义到任化州不满三年,此次乡试是任内的第一次,他想着简拔几个寒门有学之士,算是当年对邓山长的许诺。

    刚到城门处,江安义等人就被百姓围住了,刺史大人击退戎弥大军夺回井门关的消息传得神乎其神,不论传言是真是假,戎弥人退走是实实在在的,一场兵祸免除是实实在在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江刺史就是救命恩人。

    街道两旁不知是谁率先摆出了香案,百姓在道旁下跪相迎,有长者手捧酒杯前来献酒,江安义跳下马,与安勇等人一起饮了庆功酒。鞭炮声此起彼伏,欢呼声、感激声不绝于耳,从西城门到府衙江安义等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府衙门前,方别驾和华司马率领府衙的大小官员迎候阶前,旁边站满了闻讯赶来的乡绅父老,看到江刺史出现,众人齐声欢呼。方仕书满面笑容地迎上前,道:“江大人杀敌归来,护佑化州百姓,当受我等一拜。”

    众人齐齐躬身,放眼望去,如同麦穗在风中低伏,蔚为壮观。江安义心潮澎湃,伸手扶起方仕书,朗声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保疆护民乃安义之责,不敢居功。诸位乡亲请回吧,江某公务在身,就不相陪了。”

    接下来几天,无数宴请、礼物如潮水般涌来,真心的、结交的、怀着各种目的的,前府后宅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江安勇连着醉了好几天,好好地过了把酒瘾,惹得思雨大发娇嗔,拉着他跟着师姐欣菲去了大北田沟散心。

    江安义带回来的图样让欣菲大感侥幸,幸亏木材运去了修建军营,大北田沟还没有开工,要不然按照原本的图样要逊色不少。杨祥亮的善意已经释放过来,并州老林中上好的木材运到了大北田沟,郭怀理笑称这笔买卖划算得很。除了木材,杨祥亮还主动提出,修建军营的经费朝庭给的不足,他愿意在今、明两年每年少拿过关银十万两,援助军营建设。

    这二十万两银子有如雪中送炭,连方仕书都赞称杨祥亮高风亮节,识大体明大局。江安义亲笔回书表示了谢意,并提到此次能顺利击退戎弥军,多亏少帅杨怀忠援兵及时,戎弥军迫于安西大军的压力才主动退却等等。

    二十七日上午,方别驾带着府学教授金水元邀他前去查验新修的贡院,贡院修缮一新,重新涂抹过的油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江安义点头道:“金教授办事得力,这贡院比起德州贡院可要强上三分。”

    得了刺史大人的嘉许,金水元眉开眼笑地道:“大人,金某是读书人,断不敢把大人给的银子中饱私囊,这每一分每一厘银子都用在贡院的修缮和文会上了。大人,金某有个不情之请,府学的生员们强烈要求大人前去为他们讲一讲如何应试,传授些经验。”

    江安义笑道:“济民书院的吕山长前日到大堂拜见本官,也曾提到让江某到书院讲一讲应试之策,江某已经答应了他。”

    金教授懊恼地跺腿道:“大人,府学可是官办的学堂,济民书院怎么能跟府学比,大人不能厚此薄彼,说什么也要为府学生员讲上一堂课,要不然他们非得骂我无能不可。”

    “都是求学之人,何分彼此。”江安义微笑道:“不如这样,本月三十日修沐,江某到济民书院讲堂为众学子一起聊聊该如何应试,愿意前去者听讲者皆可去。”

    金水元心有不甘,如果自己早两天向江刺史提及此事,让江大人单独跟府学生员讲应试之策,自己在生员中的声望恐怕要大大提升,如今和济民书院合在一起,江大人有什么绝学也被大伙听去,实在可惜。

    散了衙,后宅依旧不得清静,眼看考期将近,无数士子拿着自己的诗文上门讨教,想从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嘴中得到一句两句指点,还有的想借着江刺史的名头抬升自己,得了江刺史的赞许哪怕不得中在士林中也能混出点名头。

    欣菲带着江安勇夫妇去了大北田沟筹划香雪居,彤儿前两日去了并州收购一批绫罗,绫是丝绸的一种,并州的绫称为掬绫,成为名贵,织物上有各种动物、花朵的图案,西域人十分喜欢,价格在普通绸缎的十倍以上。

    这个时候,冬儿正带着仆妇在喂晨益和晨智吃东西,两个小家伙特别粘他,看到他便要玩耍,肯定吃不好饭。江安义换了件士子青衫,从侧门出了府,想着到街上转转,等两个儿子吃完饭再回家。

    夜色朦胧,两侧的商铺挂起了灯笼,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江安义主政三年,会野府政通人和,百业兴盛,酒楼和青楼随着人气增长自然变多,这个时辰正是两楼热闹的时候。不少商贩趁着良机兴起了夜市,叫卖水果、草席、马具、头饰、香料,卖什么东西都有,南腔北调夹杂在一起,汇成一副热闹兴旺的场面。

    江安义身着青衫,手拿折扇,这种打扮在会野府街头最为常见,加上夜色昏暗,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信步摇扇,江安义走走看看,时不时停下脚步到小摊上看看。

    走出一段路,觉得腹中饥饿,江安义闻着香味拐进一处巷子,巷口支着棚子,香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看到有客人上门,乔张氏热情地招呼道:“公子快请坐,咱家的凉皮子又消暑又提神,还有刀削面、羊肉馍、烤包子、羊杂碎,吃了保管您叫好。”

    靠墙摆着着四张桌子,都坐了人,看来生意不错。江安义挑了个空座坐下,笑道:“老板娘来碗凉皮子,再来四个烤包子,羊杂碎来一碗。”

    乔张氏口中答应,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旁边黑大个从热锅中捞出刀削面,淋上香油和醋,端给江安义旁边的客人。灶火边,一个小女孩在帮忙烧火,小脸上被涂抹了一道黑黑的炭灰。靠近灶火边老汉在烤包子,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拿着本书,凑在火边摇头晃脑地轻声吟诵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这情形让江安义想到自己,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旁边一桌坐着五名青衫士子,桌上摆着好几个碗碟,还烫着壶酒,对于小棚来说算是笔大生意了。碗碟中的菜吃得差不多,看样子这几位来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尖脸的借着酒劲调笑道:“老板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不怕坏人欺负吗?你家汉子放心让你抛头露面?”

    乔张氏把凉皮端到江安义的面前,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到江安义手中,轻声道:“公子慢用。”

    转过头对着那尖脸笑道:“不怕,会野府的青皮谁不知道华司马的厉害,听说江刺史下令抓住一个坏蛋赏银二两,衙役们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巴不得有坏人出来送赏钱呢。”

    一席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乔张氏慈爱地看了一眼坐在灶边看书的儿子,轻声道:“诸位都是读书人,现在世道太平,小妇人想要让儿子跟各位一样读书受人尊敬,也不枉小妇人抛头露面挣钱。”

    “好,有志气,这孩子将来会感激你这个做娘的。”一个不知是酒醉还是红脸的汉子大声嚷嚷着,“我这次一定要中举,让俺娘不枉一场辛苦。”

    江安义吃了一口凉皮,满嘴清爽酸辣??滑,咬一口包子,皮脆肉嫩,味鲜油香,满足地呼了口香气。抬头见星光灿烂,斯土斯民,怎能不用心守护。

第五百五十三章角逐秋闱

    得知江刺史将在七月三十日于济民书院亲授治学之道、应试之策,整个化州的读书人都轰动了,不说参加乡试的士子想尽办法要来听讲,就连那些未参试的秀才、童生甚至未通过县试的读书人也闻风而动,二千多名读书人蜂拥在翠山之中,放眼望去,一片青葱,夺去了山间老松颜色。

    僧多粥少,山长吕温文不得不紧急宣布,优先照顾书院的学子和府学的生员,其次才是参试的士子,至于其他秀才、童生就让他们八仙过海自显神通,想办法自找门路。书院的学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人求亲访友拉关系请客送好处,找熟人将自己带进书院听讲,无形中让书院学子感觉高人一等,连走路都带出风来。

    七月三十日,济民书院盛况空前,彩旗飘舞,锣鼓喧天,青衫铺满翠山,笑语惊得鸟儿远遁。辰初,吕温文就带着书院讲师等人来到山门处迎接江刺史,不参试的学子被派出维持秩序。

    吕温文满面红光,济民书院开办不过三个月,就迎来如此盛事,盛会之后,府学、县学的生员都会想往济民书院跑了。如果能借江刺史授课的东风秋闱再考中两三名举人,那济民书院的名声就传扬出去了,身为山长可谓名利双收。

    辰正时分,金教授带着府学八十八名生员到来,看到济民书院的盛况既是妒忌又是庆幸,如此影像放在府学怕是难以接待,看自己身后的学生一个个面带羡慕,怕是盛会之后要跑掉不少。金水元与吕山长毫无营养的寒喧着,心中盘算要请江刺史专门为府学的生员讲堂课,这样才能笼住人心,府学是官学,江刺史应该不会胳膊往外拐吧,实在不行就拉上方别驾说情,有他出面江刺史总得给几分面子。

    辰末,江安义和方仕书带着府衙的官员到来,远远看到翠山苍青一片,从山门一直到半山的书院,到处都是青衫,到处都是人影,少说也有两千人,着实让随行的官员惊了一番。

    方仕书笑道:“安义在士林中的大名无人不晓,就连老夫都想听听你讲些什么,可惜吾儿远在平州,错失了机缘。”

    吕温文等人上前见礼,簇拥着江安义往书院走,一路上青衫学子躬身问好,江安义点头微笑,心中感叹,十年时间自己从一名青衫学子变为掌握学子命运的刺史,一路走来有欢笑有泪水有幸运有坎坷,让人羡慕的背后凶险无数,其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三百人的讲堂挤进五百多人,连过道都站满人,这样还有些人不得不扒在窗前、门口听讲。江安义从书院培养“经世济民”的人才说起,摘取《历科持运集》中的文章进行了分析,向应试的学子阐明该如何去应答题目、撰写策论,最后鼓励学生不要拘泥于课堂,要行万里路开阔眼界,体味民生,才能真正言之有物,文章掷地有声。

    一个半时辰的讲授不断被掌声打断,坐在一角的书院山长吕温文暗自叹服,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江安义能成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此人对近些年来会试、殿试前三甲的文章如数家珍,他在国子监任四门博士的时候,也曾读过不少前三甲的文章,但多为赏读,从未用心揣磨过,江安义对这些文章分析透彻,对比出异同,对应试的学子来说借鉴性很强,让人生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来。

    在长达半柱香的掌声中江安义结束了他的讲授,在学子们的夹道欢送下踏下归程。好不容易才摆脱热闹相随的学子,江安义虚抹了把汗,开玩笑道:“这读书人比戎弥轻骑还让我紧张,我差点以为要被困以书院当中了。”

    刚回到二堂,刘逸兴就找了来,施礼道:“江大人,卑职准备请几天假,在家中静心读书备考。”

    来化州时,刘逸兴已经将全家的户籍从德州迁到了化州,以示决心。原本他已经息了科举之心,专心替江安义打理政务,今年年初,江安义对刘逸兴说录事参军温琦已有去意,让他争取今科中举好接替温琦成为录事参军。

    话点到为止,但刘逸兴却一点就透,这是江刺史有意栽培自己。他久在官场,知道科举背后的内幕,每科乡试刺史手中都会有一到两个举人名额,江刺史让自己去应试接替录事参军之职,自然是有意替自己安排好。

    想到十七岁进学到如今年过四十,数十年寒窗苦读蹉跎,老父对自己一次次的期许换来落榜后的无奈叹息,刘逸兴不免心中发酸,要不是遇到江安义他这辈子只能在德州做个小吏混混日子。

    刘逸兴为人稳重,知道兹事体大连妻子也没有告诉,只是每日晚间苦读至三更。其长子刘天建,次子刘天设均在府学读书,看到父亲若大年纪仍苦学不辍,深为打动,父子三人相伴灯下读书,课业精进很快。

    眼看马上就要考试,刘逸兴心中忐忑不安,借了请假的由头来探探江刺史的话头。江安义心知肚明,笑道:“刘兄只管放心去考,我看过你的文章,是必中的。”

    一颗心落回肚中,刘逸兴强忍心头激动,一躬到地,缓步退出二堂。站在长廊之下,又是欣喜又是伤感,老父如果听到自己中举的消息不知该怎么高兴呢,可惜娘亲已经等不到了。感觉眼中有泪,对面有人走来,刘逸兴赶紧拭干眼泪,脸上焕起笑容,从容地走向官廨。

    江安义拿起桌侧的公文袋,里面是政事堂寄来的公文,化州的主考官是秘书省的郎官邱安庆。主考官的名字早就在坊间传开,参试的士子打听这位邱主考的喜好,从文章到字体,由籍贯到衣食,无所不用其极,不少人揣摩着主考官的喜好,期盼能顺了主考官的心意从而一举高中,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少见。

    在秘书省学政的时候江安义同邱安庆打过交道,此公年过四旬,一张圆饼脸,满面笑容有如富家翁,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阿谀秘书右监齐国威和右少监李行善,这次到化州任主考官不知是托了谁的面子。

    邱安庆正住在灵州宿林县驿馆,七月十二从永昌帝都出发,每日差不多行八十里,算好日子在八月初四进入会野府。按朝庭制度,一路行程有专人安排负责,吃住有驿馆接待,不准与外人接触,杜绝徇私舞弊的可能。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出京前宁家和马家送过程仪,路上崔氏、柳氏通过驿馆的驿官暗中递过话,不过邱安庆的口风很紧。化州是下州,此次只能取中二十名举人,按正常的规则,他可以占用两到三个名额,再让出两到三个名额给当地州府,这样的比例是官场上默认最为安全的。

    为了能出任主考官,邱安庆送了千两银子和一张魏朝名家的画作给右监齐国威,原指望能分到上州或者中州任主考官,那样相对的名额就能多出两个,可是事与愿违,不但落在了下州,而且还是化州,这是他最不愿意前往的三个州之一。

    独自坐在房中品茶的邱安庆脸上没有笑容,来化州任主考官既是机会又有风险,化州人有钱,一个名额应该不会少于五千两,两个名额能抵得上其他州四至五个。想到宁侍郎为其堂侄许诺的六千两白银,邱安庆不由得心头火热,听闻宁家与江安义的关系很好,这六千两银子应该不难拿到手。白花花的银两是好,关键要看化州刺史江安义的态度。江安义的秉性难以捉摸,这位人称“二愣子”,将满朝文武、世家贵门斗了个遍,败在他手中的文臣武将不少,自己可不想成为下一个,邱安庆的眉头紧皱,该怎么样去探探这位的口风,好做到心底有数。

    门外轻叩,驿丞徐明托着一盘香瓜进来,笑吟吟地道:“大人,天气火热,吃片香瓜消署。”边说边把果盘转了圈,放在桌上,然后躬身离开。

    邱安庆心头一动,看香瓜切成八瓣,其中有一片比其他都大,伸手拿起,果见瓜下压着封信,打开信,却是河东崔氏再次送信,附有欠条一张:丰乐十七年举人钱忠和欠银八千两,立字为证。八千两银,看着鲜红的手印邱安庆怦然心动,咬咬牙,将欠条收起折好揣入怀中,然后在信封后面提笔写下积德两字。

    两刻钟后,驿丞徐明进来,邱安庆冷声道:“本官肠胃不好,将香瓜撤下。”徐明端着果盆出去,一柱香后,那张写有积德两个字的信封送到了县城清风客栈的小院,小院中的老者看到信封上的两个字,笑道:“忠和少爷今科必中了。”

    化州钱家,做的是西域香料生意,钱家当家人钱水根与崔氏结亲,钱忠和是他的次子,托了崔家的路子替儿子打点,八千两银换个举人对钱家来说是件划算的买卖。

    已经有一万四千两银子入袋,邱安庆决定不再接纳请托,人少风险小,接下来就要看与江刺史沟通得如何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逸兴遄飞

    八月初四辰初,会野府迎接主考官的车轿就停在了驿馆门前。昨夜邱安庆住在城外的驿馆,驿丞通知了府衙,江安义让华司马带人前来相迎。城池晚上关闭城门,没有紧急事不开城门,因而城外有驿馆和客栈供错过入城时间的人入住,邱安庆则是算好入城的时间,有意在驿馆等待。

    江刺史、马别驾带着官员在东门迎候,邱安庆下轿与江安义见礼,抢先一揖笑道:“江大人,京中一别四年,大人越发器宇轩昂,让人羡慕啊。”转向方仕书又道:“方公,您是长者,怎敢劳您大驾,邱某实不敢当啊。”随手两记马屁,拍得众人皆喜。

    谦让几句,邱安庆坐回轿中,鼓乐吹打起来,队伍浩浩荡荡地奔向府衙,沿街百姓和试子争看主考官,邱安庆心潮起伏,这等风光便是当年及第也未曾有过。

    住入府衙内的迎宾馆,照例不能与人往来,要避嫌疑。邱安庆在书房中有些坐卧不宁,按规矩明日便是入帘宴,宴后副主考、同考官以及提调、监试等官员要与自己一同进入贡院,然后贡院锁闭,要等八月初八开考才打开,如果江安义想做什么手脚,应该在明日起轿之前派来前来联络。

    心中有事,难以入睡,夜来风吹竹声都数次让邱安庆惊醒,以为是有人来,结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满腹心事地早早起床。没有人前来,莫非江刺史要秉公取材,邱安庆呆坐着患得患失,对宁家和崔家到底要不要卖这个人情,一万四千两银子足够自己下半辈子在京中逍遥度日,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屋外传来话语声,驿丞笑着进来道:“禀邱大人,刺史大人派人送来上马礼。”

    这是惯例,当地府衙会在入帘宴前送来一份礼物,邱安庆心中一动,会不会送来的礼物中有明堂。上马礼是表礼二端,金银锭各二十两,这礼是正常情况的双倍。邱安庆无心欢喜,遣退送礼之人,急急地翻看表礼,让他失望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颓然地坐回椅子,邱安庆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懊恼被分在化州任主考,现在是进退两难,不得安心。

    外面来催他参加入帘宴,邱安庆强打精神乘轿来到贡院赴宴。贡院前下轿,朱红的大门正中挂块纸底匾额,上面镏金大字“贡院”、门两侧左右石坊,东石坊刻“明经取士”,西石坊曰“为国求贤”。往里走穿过“三龙门”,但见高楼耸立,斗拱飞檐,气势庄重,肃穆幽雅。

    酒席摆在致公堂,江安义笑吟吟地向他介绍乡试的官员,副主考是别驾方仕书,八位同考官是化州属县的县令和县丞,这些人都是进士出身,其他诸如提调、监试、受卷、弥封巡绰监门、搜检怀挟等官员数十人纷纷上前向他见礼。

    酒菜很丰盛,可是山珍海味在邱安庆的嘴中有如嚼蜡,邱安庆恨不能一把掐死断人财路的江安义。等到酒席结束,江安义送邱安庆等人前往致公堂后的戒慎堂,致公堂和戒慎堂两侧房屋是提调、受卷、誉录等职司人员的办公食宿之处,又称为外帘门。过外帘门有座石桥,石桥的那端便是内帘门,内帘门内衡鉴堂,是主考官、同考官的阅卷食宿之地。乡试时内外有别,不得穿越此桥,以示无串通之意。

    江安义在石桥前站住脚,对着邱安庆轻声笑道:“遥想当年,江某顿觉遥襟甫畅,逸兴遄飞。邱大人,有劳了,待乡试结束,江某请大人到栖仙楼再痛饮一番。”

    邱安庆听得莫明其妙,“遥襟甫畅,逸兴遄飞”这八个字出自先贤王子安的《蔓王阁记》,意思是放眼远望,胸襟感到舒畅,超逸的兴致立即兴起,江安义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当年得中解元只不过是人生起始,现在官居刺史感觉豪情四逸。

    来不及多问,邱安庆与江安义拱手作别,带着一众同考官过了石桥进了内帘门,大门关上,贴上封条,每日三次送饭开门,送罢封门,禁止随意出入。

    邱安庆听不懂江安义的话中之意,同考官中有一人却心中明白,景源县令赵则和。赵则和与江安义同为泽昌书院出身,前次雪灾赵则和贪腐赈灾银被巡风使抓住把柄,江安义帮了他一把,助他渡过难关。赵则和感恩戴德,表示愿意认江安义为主。可是江安义反感他立身不正,一直没有答应。

    此次为了保证让刘逸兴中举,江安义挑选赵则和为同考官,并把刘逸兴的考座安排在他的阅卷范围。赵则和对刘逸兴的好命十分妒忌,同样认江安义为主公,自己被冷落多年不闻不问,刘逸兴却主公亲自为他安排中举事宜,听说将来还会接替录事参军一职。转念一想,江安义交待自己来操办此机密事,便是把自己视为心腹,办公此事,主公必然对自己信任大增,将来随着主公飞黄腾达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八月初八,刘逸兴踏入贡院考场,他的位置是玄字八字,处于正中。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再现,刘逸兴有些感慨,等考题发下,他的心境安定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有底的缘故,思绪变得分外清晰,下笔轻快,三场考试下来,自觉是历次乡试中发挥最佳的一次。

    这次化州参试的士子有五百八十七人,只取二十人,差不多三十取一,考的好并不等于就能被取中,刘逸兴走出贡院,回头看了看朱红大门,抖一抖衣袖,一身轻松地向着贡院门前的家人走去。

    协一堂,赵则和已经从六十份考卷中挑出刘逸兴所做,虽然封名誊录,但约定的字赫然在目,应该不会错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甘,怀着挑刺的心态细读刘逸兴的答卷,经义记得很准,没有错处,诗作四平八稳,也算合格,至于策论,赵则和看得眼神一亮。

    今科的策论题为《治国安民论》,刘逸兴从薄征、择吏、去冗、兴商、通利、辟土等六个方面提出治国安民之策,整篇策论措施有力实力,不少正是江安义在化州所为。赵则和暗暗点头,难怪江刺史会为他筹谋中举之事,此人分明就是主公的一条臂膀,提起笔批语道:“该文切中时弊,言而有物,所言之策实用得力,诚为佳作。”

    八月二十三日,各房开始陆续呈卷,赵则和有意落在背后,到了二十五日才将他所看的六套佳卷送了过来。呈卷数约在五十份,正副主考从中挑选出二十套,便是今科中举之人。

    邱安庆和方仕书已经挑出了十三份试卷,但这十三份中没有出现宁家和崔家请托的记录,极可能请托的卷子没有呈上来。虽然主考官有搜落卷的权力,但两份都落在落卷之中,邱安庆怕遭人议论。难道宁家和崔家没有去打点同试官把卷子呈上来,直接把宝压在自己身上,邱安庆感到头痛,如果是这样,到手的银子至少飞走一半。

    看到赵则和捧着卷子进门,邱安庆招呼道:“赵大人,把卷子放到我这边来,马公刚接了程大人送呈的卷子。”

    六份经赵则和看过的卷子都不错,翻到第三份时邱安庆眼神一亮,看到了与宁家约好的字样,当即把这套卷子挑出放在一旁,剩下的卷子草草翻过没有出现“积德”二字,知道崔家所托的卷子不在其中。

    赵则和送完试卷后没有回房,而是站在走道旁远眺,看似休息。等到方别驾出门如厕,赵则和赶紧回到了主考官房。邱安庆诧异地望着闪进来的赵则和,赵则和笑道:“下官方才想到一处要紧处,要与大人分说。”

    邱安庆不动声色,不知赵则和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见赵则和从落选的呈卷中找出一份,轻声说了四个字:“逸兴遄飞。”

    明白了,邱安庆心花怒放,他的一万四千两银子到手了。他就怕江安义不徇私,既然同流合污,那就皆大欢喜。看也不看,当即将那份呈卷放在取中的一堆中,赵则和微微躬身,平静地回了自己的房屋。

    九月一日发榜,虽然心中有数,刘逸兴还是早早地来到贡院外等候。辰时,鼓乐声从贡院中传出,人群呼的一声拥了过去。仪仗前导,黄绸彩亭上放着榜单一直来到榜墙边。小吏恭敬地冲着榜单行礼,上前取出,一左一右将榜单展开。众人屏住呼吸往榜单上看,瞬间声音如烟花般炸响,散落在四面八方,化成喜怒哀乐,天堂和地狱仅有一张纸的距离。

    刘逸兴远远地看着,想上前却脚步沉重,旁边有名小吏看到他,笑着跑上前来报喜道:“恭喜录事大人,您高中第四名亚元。恭喜恭喜。”

    “真的?”刘逸兴惊喜地拉住小吏的手,问道:“童兄弟,你可看清楚了。”

    童姓小吏笑道:“刘录事,榜单上清清楚楚写着呢,不信我陪您去看看。”

    会野府刘逸兴,红色榜单上写得清楚,刘逸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名字,不知不觉中眼泪落了下来,童姓小吏笑道:“恭喜大人,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应。”

    刘逸兴胡乱地擦了擦泪,笑道:“多谢童兄弟,没说的,等刘某有空专程请童兄弟喝几杯。”

    九月初四,刺史大人和主考官宴请新举人,此次乡试取士二十人,头名解元出在府学,刘逸兴取在第四,宁家子宁清华取在十五位,至于崔氏所托的钱忠和被邱安庆从落卷中搜出,列在第十九位。府学今次中举四人,济民书院也有三人入榜,榜单上的绝大多数都是有名之人,最让人心疑的是刘逸兴。

    江安义看过刘逸兴的答卷后,让人把前五名的试卷誊抄张贴在榜单之下,众人看过贴出的答卷后心服口服,丰乐十七年化州乡试圆满结束,皆大欢喜。

第五百五十五章改元建武

    八月十二日,郑天子石方真还驾永昌城。雄兵铁甲带着染血征尘,整齐的马蹄踏出威武雄壮,石方真身着金色盔甲,坐在马背上顾盼神飞,所到之处“万岁”之声有如响雷,看着拜服在地的百姓,石立真觉得这几个月的辛劳没有白费。

    天子扫荡北漠归来,举城欢庆,酒肆茶楼暴满,就连青楼的生意也为之大涨,特别是漠女、胡娘的生意出奇地火爆,价格翻倍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恩客要在她们身上纵横驰聘,享受一把征服的快感。

    关于此次北征的战绩众说纷纭,有人说大军捣破漠人王庭,漠人北窜;有人说大破漠人狼骑,收服漠人部落近百,牛羊百万;也有人说北漠天气转寒,大军不得不撤回。

    所有的猜测在天子祭天宣布改元后有了统一的结果,“……北漠时常侵边,朕亲率大军荡平北患,杀敌十万,服众五十余万,夺土千里,牛羊无数,北人震服,从引塞坦无警、社稷永 康……大赦天下,改丰乐十八年为建武元年。”

    祭天之后便是封赏功臣,镇北大营大帅王克明已经国公,异姓不封王,所以赏银万两,良田百顷,护卫增至二百骑;苗铁山回归安北大营任大都督,晋封周山侯,将其出生地福州周山县封赏给苗铁山食邑;齐新文调任京中,接替宁滔为左威卫大将军,晋封洪化侯,封邑是其故乡韶州洪化县。大郑爵分为公、侯、伯、子、男,但每爵之间又有区分,以侯爵为例,有县侯、乡侯、亭侯之别,杨祥亮的毅勇侯是乡侯,比起苗、齐两人差了一级,俗话所说的万户侯指的就是县侯。

    除了这三巨头外,其他立功人员皆有封赏,或升官或发财,其中黄喜在北伐之中表现出现,被天子拔为副督统,成为冯宁的副手;贾清远承袭平南侯爵,朱易锋封男爵,晋忠武将军,方至重由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晋为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廖建辉应作战英勇,官复原职为定远将军,恢复昌勇男的爵位;姜健得黄喜推荐,官封副镇抚,死心塌地地护佑黄喜。

    太尉府,大排筵宴庆贺朱易得胜归来。天子不喜朱质朴众人都看在眼中,这让这座百年太尉府笼罩上一层阴影,一旦老太尉西去,朱家很可能随之衰败,将门第一家将落在旁人手中。朱家第三代朱易锋的崛起让人眼前一亮,三十二岁便成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镇西男,看来天子有意栽培朱易锋为朱家接班人,老朱家恩宠不减啊。

    书房,朱太尉和朱质朴听朱易锋讲述北伐的经过。朱太尉已经七十九岁,白发苍苍,鸡皮鹤骨,齿落背躬,当年的骁勇仅能从时而闪现精芒的眼中窥见一二。

    朱易锋讲到北漠狼骑的厉害,太尉府和兵部研究的阵法在有如水银泻地般的胡骑面前作用不大,骑兵对决中郑骑处于下风,只能借助连弩、强箭的威力略挽颓势。

    太尉朱文南霜眉微皱,时不时地插语细问,有的时候朱易锋被问得无话可说,只能道:“孙儿跟随齐大帅出战,了解的情况并不全面,申国公组织专人把此次北伐的战况详加记录,并加以评点,爷爷不妨让他把实录送来观看。”

    朱质朴道:“按锋儿你这样说,此次北伐我军优势并不明显,为何天子在祭天中说杀敌十万,拓土千里?”

    “叔父(朱易锋是朱质朴大哥朱质善之子),祭天文中把杀死的漠民也算在其中。”朱易锋尴尬地道:“乌额纳河一战,斩杀乃仆部近五万人,后来又与利漫所部的援兵打了两场,借助铁甲骑的威力,杀死漠骑三万多人,其中包括利漫的苍狼骑两千多人。利漫率众退走,巴岱、萨蛮部的牧人没有逃脱,有十二多万人,缴获牛羊数以百万计。”

    朱易锋越说越兴奋,端起茶水喝干,继续道:“还军之时昆波部和利漫部合在一起阻击,申国公和苗、齐两位大帅合兵在一处,守得稳当,争斗互有输赢,漠人没占什么便宜。申国公总结出一套御敌之术,先用绞车弩和连弩阻敌,然后用铁甲骑冲阵,轻骑随后追杀,步兵列成方阵执长枪专削马蹄,漠人拿我们没有办法,最后只得退去。”

    “眼下没办法不代表将来没办法,漠人中亦有高人。”朱文南眼前认过渠逆道的身影,警告道:“兵者,诡道也,千变万化,不可不查,遇敌千万不可大意。”

    朱质朴对此次北征把他留在京城很不开心,略带酸意地道:“这么说来此次北征其实战果并不大,真正杀死漠人甲士不过五万,自损将士亦有三万有余,所谓夺土千里也不能守,国库为之耗费一空,天子有些急切了。”

    朱文南亦感此次北伐有些仓促,口中却道:“打一仗也可,我军除了安西和安北两营多未经过战事,特别是京中十六卫号称精锐,却多是些花架子,拉到战场上见见血,有好处。”

    朱易锋显然不同意叔父轻描淡写地否定这次北伐战果,笑道:“此次出征,北漠有近三十个部落归顺,万岁将夺来草原分土封给这些部落,掳获的漠民也赐给了他们,让他们作为北边的屏障,抵御拔都部落的入侵。贴乞部、浑支部和克兰图部这些投靠早的部落,一下子人数超过十万成为了大部落,这些部落首领感恩戴德,共同尊奉天子为‘帝可汗’。”

    “这些漠人反复无常,有奶就是娘,怕是拔都部南下又反投靠王庭成为攻郑的先驱。”朱质朴不屑地道。

    “叔父所虑极是”,朱易锋道:“大帅建议万岁在离百胜关四百里处修筑镇北城,通过驰道连接百胜关、镇北城和漠人部落。并在镇北城常驻将士两万,每年派遣三万将士到镇北城练兵,这样有五万军队驻守在镇北城,就可以应变,那些分封的部落不敢轻易生出野心。鼓励商贩与镇北城周围的部落通商,拉拢这些部落的人心,这样即便漠骑南下,镇北城也能抵挡到大军支援。”

    朱文南赞道:“王克明这小子有头脑,这样我国就在漠人的版图中牢牢插进去一根楔子,进退自如,又达到了练兵的目的。经过十年轮训,大军再次北向,漠人必亡于我手。唉,可惜老夫等不到那天了。如果漠人王庭落入我手时,尔等家祭之时别忘了告诉我,让我在地下也高兴高兴。”

    北伐建功,举国欢腾,只有少数人愁眉不展。户部尚书余知节看着空空荡荡的国库,头发都愁白了几根。大战之后论功行赏,饷赏三军抚恤伤亡,这些都要钱粮交账。余知节得知大军回师之时,事先征集了十六个州的夏税一千一百万两,结果封赏过后,库房里连耗子都不想进入。

    御书房,等众臣走后,余知节单独向天子诉苦,如今的国库一干二净,连下个月臣子们的俸禄都不知到哪里筹措。

    这场北伐至少花了五千万两的钱粮,差不多是两年的税赋,石方真心中抽痛,难怪都说打仗是打钱粮,真打不起啊,朝中发不出俸禄,镇北城还急待修建,至少又要几百万两银子,钱啊钱,早知道就把抓到的漠人和牛羊变卖掉一些,换个百八万两银子应急。

    余知节见天子一脸纠结,轻声建议道:“万岁,要不下月以粮食、绸缎等物充银两,再不为臣明日上本启奏减俸就急。”

    石方真苦笑道:“刚打了胜仗,大喜之下减俸,朝中议论必然汹涌,余爱卿的好意朕知道,不过你若上本减俸,恐怕会被众人骂死。唉,朕记得雁山脚下有十余处庄园,余卿让人发卖出去,暂过难关吧。”

    雁山在永昌城北,是云行山脉的一处山峦,因景色优美、气候宜人被开辟成皇家园林,昭帝曾在山中大兴土木,修建了十余处庄园用于观花、避暑、栖云、赏雪,宣帝即位后,又在山脚引洛水注湖,在湖边栽种莲花,修建水阁,取天下珍贵鱼类鸟禽养于湖中,成为一处盛景。宣帝时常带着亲近的大臣住进雁山玩赏,石方真即位后,克勤克敛,极少来此处游玩,雁山庄园便成了皇家贵戚、世家子弟炫耀权势、招待亲朋的场所。

    这些皇家园林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一点不过,余知节估计每个庄园至少能卖出两百万两,而只需卖出三四个庄园就能筹到千万两银,眼前难关便能轻松度过。想到天子自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极少游冶,宫中吃食敛朴,宫殿年久失修,余知节感觉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当得有些愧疚,对不起勤敛克己的天子。

    “万岁,雁山有庄园十八处,臣只需三处便可应付眼下局面,其他庄园还是留给万岁消暑赏景吧。万岁为国操劳,须知劳逸结合方为至道。”余知节低下头,声音哽咽,不让天子看到自己的泪光。

第五百五十六章是非纷扰

    看到余知节真情流露,石方真叹道:“余爱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庄园全都卖掉吧,多得些银两,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等国库充盈,草原练兵见效,朕还要御驾亲征,你我君臣齐心协力为后辈子孙解决掉北方之患。”

    “是”,余知节还能说什么,只是心中泛苦,看来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得继续抠门下去。

    坤安宫,笑声不断,安寿公主带着小伯爷归宁了。子凭母贵,韦?成与安寿的儿子韦云霖一出生就被天子册封为福康伯,小伯爷今年四岁了,正是满是乱跑可爱的时候,王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在后面追,嘴中念叨着“小祖宗,慢点跑,当心磕到。”

    安寿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冲着一旁的太子道:“重伟,你今年十六了,按制明年可以纳太子妃,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姐替你先看看?”

    石重伟有些不自在地推脱道:“等母后安排吧。姐,你再尝尝这葡萄蜜水果,酸酸甜甜,最适合有身孕的人喝。”

    安寿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低头喝起果汁。她听丈夫韦?成悄悄告诉自己,父皇率军出征的这段时间,太子弟弟被一群佞臣勾引着声色犬马四处游玩,听说在雁山的庄园金屋藏娇,收罗了南国佳丽、北地胭脂,甚至还有漠女胡姬,经常在庄园内胡天胡地。她隐约地向母后提及,哪知母后说她胡言乱语,说太子每日在朝中学习理政,偶尔出城也是为了练习骑射,让她不要听信风言风语。

    虽然亲为母女、姐弟,安寿渐大知道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因而想到为太子选太子妃,弟弟成婚之后应该能收拢心思,再加上父皇归京,太子也不敢肆意乱为了。

    “万岁驾到”,小太监一声清脆的吆喝,宫女和太监纷纷跪地相迎,安寿在太子的掺扶下站起身来。石方真踏入殿中,一眼就看到跑得满头大汗的外孙,笑道:“霖儿,想不想外公?”

    韦云霖站住脚,看了一眼石方真,有几个月不见,外公变黑变瘦了,差点认不出来了。笑着扑上前道:“外公,你上哪玩去了,霖儿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不带霖儿一起去玩。”

    石方真笑着弯下腰抱起韦云霖,道:“外公到北边打坏人去了,霖儿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外公打坏人了。唉哟,小祖宗,别扯外公的胡须。”

    “霖儿,不得无礼。”安寿忙喝道。

    “不妨事”,石方真笑道:“安寿,你有了身子,不要站着,伟儿还不扶姐姐坐下,其他人都起身吧,朕说过不用动不动下跪,恭身行礼就可以了。”

    抱着韦云霖落座,石方真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弄着外孙,王皇后忙吩咐上菜,一家人团坐,石方真把韦云霖交给王皇后,扫了一眼满桌的好菜,眉头微皱道:“这一桌子菜我们几人哪吃得完,朕说过要节俭,安寿来了加四个菜也就可以了,弄这一桌二十多个菜做什么?”

    王皇后笑道:“万岁,您从北漠吃苦归来,又黑又瘦的,应该补补身子,霖儿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韦云霖手里抓着翠玉糕,咬得豆屑四落,死劲地点着头,鼻子“唔唔”着表示赞同。石方真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道:“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朕此次北征虽然黑瘦了些,但精神比起以往更好。刚打过仗,国库被掏空了,能节俭尽量节俭些,朕刚才吩咐余知节让他把雁山的庄园发卖掉,换些银两暂度难关。”

    石重伟一惊,雁山庄园要卖掉,那自己养的那些美女怎么办?下次出城玩耍到哪里去落脚?自己在庄园藏娇的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把这四盘菜撤下赐给刘贵妃,这四盘清淡些的赐给黄淑妃”,石方真没有注意到儿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王皇后有些不乐意,道:“万岁,安寿难得带霖儿来一趟,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就不要撤下,刘贵妃和黄淑妃那儿命人再做就是了。”石方真没有坚持,夹起粒虾仁送向身旁的韦云霖嘴里。

    淑景宫,已经身为暗卫副督统的黄喜轻声向黄淑妃禀报着此次北征的收获。此次出征黄喜立下战功,甚得天子欢心,在后宫之中红的发紫,隐有成为后宫太监第五人的趋势。

    (请稍待五分钟)

    看到余知节真情流露,石方真叹道:“余爱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庄园全都卖掉吧,多得些银两,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等国库充盈,草原练兵见效,朕还要御驾亲征,你我君臣齐心协力为后辈子孙解决掉北方之患。”

    “是”,余知节还能说什么,只是心中泛苦,看来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得继续抠门下去。

    坤安宫,笑声不断,安寿公主带着小伯爷归宁了。子凭母贵,韦?成与安寿的儿子韦云霖一出生就被天子册封为福康伯,小伯爷今年四岁了,正是满是乱跑可爱的时候,王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在后面追,嘴中念叨着“小祖宗,慢点跑,当心磕到。”

    安寿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冲着一旁的太子道:“重伟,你今年十六了,按制明年可以纳太子妃,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姐替你先看看?”

    石重伟有些不自在地推脱道:“等母后安排吧。姐,你再尝尝这葡萄蜜水果,酸酸甜甜,最适合有身孕的人喝。”

    安寿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低头喝起果汁。她听丈夫韦?成悄悄告诉自己,父皇率军出征的这段时间,太子弟弟被一群佞臣勾引着声色犬马四处游玩,听说在雁山的庄园金屋藏娇,收罗了南国佳丽、北地胭脂,甚至还有漠女胡姬,经常在庄园内胡天胡地。她隐约地向母后提及,哪知母后说她胡言乱语,说太子每日在朝中学习理政,偶尔出城也是为了练习骑射,让她不要听信风言风语。

    虽然亲为母女、姐弟,安寿渐大知道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因而想到为太子选太子妃,弟弟成婚之后应该能收拢心思,再加上父皇归京,太子也不敢肆意乱为了。

    “万岁驾到”,小太监一声清脆的吆喝,宫女和太监纷纷跪地相迎,安寿在太子的掺扶下站起身来。石方真踏入殿中,一眼就看到跑得满头大汗的外孙,笑道:“霖儿,想不想外公?”

    韦云霖站住脚,看了一眼石方真,有几个月不见,外公变黑变瘦了,差点认不出来了。笑着扑上前道:“外公,你上哪玩去了,霖儿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不带霖儿一起去玩。”

    石方真笑着弯下腰抱起韦云霖,道:“外公到北边打坏人去了,霖儿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外公打坏人了。唉哟,小祖宗,别扯外公的胡须。”

    “霖儿,不得无礼。”安寿忙喝道。

    “不妨事”,石方真笑道:“安寿,你有了身子,不要站着,伟儿还不扶姐姐坐下,其他人都起身吧,朕说过不用动不动下跪,恭身行礼就可以了。”

    抱着韦云霖落座,石方真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弄着外孙,王皇后忙吩咐上菜,一家人团坐,石方真把韦云霖交给王皇后,扫了一眼满桌的好菜,眉头微皱道:“这一桌子菜我们几人哪吃得完,朕说过要节俭,安寿来了加四个菜也就可以了,弄这一桌二十多个菜做什么?”

    王皇后笑道:“万岁,您从北漠吃苦归来,又黑又瘦的,应该补补身子,霖儿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韦云霖手里抓着翠玉糕,咬得豆屑四落,死劲地点着头,鼻子“唔唔”着表示赞同。石方真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道:“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朕此次北征虽然黑瘦了些,但精神比起以往更好。刚打过仗,国库被掏空了,能节俭尽量节俭些,朕刚才吩咐余知节让他把雁山的庄园发卖掉,换些银两暂度难关。”

    石重伟一惊,雁山庄园要卖掉,那自己养的那些美女怎么办?下次出城玩耍到哪里去落脚?自己在庄园藏娇的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把这四盘菜撤下赐给刘贵妃,这四盘清淡些的赐给黄淑妃”,石方真没有注意到儿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王皇后有些不乐意,道:“万岁,安寿难得带霖儿来一趟,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就不要撤下,刘贵妃和黄淑妃那儿命人再做就是了。”石方真没有坚持,夹起粒虾仁送向身旁的韦云霖嘴里。

    淑景宫,已经身为暗卫副督统的黄喜轻声向黄淑妃禀报着此次北征的收获。此次出征黄喜立下战功,甚得天子欢心,在后宫之中红的发紫,隐有成为太监第五人的趋势。

    。。。。。。。。。。。。。。。。。。。。。。。。。。。。。。。。。。。。。。。。。。。。。。。。。。。。。

第五百五十七章击掌为盟

    九月初,击退戎弥入侵的封赏旨意颁到了会野府。首功江安勇擢升四级晋封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思雨(严子英,江严氏)擢封为龙卫镇抚之职,随夫军中效力;范师本擢升两阶,成为从六品下奉议郎,待年后回京叙用;县尉李加贵等范师本离任后接替县令之职;江安义、管平仲、杨怀忠等人有功人员各自赏银,战死的将士优加抚恤等等。

    因为有北伐这场大功劳在,化州这次击退戎弥入侵便显得无足轻重起来,封赏也相应变轻了许多,这让原本期待爵位提升的管平仲大失所望。庆功宴上管平仲喝得大醉,口中叫嚷着天子赏罚不公,江安义无奈之下一记手刀将其敲昏了事。

    第二天管平仲醒来,从亲卫的嘴中得知自己醉酒的情形,惊出了一身冷汗。醉酒误事说的一点不错,昨日庆功宴上有颁旨的太监,有吏部、兵部的官员,自己的怨望之辞如果传到天子耳中,贬官降职事小,一个不好就要解甲归田,要知道天子对军队控制得极严,对心怀不满之人向来不手软。

    “昨夜颁旨的公公和吏部、兵部的人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对我不满?”管平仲急问道。伺候他的这名亲卫是他堂弟管平宜,跟随他有十多个年头,是信得过的人。

    “将军勿慌”,管平宜道:“昨夜你接着江安勇将军喝酒,说他连升了四级要连喝四杯,然后又说戎弥人派人刺杀被你打得吐血而逃,凭这点也要升官,天子赏银二千两太过小气。江刺史在旁边看你喝醉了,便伸手在你的脖后轻击敲了一下,然后你是软倒了,并没有说太多的怨言。”管平仲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脖,幸亏江安义将自己敲昏,要不然昨夜失态断送前程。

    “我扶将军到驿馆休息,听说江刺史替将军说了不少好话,说此次击退戎弥大军多亏将军一日一夜驰援三百余里,戎弥军迫于将军之威才主动退却,临走前派杀手刺杀将军反被将军击伤,将军此次功劳很大,公文中没有全部讲清才致使将军受赏偏少,实在对不住将军。宴后,江刺史派人给颁旨的公公以及吏部、兵部参宴的官员都送去了一份程仪,听说收到礼物之人都说回去后会向天子奏明将军的功劳,争取替将军增加封赏。”

    管平仲长呼一口气,江刺史这份程仪必定不轻,才会让这些见钱眼开的东西改口为自己说话。说起来江安义的功劳远在自己之上,可是他不争不要,气度心胸远在自己之上。想到这里,管平仲站起身吩咐道:“随我前去谢过江刺史相助之恩。”

    二堂,江安义看到走进来的管平仲,笑着站起身来迎。管平仲来到江安义近前,突然单膝跪地,恭声道:“管某谢过安义昨夜相救之恩,请受某一拜。”

    江安义被管平仲闹得一愣,急步上前扶起管平仲,道:“管将军不必如此,你们相处甚得,你酒醉偶有失言我自当维护主,此乃小事,不足挂齿,请坐。”

    管平仲坐好后叹道:“酒醉误事,昨夜管某失态了。安义,我并非对安勇受赏不满,而是天子此事的封赏确实太过小气,先不说我,就是你用火城计烧死戎弥精锐近万人,其中还有金护将军,这场功劳至少也得升上两级。”

    江安义笑道:“我是文官,插手武事本就不妥,范师兄是守城有责,天子才会封赏,而我则名不正言不顺,安勇能连升四级,估计把我的功劳挪到了他身上,并不算薄待,何况我也得了二千两赏银。”

    “安义,还是你心胸开阔看得开,我一心想借这次功劳能将爵位提到子爵,将来吾儿能接替男爵,至少可保两代不衰。我常年驻守在外,对不住家中的妻儿,只能凭借军功图个封妻荫子回报他们,安义莫笑。”管平仲有所感慨,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江安义叹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光耀门楣,我和管将军虽是文武殊途,但心意却是相同的。”

    听江刺史说与自己心意相同,管平仲大生知己之意。要知道江安义被化州百姓视为文曲星下凡,此次以少敌多击溃戎弥军声誉更是如日中天,管平仲知道江安义文武全才,暗地里也寻思搞不好这位江刺史真是天下的什么星宿下凡,这天上的神仙和自己一个想法,想想觉得自己也高明起来。

    端起茶水豪迈地一饮而尽,连同茶叶一起嚼咽吞下,管平仲笑道:“安义,你的情意管某记下了。管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安勇在我麾下一天,管某便会照看他一天。”

    江安义心头一动,安西都护府明年要移镇到化州,虽然自己与杨家父子间关系有所缓和,但谁能说得清将来又会发生什么。安勇以后要归于安西大营,在军中没有依靠容易被杨家父子拿捏,管平仲与自家兄弟关系不错,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安勇也有背靠的大树。

    想到这里,江安义笑道:“管将军此次功高赏薄之事我已经对颁旨的公公和前来公干的吏部、兵部官员言明,他们答应回京后替将军申辩。江某会以州府的名义向政事堂再次表功,不知管将军在朝中可有熟悉的朋友,在朝堂上可以向天子进言?”

    管平仲大喜,道:“左领军卫严子明将军与我交厚,兵部郎中贺知全与我有交情,这两人应该会替我说话。”

    “不知管将军是想提升爵位还是晋升官阶?”江安义微笑地问道。

    管平仲最想的是把男爵晋为子爵,这样他过世后爵位降等儿子依旧可以承袭男爵,朝庭对爵位控制得极严,但同样恩宠极重,有爵位在身,只要不犯谋逆杀人的大错,可保一生平安富贵。话要出口,看到江安义若有深意的笑容,管平仲改口道:“不知安义有何高见?”

    “化州自古是多战之地,打仗立功的机会有的是,怕就怕没有给你立功的机会。”看似绕口的话却让管平仲深有感触,叹道:“不错,军中有不少好男儿被蹉跎一生,最终不得不郁郁离开。”

    江安义起身替管平仲继上茶水,手持茶壶道:“掌握立功的机会比前去立功更为重要。”

    管平仲似乎感觉到江安义要说什么,目光炯炯地等待着。

    “管将军是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与杨侯爷的怀化大将军仅差两阶,但江某知道这两阶间的距离远比五六阶间的四五阶要远,我朝多数将领都卡在忠武将军的位置上难得晋升。”

    江安义入下茶壶,也不回座,手撑着公案缓缓言道:“等安西大营移镇化州之后,管将军要归制到安西大营,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在安西大营中应该有六七人吧,其中要职早已被占据,管将军并非杨大帅的亲信,想来归制后只能坐冷板凳,手下的精兵强将不用多久就会被瓜分干净,再塞些老弱残兵给你,啃骨头派你上,吃肉却轮不到,不知江某说的对不对。”

    “不错。”管平仲沉声道。

    “所以江某认为你应该谋求归德将军之职,安西都护府中不知有几位归德将军?”江安义问道。

    管平仲眼中冒出精光,应道:“仅有一位,副都护马辰光。”

    朱质朴任安西大都护时手下有两名副手,严松云和马辰光,严松云战死,朱质朴调任,杨祥亮就任大都护,马辰光因剿灭元天教有功由忠武将军晋升为归德将军,坐稳副都护之职。不知杨祥亮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任命另一个副都护,管平仲听到传言,说是杨祥亮有意让儿子杨怀武立功升迁,接任副都护之位。

    话说到这里,管平仲已然明了,江安义的意思是让他谋取另一个副都护之位。大都护虽然位高权重,但在军中不可能一言堂,两个副都护的位置就是一个辅佐一个监督,这样天子才会安心,军队不至于变成某人的私家军。

    马辰光与朱质朴不和,杨祥亮接任后他是唯一的副都护,表面上依旧扮演着监督者的角色,但实际上已经被银子喂饱,有事只是象征性地提提不同看法。天子对杨祥亮十分信任,这样的搭配一时不会有事,但安西都护府的上层都清楚,天子早晚会派一个真正起到监督作用的副都护到来。这个机会,对于管平仲来说,真正是千载难逢。

    “管将军不用担心钱的事,你马上派心腹前去京城运作,缺钱可以去找礼部主事田守楼,我会写信告诉他,二十万两以下随时提用。”江安义目光犀利地落在管平仲的脸上。

    二十万两,管平仲脸上一喜,有二十万两打点自己升迁之事应该不难,都说江刺史是生金手,轻轻松松就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管平仲站起身,他知道江刺史的二十万两银子不是为了投到水中听响,伸出右掌道:“相互支持,共同进退。击掌为誓!”

    “啪”,清脆的掌声响起,转瞬消逝在空气中,二十万银子铸成的誓言能不能经历风雨,留给以后的岁月检验,此刻江安义和管平仲的脸上都现出认真的神色。

第五百五十八章柔情蜜意

    眼看就是重阳节了,重阳节是郑人的风俗节日,化州是多民族杂居之地,郑人数量只占一半。江安义在化州主政并无郑夷之别,致力于各族间的和睦相处相助。丰乐十五年的那场雪灾,江安义在赈灾时充分考虑到草牧民族的情况,一碗水端平,让他收拢了各族之心。

    这两年化州经济迅速发展,各族都充分感受到生活的变化,牛羊好卖了,瓜果价高了,学堂里不光多了郑人学童,孜族、撒族甚至西域人都坐进了郑人的学堂、县学,共同吟诵夫子语。此次乡试有一个孜族和一个撒族的士子中举,虽然位列第十二、十八位,但却是化州从未有过的事,这让主考官邱安庆颇为自得,有教无类,各族士子步入朝堂方显大郑之泱泱,天子如果得知必然欣喜。

    有了钱,有了闲,百姓对刺史大人的拥戴之意通过欢庆节日显现出来,与刺史大人一起过元宵节、中秋节、重阳节成为化州的风尚,栖仙楼前的迎宾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菊花,于是各大酒楼、茶肆、青楼也跟着风雅起来,都知道刺史大人爱菊,不摆上几盆菊花就招揽不到摇着折扇的士子。

    离九月九日重阳登翠山评诗赋没几天了,刺史大人悬赏的六百两银子还在其次,如果诗赋能得词仙江大人赞许,那立时在士林之中名声远扬,这样的机会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不光化州的文人墨客,就连并州、青州、孟州、齐州、灵州、娄州、辰州都有人赶到化州。府学金教授手中已经收到了近千首诗赋,经过府学几位老师筛选出六十首准备拿到翠山上供众人评点。

    江刺史却有些小烦恼,过完中秋不到半个月,彤儿又带着商队去了娄州,这次是购买菊花酒和重阳糕。彤儿对生意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让江安义有些不解,家中并不缺钱用,香水一年出产六万瓶,每瓶永昌的价格定在八十两,化州的价格定在百两,就能获银五百四十万,除去成本和税赋,每年获利在三百万两左右,当然对宫中称只有一百五十万两利润。

    产量从五万瓶增至六万瓶,送给宫里的干股由三十万两变成四十万两,剩下的二百六十万两郭家、余家、黄家各取三十万两利,江家实打实有一百七十万两的收入,加上烧刀子、金玉液、酥白璧以及折扇等产业,江家每年的收入约在二百四十万两左右,这收入足以让半数世家为之瞠目结舌。

    江安义对自家人并不吝啬,二百四十万两收入每年分给安勇夫妇三十万两,妍儿十万两,她未出嫁时份额由江黄氏保管,欣菲保管三十万两,冬儿和彤儿各二十万两,两个儿子名义上一人十万两;二十万两交于江黄氏家用,补贴张克济一家十万两,京中常备二十万两供田守楼动用,赏赐身边的亲卫,补贴史清鉴、刘逸兴等谋臣武将约在十万两,剩余约五十万两储备不时之需。

    “妍儿手中有二十万两的银子按说不缺钱用,她怎么这么着急挣钱?”江安义有些郁闷地向身旁的冬儿询问道。

    冬儿嫣然一笑,道:“江郎没有去问问彤儿妹子吗?”

    “我怕她多心,只要她喜欢,便随她的意吧。”江安义无奈地道。

    冬儿将头伏在江安义的胸口,听着胸膛内有力的跳动声。半晌,幽幽地道:“彤儿妹子不是没有钱用,而是怕你嫌她没用。”

    江安义一愣,看着冬儿的脸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嫌她没用了。”

    “江郎常在外奔走,彤儿妹子与欣菲姐关系一般,便不常到后宅来。我有时带晨智到她那里串门,听她无意中流露出口风说,欣菲姐文武全才是你的左膀右臂,而我照看婆母看护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只有她有家族拖累,又与你没有生儿育女,怕将来你会嫌弃她,她唯一善长的就是做生意,想尽力为这个家多积些财物。”

    (请稍等五分钟)

    眼看就是重阳节了,重阳节是郑人的风俗节日,化州是多民族杂居之地,郑人数量只占一半。江安义在化州主政并无郑夷之别,致力于各族间的和睦相处相助。丰乐十五年的那场雪灾,江安义在赈灾时充分考虑到草牧民族的情况,一碗水端平,让他收拢了各族之心。

    这两年化州经济迅速发展,各族都充分感受到生活的变化,牛羊好卖了,瓜果价高了,学堂里不光多了郑人学童,孜族、撒族甚至西域人都坐进了郑人的学堂、县学,共同吟诵夫子语。此次乡试有一个孜族和一个撒族的士子中举,虽然位列第十二、十八位,但却是化州从未有过的事,这让主考官邱安庆颇为自得,有教无类,各族士子步入朝堂方显大郑之泱泱,天子如果得知必然欣喜。

    有了钱,有了闲,百姓对刺史大人的拥戴之意通过欢庆节日显现出来,与刺史大人一起过元宵节、中秋节、重阳节成为化州的风尚,栖仙楼前的迎宾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菊花,于是各大酒楼、茶肆、青楼也跟着风雅起来,都知道刺史大人爱菊,不摆上几盆菊花就招揽不到摇着折扇的士子。

    离九月九日重阳登翠山评诗赋没几天了,刺史大人悬赏的六百两银子还在其次,如果诗赋能得词仙江大人赞许,那立时在士林之中名声远扬,这样的机会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不光化州的文人墨客,就连并州、青州、孟州、齐州、灵州、娄州、辰州都有人赶到化州。府学金教授手中已经收到了近千首诗赋,经过府学几位老师筛选出六十首准备拿到翠山上供众人评点。

    江刺史却有些小烦恼,过完中秋不到半个月,彤儿又带着商队去了娄州,这次是购买菊花酒和重阳糕。彤儿对生意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让江安义有些不解,家中并不缺钱用,香水一年出产六万瓶,每瓶永昌的价格定在八十两,化州的价格定在百两,就能获银五百四十万,除去成本和税赋,每年获利在三百万两左右,当然对宫中称只有一百五十万两利润。

    产量从五万瓶增至六万瓶,送给宫里的干股由三十万两变成四十万两,剩下的二百六十万两郭家、余家、黄家各取三十万两利,江家实打实有一百七十万两的收入,加上烧刀子、金玉液、酥白璧以及折扇等产业,江家每年的收入约在二百四十万两左右,这收入足以让半数世家为之瞠目结舌。

    江安义对自家人并不吝啬,二百四十万两收入每年分给安勇夫妇三十万两,妍儿十万两,她未出嫁时份额由江黄氏保管,欣菲保管三十万两,冬儿和彤儿各二十万两,两个儿子名义上一人十万两;二十万两交于江黄氏家用,补贴张克济一家十万两,京中常备二十万两供田守楼动用,赏赐身边的亲卫,补贴史清鉴、刘逸兴等谋臣武将约在十万两,剩余约五十万两储备不时之需。

    “妍儿手中有二十万两的银子按说不缺钱用,她怎么这么着急挣钱?”江安义有些郁闷地向身旁的冬儿询问道。

    冬儿嫣然一笑,道:“江郎没有去问问彤儿妹子吗?”

    “我怕她多心,只要她喜欢,便随她的意吧。”江安义无奈地道。

    冬儿将头伏在江安义的胸口,听着胸膛内有力的跳动声。半晌,幽幽地道:“彤儿妹子不是没有钱用,而是怕你嫌她没用。”

    江安义一愣,看着冬儿的脸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嫌她没用了。”

    “江郎常在外奔走,彤儿妹子与欣菲姐关系一般,便不常到后宅来。我有时带晨智到她那里串门,听她无意中流露出口风说,欣菲姐文武全才是你的左膀右臂,而我照看婆母看护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只有她有家族拖累,又与你没有生儿育女,怕将来你会嫌弃她,她唯一善长的就是做生意,想尽力为这个家多积些财物。”

    我怕她多心,只要她喜欢,便随她的意吧。”江安义无奈地道。

    冬儿将头伏在江安义的胸口,听着胸膛内有力的跳动声。半晌,幽幽地道:“彤儿妹子不是没有钱用,而是怕你嫌她没用。”

    江安义一愣,看着冬儿的脸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嫌她没用了。”

    “江郎常在外奔走,彤儿妹子与欣菲姐关系一般,便不常到后宅来。我有时带晨智到她那里串门,听她无意中流露出口风说,欣菲姐文武全才是你的左膀右臂,而我照看婆母看护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只有她有家族拖累,又与你没有生儿育女,怕将来你会嫌弃她,她唯一善长的就是做生意,想尽力为这个家多积些财物。”

    ,而我照看婆母看护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只有她有家族拖累,又与你没有生儿育女,怕将来你会嫌弃她,她唯一善长的就是做生意,想尽力为这个家多积些财物。”

第五百五十九章举棋难定

    喧嚣归于平静,所有人在重阳节庆后回归到原来的生活状态,江安义也不例外,每日穿着大红的官服升堂理事。

    一年又接近尾声,今年化州的事也不少:安西大营的建设在几万将士的协助下进展超前,有华司马负责,江安义很放心;受戎弥军入侵的影响,商税比去年有所降低,去年中秋前收到商税三百一十万,今年仅有二百六十万,足足少了五十万两。

    这让江安义很头痛,朝庭刚打过仗,急需用钱赏功抚恤,而化州兴建安西大营缺口在百万以上,去年留的钱差不多都花出去了。看来要想办法刺激税赋增长,同时准备过苦日子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去年州县都过了个大肥年,今年紧缩支出,恐怕到时会怨声四起。

    胥吏送来一叠公文和书信,处理完公务,江安义携了几封书信退到二堂,几封书信都来自京中,有余师的、田守楼的,还有一封封皮上简单地写了个周缄,江安义一时间想不起这个周某是何人。

    田守楼信中讲述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特别点明对于化州大捷朝庭有过争论,最后因国库紧张不得不从轻赏功,据说天子有旨守土不如开疆,相比北伐之功化州的战斗规模不算什么,留待以后数功并赏。

    看完田守楼的信江安义拿起余师的信,他几乎能猜出信中余师会向他诉苦,催促他体谅国家难处多上缴些税赋,为国为君为师分忧。江安义苦笑,今年难与去年持平,更不用说多缴税赋了。

    出乎意料,余师在信中并没有提税赋之事,只是跟江安义说了说北伐战后赏功抚恤,他预支了十六州的夏赋才勉强支撑,国库之中已经空空荡荡,朝臣们的薪俸都难以维持。

    国库居然空虚到发不出大臣们的薪俸,江安义悚然一惊,他听余师说过北伐之前国库存有二千余万两白银,一场征战居然消耗一空。北伐取得的战绩他从公文中看过,斩敌十万,掳民四十余万,夺土千里,牛羊无数,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这次北伐究竟值不值得?大漠广袤,漠人元气未伤,千里之地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并不重要,那些小部落并非真正降伏,一旦有变或逃或降,难以取到屏障的作用,除非移民屯居,经过数十年生息,才有可能将这片土地归化。

    事涉军务江安义不愿多想,继续往下看信。余师在信中告诉江安义,天子体恤他的难处,将雁山脚下的十八处皇家庄园发卖,变现银两以度难关,信中最后写道“得遇明主,敢不竭尽犬马之劳乎”。

    江安义能从中读出激动振奋之意,这句话余师怕也是用来鞭策自己的,虽没有明言,但江安义知道余师在说化州虽有难处,但今年的税赋不能少,天子为了江山社稷都在变卖皇家庄园,做臣子的拼了老命也要为国效忠。

    余师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江安义手支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上揉压着,五六十万的缺口自己要从哪里变出钱来。商税的规模是稳定的,除了与西域往来的贸易,其他行业的商税估计能多收十万两,田税今年比去年略有增长,离四百万两还是有差距。

    江安义放下手中重愈千斤的信,拿起那封周缄的书信,懒得猜是谁,直接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另一封信,这是搞什么明堂?

    (请稍等五分钟)

    喧嚣归于平静,所有人在重阳节庆后回归到原来的生活状态,江安义也不例外,每日穿着大红的官服升堂理事。

    一年又接近尾声,今年化州的事也不少:安西大营的建设在几万将士的协助下进展超前,有华司马负责,江安义很放心;受戎弥军入侵的影响,商税比去年有所降低,去年中秋前收到商税三百一十万,今年仅有二百六十万,足足少了五十万两。

    这让江安义很头痛,朝庭刚打过仗,急需用钱赏功抚恤,而化州兴建安西大营缺口在百万以上,去年留的钱差不多都花出去了。看来要想办法刺激税赋增长,同时准备过苦日子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去年州县都过了个大肥年,今年紧缩支出,恐怕到时会怨声四起。

    胥吏送来一叠公文和书信,处理完公务,江安义携了几封书信退到二堂,几封书信都来自京中,有余师的、田守楼的,还有一封封皮上简单地写了个周缄,江安义一时间想不起这个周某是何人。

    田守楼信中讲述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特别点明对于化州大捷朝庭有过争论,最后因国库紧张不得不从轻赏功,据说天子有旨守土不如开疆,相比北伐之功化州的战斗规模不算什么,留待以后数功并赏。

    看完田守楼的信江安义拿起余师的信,他几乎能猜出信中余师会向他诉苦,催促他体谅国家难处多上缴些税赋,为国为君为师分忧。江安义苦笑,今年难与去年持平,更不用说多缴税赋了。

    出乎意料,余师在信中并没有提税赋之事,只是跟江安义说了说北伐战后赏功抚恤,他预支了十六州的夏赋才勉强支撑,国库之中已经空空荡荡,朝臣们的薪俸都难以维持。

    国库居然空虚到发不出大臣们的薪俸,江安义悚然一惊,他听余师说过北伐之前国库存有二千余万两白银,一场征战居然消耗一空。北伐取得的战绩他从公文中看过,斩敌十万,掳民四十余万,夺土千里,牛羊无数,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这次北伐究竟值不值得?大漠广袤,漠人元气未伤,千里之地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并不重要,那些小部落并非真正降伏,一旦有变或逃或降,难以取到屏障的作用,除非移民屯居,经过数十年生息,才有可能将这片土地归化。

    事涉军务江安义不愿多想,继续往下看信。余师在信中告诉江安义,天子体恤他的难处,将雁山脚下的十八处皇家庄园发卖,变现银两以度难关,信中最后写道“得遇明主,敢不竭尽犬马之劳乎”。

    江安义能从中读出激动振奋之意,这句话余师怕也是用来鞭策自己的,虽没有明言,但江安义知道余师在说化州虽有难处,但今年的税赋不能少,天子为了江山社稷都在变卖皇家庄园,做臣子的拼了老命也要为国效忠。

    余师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江安义手支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上揉压着,五六十万的缺口自己要从哪里变出钱来。商税的规模是稳定的,除了与西域往来的贸易,其他行业的商税估计能多收十万两,田税今年比去年略有增长,离四百万两还是有差距。

    江安义放下手中重愈千斤的信,拿起那封周缄的书信,懒得猜是谁,直接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另一封信,这是搞什么明堂?

    事涉军务江安义不愿多想,继续往下看信。余师在信中告诉江安义,天子体恤他的难处,将雁山脚下的十八处皇家庄园发卖,变现银两以度难关,信中最后写道“得遇明主,敢不竭尽犬马之劳乎”。

    江安义能从中读出激动振奋之意,这句话余师怕也是用来鞭策自己的,虽没有明言,但江安义知道余师在说化州虽有难处,但今年的税赋不能少,天子为了江山社稷都在变卖皇家庄园,做臣子的拼了老命也要为国效忠。

    余师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江安义手支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上揉压着,五六十万的缺口自己要从哪里变出钱来。商税的规模是稳定的,除了与西域往来的贸易,其他行业的商税估计能多收十万两,田税今年比去年略有增长,离四百万两还是有差距。

    江安义放下手中重愈千斤的信,拿起那封周缄的书信,懒得猜是谁,直接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另一封信,这是搞什么明堂?

    事涉军务江安义不愿多想,继续往下看信。余师在信中告诉江安义,天子体恤他的难处,将雁山脚下的十八处皇家庄园发卖,变现银两以度难关,信中最后写道“得遇明主,敢不竭尽犬马之劳乎”。

    江安义能从中读出激动振奋之意,这句话余师怕也是用来鞭策自己的,虽没有明言,但江安义知道余师在说化州虽有难处,但今年的税赋不能少,天子为了江山社稷都在变卖皇家庄园,做臣子的拼了老命也要为国效忠。

    余师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江安义手支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上揉压着,五六十万的缺口自己要从哪里变出钱来。商税的规模是稳定的,除了与西域往来的贸易,其他行业的商税估计能多收十万两,田税今年比去年略有增长,离四百万两还是有差距。

    江安义放下手中重愈千斤的信,拿起那封周缄的书信,懒得猜是谁,直接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另一封信,这是搞什么明堂?

第五百六十章善财难舍

    “欲壑难填”,郭怀理难得语气沉重地道:“今年要百万,明年再百万,花多少钱才到头?今日是太子,明日是亲王,群狼逐肉,肉有尽时而欲无止期,唯有持刃自保才是解决之道。”

    江安勇拍手叫好,道:“郭兄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管他什么太子亲王,谁要敢伸手就敲断他的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史明玉惊道:“安勇,事涉太子,慎言,慎言。”

    江安义瞪了江安勇一眼,斥道:“口无遮拦,当心惹祸。”

    江安勇不满地嘀咕道:“这不都是自己人嘛,我发发牢骚还不行。”

    “树大招风、财多惹祸,为长远计,这笔钱不能不给。”刘逸兴沉声道:“主公的香水业红利惊人,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主公通过干股的形式靠上王皇后和太子,杜绝了一些人的贪念,但觊觎之人仍不在少数,包括皇后和太子。”

    不错,江安义想起自己被贬富罗县时,新齐县县令王海清就曾想对江家下手,王海清是王皇后的族人,这不能不让人深思。太子虽未明言要钱,但周处存替他发声,无非眼红香水的利润。自己虽然身为正四品的刺史,又深得天子信任,在某些人眼中仍不过是可供宰杀的牛羊。

    “亲不间疏,主公远在化州,与太子的情分当然比不上朝夕相处的周处存等人。这些人凑钱给太子购买庄园,主公如果拒绝,太子定然生恶。主公曾在《松昌楼记》中写道‘忧谗畏讥’,如果主公不给这笔钱,怕是馋讥之言立起,众口铄金,恐怕主公难以应付。”

    江安义愤然道:“天子为江山社稷变卖庄园,太子却贪图享乐纵容身边人敲诈,这笔钱我宁可捐给国库也不愿助长太子的奢靡之风。”

    刘逸兴笑道:“反正钱最终归了国库,用于江山社稷,主公何必惹太子不快。反正天子太子本是父子,主公就当明替太子为天子分忧好了。”

    江安义正色地道:“这不同。我身为崇文馆直学士,明知太子有过而不言,是为臣不忠;为将来之荣华阿谀太子,与周处存此等小人又有何区别,所以我决定钱要捐,此事也需向天子言明。”

    话说得掷地有声,史明玉喝彩道:“壮哉斯言,当为之浮一大白。”

    史清鉴、郭怀理、刘逸兴等人却都默不作声。

    “小江,你说的很对,但却不能这样做。”郭怀理“吧嗒”着嘴道:“你要做忠臣我能理解,但你这封奏疏呈上去,天子定然动怒,太子遭斥必然恨你,连带着王皇后以及有牵连的文武官员都要恨你,时间过久一点,恐怕天子都要怪你多嘴多事。刚才史老伯说了,哪有说人家儿子坏话做老子开心的道理。将来秋后算账,准没你的好果子吃,而那些赞你铁骨铮铮的人,恐怕躲得远远地看热闹,甚至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小江,别忘了,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到时牵扯到干娘你后悔可就晚了。”

    江安义端起酒杯饮尽,将杯子重重地一墩,闷声道:“左右不是,难煞人也。”

    郭怀理笑道:“小江,你打小性子直拗,没少吃亏,怎么做了大官还是这样,难怪别人叫你‘二愣子’。哥哥我是生意人,我爹打小就教我做人与做生意相通,讲究和气生财、圆滑变通才不会吃亏,你要规劝太子可以想别的办法,何必用这种头破血流的做法,两败俱伤不值当。”

    “郭兄,你有什么好办法?”

    郭怀理夹了块牛肉边吃边想,突然笑道:“小江你想规劝太子,直言犯上太子不喜,告诉天子肯定不行,那就找个能规劝太子的人。”

    刘逸兴拍手赞道:“妙哉,此人莫非是王皇后。”

    郭怀理一瞪眼,佯怒道:“老刘,不带你这样的,我老郭还没说迷面你就把迷底说了。”

    江安义沉吟道:“郭兄的意思是让我把钱送给王皇后,让王皇后出面规劝太子。”

    “不错,这样做有几点好处。一是保全了太子的面子,要的钱给了,全了师徒的情分。太子和王皇后是母子,如果王皇后想替他买庄园,自然会把钱给太子。二是王皇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肯定会规劝太子,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三是王皇后与天子、太子是夫妻、母子,他们是一家人,该如何做外人不好插手,以后天子得知实情对你也会心存感激。”

    郭怀理越说越兴奋,胖大的身子在椅子上恨不得摇摆起来。江安义举杯道:“郭兄替我解了难题,我敬你一杯。”

    江安勇有些肉疼地道:“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轻飘飘地送了人,看你们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好像还得了老大的便宜似的。”

    郭怀理挥舞着手中的羊肉 棒道:“小勇,你以前到安龙寺听洪信大师讲经,他老人家不是常说有舍才有得嘛,舍了这百万两银子,小江将来说不定能换来个六部尚书当当。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太子想打主意,也要多思忖思忖了,这就叫持刃自保。对了,我忘了小勇现在也是游击将军了,好好努力,到时候郭哥我左手一把刀,右手一把剑,谁敢惹我砍死他。”

    众人哈哈大笑,江安义感觉轻松了许多,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了身边这群人,遇上事集思广议能够轻松解决,将来有机会自己还要多招揽些人手到身边来。

    刘逸兴放下筷子,摸了摸胡须,道:“钱送给王皇后,钱从哪来,怎么送,谁去送,还需商量商量。”

    “香水铺这够半年的收入应该百万两银,我在田守楼那里还储了二十万两,凑起百万两应该不难。”江安义道:“钱凑齐后,让田守楼想办法托高公公转给王皇后,往来干股的钱都是高公公代转的。”

    “不妥,这笔钱不在少数,由高公公代转有些话说不清,主公不好直接写信给王皇后,身为大臣与后宫还是少些联络的好。”史清鉴摇头道。

    “不错”,刘逸兴转着眼珠问道:“要与后宫说得上话,主公的恩师余大人也不行,此事我看要从韦驸马着手。香水干股有一份是安寿公主的,安寿公主出入宫中方便,有什么话由她代为向皇后转达最好。”

    韦?成,江安义脑海中出现这位翩翩公子的模样,田守楼在信中禀报这位驸马爷又升了官,从左给事中升任政事堂右丞(从四品上),自己在化州拼死拼活,这位驸马爷却父凭子贵轻轻松松地晋了阶,着实让人慨叹。

    这位贵公子算得上才华横溢,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没有世家子弟的娇气,当初主动要求到平春县任县令,脚踏实地为当地百姓做了些实事。江安义和他的关系不错,几次在京中参加诗会雅聚,两人互相唱和,算得上是知己。

    酒席散去,江安义坐在书房给韦?成写信,青烟从香炉里散开,屋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江安义若有所思地看着袅袅青烟,他和韦?成都是崇文馆直学士,韦?成更是太子的亲姐夫,太子在京中的作为韦?成应该知道比自己清楚,他为什么闭口不言,太子身边簇拥着一群佞臣,他为什么不谏言除恶,他与太子是郎舅,于公于私都应该规劝才是。

    永昌,韦府。韦?成与安寿成亲之后并没有搬出韦府,而是将韦府西面的两套宅院购下作为韦?成和安寿公主的家。宅院内部有门户相通,对外是一家,关起门来是两家。

    戊正,韦?成到东看过爷爷韦义深,回到自己的住处。安寿公主刚哄韦云霖睡着,坐在灯下绣着件肚兜。看到夫君进屋,安寿公主问道:“你祖父的身子还好吧。”

    “祖父年岁大了,精神大不如前,跟我说着话都直打嗑睡。”韦?成在另一旁的椅中坐下,闷声应道。看到安寿在做女红,韦?成劝道:“灯下费眼,何必劳神,早些歇息吧。”

    安寿放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腿,道:“我弟弟可曾找过你借钱,你可不许给他。”

    韦?成一愣,前两日到东宫见到太子,太子说他想买一套雁山的庄园,手中差了点钱,言下之意要向他借些,他寻思跟安寿商量一下,借十万两给太子。天子通过户部发卖雁山庄园的事在京城传遍了,不少人心动想买,他父亲也动了心思,不过让韦义深骂了一通息了心思。

    “这大郑的江山将来都是他的,我真不知道他借钱买庄园做什么?”安寿愤愤地道:“改日我见了母后,非得告他一状不可。父皇不在京的日子,他成天游山玩水,骗母后说学习骑射,我告诉母后他四处玩耍,母后还说我听信谣言,气死我了。”

    太子游冶的消息是韦?成告诉安寿的,原本就是有意让安寿向王皇后提个醒,哪知王皇后慈母心思,自家孩儿总是好的,反怪安寿多事。想到太子,韦?成眉头紧皱,纸包不住火,太子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传到天子耳中。

    躺上床上,韦?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听闻安楚王这段时间和一些文人雅士交往,贤王的名声在京中传扬,他是太子的亲姐夫,自然站在太子这边,安楚王对太子隐然是个威胁。太子身边的周处存等人就是祸害,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们从太子身边除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相互利用

    十月初的永昌,一半是绚丽一半是萧瑟。雁山脚下秋意正浓,洛水湖波光粼粼,晨雾升腾有如仙境;等雾气散尽,山上的树木呈现出红黄橙绿各种色彩,层层叠叠,疏密有致,灿若云霞,风送黄叶,飘落在澄清的湖面上,引得鱼儿高高跃起,惊得歇栖的白鹤展翅远飞。

    天子有意售卖雁山庄园的消息从户部传出,入秋以来,前来观景选择的人络绎不绝,香车一辆挨着一辆,把雁山前的官道都堵得严严实实,向户部询价的人数以百计。这让余知节分外概叹,国库空虚,王侯世家富商却有钱,二百万一栋的庄园居然丝毫挡不住购买的热情。越是这样,余知节越发慎重,他要好好筹划一番,用这些庄园尽量多地为国库收回些银子。

    崇仁坊两旁栽种着杏树,入秋以来,树叶金黄,落叶如蝶,悄无声息地铺满路面。田守楼乘坐着马车不徐不急地从落叶上驰上,留下一片“沙沙”声。马车驶进永兴坊变得安静下来,田守楼轻轻撩起车帘,两旁的柳树叶子落尽,一根根如鞭的枝条无力地低垂着,说不出的萧瑟。

    田守楼到过这里送过公文,知道前面不远的朱门是曾经怎样的一个热闹所在,即便三更天也有人在朱门中出入往来。放眼望去高高的石阶上朱门依旧,门上的匾额却从“相府”两个字换成了“长池侯府”,阶下那对高约丈许的石狮仿佛黯淡了许多。

    马车继续往前驶出十余丈,在一处低矮些门户前停住,田守楼弯腰下了马车。眼前的韦府被人称为驸马府,是韦?成和安寿公主所居府邸,韦?成尚安寿公主,天子念韦义深之功,命公主嫁于韦家,不另造驸马府,而是将韦府西侧的房屋购下建成小韦府,两个门楼一家人。一样朱红的大门,三间五架的门面,雕梁画栋,华丽富贵。

    田守楼不紧不慢地迈上台阶,门前坐着四个黑衣汉子,见田守楼身着青色袍服,知道不过是**品的小官,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几位大爷坐着没起身,依旧热火朝天地聊着。

    “劳烦哪位大爷前去通禀一声,就说礼部主事田守楼求见韦大人。”田大人冲着四人躬身礼道。

    坐在最外边的黑衣壮汉抬头看了一眼田守楼,懒洋洋地问道:“可有拜贴?”

    “有”,田守楼双手奉上一张楠木名刺,那汉子坐着接了,背地里手指一动,感受到名刺背后的银票,笑着站起身,右手不动声色地一缩,银票已被收入袖中。

    “这位爷,我家老爷正在府中,我替您通禀一声,见不见还得老爷发话,您稍等。”那黑衣壮汉拿了名刺,匆匆往里行去。另外三个汉子旁若无人的笑道:“齐六肯定是得了好处,要不然不会这么热心,这位爷您给了他多少好处,等他回来咱们好向他讨要。”

    田守楼心中苦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两一张的银票散了三张,三个汉子得了钱,热情地邀他坐下歇息。田守楼也不客套,坐在板凳上跟那三个守门人闲谈起来。

    功夫不大,齐六小跑地过来,躬身道:“田爷,我家老爷请您到书房叙话。”

    沿着游廊向前,院中树木成荫,红叶、黄叶、绿叶相映成趣,修竹挺拔,水声潺潺传入耳中,暗香浮动,精致清幽秀丽至极。田守楼心中暗赞,不愧是驸马公主所居的府邸,便是那王侯所居也不过如此。

    穿过垂花门,院正中假山嶙峋,奇花异草青翠红艳,沿墙藤蔓攀延,甬道尽处五间上房,屋檐下韦?成一身锦袍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相候。田守楼急步上前施礼道:“见过韦大人。”

    “守楼无须客气,屋中一叙。”韦?成微笑侧身让客。

    屋内散发着淡淡的轻香,闻着舒适。放眼望去,屋中三面都是书架,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没有多余的摆设,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西窗前是一张红木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阳光透窗而入,把窗外的树叶斑驳地映在桌面上,淡雅清新。

    几把枣木椅围着书桌摆放,韦?成示意田守楼随意坐,清秀的小婢奉茶,田守楼端起呷了一口,赞道:“安山银针,好茶。”

    韦?成端着茶在鼻端嗅着,白玉般的脸庞上挂着雍容自在的笑意,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气势。田守楼在心中暗中将他与主公江安义比较着,一时瑜亮,难分高下。

    放下茶盅,田守楼从怀中取出江安义的信,道:“韦大人,江大人有一封信托田某转交,请大人过目。”

    韦?成接过信,他知道田守楼是江安义在京中的行走,此人长袖善舞,出手大方,不光与六部九卿的小官吏相处甚得,而且与泽党、余家、不少官员甚至王皇后都有所交通,泽党在京中的聚会往往要叫上此人,俨然以江安义的代表自居,江安义对此人信任有加,其用来与诸官打交道的银两都是从香水铺中所出,听说这很让江安义的郎舅李世成恼火,说了不少田守楼的怪话,只是并没有改变江安义对田守楼的支持。

    自己与江安义不过是道义之交,并没有太多的私下往来,江安义远在化州,有什么事要会让田守楼专程来送信,韦?成满怀疑虑地展信观看。

    信中隽永的笔迹正是江安义所书,一番客套后,江安义在信中道,“……前段时日太子洗马周处存来信告知,太子想购买雁山的庄园作为近臣休憩之所,一时筹措不到那么多银两,要江某暂借一百万两,江某思之良久,不辩真伪。?成你是崇文馆直学士,又是太子姐夫,当知此事真伪,故让田守楼携百万银票奉上,烦劳?成代为决策……”

    放下信,田守楼已经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过去,韦?成没有伸手去接,苦笑道:“安义这是给我出难题,这百万两银子,他就不怕我吞没掉。”

    “韦大人谦谦君子,世人皆知,莫说百万两银子,就是百万两金子大人也不屑一顾。”田守楼奉承道。

    “守楼谬赞了。”韦?成伸手拿茶盅,喝了一口缓缓了心情,道:“承蒙安义信任,不过此事韦某不便答应,银票还请守楼收回,这件事还需安义自己做主。”

    田守楼轻轻地把银票放在桌上,道:“江大人有几句话不便写在信中,让我当面与韦大人说说。”

    “请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身为皇储,求田问舍非所宜也,安义远在化州不明真像不便谏言,?成你是崇文馆直学士又是太子姐夫,是为至亲,如知太子之非就应直言不讳,方是为臣之道。”

    韦?成眼中闪过愧意,没有作声。

    “周处存等人逢君之恶,是为佞臣,为太子计,当除之。”

    韦?成苦笑道:“我也想除去周处存等人,可是不知从何下手,一个不慎,恐怕事得其反。”

    田守楼拿起茶盅喝了一大口,笑道:“我家大人有一计,供韦大人参考……”

    府门处,韦?成亲自送田守楼离开,留下门前四名黑衣守门人暗中嘀咕,这位礼部小主事什么来头,老爷居然亲自送他出门,眼睛可得放亮些,下次此位登门,可不敢再要门包了。

    回到书房,韦?成看着桌上的银票思忖了片刻,揣了银票来到寝屋,挥退伺候的丫环,安寿憋了他一眼,笑道:“干什么,这般神神秘秘的,见不得人?”

    “夫人,方才江安义派人送来一百万两银票,说是给太子向他借钱购买雁山庄园,却让我替他拿主意给是不给?”韦?成边说边把那叠银票拿出放在桌上。

    安寿公主一挑眉,嗔道:“江安义不怀好心,让你替他坐蜡,好大的胆子,枉你自许聪明,怎不把银票拍还他的脸上?”

    韦?成伏下身子在安寿的肚子上轻柔地摸了一把,笑道:“夫人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那江安义倒也说得敞亮,他想用这些钱除掉太子身边的周处存等人。”

    安寿公主对弟弟身边的周处存、王知行等人厌恶至极,这些人勾着自己的弟弟成天吃喝玩乐,如果能除掉他们倒不是不可以帮忙。

    半个时辰后,安寿公主带着韦云霖来到了坤宁宫,看到外孙,王皇后开心得眉飞眼笑,跟在外孙后面连追带跑,丝毫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严。等母后回到椅子歇息,安寿公主把银票掏出来放在桌上,王皇后收敛起笑容,问道:“安寿,这是做什么?”

    “母后,弟弟让周处存向江安义要一百万两买雁山的庄园,江安义不辩真假,让人把钱交给韦郎,让他交给太子。韦郎认为这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何必买什么庄园,所以让我把钱交给母后定夺。”

    王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天子售卖雁山庄园充盈国库的事她知道,没想到儿子居然动了买庄园的心思,他买庄园做什么,莫非安寿对自己说太子和一群近臣游乐的事是真的?

    “来人,去东宫把太子请来。”王皇后吩咐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尽如所料

    宫女前来换茶,挡住了窗棂中透入的阳光,大殿内暗淡了下来,暗影重重的殿内显得有些森冷。等阳光重新斜照在桌面上,王皇后冷冷地问道:”江安义跟?成都说了些什么?”

    茶雾在阳光下变幻莫测,一如人心。安寿心中微凉,她知道母后动了疑心,怀疑韦郎和江安义背后有什么打算,虽然是母女,但事涉弟弟,母亲便对自己也有些不放心了。心中泛起酸楚,韦郎一心为了太子打算,反倒见疑,至亲骨肉尚且如此,难怪江安义会觉得进退两难,送钱给人用都得花些心思。

    端起茶饮了一口,安寿淡淡地微笑道:”母后,向江安义要钱的信是太子洗马周处存写的,江安义不辩真假,故而派人向韦郎询问。江安义与韦郎是道义之交,知道韦郎是君子,可以信任,便让人把银票送到他手中替为选择。”

    阴森森的殿内安寿的声音轻柔得有些发飘,殿外韦云霖的欢笑声中如同阳光般破空入耳,安寿的心原本有些凉意的心变得温暖起来,语气变得坚定起来:”韦郎认为事涉太子,兹事体大,因而让女儿携了银票来宫中请母后定夺。”

    王皇后看了看厚厚的银票,不免有些心头发热,这可是一百万两,?成这孩子不错,在钱财面前不动心,而且分得清轻重,知道把银票交给自己处理,这样自己便能从容把握。

    ”?成这件事办得不错,回去替我谢谢他。”王皇后伸手拿起那叠银票,在手中捏了捏,顺手笼入袖中。

    殿内母女无言,静静地喝着茶,听着殿外韦云霖的笑声。安寿想起夫君来时交待她好好劝说母后约束太子,亲贤臣远小人,将他身边的周处存逐出京去,只是刚才母后的态度让安寿公主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喝着茶不想做声。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王皇后焦躁起来,从东宫到坤宁宫不到一柱香的路,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到人来。正要追问,传话的小太监匆匆从殿外走进,跪地回禀道:“娘娘千岁,太子爷到城外练习骑射去了,奴才已经让东宫派人去请,请娘娘稍等。”

    要是往日王皇后并不会在意,多半说上一句不用去催,等太子回宫后让他前来便是。可是今日江安义送来一百万两银子给太子买庄园,细思之下太子买庄园为何,不言而喻。瞅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女儿,安寿曾经暗示的话语浮上心来,莫非伟儿真的瞒着自己在外游冶,如真是这样,自己得好好管束一番。

    “还不多派人去找,找到后命他速速来见本宫。”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侍立的太监宫女深深地把头埋低,生恐皇后娘娘的怒火发作到自己身上。

    “母后息怒”,安寿温言劝道:“弟弟正是贪玩的年纪,偶尔出城游玩也不算什么。倒是他身边的臣子要选好,要不然把太子引向歪路被父皇知道了可不好。”

    王皇后气呼呼地抓起茶盅喝了一口,重重地放回桌上道:“换热茶来。”旁边侍立的宫女连忙撤下冷茶,片刻功夫换上热茶。

    安寿笑道:“母后,重伟今年十六了,该替他立太子妃了,成了家重伟的心思便能安定下来,不会总想着往外面跑了。”

    王皇后点点头,看着女儿隆起的腹部道:“你比伟儿大四岁,眼看就是两个孩子的妈了。重伟大了,是该给他找个媳妇了,你在宫外走动方便,可遇到合适的女子,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替重伟留点意。”

    两母女说到太子的婚事都是一脸兴奋,轻言细语地商讨起来,张家女王家女一个个品头论足,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母后,我回来了。”随着一声喊,太子石重伟抱着韦云霖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太子已经身高六尺,额头上满是汗水,带着阳刚气息,扰得大殿内光柱中的尘埃剧烈地舞动起来。

    王皇后板着脸道:“你上哪去了?这一头汗,还不先去洗漱,母后有话问你?”

    石重伟笑道:“儿臣到东郊的校场练习骑射去了,二十丈外的靶子,儿臣能射中红心了。”

    安寿暗暗撇嘴,她来的时候就打听过太子带着一帮人出北门八成是去了雁山的庄园玩去了,只是见母后一脸怜爱的笑容,叹了口气,懒得揭破。

    石重伟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巾,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把巾子扔回,笑道:“姐,你快有半个月没来了,云霖比起上次来又重了些,下次我出城射箭去你府上把云霖也带去。好不好,云霖?”

    “好”,韦云霖高兴地拍手直跳,道:“舅舅,你说话可得算数,上次就说过,我都等了好久。”

    王皇后心中有事,挥手让侍立的宫女太监退下,道:“伟儿,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去校场练骑射去了吗?”

    石重伟下意识地要去抓耳垂,见王皇后盯着他的手,连忙道:“母后,儿臣确实是练骑射去了。”

    王皇后怒道:“你说谎,你是我儿你的一举一动为娘都清楚。是不是去了校场为娘只要一问便知,我再问你,你是去练骑射了吗?”

    石重伟嗔怪地扫了一眼安寿,以前自己说去练骑射母后从未怀疑过,这次怎么追问起来,难道是姐姐在母后面前揭了自己的底。

    “你不要看安寿,她来是为了别的事,没有说你的事。”王皇后重重地一拍桌子,斥道:“枉为娘一向信任你,你居然敢大胆骗为娘,你还不老实告诉我。”

    石重伟垂头丧气地道:“母后,儿臣读书感到疲乏,听周处存说雁山此时风景正美,于是前去雁山赏玩风景疏散心情了。并非儿臣有意欺瞒,而是怕母后怪责,所以才斗胆撒了谎。”

    王皇后的声音尖锐起来,问道:“周处存,就是那个写信给江安义要银子的周处存?”

    太子大惊,母后怎么知道了这回事。王皇后从袖中取出银票,重重地拍在桌上,喝道:“究竟是你指使还是周处存借你的名义写的信,你买庄园要做什么?”

    石重伟吓得脚一软,跪倒在地,头上的汗珠滚滚冒出。

    “外婆,你不要骂舅舅了,舅舅都要哭了。”韦云霖用小手推着王皇后的腿,稚嫩的声音劝道。

    王皇后面容一缓,俯身抱起韦云霖,道:“霖儿,你舅舅不乖,外婆才要骂他。”

    “霖儿不乖的时候,娘和爹爹就不骂我,爹爹说要讲道理,不能打骂。”韦云霖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冲着王皇后道。

    “好,外婆听你的的,你个小人精。”王皇后爱怜地在韦云霖的小脸上拧了一把,对着跪在地上的石重伟道:“不要跪着了,外甥替你讲情,你这个做舅舅的羞不羞,把买庄子的事说一说吧。”

    石重伟站起身,感激地看了一眼韦云霖,道:“母后,父皇发卖雁山庄园,周处存等人对儿臣说那里的风景极佳,买一处庄园作为休憩之所,可以放松精神,增进臣下忠心,接待文人墨客,提升儿臣在士林中的声望。庄园太贵,儿臣原本无意,可周处存说江安义家经营香水,又是崇文馆直学士,他来写信问江安义要钱。”

    死道友不死贫道,母后既然已经知道周处存给江安义写了信,那就往他身上推好了。

    王皇后心中一动,前次安寿曾对自己提过,楚安王在京中结交文人士子,已经传出贤王的名声。贤王,王皇后鼻中哼出一股冷气,等他成亲之后,自己就劝说天子把他逐回方州去。可惜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有替伟儿生个同母的兄弟来,要不然伟儿便多条臂膀,安寿是女儿,终是隔了一层。

    这几年后宫之中又添了二位皇子三位公主,刘贵妃生了三子石重仁后又产下四皇子石重武,新近宫的肖美人产下五皇子石重义,三位公主分别是宫中的婕妤、美人所生,虽然天子与自己的感情极好,但随着年岁渐大,人老珠黄,宫中那些妖媚子防不胜防,自己只能倚靠儿子和女儿了。

    “我听你父皇说,余尚书准备每个庄园至少卖二百万银子,除了江安义的一百万两,你其他的钱从何而来?”

    石重伟道:“母后给儿臣的花销还留了一些,加上王知节、崔元护这些人捐了一些,差不多有八十万两,儿臣准备不够的话再向姐姐借一些。”

    安寿“呸”了声,站起身道:“我可没有闲钱让你糟蹋,让那些阿谀你的人掏钱吧,说不定有人还巴结不上呢。母后,时间不早了,我带着霖儿回去了。”

    王皇后心中有事,没有挽留女儿吃饭。等安寿离开后,王皇后道:“伟儿,你去把银票都拿给我。”

    “母后。”石重伟有些肉疼,撒娇道:“母后,庄子我不买了,那些钱可以留做他用,您别拿走。”

    王皇后骂道:“你是太子,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还怕没有庄子。你把钱拿来,母后想办法让你父皇把庄子赐给你,这样名正言顺不怕御史弹劾。”

    石重伟大喜,命人从东宫取来银票,一共八十二万两。王皇后数了十二万两还给他,将一百七十万两银票归拢在一起,看看天色将暗,派人去请石方真来坤宁宫用膳。

    一家三口吃过饭,王皇后取出银票道:“万岁,伟儿听说你要变卖庄园充盈国库,甚为忧急,向东宫的近臣提及要解万岁之忧。他把平日节省下的钱捐献了出来,东宫的臣子们感佩太子义举,纷纷慷慨解囊,臣妾和安寿、?成听说后也捐助了些,还有王家、柳家、崔家等世家也有所表示,一共是一百七十万两,请万岁收为国用,暂解国库空虚之急。”

    “伟儿长大了,知道心忧国事,父皇甚慰。”石方真?叫胄Φ溃骸罢舛问奔浼喙?苡谐そ??孪喙??蜗蛭以弈愦厦艉醚В?k鹿?省2淮恚?庋?薜慕?浇?床拍芊判牡卮??恪!?/p>

    石重伟暗自汗颜,表面上诚恐地道:“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王皇后笑道:“万岁,伟儿已经十六岁了,明年该为他选太子妃了。”

    “是啊,一晃伟儿都长大成人了,朕也老了。”石方真感叹道:“选太子妃之事交由梓童便是。”

    “万岁正值壮年,哪里老了。北伐归来,万岁龙马精神,倒是臣妾人老珠黄了。”王皇后有些伤感地道。

    石方真握住王皇后的手,道:“梓童在我眼中一如当年模样,丝毫没变。”

    王皇后趁机道:“伟儿眼看就要娶亲,他平日与臣僚往来不好总在东宫。万岁,要不然将雁山的庄园赐一座给伟儿,让他有休憩接待臣属之所,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准奏。”

    一切尽如所料。

    (致敬书友35513791,王皇后这个主意是他出的。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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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