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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二章刺史驾临

    被灾民视为救命稻草的赈灾粮队在长长的夹送中进了县衙,有心细的灾民发现这些牛车不过八十辆,每辆牛车满打满算能拉一千五百斤,八十辆车不过千石,只够支撑三两天,如果朝庭只运来这点粮,那十五六万灾民至少要饿死近半。

    就是众人惶惶不安交头接耳的时候,县衙的胥吏前来宣布,刚才是府衙的艾刺史亲自押送部分粮草来救助看望灾民,朝庭首批五万石赈灾粮已经进入端州境内,不日就会送到。

    欢声雷动,不少灾民不顾地上的泥泞跪在地上叩谢皇恩,有的人热泪盈眶,原打算卖妻卖儿女的打消了主意,坐等朝庭的救助到来。

    杨思齐心中暗叹天不助我,只要这消息晚到两天,他就会杀死施粥的胥吏,带着饥饿的灾民攻占县城,一路往西北攻城掠地,让大郑的南部动荡起来。当然他知道靠这十几万灾民不可能造反成功,这十几万人的生死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慈不掌兵,他只要能带着千把战余逃到西域,此行便称得上意外之喜了。

    消息传到南门外,不少懒汉从上堤的队伍中悄然溜走,这伙人算盘打得精,县衙的储粮加上今日送至的千石粮食足够支撑到朝庭的赈灾粮到来,何必那么辛苦到河堤上卖命。

    上午一处重要的豁口顺利合龙让李玉波精神大振,剩下的三处的溃口位置都不是很要紧,附近也没有什么村庄,而且水势在下降,一个上午洪水便降了一尺多,照这样的趋势再有两天就能将端州境内的豁口全都堵上了。

    夫役们刚才都拼尽全力,李玉波看看接近午时,索性吩咐伙夫生伙造饭,除了稀粥外一个人还有两个粗粮馒头,平日里早、午只有一个馒头,至于晚餐喝两碗稀饭对付对付就是。

    在河堤上干得都是力气活,没吃饱可不行,转运使衙门此时不敢克扣夫役的口粮,照三千人的标准,每人每天按两斤粮的标准供应,李玉波处治了好几个从中克扣粮食的小吏,总算刹住了歪风。

    吃饭的时候大伙眉开眼笑,河堤上的馒头虽然味道一般,可是够大够实,两个下肚总算能混顿饱餐,李大人还特意吩咐每十人一组配了碟咸菜,越发让人味口大开。

    江安义和一群汉子围坐在堤上,中间是一锅稀粥,每个两个馒头抓在手中,大伙有说有笑,边大口喝粥边跟江安义说笑着。江安义发现堤边多了许多半大的小孩,褴褛的衣服赤着脚,有的还牵着更小的弟妹,眼勾勾地盯着吃饭的大人。

    有人喝斥道:“爷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哪有东西施舍给你们,快滚。”

    身旁的赵哥默然起身,将手中的一个馒头扯成数块,分给几个小孩,四散的孩子看到这里有人散粮,立时围拢了一大堆,赵哥为难地看着手中另一个咬了一半的馒头,分给这些孩子自己光靠吃粥是扛不动石头干不动活计的。

    江安义手中的馒头咬了一口,粗砺得难以下咽,看到小孩围着赵哥,也跟着站起身,将手中两个馒头扯散,分给那些孩子。被江安义和赵哥感染,不少汉子纷纷起身将馒头分成数块,散给这些小孩。

    “好,身处困境不忘良善之心,着实让李某感佩。”身后传来李玉波的声音,江安义和众人转身行礼。

    李玉波手中拿着一个馒头,笑着对江安义道:“方才许了你一个馒头,李某给你拿来。”

    一个胥吏装扮的人道:“李大人和大伙一样吃食,这个馒头是李大人自己节省下来的,还不快谢过李大人。”

    “不用,应该是李某人谢谢大家才是。”李玉波摆手,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河堤决口让百姓受苦,这是转运使衙门的责任。可惜工地上的粮食每日算定五十石,李某为保证大伙有力气干活,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救助这些受苦的百姓。”

    “大人与我等同吃同住同作,我等对大人十分敬佩。”江安义的话引得身旁众人纷纷点头,交口称赞起李大人来。

    李玉波看了一眼地上空空的粥锅,对江安义道:“你的吃食都给了这些孩子,到我帐中吃几口稀粥,我有话问你。”

    江安义也想找机会接近李玉波,李玉波是转运使衙门的典作,所有的河务都是他所督造,应该最清晰其中的弊处,看李玉波的行事,不像是贪腐之人。

    李玉波的住处和夫役们一样,都是扎在堤坝上的帐篷,只不过夫役们十人一个帐篷,而李玉波则是和两名随从住在一起,相对宽松些。走进帐内,一股酸臭味直呛口鼻,连日阴雨,帐篷内的东西都有些发霉,江安义看到帐篷边一个木箱上居然长出了白色的菌子。

    显然李玉波和两名随从都习惯了这环境,招呼江安义在中间的小几旁坐下。江安义见桌上五个馒头,一?粥一碟小菜,跟外面的夫役所吃一般无二,那少了的馒头正是给了自己。

    李玉波示意随从替江安义盛了碗粥,自己抓起馒头在手,咬了一口,端起粥大口地吞咽着。等半个馒头下了肚,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人。”

    “在下姓江,小时随父亲读过几天书。”江安义勉强调匀呼吸,适应帐篷内的气味。

    李玉波没有细问,道:“我看你有把子力气,可愿跟在李某身边做些差事?”

    这位典作大人起了爱材之心,招揽起江安义来。这等机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江安义有些哭笑不得,演戏演全套,假装欣喜地答应。

    外面乱哄哄地吵闹,江安义跟着李玉波出来观看,只见长长的队伍来到。万怀杰躲回转运使衙门,总算留下了个姓魏的主簿与李玉波接洽。魏主簿把常转运使的吩咐告诉李玉波,要他利用这些新招募的灾民,在三天内将端州境内的豁口全堵上。

    李玉波十分恼怒,常玉超等人的打算他清楚,不过是想抢在钦差来临之前堵上贪腐的证据,钦差大臣来视察总不能挖开大堤来验看吧,至于其他地段的豁口,再徐徐图之。

    王捕头上前拜见,道:“李大人,袁大人让卑职送来二百石粮食,供这些灾民食用四天。”

    八千人才二百石粮食,如果按每人两斤的量计算,才够一天半食用,按四天计算那这些人一天仅供粮八两,这点粮食怎么可能有力气在大坝上干活,这分明是到自己这里打秋风来了。

    李玉波毫不客气地斥道:“大堤上干的都是力气活,八两粮拉几次尿就饿了,你让本官怎么驱使这些人干活?如果按你们所说这些人一天仅食八两,而原来的民?敢惶彀戳浇锏氖沉浚?闶亲急溉迷置窈兔?父梢徽搪穑俊?/p>

    魏主簿是常转运使的亲信,并不惧这位李典作,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十六万灾民聚在林华县城,一天能有八两粮这些灾民已是感恩载德,李典作只管驱使他们干活,谁要是不出力,自然有的是人想来干。”

    李玉波怒道:“你是这想用这些灾民的血肉来填大堤,常某做不出这样事来。”

    “典作大人自去与转运使大人分说,有气别冲魏某发。”魏主簿阴阳怪气地应道。

    李玉波吩咐身旁的随从安置灾民,自己怒冲冲地回了帐篷,片刻后换了青色的官服出来,有从人牵过两匹马,看样子真的准备回转运使衙门撞木钟。两名贴身随从被人差去安置灾民,李玉波瞥见站在一边的江安义,问道:“你可会骑马?”

    江安义点头,李玉波道:“你随我来。”

    翻身上马,李玉波带着江安义奔向林华县,身后传来魏主簿的大呼小叫声,“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吃饱了还不快开工,哪里还有豁口,快点堵上。”

    江安义有些不解,催马与李玉波并排,问道:“大人,那个主簿怎么如此大胆,无视上下尊卑,直接顶撞大人?”

    驰出一段,李玉波才叹道:“转运使衙门内冗员繁杂,各自钩连,这个魏守泉逢迎常转运使,仗着常某人的信宠,将自家的亲戚十余人安排在河工之中任职,侵蚀国帑,上下盘剥。我曾数次向常转运使告发其人,都不了了之,所以这个魏主簿视我为眼中钉。”

    吐出几句牢骚后,李玉波不再言语,江安义知道他和李玉波相识不过半日,交浅言深李玉波不可能对自己多说什么。

    两人在转运使衙门前跳下马,李玉波甩大步往里走,问道:“常大人可在?”

    上前牵马的胥吏禀道:“李大人,转运使大人去了县衙,艾刺史驾临林华县,衙门内的大小官员都前去拜见了。”

    李玉波立住腿,讶然道:“艾刺史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时,李玉波立刻醒悟过来,心中暗骂了句老狐狸。李玉波虽然专心实务,但毕竟在官场混迹近二十年,对官场上的伎俩多少清楚些,艾刺史选择这个时候来,是因为钦差大臣快到来,元华江溃堤,作为州刺史肯定要来查看的。如果早来了,抗洪抢险的担子就要由他这个刺史来承担,如果来晚了,钦差已至,不说陪钦差是件苦差事,便是天子知道也会说他不称职。趁这个时候来林华县,抢险接近尾声,四处看看便能分走抗灾的功劳,再带点粮食来,那些灾民还得感恩戴德,一举数得。

    李玉波是去年六月从都水监掌固调任江南转运使衙门的典作,说起来还不满一年时间,还从未见过刺史大人,但关于艾刺史的听闻却知道不少。这位艾大人名叫艾华,今年五十有七,宦海浮沉三十载,都是在地方上任官,从未做过京官。

    端州是上州,刺史是从三品的官阶,再往上升就是六部九卿的实职了,看艾刺史的行事可知他没有这种想法,在端州为官讲究上下和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江南转运使衙门打点上下官员,少不了给这位刺史大人烧香,李玉波是被排除在常玉超的集团外,但他隐约听过送给艾刺史的银两被退了回来,后来常玉超换成名人字画,艾刺史方才收下。

    站在门前略思片刻,李玉波决定不去县衙凑热闹,见了刺史也不得能讨好,索性就在转运使衙门等转运使回来。他在转运使衙门有自己的官廨,带着江安义入内吩咐属吏拿些吃食来,又让准备热水,准备吃饱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第六百零三章偷梁换柱

    县衙大堂内又潮又湿,袁县令让人将四面的窗户都打开,清新的空气吹入,将大堂内那股腐霉味刮走了些。

    艾刺史发现公案后的江牙山海图上都是星星点点的霉斑,椅子都有一种滑腻感,强忍着心中不适,示意参见的众人免礼坐下。左侧一排椅子坐着转运使衙门的官员,以常玉超为首,万怀杰、段爽、邹素洁、邱光明以及玉公子熊以安依次排坐,右侧则是以袁德成为首的县衙官员。

    江南转运使衙门是朝庭特派,但名义上还要服从当地州府的管辖,元华江决堤之初,转运使衙门便派副使段爽到府衙报信,当然同时也送去了一批字画古玩,东西艾刺史收下了,却只回了句尽力救灾,等待朝庭处置。

    元华江决堤之事能否顺利过关,还需刺史大人从中斡旋,所以常玉超姿态放得很低,与属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着艾刺史,试探着刺史对决堤的态度。艾刺史依旧微笑着,满面春风,常玉超心中暗恨,每年数千两珍玩字画得不到一句实话,不愧被人称为老狐狸,不过既然吞了饵,岂容你轻易脱身。

    “德成的伤势不要紧吧。”艾刺史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此次赈灾德成居功甚伟,本府定会向朝庭奏明为你请功。”

    失血不少,袁德成感觉昏沉欲睡,强打精神道:“多谢大人关怀,这些都是卑职该做的事,不敢居功。”

    “不知刺伤德成的匪人可能拿到?”艾伟问道:“可知匪人是何来历?”

    向县丞抢先答道:“尚未拿获,纪州统正在全力缉拿。那匪人厉害,会飞檐走壁,当时……”

    难得有机会在刺史大人面前说话,县丞向全洪力求在上官面前留下好印象,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有意无意地提及他在袁县令身后拉了一把,这才让袁县令脱得杀身之祸。主簿梁桂才暗暗鄙夷,当时他就在旁边,所谓的拉了袁县令一把,其实是这位向县丞惊慌闪躲,踩到了袁县令的后襟,客观上拉倒了袁县令。

    艾刺史像是听得认真,向县丞说得越发精神,其实艾伟心中早将这位县丞大人归于夸夸其谈之人。等向县丞说了一柱香的功夫,艾伟打断他道:“纪州统现在何处?”

    袁德成应道:“纪州统发觉有人在灾民之中挑唆,意图造反,方才南门外就发现了煽动之人,被潜伏的龙卫发现,本县捕头在抓拿匪徒时还被砍伤,纪大人带着手下正四处追拿这些匪徒。”

    元华江决堤跟刺史的关系不大,但如果灾民造反的话刺史就罪责难逃,艾伟变了颜色,坐正身子敛容追问道:“袁县令可有应对措施?”

    称呼是门学问,方才称呼德成是朋友或长辈间的关怀,显得亲近,此刻叫袁县令便是公事公办,林华县聚集了十五六万灾民,如果激起民变那艾刺史想平安致仕都难。

    “大人,林华县仅有七十六名衙役,勉强维持着秩序,实在无力应变。”袁德成苦笑道。

    “本府带来了两百名府兵,让他们立刻加强警戒,预防事端。龙卫处自有纪州统安排,如果纪州统有什么要求,县衙尽力配合。”艾伟立说立行,立刻召开带队的校尉,让他将二百名府兵分成四队,在四门帮着维持秩序。

    袁德成感激地道:“大人仁厚,此举防范于未然,那些匪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艾伟面色沉重,道:“千万不可大意。林华县聚集了十五万多灾民,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是个隐患,要釜里抽薪想办法将他县的灾民驱回属地才妥。”

    袁德成有些发急,道:“大人,这些灾民皆是大郑子民,何分彼此,林华县得大人运来的千石粮,足以支撑到朝庭的赈灾粮到来。灾民拖家带口,连日饥谨,无力返乡,下官认为不能随意驱赶他们还乡,否则反易被匪人利用。”

    艾伟看着发急的袁县令,心中微叹,人都有毛病,这个袁县令勇于任事,心怀百姓,但却过于好名,同样容易被人利用,微笑着解释道:“袁大人勿急,灾民之所以齐聚林华县,一是因为德成你赈灾有方,二是林华县储粮较多,能够支撑灾民活命,德成之功百姓都看在眼中,进城之时我虽然坐在轿中,但也听到颂扬之声。”

    “不过,德成你是林华县县令,赈济林华县境内的灾民是你应尽之责。”艾伟摆手制止试图插言的袁德成,继续道:“周围数县的县令不能赈济受灾百姓,本府事后定要严责。灾民齐聚易生事端,今日之事足以表明灾民之中有居心叵测之徒,欲行大逆之事,此等苗头绝不可疏突,唯有当机立断加以处置,否则酿成大祸谁来承担责任,是你袁大人还是本府?”

    袁德成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最后无声地叹息了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艾刺史不紧不慢地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道:“当然,本府不会蛮横地就让灾民返乡。本府会派人给其他县送信,让他们派衙役来接还本县的灾民,返程路上每个灾民按一天一斤粮的数额给足所需,并责令当地县衙待灾民返乡后妥善救助。朝庭的赈灾粮马上就要到来,这样就不怕灾民闹事或者不离开了。”

    “大人深谋远虑,我等佩服。”大堂上乱糟糟的一阵马屁声,袁德成想了想觉得艾刺史的法子确实不错,既减轻了县衙的负担又减少了隐患。

    常玉超见艾刺史担心灾民动乱远甚于元华江决堤,心中隐隐冒出个念头,如果灾民真的乱起来,朝庭恐怕就顾不上查处元华江决堤而是首先平乱,届时转运使衙门早已将一切遮盖妥当,钦差大人无处可查。

    这念头像邪恶的火苗在常玉超的心中燃烧着,一直等到回了自家转运使衙门,火苗越燃越旺,大有冲天之势。常玉超告诫自己,这种念头只能暗中着力,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首先被烧成灰烬的就是自己。

    屁股刚落椅子,胥吏便进来禀报,典作李玉波来了。常玉波横了万怀兴一眼,这个万副使当真没用,在南门处被灾民吓得逃了回来,让他带两千两银子与李玉波通融的事自然搁置下来,幸好李玉波自己回来了。

    万怀兴讪讪地起身道:“常大人,下官先去见见他,说说话。”

    典作的官廨在南边,与工具房同在一个院子。万怀兴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院内传出如雷的鼾声,院中凉亭中小吏们掩嘴偷笑,窃窃私语,看到万怀兴到来忙起身迎道:“万大人来找李大人吗,李大人睡着了,呵呵,万大人您听,这鼾声像打雷一样。”

    “大胆,尔等也敢笑话李典作。李典作在大堤上操劳近月,吃不好睡不香,尔等在衙门中游手好闲,真该让尔等也去堤坝上运运石头。”万怀兴喝斥道。李玉波在转运使衙门深受排挤,这些胥吏最为油滑,自然见风使舵,阳奉阳违。万怀兴也曾干过典作之职,深明李玉波的困境,偶尔会替李玉波说上几句好话,在转运使衙门中,李玉波与万怀兴的关系不错,所以常玉超才让万怀兴带着银票来找李玉波。

    鼾声如雷,看样子一下子是醒不过来了,万怀兴问道:“李大人睡下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要不要卑职前去唤醒李典作?”小吏躬身问道。

    万怀兴有些发急,大堂上常玉超等人还在等信,看李玉波这架式睡到明天早上醒来也有可能。

    另一个小吏看出万怀兴的犹豫,笑道:“李大人带回一名随从,万大人有什么话不妨先问问他,说不定到时李大人就已经醒过来了。”

    江安义就靠在官廨的栏杆上打盹,小吏把他喊到万怀兴向前。万怀兴不认识江安义,江安义可在南门前见过这位万大人丑态,知道他是转运使衙门的副使,原本要招募民?干系痰模?幌氡辉置褚幌庞峙芑亓搜妹拧?/p>

    万怀兴问江安义河堤修补得怎么样了,还有几处溃口,江安义一问三不知,最后气得万怀兴问道:“你这个随从是怎么做的,李老弟怎么招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话出口,万怀兴心头一动,转运使衙门中这样的蠢货不在少数,这些人都是上下官员的亲友,是专门贴在河工上吸血的存在,自己也安排了几名族弟、侄儿进衙门,莫非此人是李玉波的亲戚。都说李玉波为人刚正,从未安置过私人,哈哈,被我发现了一个。

    发现李玉波终于同流合污,万怀兴的心情立时舒畅起来,看来说服李玉波不难,李老弟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早就收下衙门以伙食结余分摊的银子,哪用这般受累,也不会被上下排挤,等他拿了那两千两银子,自己可要好好取笑他两句。

    江安义见万怀兴突然换了张笑脸,心中嘀咕这位不会来什么笑里藏刀吧,暗自警惕。哪知万大人换了语气,关切地问他是哪里人,与李典作是什么关系,江安义醒悟过来,心知这位万大人猜错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揭破,含糊其词地应对着。

    鼾声中,前战悄然开始。

第六百零四章借刀伤人

    几番试探下来,万怀兴发现眼前这小子滑不溜手,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好感立去,万怀兴懒得再和江安义磨牙,沉下脸来道:“时辰不早了,常大人还在等消息,你去将李大人唤醒,本官有事要与李大人说。”

    这脸变得好快,江安义心中好笑,转身进了官廨,里屋隔出一间,便是李玉波的住处。好不容易鼾声止住,江安义道明来意,李玉波起身迎客,与万怀兴见面。

    江安义等人被赶出门外,留下万怀兴与李玉波密谈,万怀兴的声音虽不高,江安义就站在门外不远,凝神去听依旧听得真切。寒喧几句,万怀兴道明来意,从怀中掏出叠银票放在几上,两个指头推向李玉波那边。

    李玉波瞥了一眼,道:“万兄,这是何意?”

    “这是你去年六月以来在衙门积下的伙食结余,你一直不肯领,常大人让我给你带来。李老弟,这伙食结余衙门每个人都有份,包括胥吏也有分配,你一个人不领岂不让大伙难做。”万怀兴语重心长地劝道。

    李玉波伸手,却是拿桌上的茶盅,端在手里用茶盖拨弄着盅中茶味,淡淡地道:“万兄,这银子李某不敢要,你还是拿回去替我谢谢常大人。”

    万怀兴有些急了,声音近乎吼起来:“李老弟何必这么固执,做人须知和光同尘,你这般做法怎么能在衙门立足?”

    “李某只是名工匠,做不来官,也不知道什么叫和光同尘,但李某知道河岸决堤,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受灾,此次被淹死的百姓就多达千人,这银子太过血腥,李某要是拿人恐怕晚上睡不着觉。”李玉波看着手中的茶盅顾自道。

    江安义暗暗点头,官场上有贪官污吏也有正直之人,来到林华县后,县令袁德成和典作李玉波都让他感觉吾道不孤。

    “李老弟,你在都水监多年,河工的弊端并非起于你我之手,往前追溯可到千年……”

    万怀兴滔滔不绝地讲了两柱香的时间,摆事实、讲道理、论交情,江安义心想这位万大人如果出家为僧,定能舌灿莲花说得顽石点头。可惜李玉波比顽石还硬,一语不发,任凭万怀兴摆弄口舌。

    讲者口干舌躁,听者毫不动容,万怀兴端起茶一饮而尽,最后努力一把,压低声音道:“此次元华江决堤,朝庭派出钦差前来查问,值此危难之季,我转运使衙门上下应该齐心协力应对难关。李兄身为衙门的要员,应该看在同僚的情份上同舟共济,衙门上下人等必然感念李老弟的恩德。”

    李玉波默然良久,方才道:“钦差查问,李某自当据实禀报。”

    屋内传出万怀兴气急败坏的声音,“李玉波,你真是冥顽不化,害人害己,你是打算卖友求荣了,我看你今后如何在衙门立足。告辞!”

    “万大人,别忘了带上桌上的东西。”李玉波冷冷地道。

    万怀兴摔门而出,众胥吏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纷纷簇拥着送万怀兴。江安义走进屋内,见李玉波眉头紧皱,捂着茶盅呆呆发愣,看来这位李大人并不轻松。听到江安义的脚步声,李玉波将茶盅放回几上,站起身道:“此处已不可留,跟我回大堤。”

    行色匆匆,李玉波带着江安义到马厩牵出马,急驰离开。

    万怀兴沮丧地回到转运使衙门大堂,众人看到他一脸苦瓜样都知情况不妙。简短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万怀兴咬牙道:“李玉波是铁了心与我等做对,看来准备向钦差举报我们,卖了大伙他好升官。”

    堂上众人色变,常玉超挥手让堂上的胥吏退下,大门掩上,大堂内变得阴森起来,沉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在大堂内回响,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我等险矣。”段爽悲叹道,打破沉寂。

    常玉超拈着胡须,深陷的眼中凶光一闪,沉声道:“如果李玉波真的将实情道出,在座的各位丢官罢职都是轻的,说不定杖责发配甚至要掉脑袋。”

    话语向寒风在大堂内飘荡,不少人感觉到脖项后的丝丝凉意,情不自禁地缩了缩。玉公子熊以安好整以暇地玩弄着手中折扇,心中暗哂,充军杀头可没有本公子的事,自己不缺银子,衙门每月分来的银子都积在一处,钦差要是查问一起上交便是,反正自己的差使都让常玉超让人兼了,不沾手自然没有过错。

    常玉超的目光落在熊以安的身上,笑道:“熊公子是皇亲贵戚,见多识广,不知有何高见?”

    “刷”地一下打开折扇,熊以安轻轻地扇动两下,鬓边的长发被扇风飞拂,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风流,要是此刻有什么燕儿、媚儿在,定然会两眼放光,娇呼出声。

    “熊某不过是八品的都水参军,位卑权轻,一切听从转运使大人的吩咐。”熊以安合上折扇,双手抱拳向常玉超拱手道。

    小狐狸想推卸责任,常玉超冷笑,这个时候大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单飞门都没有,何况熊以安这只蚂蚱还是金色的,越发不能让他飞走。

    想到这里,常玉超温和地笑道:“元华江决堤,转运使衙门责无旁贷,熊参军年富力强应该多担些重任。钦差即将到来,熊参军这几日不妨先行到河堤巡视,自查存在哪些疏漏,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熊以安心中怒骂,这分明是把自己摆在前面挡风遮雨,河工弊端有哪些还用自查吗,都是在座的几人弄出来的,贪污银两、以次充好、优亲厚友、克价肥私、累民扰民多得数不胜数,让自己去巡视,查出问题报还是不报?钦差查问,常玉超一摊手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自己,想的倒美。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子,熊以安当即站起身来道:“熊某这几日偶染风寒,精力不济,实在不能担此重任,还望转运使大人另委贤德,熊某头昏眼花,体力不支,先行告辞前去看大夫了。”

    看着熊以安扬长而去,堂上众人面面相?,这位爷底气足,人比人气死人。常玉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胡须拈断了好几根,看来自己想利用熊以安的打算要落空,现在看来这位玉公子能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盘算落空,麻烦仍需解决。常玉超喘息了片刻,理顺心情,缓缓地开口道:“大伙都看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熊公子不愿帮忙,也不能强求,不过他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没有那样容易。我等却是绑在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切不可三心二意。”

    “大人放心,我等定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邹素洁站起身慨然道,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表态。

    “好,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常某相信我等齐心协力定能共渡难关。”常玉超也站起身,冲着大伙抱拳拱手。

    段爽提醒道:“大人,既然李玉波不肯与我等同进退,便不能让他在外面散布于我等不利的言语,应该把他软禁起来,对外只说他日夜操劳病倒,在衙门养病,河堤上便让魏主薄主持。”

    常玉超被点醒,点头道:“不错,来人,去把李典作请来。”

    片刻功夫,前去请人的胥吏回报,李典作已经带着随从离开。邱光明急道:“不能放走了李玉波,常大人,快派人去追他回来。”

    常玉超颓然道:“虎入深山再难掌握,此刻再派人去追越发引人注目。邹素洁,你和叶老板交情不错,他家养着不少……”

    话语越来越低,大堂内几颗脑袋越凑越近,低低的声音有如鬼声啾啾,间或一两声阴笑传出,让人毛骨悚然。

    熊以安出了大堂,没有回官廨,而是直接回了家。他在转运使衙门的左旁买了栋宅院,除了家中带来的四名家仆外,又在人市上买了四名年少貌美的丫环。家仆熊勇正准备出门,与迈步进门的熊与安打了个照面,熊勇顾不上赔礼,轻声道:“少爷,老爷派人送信来了。”

    书房,熊以安看到了父亲送来的信,信中透露出一个绝密的消息,原化州刺史江安义极可能奉旨前来暗访。

    熊执仁十分重视江安义,四月十一日便派人前往江府邀他过府饮宴,结果送请柬的家人回来禀报,江安义出门有事不在京中。熊执仁一愣,江安义身为化州刺史三年一次进京朝觐,天子还没有让他回返前怎么可能离京。特别是太子说天子决定留他在京,江安义更不可能离京外出。

    细细地思虑一番,熊执仁派家人前去打听清楚江安义何时出的京,都带了什么人,带了什么东西,准备去外几天等等。等家人回报江安义仅带了个随从,带着衣物匆匆南下,并没有交待几天后回来,熊执仁便有了初步的猜测。

    前往东宫等太子回来,翁婿一交谈,熊执仁已经有八分确认江安义前往了元华江查探决堤情况,不用问天子明面上派出御史中丞鲁从茗为钦差,暗地却让江安义为暗使,一明一暗,看样子元华江的河工弊政要大发了。

    回到自家熊执仁忧心忡忡,他从儿子熊以安的家信中对转运使衙门的弊政有所了解,知道儿子也分了不少银子,他多了个心眼,叮嘱先不要动用那些钱,以后调任还没出事再慢慢享用。江安义是什么人,天子的信臣,他出马绝不可能徇私,又是暗中查探,转运使衙门的官员怕是难逃一劫了。

    对于他人的生死熊执仁不放在心上,但儿子的安危不能不管,在书房写下一封详细的信,叫来家人熊平,让他立即出城南下送信。借了东宫的名义,熊平通过驿站换马南下,仅比江安义晚一天便来到了林华县。

    看完信,熊以安暗自侥幸,幸亏自己没有陷在转运使衙门的泥潭中。既然知道了江安义暗中到来,自己是不是可以想什么办法与这位暗里的钦差接触一下,顺手卖点消息,得些功劳。

    熊以安把玩着手中折扇,微笑着思索着。

第六百零五章险情加重

    当江安义跟着李玉波回到大堤时,发觉大堤上出了状况,吵闹声沸反盈天,人群分成两队相互怒骂,几名胥吏装扮的人正在中间劝阻。

    “李大人来了。”听到马蹄声,人少的一方露出喜色,有人迎来。江安义心想,莫非是新招募的民?负鸵郧暗拿?阜5?顺逋弧?/p>

    李玉波跳下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江安义,冲着迎来的一名随从问道:“怎么回事?”

    那名随从苦着脸道:“大人你去了衙门,卑职去安置新来的民?浮n褐鞑敬?戳硕?俣フ逝瘢?睦锕挥谩6?艺庑┱逝裥嗬貌豢埃?杂么蟮愕乇闼嚎?谧樱?挥邪胧?苊闱渴褂谩!?/p>

    李玉波清楚,不用问这批帐篷肯定是拿了好处,花两到三倍的价钱买一批不能使用的次货,这是转运使衙门惯用的手法。江安义默默在心中记上一笔,到时候顺藤摸瓜查问是谁在徇私。

    “库房中剩下五十顶帐篷,卑职又让老人手挤挤,再腾出八十顶来,加上那二百顶,每顶帐内安置二十来人,好在天气不冷,实在挤不下就让他们住在外面背风处。”

    李玉波点点头,对手下的处置表示满意,道:“坚持三四天,把所有豁口堵上就好了。”

    “魏主簿要大伙上工,那些新到的民?阜追捉腥旅挥谐苑姑挥辛ζ??褐鞑颈惴愿牢颐歉??亲龇埂?墒钦庑┤艘惶熘挥邪肆搅福?豢赡馨蠢先耸帜茄?才拧=峁?氯耸志醯貌还??衬制鹄矗??笠谎??新?贰q妹鸥?牧甘呈怯惺?模?绻?绽先耸值谋曜寂浔福?钦庑┐媪该魈炀鸵?怨狻!?/p>

    李玉波眉头紧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无粮他也没办法,要依他根本用不着这些新手,新来的八千人分明是来添乱的,可是上命所派,袁县令也有他的考虑,只能暂时安顿下来。

    江安义跟着李玉波在转运使衙门吃的午饭,即使李玉波不受待见,可公厨端上来的菜有鱼有肉,四菜一汤,白面馒头堆得高高的,对比一下真是朱门酒肉臭,肉有冻死骨。

    “卑职与魏主簿解释,哪知魏主簿说尽管按老人手的标准做饭,粮食不够让大人您到转运使衙门要去。那些新人听了吵嚷得越发厉害,老人听说新人要吃他们的粮,自然不让,双方互不相让,卑职等人正尽力劝说,大人总算赶到了。”

    李玉波大踏步走到高处,扫了一眼人群,道:“李某刚从县里回来,从艾刺史那里得到消息,再有三四天朝庭的赈灾粮就会到来,大伙不用担心。”

    看到底下的人群露出轻松之色,李玉波继续道:“大堤豁口剩下不多,顶多两天就堵上,我算了一下还有存粮三百石,加上新运来的二百石,足够大伙三天的食量了,让厨房辛苦些,再招二十个伙夫,就按每人二斤的量供应。”

    此话一落,欢声雷动,压过了滔滔的江流声。李玉波心想,要是过了三天赈灾粮不到,索性带了这些民?傅阶?耸寡妹盘至甘橙ァ5任?5拿?干4ィ?钣癫ㄅ?萋?娴氐溃骸拔菏厝?赖侥睦锶チ耍俊?/p>

    那名随从苦笑着伸手朝西一指,道:“魏主簿说江水滔滔正宜垂纶,带着几名随从在前面弯处钓鱼去了,还说钓到鱼晚上加菜,也算他为抗洪尽把力。”

    李玉波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江安义郁闷,朝庭的钦差眼看就要到来,为什么转运使衙门的官员敢如此肆无忌惮,莫非真以为上下勾结便可对抗天子的旨意。江安义不知道,河工弊政由来已久,罚不胜罚,而且多是集体贪腐,惩罚前任后任依旧,朝庭总不能一股脑将所以河工官吏都惩治,那样靠谁来治河。

    随着府兵出现在林华县四门,而粥锅比往日更浓稠了几分,灾民们的心安定了不少,加上河堤上招募走了八千人,领粥的灾民人人有份,总算都混上了一碗。那些欲图挑动的人见机不妙,一个个寻机离开,傍晚时分,陆续出现在林华县东北角的丰田村。

    丰田村离县城有十八里,地势较高,没有遭受洪水,村里有百余户人家,通往村子的小道难行,所以没有灾民来这里乞讨。村西槐树下有间土地庙,杨思齐就临时落脚在这里。

    土地庙没有庙祝,连日的大雨让屋顶漏了一块,雨水正好滴落在土地神的身上,让泥神被侵蚀地瘫成一团,村民一时顾不上这里。庙侧的干处升着火,烟气从正中的窟窿冒出,像是招摇的旗帜,走近庙门,一股浓郁的香味冒出来。

    粮食紧俏难不住杨思齐,刺杀袁德成失手后,他随即出了城,在山中转了一圈,查明身后并无跟踪,顺手在山间猎了一只野猪,两只野兔还有两只野鸡,提着满满的收获回了事先约定见面的地点。

    时间还早,手下应该还在林华县见机行事,杨思齐亲自动手处理起猎物,准备犒劳一下手下。鸡拔毛下锅,野猪剥皮切块也丢进去乱炖,两只野兔串起来在火上烤,正烤到色泽金黄滋滋冒油时,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兔崽子们来的可真是时候”,杨思齐笑骂道:“谁带了酒来,咱们今天吃个痛快。”

    “杨爷,朱大哥受伤了,您快来看看。”一个声音急急地道。

    朱雷受伤了,杨思齐一惊,朱雷是他此次带来的人手中最得力的,挑动灾民暴乱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杨思齐站起身,从门外涌进七八条汉子,朱雷被两人架着进来。两人小心地将朱雷放在地上,朱雷右手撑地,抬起头望向杨思齐,惭愧地道:“杨爷,我被龙卫的高手暗算了,要不是兄弟们舍死相救,恐怕就不能回来再见杨爷了。”

    杨思齐沉着脸,伸手一撕朱雷的左肩,衣服被扯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紫红的伤口,鼓得像个馒头。

    “被什么东西伤到?”

    朱雷摇摇头道:“不知道,凭感觉像是块不大的石头。”

    不大的石头伤成这个样子,杨思齐蹲下身子细看伤口。行家看门道,杨思齐发现伤处不大,正如朱雷所说是个不大的物件所伤,一个小物件能造成这样重的伤口,动手的人是高手,功力与自己相仿。如此高手怎么会轻易放过朱雷,莫不是想顺藤摸瓜。

    杨思齐脸色一变,问道:“一路上可有人追踪?”

    那个最初开声的汉子道:“杨爷放心,我们并没有直接过来,一路上折过数次,没有发现人跟在后面。而且我让小罗、小俞守在路口,有人跟踪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杨思齐点点头,说话的汉子叫任强,心思缜密,他的话可信。伸手从怀中取出匕首,对朱雷道:“忍着点,我要替你放出伤处的淤血,要不然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说话时,匕首毫不迟疑地割落,紫红色淤血顺刀流出,朱雷闷哼一声,紧咬牙关不再出声,头上却见了汗。杨思齐手脚麻利,片刻间就挤出淤血,替他敷上金创药,包扎好。让朱雷盘脚坐好,杨思齐双手抵住朱雷的后心,运气替他疏通肩头的经络,足足忙了两刻钟方才收功。

    守在外面的小罗和小俞都已经回来,杨思齐招呼大家吃东西,有人替他捞了块猪肉,杨思齐拿在手中汁水淋漓地咬着。其他人边吃东西边汇报情况,当杨思齐听到刺史艾伟带着府兵和粮食进城,神情越发冷峻,情势对他们越发不利了,有些事要提前了,今夜自己便去找找转运使衙门那群狗官嘴里所说的李典作李玉波。

    江安义被李玉波安排在他的帐篷内,几块石头上面搭块木板,放了一床棕毡便是住处。江安义自然不会挑剔,何况那些民?付??鋈思芬桓稣逝窳??淼牡胤蕉济挥校?姓庋?奶跫?退悴淮砹恕?/p>

    天慢慢暗下来,大地被黑暗笼罩,停歇了一天的雨又悄无声息地下起来。钓鱼的魏主簿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了,他当然不会住在臭哄哄的帐篷中,大堤上的稀粥民?该浅缘门缦悖?谖捍笕说难壑惺侵硎巢蝗纭?/p>

    劳累了一天的李玉波回到住处,刚端起碗喝了两口稀粥,巡夜的民?复沉私?矗?鞯溃骸按笕耍谏险恰!?/p>

    李玉波丢下碗便出帐篷,江安义和两名随从急急跟在他身后来到堤岸旁,借着灯笼的光亮,江安义注意到白天江水离顶部约有八尺,现在涨了近尺,看来上游又一了场大雨。

    “今晚大伙辛苦点,河堤上不能离开人巡守,有险情立即鸣锣。”李玉波又吩咐道:“让人去通知附近返回的村民连夜搬走,就说河堤可能会重新决口。”

    江安义有些不解地问道:“河水不过上涨不足一尺,应该问题不大吧。”

    李玉波忧心忡忡地解释道:“河堤原本就质量不行,数处决口后压力减轻,现在决口多被堵上,河堤压力大增。再加上河堤被洪水侵蚀了近月,已经处处是险堤,我原以为洪水下降,等平安度过此次险情后再重新加固,看来天公不作美啊。”

    林华县,城门外喝了碗稀粥后的灾民多数已经在棚屋中蜷缩着睡去,城内大街上静悄悄没有人声,偶尔有一两声婴儿的哭啼传出,悲泣这人世间的惨景。

    转运使衙门的后门悄然打开,一线灯光从门隙中透出,黑影一闪,三个人影出现在街上。灯光昏暗,凹凸不平的地面如同张着巨口,随时可能跳将起来将地面上行走的黑影吞没。

第六百零六章引匪下山

    闪烁的灯笼穿街过巷,半柱香的功夫出现在一片华宅前。宅前的街道空无一人,高悬的红灯笼却将大街照得通明透亮,一直延伸到里许外,此处便是有名的富绅街,住在此处的非富即贵。

    灯笼拐进黑黑的胡同,在一处角门边停住,敲门声响起。功夫不大角门打开,没等里面的人发问,灯笼高高举起,映照在一张脸上,赫然是邹素洁。里面人让开,邹素洁入内,那人出门向外张望,见没有人才将角门关上。

    有人领着邹素洁穿廊过门,来到三进宅院的正堂,阶前一个锦服汉子迎在那里,冲邹素洁点头示意,将其请入屋中。屋内烛火通明,那汉子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外,屋中只剩下邹素洁和他。

    邹素洁身披大氅、头戴兜帽,将脸遮盖在其中,这个时候才解开系带,将大氅放在一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老叶,常大人让我来,拜托你一件事。”

    这位老叶正是县衙乔户头口中的叶老板叶彦光,原是东城街上的青皮,十几年前替转运使衙门平息了一场克扣民?腹で??5纳?掖钌狭俗?耸寡妹诺南撸?哟俗銎鹆撕庸ち衔锷?猓??昙涑晌?只?赜忻?母换В?蹦甑睦貌艘冻晌?艘洞笳乒瘛?/p>

    与转运使衙门做生意,钱来的容易。叶彦光发家后收拢县城的青皮流氓,在他手下混饭吃的喽??啻锒?俣嗳耍?还?堆骞饣顾闶樟玻?唤嵫妹胖腥耍?际?窒戮x坎蝗テ拱傩眨?饺找沧鲂┥剖拢?糖判蘼芬簿∫环菪牧Γ?诹只?匕傩兆熘锌诒?淮怼?/p>

    深知自己底?不足,叶彦光重金聘请了一位举人教三个儿子读书,平日与读书人交游,资助秀才乡试,三届乡试受过他资助得中的人多达五人,有了这些人的回报,叶彦光俨然成为知名的乡绅。暗地里,叶彦光交结江洋大盗、武林败类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连小钟山的强盗与他也有来往,有些不方便处理的赃物会便宜卖给他。

    见平时傲气十足的邹司丞言语客气,叶彦光反倒不急,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道:“叶某不过是一介商贩,承蒙各位大人看得起赏口饭吃,怎敢当这拜托二字。”

    叶彦光心如明镜,元华江溃堤,据说朝庭派钦差下来查办,转运使衙门肯定逃不脱。身为物料商人,他从中渔利不错,但帐面上的文章衙门做得干干净净,就算钦差来查问也找不出什么毛病,除非转运使衙门有人犯傻,主动把与他勾结以次充好、以少充多的事说出来。

    “典作李玉波手里有本帐,记得每次物料的多少,与衙门的帐本不同。”邹素洁没有时间弯弯绕,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叶彦光矜持的手一抖,茶水泼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怎么会让他私下记帐,嫌命长吗?”

    邹素洁顾不上责怪叶彦光语气中的不敬,讪讪地道:“我等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钦差再有个三两日就要到来,今日李玉波公然离衙而去,怕是铁了心要向钦差举报,此人绝不可留。”

    叶彦光将茶盅重重地墩在桌上,笑道:“邹爷是要从我手中借刀,行,此事叶某当仁不让,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邹爷总不能让我白做。”

    邹素洁先是心中一松,随即暗骂青皮终归是青皮,事还没做先要起好处来了,不过这些也是意料中事,来时常玉超等人商议过,所以邹素洁大包大揽地道:“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料物的生意由三成涨到五成。”

    三成涨到五成,加上其他的进项,至少是六七万两的收入,叶彦光笑道:“爽快,请邹爷前去禀报常大人,今夜我便派人动手。”

    等邹素洁等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叶彦光独自坐在屋中思忖,李玉波不死肯定会牵扯出料物不实之事,此人越早除去越好,只是这个时候李玉波遇刺,必然生出事端来。想到白天袁县令遇刺,叶彦光“嘿嘿”冷笑,自言自语道:“水越混越好行事。”

    “请余爷来。”叶彦光高声吩咐道,屋外有人答应,脚步起远去。叶彦光起身来到卧房,从床底拖出口箱子,打开后明晃晃了一片,爱怜地用手在金银上抚过,叶彦光取了二十两黄金百两白银,从旁边扯过块布,胡乱地包好,又将箱子推回床底。

    功夫不大,门外响起洪亮的声音,“叶爷,你要见我。”

    “余兄弟,快请进。”

    烛光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昂然而入,中等身材,面色淡黄,穿着劲装,干净利落。此人名叫余树森,江湖中有个匪号叫闪光刀,出手敏捷,刀光如雪,在德州文平府赌场内与人争斗,伤了人命,躲在叶府避风头。

    叶彦光将桌上的银子推给余树森,道:“余兄弟,有趟买卖要请兄弟出手,这是酬劳,事后余兄弟上小钟山避一避,这是我的信物。”

    说着叶彦光将一块牌子丢在金银之上,余树森看到有黄有白,当即抓起来重新包好,笑道:“叶爷请吩咐。”

    交待清李玉波长像,余树森提着包裹出了门,拿钱杀人的买卖不是没做过,只不过这次杀的是官人,手脚要敏捷些,少留下把柄。

    送余树森离开,叶彦光在屋中踱着步,想起读书人说过的一句话来,未料胜先料败,刺杀官员,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手祸不可测。叶彦光此时感觉有些草率了,自己已不是当初那个在街头搏命的光棍了,娶妻生子,三个儿子二个女儿都未成年,一旦出事自己难以活命妻儿也要受苦。

    前两天叶彦光见城内情形不稳,事先将妻小都送去了府城,对外宣称自己也去了府城,看来无意中先走了一步。明日就派人前去送信,让妻小前去兴凌县别业等候消息,别业就是小钟山脚下,一旦出事马上就能逃到钟山寨。

    看着屋内华贵的陈设,叶彦光生出不舍之心,十多年打拼的基业有可能拱手让人,着实不甘。咬咬牙,叶彦光心想,最好没事,如果余树森失守,官人追查,不妨索性做大一些,城内不是有人鼓动灾民造反吗,自己索性玩一把大的,设法领了灾民抢了县城,裹胁着他们前往小钟山落草。有数万人马,小钟山的二寨主的位置肯定是自己的,将来再见机行事,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像当年元天教那样,哪怕是做一天皇帝就算凌迟而死,也不枉此生。

    叶彦光豪情满怀,做了片刻皇帝梦,拿起桌上的冷茶浇熄心头的野望,重新思考起来。林华县有七十多名衙役,今日艾刺史进城带了两百名府兵,加上转运使衙门的差役,光靠自己手下的那些百余名青皮怕难成事,何况龙卫的州统纪大涛带来也来到了林华县,龙卫凶名赫赫,此人可抵百余兵。

    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平安无事,将来继续在林华县过着舒心日子;一会儿想着事情败露,带着手下逃往钟山寨;一会儿又想着带着灾民造反,四方呼应,成就大业。

    叶彦光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心情烦躁地喝问了声:“谁?什么事?”

    门推开,进来的是他的亲信高水田,后面还跟了一人。还没等叶彦光看清来人,那人笑道:“叶爷,常爷派小的下山给您请安来了。”

    是钟山寨的常清,以往与钟山寨的往来都是此人打理,这个时候常清下山为何?叶彦光冲高水田示意,高水田掩上门,站在门前守卫,只听屋内常清道:“叶爷,常寨主让我下山请叶爷想办法筹些粮食上山。”

    小钟山在林华县西北一百二十里处,属兴凌县管辖范围,名为小钟山,其实是连绵千里的山脉,横迈六县,山高林密。十六年前兴凌县常若松不满衙役欺压,愤而杀人,带了乡人八十余人上山为匪。

    起初常若松等人害怕官府清剿,躲在山中垦荒打猎自足,并不扰乱地方。当时的兴凌县县令李溢一心想立功,带着数十名衙役入山剿匪,结果丢下了二十多条性命在山中。事情闹大上报到府衙,府衙派出一千府兵前来剿匪,常若松等人躲进山中,结果官兵在山中搜寻近月毫无所得,倒是将协助的六个县搅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不得不草草收兵。

    一来二去,常若松的胆子反而大了,小钟山的名气也闯了出来,不断有人来投,从最初的八十来人陆续发展到三百多人,开始寻机下山劫富济贫,劫掠商贩。有个落难的童生成为山寨的军师后,替常若松出主意不能竭泽而渔,吃大户、劫商贩只取三分财,其中一分接济穷苦人,一分分赏兄弟,一分存入山寨。

    随着山寨壮大,粮食成为根本,军师郭德命人在山中垦田二百余顷,足够山寨所需,又在险要处修建箭楼、关卡,各种暗洞储存物资,小钟山称得上固若金汤,替天行道的旗号也随之树起。

    此次元华江决堤,郭德派喽??律绞章t置瘢?桓鲈碌氖奔浔阃黄屏饲?耍?劭创17付吹牧甘呈o虏坏揭话耄?h羲捎行┳偶保?牍??i塘亢螅?龆ㄅ沙g迩苯?爻牵?靡堆骞庀氚旆ㄋ托┝甘忱矗?灰??路萆嚼锏牧甘呈崭罹筒慌铝恕?/p>

    叶彦光听完原由,心中暗道天助我也,自己正好借钟山寨要粮之事做篇大文章。

第六百零七章刺杀未遂

    一夜数惊,河堤上示警的锣声不时响起,以江安主的精力奔波至三更天也深感疲惫。

    李玉波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召集属吏让他们把民?阜殖墒?桑?抗汕?朔朗刈《?锍さ暮拥蹋?繁a只?卣舛味??锍さ牡贪恫怀鍪隆;氐秸手欣钣癫u桓宜?拢?愿浪娲优萘撕?Σ瑁?鸵露吆炔璞叽蝽铮?灰换幔??惨寰图??芬煌幔?种胁杷?乖诹艘路?希?3銮嵛5镊??a矫?娲蛹?鞴芩?牛?垡槐眨2穑?皇奔湔誓邝??似鸨朔??/p>

    江安义既感好笑又觉心痛,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累了半夜,铁打的人也扛不住。由己及人,那些民?概乱卜Φ搅思?拢?挥腥丝醋拍幕嵴娴娜险嫜彩亍?/p>

    雨“刷刷”地落在帐篷上,想着不断上涨的河水,江安义的心不禁揪紧,再无睡意,索性起身出了帐篷。河堤上东倒西歪几个身影,有气无力地叫着:“小心溃堤,严防死守,遇险敲锣。”

    离江安义约二里处有片乱林,余树森从一棵高大的槐树下跳落,伸手紧了紧插在背后的钢刀。从叶彦光处领了杀人的任务,余树森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一下,把金银等物重新归置成包袱,斜背在身上出了叶府。

    一路来到南城门,城门已经关闭,守门的几名衙役躲在哨所内早已睡熟。林华县的城墙高约二丈,这点高度难不住他,余林森找个僻静处出了城,辨了辨方向,朝着河堤方向而来。

    看到乌龙般的河堤,余树森将随身的金银藏在树上,自己向河堤潜去,在他的印象中,李玉波是衙门的官员,他的住处定然与众不同,等接近河堤后,余树森傻了眼,一色毡棚,哪里分辨得出李玉波的住处。

    余树森更没发觉的是他刚跳下树走出十丈不到,有个身影便跳上了树打开了他绑在树上的包袱。看到里面的黄白之物,来人没有客气,将包袱斜背在自己身上,轻轻跳下树,跟在余树森身后不远处。

    江安义到堤边看了看江水,又上涨了尺许,想到杨玉波说河堤早被洪水泡得松软,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余树森决定不再瞎找,靠边找了个帐篷钻进去,片刻功夫挟持了个倒霉鬼出来,钢刀压脖,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后,长刀一挥,血光飞溅,死尸栽倒。在死尸身上擦干净刀上的血,余树森朝着死者所指的方向潜来。

    果然,不远处的河堤上扎着十多顶帐篷,刚才那个死者说最前面的那个便是李玉波的住处,后面的帐篷则存放着粮食和一些重要的物资。余树森蹲下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叶彦光交待他首要是杀人,其次是找到李玉波私记的帐本。藏的东西哪里找,叶彦光打算放上一把火,一了百了。

    江安义晃晃悠悠从河堤边回帐篷,余树森从暗处猛然窜出,捧刀向江安义的后心摘搠去。换个旁人,又累又困之下定然中招,可江安义气机自然散于四周,丈许的风吹草动哪瞒得过他的灵觉。

    余树林刚起身江安义便已查觉,起初以为是哪个民?付自诎荡?馐郑?闹谢拱德钫庑∽硬欢?拢?睦锢肴苏逝癫辉独?旱摹5群谟吧硇畏善斯?矗??惨宸从彻?蠢凑卟簧啤i硇蜗蛳乱凰酰?嗍髁值牡洞塘烁隹眨?坏人?坊兀??惨宸幢骋蝗??髟谟嗍魃?男馗箍盏荡Αs嗍魃?醯酶共勘痪薮咐拗校?嗽诳罩懈怪蟹??购r话悖?矸钩缘亩?鞫即幼熘信缌顺隼础?/p>

    江安义回头,看见明晃晃的钢刀,联想起白日袁德成遇刺案,顿时醒悟这小子是来刺杀李玉波的。来林华县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好官,接连遭到刺杀,江安义火往上撞,往前一纵,抬脚踩住余树森持刀的右手,喝问道:“小子,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余树森做梦都没想到会失手,但却知道被抓的后果严重,强忍腹痛,身子右翻,左手向江安义的脚踝击去。江安义冷笑一声,真气从足尖刺向余树森被踩的右手,余树森感觉无数烧红的铁针顺着经脉扎来,惨叫一声,无力地躺回地上,哪里还不知道遇到了高手。索性眼一闭,等死。

    外面的打斗惊醒了帐中人,李玉波带着两名随从出来查看。江安义大声禀道:“大人,有刺客。”

    李玉波心中一沉,看来转运使衙门的人准备来硬的了,杀自己灭口。事关性命,李玉波又惊又怒,吼道:“将刺客带进帐内,问问是谁派他来的。”

    江安义俯向拉起已经瘫软的余树森,交给两名随从绑好,又拾起地上的钢刀,在手中掂了掂,倒是把好刀,谁也没有注意到三丈外的树后藏着一个身影。

    等众人进入帐中,那身影迟疑片刻,向后退去,逐渐离开大堤。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照亮黑暗中杨思齐的脸。杨思齐有些沮丧,因为他看清制服余树森的是江安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安义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堤之上,看样子不是乔装改扮,不用问,郑国朝庭有意设下了圈套,正引人上钩。

    杨思齐暗暗庆幸,亏得自己及早发现了江安义,要不然带着十几名手下冒然撞上去,自己脱身或许不难,手下这些人恐怕一个也逃不脱。难怪杨思齐想岔,江安义与他算得上是宿敌,两人在化州争斗过数次,皆以他失败告终,看到江安义杨思齐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大帐内余树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架式,皮鞭抽在身上泛出血痕,余树森一脸冷笑,反正都难逃活命,还不如表现得硬气些。

    江安义也很好奇怪,一天之内连续两场刺杀,再加上南门外的那场未遂的暴乱,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江安义冲两名随从笑笑,道:“江某会些手段,不妨让我试一试。”

    李玉波已经冷静了许多,看着主动请缨的江安义心中满是疑惑,细思下来这个新收的随从似乎颇不寻常,力气大,会骑马,还能抓住刺客,看样子审讯也不错,莫非此人是龙卫的暗探。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条命是他所救,李玉波点点头,道:“你尽管动手,看能问出点什么?天亮我就派人进城,让县衙或龙卫府派人来接手。”

    在化州时,欣菲跟江安义说过龙卫的刑讯之术,江安义想起在富罗县时跟洪信大师学过的点穴截脉之术,戳中穴道后会让人产生麻木、酸痒或疼痛的感觉,点中死穴甚至能致人于死地,洪信大师当初传功之时一再强调不准江安义轻易施展。江安义将点穴截脉之术传授给了欣菲,夫妻俩闲来无事相互点穴截脉试法,结果两人都深感吃不消,疼痛还能忍,有一种手法能让人感觉体内有如万蚁噬身,又痛又痒,实难承受。

    江安义在余树森的身上点了两下,片刻之后只见余树森浑身大汗,眼珠鼓突,身子扭成麻花般,涕泪直流,口中求饶道:“我愿招,愿招,饶命啊。”

    李玉波和两名随从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神色从容的江安义,那刺客刚才挨皮鞭时的样子大家都见到,是个硬骨头,可是被江安义点了几下就变成了一团软泥,这等治人的手法让人不寒而栗,李玉波几乎可以肯定,新招的这名随从就是龙卫的密探。

    解了穴,余树森张大嘴像脱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想起江湖上传言有内家高手能点穴截脉让人痛不欲生,当初自己不信,今日总算领教。

    遇到高手要认命,不用江安义催促,余树森主动交待道:“是城西的叶大掌柜派我来的。”

    江安义对林华县的人不熟,把询问的眼光望向李玉波,李玉波追问道:“是做料物生意的叶彦光吗?”

    余树森颓然点头。李玉波对着江安义 解释道:“这个叶大掌柜是做河工料物的,与转运使衙门关系密切,想来是河堤溃口,他担心自己以次充好,以少充多的事被朝庭发现,想杀了李某人灭口。”

    “恕在下直言,李大人只是典作,转运使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不少,刺客为何选大人下手?”江安义不自觉流露出问案的口气,听在李玉波耳中越发确信江安义是龙卫密探。龙卫兼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在百官中凶名赫赫,虽然知道龙卫中也有不少好人,李玉波依然有所抵触,没有回答江安义的问话。

    李玉波陷入两难境地,刺客是叶彦光所派,不用问也知背后的指使者是转运使衙门的那些同僚,自己拒绝万怀兴的“好意”,已经想到接下来便是“歹意”了。当初自己记下私帐,确实存着自保之心,防着钦差查案时那些同僚将罪过推给他。眼下衙门派人来杀他,李玉波已经对转运使衙门的同僚不报希望,不过把私帐交给龙卫,李玉波却有些犹豫。

    虽然同样都是把帐交出去,但在李玉波看来交给钦差是正途,给龙卫却有害人之嫌,如果将来还想在官场立足,龙卫的恶名是沾染不得的。

    帐篷内安静下来,突然锣声如爆豆般响起,惊恐的呼声由远而近,“溃堤了。”

第六百零八章石破天惊

    黑夜中,杨思齐的身形不断闪动,离江安义越来越远,一股浓浓地挫败感涌上心来。

    自懂事以来,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杨思齐都能迎难而上,充满斗志。可是自打与江安义交手,接连失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见到江安义立生不敌之感,居然望风而逃。杨思齐意识到自己的心魔,站住脚,凝神静气,无忧无喜。

    雨滴从天而落,“沙沙”地落在树叶上、草丛中,浸润入泥土。杨思齐的头顶张开一个无形的穹顶,细雨落在上面有如碰到无形的罩子,从旁侧滑开。

    良久,杨思齐睁开双眼,射出一道精光,纵声长啸,滚滚如雷,一扫颓废。身形毫不犹豫地纵起,朝着大堤方向掠去。片刻功夫来到堤上。接近四更天,是人最困的时候,长堤上巡守的人躲在帐篷中偷懒,大堤上空无一人。

    杨思齐沿着长堤往前走,行出不远便发现一处渗水的地方,这样的险情巡守的民?赣Ω们寐嗝辖粲猛链?庸蹋?墒撬闹芫睬那牡模?桓鋈艘裁挥小7讲叛钏计胍丫?龆ǎ?诔龌砜冢?倩荡蟮蹋?煤庸け锥吮┞冻隼矗?谠淮?斐删拚稹?/p>

    堤岸上拣起把锄头,刨开表面的石头,露出里面的泥土,原本应该用木料和石头夯实的地方经过近月的雨水浸泡早已变得轻软不堪,一锄下去便深达近尺。杨思齐很快在堤面上刨出一条深沟,河水顺着沟渠冲刷进来,转瞬间越来越深越来越宽,终于轰然倒塌,由三尺变为五尺,再到丈许,再到两丈,不过用了一柱香的功夫。

    看着江水汹涌地倒灌入内,豁口已难堵上,杨思齐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就算自己不能得利也不能让江安义舒服,要想堵上这个大口子,没有两三天功夫是不可能的,江安义不是隐身在河堤上吗,那就把他拖住,让他无心顾及其他。朝庭的赈灾粮不是要来了吗,自己不妨前去放把火,没有了赈灾粮,灾民不用挑唆自然要乱起来。

    打定主意后,杨思齐身形跃起,踩着树冠远远地离去。

    一队巡守的民?复蜃殴?纷吖?矗?腿环11智懊娴囊熳矗?拥桃丫?浪??秸啥啵?拥滔乱咽且黄?粞蟆b嗌?伊业叵炱穑??槌了?叩拿危?簿??手猩笪蚀炭偷闹谌恕?/p>

    李玉波顾不上其他,抢出帐外吼道:“哪里决口了?”

    “大人,东面三里外的榆树口,缺口有两丈多了。”纷乱中有人禀道。

    李玉波的脑袋“嗡”的一下,河堤可能出现决口他心中有所准备,不过出现两丈多宽的口子才被发现,那些巡守的人在做什么。此刻已经顾不上其他,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雨披,高声道:“招呼人手,到豁口看看去。”

    余树森眼珠乱转,想趁乱溜走,江安义随手在他身上一点,顿时打破了他的梦想。江安义对另一名随从道:“你看着他,我上豁口看看去。”

    那随从和李玉波一样的想法,眼前这位是龙卫,可不敢得罪,点头答应。江安义转身出帐,朝着决口处奔去。

    风狂雨急,灯笼被吹打得东摇西晃,借着些许的微光,无数民?赴咽?泛蜕炒?度氲交砜诖Γ?募钡慕ヅ檀蟮氖?槎寄艹遄撸?砜诹脚缘哪嗌潮唤??逅5梅追紫伦梗?砜谠奖湓酱螅??惨甯系绞碧?涤惺?喔雒?冈谇佬奘辈簧鞯羧牒又斜缓樗?碜摺?/p>

    借着雨披下灯笼豆大的灯笼光芒,江安义竭力向对面看去,豁口将近三丈,比白天那处还要宽,四更正是天最暗的时候,又下着雨,恐怕一时间难以堵上。李玉波茫然地站在雨中,任凭雨水从脸庞上冲刷而过,淡淡的凉意在他心中集成冰寒,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这豁口堵不上了,因为大石和木料不足,光靠几袋沙土绝不可能填上这豁口。

    正在这时,远处又有人惊叫起来,“快跑,河堤要塌了。”

    人群四散逃开,“轰”的一声响,一段长长的河堤被洪水冲倒,不少人被带入水中,惨叫着冲远。这段被毁的河堤有十多丈长,犹如新开处江面,洪水毫不容情地灌入,远处隐隐传来呼喊声,应该是还有人没有听命迁走。

    李玉波心如死灰,河堤大面积坍塌身为河工典作罪责难逃,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二十年,最后落个锒铛入狱的下场,一时间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

    看着惊慌奔逃的人群,刚才堤坝崩塌时有数十人被卷入江中,夜黑浪急,就算深黯水性恐怕也凶多吉少。江安义语气严厉地诉道:“朝庭在丰乐七年开始耗费五百万两重修过元华江河堤,此后每年拨给五十万两岁修银,为何河堤有如豆渣,会如此大面积坍塌。”

    听到江安义毫不掩饰的责问,李玉波张了张口想要辩解,最终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他身边随从是他老家的侄儿,见叔父在龙卫暗探面前一副认命愿领罪的样子,心中大急,顾不得失礼,冲江安义拱手道:“这位大人,我叔父是去年六月方才到江南转运使衙门任典作,以前修建的事我叔父并不知晓。我叔父至任后,兢兢业业在河堤上修缮,可是转运使衙门供给的料物不到三成,给的民?阜延每丝鄣弥皇o露?桑??纯凑夂拥獭!?/p>

    那人一指豁口,悲愤地道:“原本河堤要用木料和条石筑基,再用粘土夯实,可是这河堤除了些泥土还有什么?今年降下百年不见的大雨,河堤怎么会不垮掉,我叔父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江安义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等钦差大人到来,李大人向钦差大人倾诉吧。”

    李玉波惨笑道:“这位大人,怕是李某等不到钦差大人到来,就会被自 杀身亡了,然后所有的罪责就要由李某来承担了。其实今夜要不是大人仗义出手,李某已经丧身在刺客刀下。”

    江安义一皱眉,李玉波所说的极可能成为最终结果,这样一来自己要从李玉波身上顺藤摸瓜,查清弊政的想法就落了空。这一天跟在李玉波身边,看到他在大堤上操劳,也听到他在转运使衙门拒收贿赂,这样的好官值得自己为之出手。

    想到这里,江安义放柔语气问道:“李大人既知河工弊情,可否向江某说一说,可曾留下什么凭证?”

    蝼蚁尚且贪生,生死关头李玉波不禁把希望寄托在江安义身上,道:“李某到任江南转运使典作后,发现衙门上下联手营私,用于修缮的料物不合格,数量少,怕牵涉到自己,便私下记了每次所到料物的真实数量,就放在帐内,我拿给大人。”

    江安义大喜,有这本帐在手,就算抓住了转运使衙门的痛脚,自己这趟差使算是成功了一半。

    回到帐中,只见另一名随从手持钢刀死死地盯着刺客,余树森正在用藏在树上的金银诱惑那名随从放开自己,带他前去取钱。看到李玉波等人回来,余树森闭上口,歪在一边不再言语。

    李玉波掀起床板,从里侧取出一册帐簿,拿在手中望着江安义道:“这位大人,李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不知大人在龙卫府官居何职?”李玉波冷静了些,心知手中的东西性命攸关,牵涉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一旦交出去自己的命也交了出去。

    江安义看出李玉波的犹豫,笑道:“本官是原化州刺史江安义,奉天子之命前来查河工弊案。”

    李玉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安义的名字在官场上谁人不知,不过化州刺史怎么会出现在端州的河堤上,这简直不可思议。江安义看出李玉波的惊诧,从怀中将那块金牌取出,举到李玉波的面前,笑道:“李大人不妨看看万岁赐于江某的金牌。”

    金灿灿,明晃晃,中间四个字“如朕亲临”,李玉波虽然没见过这种金牌,但他在都水监任职时隐约听人提过,金牌上繁复的花纹绝不是一般的做工,“如朕亲临”那四个字谁敢仿冒,李玉波欣喜过望,原以为抱上的龙卫的粗腿,哪曾想是天子暗里派来的钦差,这位钦差还是官场上了不起的人物江安义。

    “臣李玉波叩见万岁。”李玉波当即跪倒,冲着金牌磕头,那两名随从也傻了,慌乱地也跪在地上磕头,只有余树森心灰意冷,一头碰在铁墙上,离死不远了。

    收好金牌,江安义双手扶起李玉波,李玉波连连拱手道:“下官见过江大人,没想到在此能遇见大人,大人的声名李某可是如雷贯耳了。”

    江安义指了指李玉波手中的帐册,笑道:“李大人无须多礼,帐册能否交给我。”

    李玉波醒悟过来,双手递上,道:“江大人,李某六月初十到任,十六日接手典作,每一笔料物的进出帐册上都有详细记录,与转运使衙门的比对一下就知真伪。”

    江安义随手翻开,“十二月初九,收桩木(柳木)五十方,衙门出具铁木一百五十方的收条,每方价银一两三钱,石块一百二十方,衙门出具石方五百方,且石块大小不一,残破难用……”

    歪在地上的余树森突然挣扎起来,口中道:“江大人,小人愿将功赎罪,举报叶彦光以次充好之事,还有他交结小钟山的匪人,图谋不轨。”

    江安义合上帐本,思忖片刻,道:“李大人,如果你信得过江某,不妨与江某配合演场戏,把那些背后的贪官引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狗急跳墙

    河堤大面积崩塌后,江水倒灌而入,大堤下面已经是一片汪洋,在天亮的这段时间里,又有数处堤坝倒塌。李玉波派人沿河堤走出十余里,绕大弯后才找到路前去林华县送信,等送信的人赶到县城时,天亮了,城门刚刚开放。

    林华县离河堤有十里远,但洪水依旧涨到了这里,南城入水近尺,南门外的灾民惊恐地逃向北门或高处,熟睡的袁县令被人唤醒。得知洪水再次侵城,袁德成知道大堤又溃口了,令人紧密注意涨水的情况,自己穿戴整齐来见艾刺史。

    艾伟住在县衙前的寅宾馆中,迷迷糊糊被打门声唤醒,睁眼见四周一片漆黑,这个时候喊他一定是出了大事。急忙起身开门,随从禀报:“袁县令有急事禀报。”

    客厅之中见到神色紧张的袁县令,艾伟忙问道:“袁大人,何事半夜惊忧?”

    “大人,南门外水涨近尺,估计是堤坝溃口了。”袁德成张嘴便是坏消息。

    艾伟心中一沉,心中暗叹倒霉,自己昨天刚到,晚上就发生了溃堤之事,这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好过。表面上并没有露出来,反而镇定地斥道:“慌什么,林华县地势北高南低,让衙役通知南门被淹的百姓转移到高处,等洪水退后再返家,以免房屋失修倒塌,伤及人命。”

    “下官已经命衙役前去通知住在南门的百姓,城外屋棚的灾民也派人通知他们往高处躲避。”袁德成稳了稳心境,应道。他的惊乱多数是因艾刺史而起,一来刺史刚到林华县就发生溃堤之事,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二来也怕洪水影响到刺史,在他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县令年考的好坏刺史的好恶可是关键。

    艾伟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五更刚过,天快亮了。”旁边有人答道。

    艾伟站起身道:“袁县令,索性你我去看看灾情,安抚一下百姓,然后去转运司衙门问个究竟。”

    等艾伟和袁德成来到南城门,城门处的水已经将近二尺,跟最初闹灾时已经不相上下。袁德成的眉头紧锁,朝南边的方向看了看道:“这么大的水,不知堤坝上到底怎么了?不知转运使衙门是否得到消息?王齐辰,你赶紧带了人,撑几条船到南边的村子看看有没有人被困,救他们回来。”

    转运使衙门前,浑身泥水的报信人拍打门环,惊动里面的值守,常玉超等人匆匆上堂,当听到来人禀报河堤发生大面积坍塌,多数决口,有数十名民?副晃啪砣牒又猩?啦恢?南?6保?桓龈鼍?粑抻铮?焖?吕戳恕?/p>

    邹素洁昨夜去叶彦光家中安排刺杀李玉波之事,对他的生死最为关切,追问道:“是李典作派你来报信的吗?李典作没事吗?”当得知李典作好生生地活着,邹素洁心头一凉,不知是刺客失手还是根本就没有找到李玉波,想起种种后果,脸上颜色更变,这时深深后悔自己出面去找叶彦光。

    常玉超首先清醒过来,喝令胥吏将报信人带来去严加看守,然后对着几名犹在发呆的下属道:“河堤大面积溃口已经无法抢修,再说也没有那么多料物支撑,再想遮掩已不可能。唯今之计只有将李玉波先行拿下,关进转运使衙门,河堤溃口典作难逃其罪。”

    段爽明白过来,站起身道:“下官这就带人去河堤,绝不让李玉波跑了。”

    常玉超点头,又对万怀兴道:“怀兴,你曾管过河工修缮,溃口的河堤就要劳烦你带人抢修了。唉,尽力而为吧,但愿钦差能看在咱们辛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这个时候万怀兴也知道不能躲事,拱手应下,正要和段爽一起离开。胥吏跑进来禀道:“艾刺史和袁县令来拜。”

    常玉超站起身道:“你们两人带人从后门走,抓拿李玉波之事不能耽误,记住抓到人一定要押到咱们自己的衙门中,绝不可让县衙把人带走。”

    段爽和万怀兴带着二十多名胥吏从后门悄然离开,邹素洁叫过一个亲信,低声叮嘱道:“你去叶掌柜家中送信,告诉他衙门要抓李典作到案打官司。”

    将进艾刺史和袁县令迎入大堂,分左右落坐,艾伟径自问道:“河堤溃口的情况如何,不知转运使衙门如何处置的?”

    常玉超在位子上略略躬身道:“下官也是刚接到典作李玉波的禀报,昨夜河水再次暴涨,河堤大面积坍塌,数处发生决口,在河堤上抢修的民?赣惺??寺淙牒又校??啦恢?!?/p>

    河堤决口的主要责任在转运使衙门,但民?阜5?馔獾墓偎救匆?湓谙匮猛飞希??鲁杉绷耍?障敕10剩?s癯?老鹊溃骸昂拥叹隹谑亲?耸顾狙妹虐焓虏涣Γ?鹿傧虼淌反笕饲胱铩o鹿僖丫?扇饲叭プツ酶涸鹦薜痰牡渥骼钣癫ǎ?1筛笔雇蚧承思绦?诤拥躺锨佬蓿?x??鹗Ы档汀!?/p>

    袁德成心中暗叹,李玉波在大堤上劳心劳力反而获罪,看来常玉超这伙蛀虫是准备把罪责都推到李玉波头上了。他虽然十分同情李玉波,却知道这是转运使司衙门的事,不能揽到自家身上,要不然自己也承受不起,只有头一低,暗生闷气。

    艾伟点点头道:“河工是贵衙门之事,本府不好指手划脚。不过本府名义上有权管辖,特别是本府恰巧身在林华县,责任不容推脱。常大人,今日申时之前你将详细的情况写成公文呈给我,不得有丝毫伪饰,钦差眼看就要到来,千万不可有半点疏忽,否则你我都吃罪不起。”

    常玉超点头应是。

    叶彦光接到邹素洁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李玉波并没有死,具体的情形不得而知。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叶彦光不敢大意,当即将值钱的东西收拾好,贴身带了银票和值钱的小物件后,叫醒常清,带了二十来个亲信,套了五辆车,出西门前往兴凌县的别业等待消息。

    雨过天晴,太阳难得地露了脸,明晃晃地照向大地,可惜堤岸两边都是汪洋,李玉波已经招呼民?赋返搅税踩?母叽Αs嗍魃?丫?焕钣癫?矫?娲哟?撸?蛞菇?惨搴屠钣癫ㄉ塘吭菔苯?炭筒仄鹄矗?獾么虿菥?撸??惨逍戳朔庑湃盟?侨フ仪孜阑浦??盟?翘?踊浦?陌才拧?/p>

    江安义再次化身为随从,保护李玉波不受伤害。有了江安义这块护身牌,李玉波毫无惧意,脸上还时不时露出轻松的笑意。江安义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副表情戏还怎么演,再三提醒,李玉波方才装了一副沉重的表情。

    段爽和万怀兴带着人一路急奔,在辰正时分找到了一脸凄容的李玉波。来的时候段爽和万怀兴商量过,先让万怀兴怀柔,争取能拿到那册账本。二十多个人将李玉波所住的帐篷隔离开,周围的民?副焕乖谕饷妫?蚧承嘶瓜氚呀?惨逡哺铣鋈ィ?钣癫??Φ溃骸罢馐俏冶炯抑抖??谢安槐乇芑洹!?/p>

    万怀兴在衙门见过江安义,对李玉波的话毫不怀疑,笑里藏刀道:“大堤坍塌,林华县南门入水两尺,惊动了艾刺史。天不亮艾刺史便驾临转运司衙门,让常大人严惩主管修建的官员。李兄弟身为典作,罪责难逃。”

    虽然知道自己会被当成替罪羊,但从万怀兴口中听到消息,李玉波仍气愤地反驳道:“大坝溃口是以前修堤时偷工减料、料物质量差的原因,李某自问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万怀兴与段爽对望一眼,段爽斥道:“李玉波,休想巧舌脱罪,既是大堤偷工减料以前怎么不见你禀报,现在反咬一口还想攀咬别人吗?艾刺史明辨秋毫,钦差大人更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你还是乖乖地认罪伏法,跟我回转运使衙门打官司吧。”

    白脸唱完红脸登场,万怀兴轻叹道:“李兄弟,你我身为同僚,常大人也知你的辛苦,在艾大人面前极力为你分说。只要你能和我们同舟共济,定能渡此难关,到时大家都好,何必做鱼死网破之事。来时常大人已经交待我,只要李兄弟能以大局为重,溃堤之事自有我等共同承担。”

    李玉波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安义,胆气立壮,抗声道:“你们才是做贼心虚,等钦差大人到来,李某自会去申辩。大堤危急,李某不能轻易离开,恕我不能跟你们回转运司衙门。”

    段爽见李玉波不肯服软,高喝一声:“来人。”

    帐外闯进五六名汉子,段爽一指李玉波,道:“将玩忽职守、酿成大祸的罪官李玉波拿下。”

    这些汉子都是转运司衙门养的打手,闻言上前就想拿人,江安义挡在李玉波身前,道:“李大人是朝庭命官,没有公文怎能轻易拿人,且慢动手。”

    依照《大郑律》除了龙卫在掌握铁证的情况下可以破例抓拿四品以下的官员,其他人不能轻易处置有功名在身的官员。想当初江安义身为刺史,查明乌云县令白治光贪赃枉法,也只是停了他的职,将他软禁起来,等朝庭吏部做出贬职罚银的决定后才依照吏部的公文处断。

    性命攸关,段爽哪会按律行事,顶多向外说把李玉波请去转运司问话,届时向外报个畏罪自杀,查无可查。看到江安义挡在面前,万怀兴心想拿了李玉波,他这个侄子定然生事,为防意外,要将他一起拿下。当即吼道:“连这小子一起拿下,将他们叔侄俩一起带回去。”

第六百一十章反客为主

    (端午安康)

    转运司衙门要掳人,江安义当然不让,他早与李玉波商议过,把事情闹大,绝不能进转运司衙门,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防不用防,随便在喝的水、吃的饭里动点手脚就能让人死不瞑目。

    帐内拥挤,五六名打手上前拿人,然后接二连三地躺在了地上,段爽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叫道:“大胆,居然敢对抗官差,你要造反吗?”

    万怀兴靠近帐篷口,身手异常矫捷地一窜而出。出了帐,一边奔向带来的人群,一边高叫道:“快救段大人。”

    还没等那些人进帐,江安义和李玉波自行出了帐。江安义对着四周的民?傅溃骸爸钗恍值埽??怂狙妹诺娜艘?啃写?呃畲笕耍?荡蟮叹龅淌抢畲笕说拇怼u舛问奔浯蠡锒伎吹搅耍?畲笕撕痛蠹乙黄鸪宰≡诖蟮讨?希??酝?⊥?投??歉鍪裁囱?娜舜蠡锒记宄?!?/p>

    江安义的话赢得一片响应,“李大人是好官”、“大堤溃口不关李大人的事”、“不能带走李大人”。人群中爆发出喧哗,开始向前挤来,段爽示意手下抽出刀,挡住人群。

    “大堤为什么会塌大伙心里都有数,转运司衙门的人要抓李大人做替罪羊,大伙绝不能答应。”人群中有人怒吼出声,群情激愤起来,怒吼着“不能抓走李大人”,要不是钢刀拦路,谁也不会把段爽声嘶力竭“要造反”的狂叫放在心上。

    万怀兴一看情形不妙,这是南门外事件的再演,要是人群中有人心怀不轨,光靠自己这几十号人轻易就会被撕碎。急中生智,万怀兴转向李玉波道:“李兄弟,衙门并没有说大堤溃口是你的责任,只是艾刺史让常大人下令请你回衙门问明情况,你这位侄子口不择言,挑动民?盖樾鳎?坏┓5?癖洌?阄叶寄岩允粘 @罾系埽?挂?忱湍阆虼蠡锝馐图妇洹!?/p>

    李玉波鄙夷地看了一眼万怀兴,一直以来自己还以为这个人有点良心,刚才在大帐中抓人时唱着红脸,却唯恐走漏消息要将江安义一起抓走,此刻见群情激愤便就向自己软语相求,倒是能软能硬,见风使舵,比起段爽来更为可恶。

    江安义冲李玉波使个眼色,李玉波明白,这是要自己按事先商量好的办法行事。李玉波清清嗓子,高声道:“诸位,李某感谢大家的好意,大伙不要乱,听我说。”

    听到李玉波的喊声,四周安静了下来,李玉波继续道:“大堤溃口殃及无辜,等水稍退后大伙要继续抢修堤坝,被掩的是你们的家园、田地,能早一日修好堤坝你们也能早些归家。”

    万怀兴笑道:“李老弟你放心,常大人安排我接替你的事,抢修堤坝的事我会尽心尽力,你只管放心去衙门说清楚情况,回来后再接替我。转运使衙门还有数百石存粮,到时一并带来。”

    听到有粮食,围着人群安稳了许多,嚷声小了,期盼的目光望向李玉波。江安义暗道百姓真好哄骗,用一句莫须有的粮食立时瓦解了同仇敌?嬷?摹m蚧承思?杂锷?В?靡獾爻宥嗡?沽烁鲅凵??溃骸袄罾系埽?4笕嗽谘妹诺群颍?朐缧┒?戆伞!?/p>

    江安义叫道:“不行,如果进了衙门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要去替李大人作证。还有哪位兄弟愿意替大人前去做证的,随我一起前去衙门。”

    四面传出不少响应声,万怀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安义,心中骂道:这小子最可恶,老是坏事,等到了衙门首先抽他四十鞭子解恨,嘴中道:“大堤决口需要人抢修,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要不就你跟着李大人一同去衙门作证。”

    李玉波道:“他是我侄儿,我怕你们说他偏帮,这样,我挑十个人跟我前去。”

    段爽一听只是十个人,到了转运使衙门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大堤上情况不稳,耽误久了容易生变,于是道:“就依李大人。”

    李玉波在人群中挑了十个平日熟悉的,江安义看到一个熟人,就是昨日坐在身边将馒头分给小孩的赵哥。见李玉波挑好了人,段爽迫不急待地带着众人起身,转运司衙门的人散在四周,将李玉波等人围绕在中间。

    江安义走到赵哥身边,低低地声音道:“赵哥,转运司衙门的人没安好心,如果我们听话进了衙门,恐怕不是伸冤而是送死,不光我们会死恐怕李大人也难逃毒手,到时候还会往我们身上添罪名,反正死人开不了口。”

    赵哥皱着眉头道:“转运司衙门没有那么大胆吧,敢一下子杀死我们十几个人?”

    “赵哥,你在河堤上呆的日子不短,转运司衙门所做所为应该很清楚,此次元华江决口,天子派了钦差大臣来查问,转运司衙门的那些狗官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定然会狗急跳墙,什么事干不出来?”

    赵哥被江安义说得心中一紧,紧张地问道:“江兄弟,我看你主意多,那你说该怎么办?”

    江安义微笑道:“我听说林华县县令袁德成是个好官,不如我们去县衙申辩,只要不进转运司衙门,转运司衙门的官就拿咱们没办法。我昨天跟李大人进城,听说刺史大人就住在县衙之中,咱们大堤上的事不妨抖搂出来,让大伙都知道,转运司衙门想一手遮天也没有办法,咱们也就安全了。”

    赵哥想了想,点头道:“江兄弟这个主意好,我跟大伙说说。”赵哥的人缘不错,很快,一传二,二传四,随行十人都得知不去转运司衙门而去县衙告状的事。

    段爽骑在马上与李玉波并排行在前面,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状,而那些随行的打手虽然看到民?该墙煌方岫??床19挥蟹旁谛纳希?灰??俗?怂狙妹牛?馐?父鋈嘶共皇撬嫠?悄媚螅?飧鍪焙蚯胰盟?窍认?呕帷?/p>

    南门被淹,改走西门,拐了个大弯,多走了十余里,到林华县的时候已近午时。城门处炊烟滚滚,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数万名灾民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施粥。江安义想起客栈那些被卖的女孩子,心中不好过,他刚到化州的时候也没少见卖儿卖女的场景,后来创办抚幼养慈院,大力发展农商,化州境内已经很难看到这种情形。端州乃是天下有名的繁华之地,一场洪水却让无数人家家破人亡,身为朝庭官员,江安义深感有愧。

    进城门走出不远,转运司衙门就到了,段爽脸上现出笑容,阴笑道:“李大人,衙门快到了,常大人正等着你回话呢,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倾诉,哈哈哈。”

    江安义冲赵哥一使眼色,赵哥回头招呼身后的伙伴,大家加快脚步,簇拥在李玉波的马边,江安义则落后数尺,晃悠悠地断后。

    段爽在转运司衙门前勒住马,转头正准备招呼李玉波下马,却见李玉波催马继续向前,那伙民?赣底潘?v茏磐?啊?/p>

    “李大人,你去哪里?快把人拦住。”段爽发觉不妙,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群打手要追,江安义在街中心一拦,笑道:“且慢,李大人先去办点私事,马上就会回来。”

    “别理他,快把李玉波抓回来。”段爽率先催马追去,江安义眼疾手快,窜上前一把扯住缰绳,马儿吃痛,长嘶立起,将马背上的段爽掀翻在地。段爽被摔得眼冒金星,躺在地上直喘气。

    江安义不再理他,冲着奔在最前的打手一个扫腿,那厮顿时飞抢而出,重重地掉在丈许外,脸面着地,鼻血直流,起不了身。

    三下五除二,江安义一下子放倒七八条汉子,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摄于江安义的神勇,其他人胆怯地躲在后面叫喊叫威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两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江安义向着县衙的方向奔去,离县衙还有百丈远,就听到“咚咚”的鼓声,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办法,李玉波擂响了县衙前的鸣冤鼓。

    鼓声一响,县令一定要升堂。袁德成不在县衙,他去了城门处巡视施粥的情况,南门进水,其他三门施粥的数量相应增加,这几日县里不太平,就连他自己都被人刺杀,袁德成不得不小心谨慎。

    艾刺史住在县衙前面的寅宾馆,鼓声响起让他有心惊胆颤的感觉,才来林华县两天,大有风雨侵城之感。

    穿戴整齐来到大堂,叫过当值的衙役问情况,衙役禀报说是转运司衙门的典作李玉波击鼓鸣冤。艾伟感觉头大如斗,不用问转运司衙门前去抓拿李玉波不成反被李玉波跑到县衙来告状,转运司衙门尽是一群废物。

    艾伟拿过转运司衙门的好处,暗地里帮忙可以,但明面上绝不会为其张目,想了想艾刺史道:“本府虽是上官,但此事发生在林华县,不好越俎代庖,你们快去把袁县令找来,让他升堂问案。”

第六面一十一章各施良谋

    袁德成带着王捕头匆匆回衙,他在北门处被胥吏找到,听闻李玉波击鼓鸣冤状告转运司衙门,头比艾刺史的还要大出三圈。

    私心里袁德成很同情李玉波,知道转运司衙门有意陷害他,可是他只是七品县令,怎么审转运司五品的使者,庙太小,容不下这么多菩萨。

    回衙门的路上,袁德成已经打定主意,艾刺史正好在县衙,自己万事请示,绝不能轻易做主。

    衙门前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群兴奋地议论着转运使衙门的典作状告转运司衙门其他同僚的事,官场**向来是谈论的热资,钦差大臣即将到来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刺史大人又正好在县衙之中,围观的人群巴不得摆上茶桌、磕着瓜子热热闹闹时看热闹。

    袁德成看到兴奋的人群一皱眉,无论这场官司谁胜谁负都不宜四处宣扬,这些好事的百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本老爷可是头痛得很。

    “齐辰,驱散人群,这么多人堵在衙门前像什么话。”

    王捕头领命,带着手下衙役轰散人群。袁德成正准备进衙门,身后传来马蹄声,以常玉超为首的一大群转运司衙门官员来了。

    当手下禀报李玉波在县衙门前击鼓鸣冤,段爽原本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就像有把勺子在搅动,浆糊成一团。强自支撑回了衙门,大堂上常玉超等人正焦急地等待消息。

    看到段爽一个来进门,常玉超再也绷不住沉稳劲,喝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李玉波呢?”

    当听段爽结结巴巴地告诉他李玉波去了县衙击鼓鸣冤,常玉超重重地倒在椅中,面无人色。邹素洁因为前去指使叶彦光暗杀李玉波,最怕事情泄露,闻言惊惶失措地叫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倒是邱光明片刻慌乱后定住心神,对着瘫坐在椅中的常玉超道:“常大人,生死关头千万不可自弃,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仍可挽回。”

    常玉超坐直身子,道:“光明说的不错,老夫有些失态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众人见他恢复了镇静,一个个也强自镇定下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到县衙把李玉波要回来,即使要不回来也不能随他乱说,咱们要一口咬定李玉波诬告,毕竟咱们衙门众口一辞上下一心。李玉波只有一个人,就算他拿出帐本,我们也要咬死他是为了推卸责任而做的假账,毕竟衙门的帐上有领用料物的印章,这一点就算见了钦差我们也不怕。”

    常玉超越说底气越足,声音也逐渐洪亮起来,段爽几人纷纷应和道“大人说得有理”、“不错,咬死他,不怕他翻天”,一个比一个声大,替自己壮胆打气。

    让众人喧闹了一会,常玉超继续道:“李玉波到县衙靠咱们,袁县令官职低微,断然不可能审理此案,正好艾刺史在,这场官司最后要艾刺史说话。艾刺史这几年收了咱们不少东西,至少明面上不会为难我们。”

    邱光明摸着下巴上的黑须道:“钦差大人那边也得下下功夫,要事先派人前去打点,这个时候大家都别舍不得银子,我拿五千两出来打点这场官司。”

    有他做表率,众人也知到了生死关头,舍财不舍命,按照官阶大小邱光明和邹素洁各五千两,段爽和万怀兴各出银一万,而常玉超掏了两万两,再从府衙的帐面上调用两万两,一共便是七万两银子。

    常玉超满意地道:“众志成城,诸公齐心我们定能度过此难。银子有了,还要有人前去打点,你们中谁与鲁中丞有旧?”

    一片默然,邱光明叹道:“可惜玉公子置身事外,要不然他出面鲁中丞定会卖个面子。”

    常玉超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摆摆手道:“玉公子要置身事外,咱们便随他的意,时间紧急,不去说他。”

    熊以安自打称病以来搬回自己的住处,再没有出现在衙门,态度很明显,不掺和。想到他有太子妹夫照应,此次难关对他来说如同坦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常玉超羡慕妒忌恨,慨叹同人不同命,但只要熊以安不生事,他也就懒得自寻烦恼。

    大堂上很安静,常玉超再三发问,从有交情到认识即可。邹素洁因为出面安排刺杀李玉波之事懊恼不已,自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钦差鲁从茗是同乡,都是楚州人,曾经见过几次面。

    眼见常玉超越发着急,邹素洁暗叹虱多不怕痒,索性豁出去了,要死卵朝天,不死的话常玉超肯定对自己另眼相看,在他手上能提一两级,为了将来搏一把。

    “大人,下官与鲁中丞是同乡,他是丰乐元年的进士,得中二甲传胪,留在门下省做主事。下官丰乐四年进京赴考,曾与同乡一同前去拜望过他,和鲁中丞见过面,后来下官侥幸得中,鲁中丞还邀请得中的同乡吃过饭,与下官说过几句话。只是时间过去十多年,不知鲁中丞是否还记得下官。既然诸位都未曾与鲁中丞打过交道,下官愿意勉力一试。”邹素洁道。

    “好,危难时方显英雄,等此事了结,老夫定有一报。”不出邹素洁所料,常玉超开始封官许愿,“事不宜迟,素洁即刻动身务必见到鲁中丞,把这七万两银子交给他,多余的话也不要说,只要他收下钱一切都好办。”

    邹素洁点头答应,起身离开。

    常玉超同段爽、邱光明两人商议了会应对李玉波的状告,然后叫上衙门内的参军、录事、谒者、津尉等小官吏嘱咐一番,统一口径后,常玉超带着大小官吏,抱着转运司衙门的帐册,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正好与袁县令在衙门前遇上。

    常玉超带人前脚离开衙门,角门处便溜出条人影,四下张望见没有注意,一溜小跑着来到一处宅院前。拍打门环,紧闭的大门打开,略语几句,被迎了进去。穿廊过户,小吏吴明来到了玉公子所住的院落。

    远远便听见丝竹之声,有女子娇柔地唱着,吴明听不懂什么“莫露乡心与离思,美人容易曲中弹”,只觉得那唱腔挠得心中痒痒,连骨头都要酥掉一半。

    玉板敲声歇止,歌声停下,站在檐下等候的吴明听到屋内轻微的几声话语,然后那个入内通报的仆从出来向他示意,让他进去。

    进入屋内,一股甜香入鼻,也不知是屋内燃香还是刚才女子所留,熊以安坐在窗边的书桌旁,笑吟吟地看着他。吴明赶紧上前深深一躬,道:“卑职见过熊大人。”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吴明有些受宠若惊,屁股落在椅中有种轻飘的不真实感,有丫环奉茶,吴明瞄了一眼,见丫头面容清秀,衣着华丽,自家婆娘的装扮也比不上。

    端起茶喝了一口,但觉清香入脾,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的茶叶,接着再喝一口,才有些不舍地放下,将常玉超等人的行动告诉了熊以安。

    熊以安看似漫不轻心地转动着手中折扇,脑中念头电转,常玉超等人的谋划无疑十分高明,但他们却不知道,天子派来的暗使江安义早已来到林华县,他们所有的垂死挣扎只会让他们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等吴明说完,熊以安淡淡地夸了吴明几句,让他继续打听消息,又让管家熊辉拿了十两银子给吴明,送了他出去。

    熊以安坐在桌边细思,自打收到父亲的来信后,他便闭门称病,暗中却将家仆派出四处打探消息,试图找到江安义,把握先机。可是人海茫茫哪里去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他事先得信,已然抢得先机,接下来是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香风飘来,从里屋走出位美人,正是刚才唱曲的美华阁的乐乐姑娘。玉公子抱恙可急坏了青楼的那些姑娘们,纷纷前来探病,熊府每日歌舞声不断,有如人间天堂。

    “公子,奴家刚才的曲儿才唱到一半,公子要从头再听。”茑声娇语,打断熊以安的遐思,玉板再次轻响,歌声起,熊以安手指在桌面上轻打着拍子,早将常玉超、江安义等人抛在脑后。

    县衙前袁德成与常玉超寒喧几句,大街上马蹄声急,从远处奔来数匹快马,行人纷纷闪躲。如今的林华县牛鬼蛇神俱在,袁德成不敢发脾气,待马行近些,看清来人是端州龙卫州统纪大涛。

    这位纪州统算起来救过他,袁德成笑着相迎。常玉超不认识纪大涛,低声相问道:“袁大人,来者是谁?”

    “是龙卫州统纪大涛纪大人。”

    常玉超心中发紧,龙卫来了,也不知是凶是吉。跟在袁德成身后与下马的纪大涛相见寒喧,众人一起前往大堂。

    纪大涛在县衙前与杨思齐相搏,又听到南门外有人借龙卫之名制止了一场暴乱,深感林华县情况复杂,自己这几个人不足以应付复杂的情形。连夜派人前去怀兴府召人,两名坐镇的供奉少不得,龙卫府中再抽调二十人来林华县。

    赖宏飞前来送信,说转运司衙门的典作李玉波到县衙击鼓状告转运司衙门官员上下联手,贪污河工银两,以次充好,克扣工钱等弊案,纪大涛兴趣立生,朝庭钦差到来之前河工案掀起波澜,如果龙卫衙门能先行查清此案,岂不是抢下头功。

    于是,纪大涛带着几名手下匆匆起来,州府刺史,县衙县令、转运司衙门大小官吏、龙卫州统,各方带着不同目的齐聚在林华县正堂,要来一场三堂过审。

第六百一十二章公堂杀意

    天晴了,太阳照在湿漉漉的大地上,将水气蒸腾起来,变得闷热异常。

    江安义和十名前来作证的民?刚驹诖筇猛庥也嗟目粘n系群蛘倩剑??糁闭赵谏砩希??坦Ψ蚴?桓鋈硕际锹?泶蠛埂@钣癫ㄊ前似饭伲?比徊换嵴驹谕饷嫔固?簦??淌访?私??虢?筇眯鸹啊?/p>

    看着黝黑如铁的李玉波,艾刺史说不清心头滋味,光看这肤色就知这位李典作是做实事的人,可惜这样的干员偏偏不安生,把转运司衙门的同僚都告了,常玉超是个明白人,按说不会特意孤立他。这样看来,这位李典作是个不合群的人。艾伟眉头轻皱,他在官场多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合群的人,这种人能力越强越孤傲,看不起身边的同僚,自命清高、桀骜不驯,是官场中的变数。此次元华江决堤,这个变数跳出来,等钦差大人来了,不知要断送多少人的仕途,便是自己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艾刺史沉默不语,李玉波向刺史大人诉诉苦衷的打算落了空,心中不免忐忑,拿着茶水不停往下灌,一柱香的功夫,倒让换水的胥吏忙了三回。

    李玉波还有人送茶水,江安义等人就没有这样幸运,太阳当头直射,原想站在廊下阴凉处避避却被狗眼看人低的胥吏赶了出来。赵哥等人神色不安,向来民不与官斗,上公堂这样的事普通百姓向来是能避就避的。

    江安义微闭着双眼靠在月台边上,一夜未睡多少有些疲倦,脑中寻思着等下公堂上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奉天子之命暗查河工弊情进展的很顺利,转运司衙门贪污河工银两、克扣民?腹で?14源纬浜靡陨俪涠嗟鹊缺浊樗?u?钣癫u淖煲丫?私饬舜笾拢?o碌闹δ┎2恢匾??熳又皇侨盟?戳私馇迩榭觯?2皇且??槊靼盖椤?/p>

    当然光凭李玉波一人的证词不足为信,江安义想着通过余树森这条线牵出物料商人,有供货商的证实加上自己亲眼在河堤上所见,转运司衙门想不认罪都难。可惜李玉波的说转运司衙门上下勾连,利益纽结,难以打开缺口,要是能于找到几个内部举报人就堪称完美了。

    明玉心经在体内舒缓地运行,不仅带走倦意还带来丝丝清凉,江安义的心轻松起来,如果顺利的话等钦差大人和赈灾粮到来后自己就可以脱身离开,出京前自己向天子奏明,已有三年未曾归家,天子准许他办完差之后通过龙卫将奏报呈上,而他可以回家探母,在七月中旬前返京即可。今天是四月十八,算算时间自己能在家中呆上两个多月,娘一定很开心。

    脚步声杂乱,一大群人穿过戒石坊向大堂而来,江安义看到右侧一脸愁容的袁县令;正中老者穿着绯色官袍,颜色比自己四品官服略淡些,与方别驾相同,是五品官服,应该是转运司使者常玉超了;左侧那人身为火云彪服,虎步生威,江安义见秦子炎穿过同样的款式,应该是端州龙卫的州统纪大涛。三人身后跟着一大群或绿或青的衣服,最后跟着白色的吏服和黑色的皂服。

    看到一大群人拥进大堂,艾刺史和李玉波都有些错愕,堂上刺史(端州是上州)是从三品,众人纷纷上前向穿着三品紫服的刺史大人行礼,艾伟让众人坐下说话。

    常玉超转过头对着站在右侧的李玉波温和地笑道:“玉波,你黑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辛苦了。大家同僚一场,何必对付公堂的局面,有什么话不能回衙门说,估计你对大家有所误会。你要是愿意,待会我向刺史大人分说,咱们一起回自家衙门,老夫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和蔼的老者派出杀手前来刺杀自己,李玉波还真会被他的言语迷惑,这张脸笑得越可亲,李玉波心中的寒意就越甚,深深地弯下腰行礼,避开常玉超期盼的目光。

    (请稍等五分钟)

    天晴了,太阳照在湿漉漉的大地上,将水气蒸腾起来,变得闷热异常。

    江安义和十名前来作证的民?刚驹诖筇猛庥也嗟目粘n系群蛘倩剑??糁闭赵谏砩希??坦Ψ蚴?桓鋈硕际锹?泶蠛埂@钣癫ㄊ前似饭伲?比徊换嵴驹谕饷嫔固?簦??淌访?私??虢?筇眯鸹啊?/p>

    看着黝黑如铁的李玉波,艾刺史说不清心头滋味,光看这肤色就知这位李典作是做实事的人,可惜这样的干员偏偏不安生,把转运司衙门的同僚都告了,常玉超是个明白人,按说不会特意孤立他。这样看来,这位李典作是个不合群的人。艾伟眉头轻皱,他在官场多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合群的人,这种人能力越强越孤傲,看不起身边的同僚,自命清高、桀骜不驯,是官场中的变数。此次元华江决堤,这个变数跳出来,等钦差大人来了,不知要断送多少人的仕途,便是自己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艾刺史沉默不语,李玉波向刺史大人诉诉苦衷的打算落了空,心中不免忐忑,拿着茶水不停往下灌,一柱香的功夫,倒让换水的胥吏忙了三回。

    李玉波还有人送茶水,江安义等人就没有这样幸运,太阳当头直射,原想站在廊下阴凉处避避却被狗眼看人低的胥吏赶了出来。赵哥等人神色不安,向来民不与官斗,上公堂这样的事普通百姓向来是能避就避的。

    江安义微闭着双眼靠在月台边上,一夜未睡多少有些疲倦,脑中寻思着等下公堂上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奉天子之命暗查河工弊情进展的很顺利,转运司衙门贪污河工银两、克扣民?腹で?14源纬浜靡陨俪涠嗟鹊缺浊樗?u?钣癫u淖煲丫?私饬舜笾拢?o碌闹δ┎2恢匾??熳又皇侨盟?戳私馇迩榭觯?2皇且??槊靼盖椤?/p>

    当然光凭李玉波一人的证词不足为信,江安义想着通过余树森这条线牵出物料商人,有供货商的证实加上自己亲眼在河堤上所见,转运司衙门想不认罪都难。可惜李玉波的说转运司衙门上下勾连,利益纽结,难以打开缺口,要是能于找到几个内部举报人就堪称完美了。

    明玉心经在体内舒缓地运行,不仅带走倦意还带来丝丝清凉,江安义的心轻松起来,如果顺利的话等钦差大人和赈灾粮到来后自己就可以脱身离开,出京前自己向天子奏明,已有三年未曾归家,天子准许他办完差之后通过龙卫将奏报呈上,而他可以回家探母,在七月中旬前返京即可。今天是四月十八,算算时间自己能在家中呆上两个多月,娘一定很开心。

    脚步声杂乱,一大群人穿过戒石坊向大堂而来,江安义看到右侧一脸愁容的袁县令;正中老者穿着绯色官袍,颜色比自己四品官服略淡些,与方别驾相同,是五品官服,应该是转运司使者常玉超了;左侧那人身为火云彪服,虎步生威,江安义见秦子炎穿过同样的款式,应该是端州龙卫的州统纪大涛。三人身后跟着一大群或绿或青的衣服,最后跟着白色的吏服和黑色的皂服。

    看到一大群人拥进大堂,艾刺史和李玉波都有些错愕,堂上刺史(端州是上州)是从三品,众人纷纷上前向穿着三品紫服的刺史大人行礼,艾伟让众人坐下说话。

    常玉超转过头对着站在右侧的李玉波温和地笑道:“玉波,你黑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辛苦了。大家同僚一场,何必对付公堂的局面,有什么话不能回衙门说,估计你对大家有所误会。你要是愿意,待会我向刺史大人分说,咱们一起回自家衙门,老夫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和蔼的老者派出杀手前来刺杀自己,李玉波还真会被他的言语迷惑,这张脸笑得越可亲,李玉波心中的寒意就越甚,深深地弯下腰行礼,避开常玉超期盼的目光。

    (请稍等五分钟)

    回衙门说,估计你对大家有所误会。你要是愿意,待会我向刺史大人分说,咱们一起回自家衙门,老夫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和蔼的老者派出杀手前来刺杀自己,李玉波还真会被他的言语迷惑,这张脸笑得越可亲,李玉波心中的寒意就越甚,深深地弯下腰行礼,避开常玉超期盼的目光。

    回衙门说,估计你对大家有所误会。你要是愿意,待会我向刺史大人分说,咱们一起回自家衙门,老夫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和蔼的老者派出杀手前来刺杀自己,李玉波还真会被他的言语迷惑,这张脸笑得越可亲,李玉波心中的寒意就越甚,深深地弯下腰行礼,避开常玉超期盼的目光。

    弯下腰行礼,避开常玉超期盼的目光。

第六百一十三章公子相请

    李玉波悲愤莫名,袁德成心有戚戚。因?敢鄣氖略?鲁捎肜钣癫u蚬?复谓坏溃??浪??苏?蹦芨桑?峭?乐腥恕?/p>

    大堂之上众口铄金,生生要将李玉波逼成疯子,袁德成实在看不过去,出声讥道:“李大人在堤坝上辛劳近年,袁某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狂躁之症,莫非进了转运司衙门就发作了?”

    转运司的官吏被噎得哑口无言,纪大涛“哈哈”笑了两声,意味深长。袁德成的责问还可以漠视,龙卫州统的态度却是连艾刺史也不敢忽视。

    伸手?搅?胶?耄??俺辽?溃骸肮?弥?闲菀?钣癫ㄊ欠裼锌裨曛?14?氪蠓蛘锒虾蠓街?q巯伦钜?舻牟皇谴蚬偎荆??乔佬薜贪樱??缺焕г置瘢?只?赝庥惺?嗤蛟置翊蠹叶枷胂氚旆ㄈコ锛?甘常?靖?戳只?睾蠓11钟腥嗽诎抵刑舳?置癖┒??坏┓5?癖洌?潜却蟮汤?诳裳现囟嗔恕!?/p>

    粮食是关键,能挤出来的粮食都挤了出来,算算数量顶多能再支应三四天,朝庭的赈灾粮光听说有,就是不知在何方。

    门外一名驿卒飞奔进来,高声禀道:“怀兴府转来安东都护府急件。”

    艾伟取过公文观看,脸上慢慢现出笑容来,等看完后高声对众人道:“朝庭有旨,着安东都护府紧急调运军粮十六万石赈济受灾州县,大军已于四月十二日分四路起程,算算路程两日后应该会到达林华县。”

    欢呼声四起,袁德成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笑道:“赈灾粮一到,灾民就得救了,本县也能好好睡上一觉。”

    消息从公堂上传遍整个县衙,很快从县衙传向四面八方,林华县内外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江安义就在大堂外,很快从交谈的胥吏口中听到赈灾粮即将到来的消息,心中也松了口气,赈灾粮到来,那些怀有异心的人自然识难而退,风波消于无形。

    大堂上气氛轻松了许多,艾伟交待袁德成道:“德成,赈灾粮应该已经运到了江对面,江水太急一时间运不过来,你派几个水性好的人过江与对面取得联系,看看要做些什么准备,船只是否备足,要不要这边派船帮着运粮。”

    大堂上李玉波孤零零地站在中间,大家似乎把他遗忘在一边,眼见艾刺史站起身道:“诸位,紧要关头各司其职,这几日千万不可松懈。”

    李玉波急道:“刺史大人,下官告状之事该如何处断?”

    艾伟一甩袍袖道:“刚才本府已经说过,让钦差大人是断你和转运司衙门的是非曲直,本府当前以赈灾为主。”

    艾伟转身去了二堂,纪大涛起身又笑了两声,带着人也离开,经过李玉波的时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汉子,以一敌众,真勇士也。”也不知他的话是好意还是讥讽。

    常玉超换上笑脸道:“玉波,随我回衙门,有话关起门来细聊,如何?你放心,老夫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

    李玉波退后一步,冷笑道:“多谢大人,玉波怕进了衙门要发作狂躁症,伤了和气反为不美。玉波自有去处,不劳常大人关怀。”

    常玉超紧紧地盯视着李玉波,半晌冷哼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等转运使衙门的人走后,袁德成上前道:“李兄,你今日堂前击鼓将转运司衙门的人得罪到底了,钦差到来之前不妨住在我的后衙,闲时你我可以品茗手谈。”

    李玉波有些心动,他和江安义商议时以为今日告状会被衙门拘押,江安义建议他跟在龙卫身边,有龙卫保护不怕有人伤害。可是李玉波深恶龙卫之名,宁愿选择县衙的监牢暂住,谁知最终的结果是不了了之,李玉波在县城并无住处,如果能住进后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

    可是这样一来,袁德成就被他拉下了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玉波摇摇头,感激地道:“袁兄,李某现在是块臭肉,招惹蚊蝇,就不打搅你的清静了。李某自有住处,请袁兄放心。”

    袁德成这段时间劳心劳力,自问没有精力招呼李玉波,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坚持,道:“既如此,李兄保重,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衙门送信,只要袁某能帮得上的绝不推脱。”

    李玉波出了大堂,江安义等人等在月台之下,赵哥问道:“李大人,状告得如何,怎么不见让我们进去做证。”

    “一言难尽,咱们先离开县衙再说。”李玉波道。

    出县衙门,江安义注意到县衙四周多是探头探脑之人,对面酒楼茶肆也有人在张望。还没等江安义提醒李玉波,街对面走过来一名壮汉,冲着李玉波躬身施礼道:“可是转运司衙门的典作李玉波李大人?”

    (请稍等五分钟)

    李玉波悲愤莫名,袁德成心有戚戚。因?敢鄣氖略?鲁捎肜钣癫u蚬?复谓坏溃??浪??苏?蹦芨桑?峭?乐腥恕?/p>

    大堂之上众口铄金,生生要将李玉波逼成疯子,袁德成实在看不过去,出声讥道:“李大人在堤坝上辛劳近年,袁某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狂躁之症,莫非进了转运司衙门就发作了?”

    转运司的官吏被噎得哑口无言,纪大涛“哈哈”笑了两声,意味深长。袁德成的责问还可以漠视,龙卫州统的态度却是连艾刺史也不敢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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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是关键,能挤出来的粮食都挤了出来,算算数量顶多能再支应三四天,朝庭的赈灾粮光听说有,就是不知在何方。

    门外一名驿卒飞奔进来,高声禀道:“怀兴府转来安东都护府急件。”

    艾伟取过公文观看,脸上慢慢现出笑容来,等看完后高声对众人道:“朝庭有旨,着安东都护府紧急调运军粮十六万石赈济受灾州县,大军已于四月十二日分四路起程,算算路程两日后应该会到达林华县。”

    欢呼声四起,袁德成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笑道:“赈灾粮一到,灾民就得救了,本县也能好好睡上一觉。”

    消息从公堂上传遍整个县衙,很快从县衙传向四面八方,林华县内外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江安义就在大堂外,很快从交谈的胥吏口中听到赈灾粮即将到来的消息,心中也松了口气,赈灾粮到来,那些怀有异心的人自然识难而退,风波消于无形。

    大堂上气氛轻松了许多,艾伟交待袁德成道:“德成,赈灾粮应该已经运到了江对面,江水太急一时间运不过来,你派几个水性好的人过江与对面取得联系,看看要做些什么准备,船只是否备足,要不要这边派船帮着运粮。”

    大堂上李玉波孤零零地站在中间,大家似乎把他遗忘在一边,眼见艾刺史站起身道:“诸位,紧要关头各司其职,这几日千万不可松懈。”

    李玉波急道:“刺史大人,下官告状之事该如何处断?”

    艾伟一甩袍袖道:“刚才本府已经说过,让钦差大人是断你和转运司衙门的是非曲直,本府当前以赈灾为主。”

    艾伟转身去了二堂,纪大涛起身又笑了两声,带着人也离开,经过李玉波的时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汉子,以一敌众,真勇士也。”也不知他的话是好意还是讥讽。

    常玉超换上笑脸道:“玉波,随我回衙门,有话关起门来细聊,如何?你放心,老夫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

    李玉波退后一步,冷笑道:“多谢大人,玉波怕进了衙门要发作狂躁症,伤了和气反为不美。玉波自有去处,不劳常大人关怀。”

    常玉超紧紧地盯视着李玉波,半晌冷哼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等转运使衙门的人走后,袁德成上前道:“李兄,你今日堂前击鼓将转运司衙门的人得罪到底了,钦差到来之前不妨住在我的后衙,闲时你我可以品茗手谈。”

    李玉波有些心动,他和江安义商议时以为今日告状会被衙门拘押,江安义建议他跟在龙卫身边,有龙卫保护不怕有人伤害。可是李玉波深恶龙卫之名,宁愿选择县衙的监牢暂住,谁知最终的结果是不了了之,李玉波在县城并无住处,如果能住进后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

    可是这样一来,袁德成就被他拉下了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玉波摇摇头,感激地道:“袁兄,李某现在是块臭肉,招惹蚊蝇,就不打搅你的清静了。李某自有住处,请袁兄放心。”

    袁德成这段时间劳心劳力,自问没有精力招呼李玉波,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坚持,道:“既如此,李兄保重,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衙门送信,只要袁某能帮得上的绝不推脱。”

    李玉波出了大堂,江安义等人等在月台之下,赵哥问道:“李大人,状告得如何,怎么不见让我们进去做证。”

    “一言难尽,咱们先离开县衙再说。”李玉波道。

    出县衙门,江安义注意到县衙四周多是探头探脑之人,对面酒楼茶肆也有人在张望。还没等江安义提醒李玉波,街对面走过来一名壮汉,冲着李玉波躬身施礼道:“可是转运司衙门的典作李玉波李大人?”

    (请稍等五分钟)

    李玉波出了大堂,江安义等人等在月台之下,赵哥问道:“李大人,状告得如何,怎么不见让我们进去做证。”

    “一言难尽,咱们先离开县衙再说。”李玉波道。

    出县衙门,江安义注意到县衙四周多是探头探脑之人,对面酒楼茶肆也有人在张望。还没等江安义提醒李玉波,街对面走过来一名壮汉,冲着李玉波躬身施礼道:“可是转运司衙门的典作李玉波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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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恻隐之心

    马蹄轻快,片刻功夫就将林华县抛在了群山之后。从林华县到兴凌县不过八十四里路,以木炭的脚程,一个时辰绰绰有余。

    官道两旁青山迢迢,正值春季,连日的大雨并没有让满山的花朵失去颜色,放眼望去,五彩缤纷入怀来,让人心情愉悦。大雨让官道变得坑坑凹凹,江安义慢伤了马蹄,约束着木炭的脚步。

    自打丰乐七年被江安义买下后,一晃十四年过去了,江安义步入而立之年,木炭算起来也有十七岁了,十七岁对于战马来说已经年岁偏大属于老马了,可是木炭依旧神骏异常,肌肉流畅,毛发闪着黑缎般的光芒。

    木炭在化州留下了不少后裔,匹匹神清骨峻,自家留下了十匹,其他的被江安义送给了安西都护府的将领们。战马对将领来说无异于第二条性命,杨祥亮父子收到礼物后,派次子杨怀忠专程表达谢意,回赠了不少礼物,江安义与杨家的关系进一步得到缓和,至少表面上变得一团和气。其他得到战马的将领纷纷表示了感谢,间接地让郭怀理的生意出入边关变得十分顺畅,在化州郭大老板的面子文武两道都兜得开。

    欣菲曾建议江安义换乘木炭的后裔,可是江安义不舍,与木炭在一起相处十四年,跟随他多次出生入死,木炭已经成为生命中不会言语的兄弟,一个小动作木炭都能心领神会。比试几场后,木炭雄风不减当年,将自己的后代抛在身后,让江安义大为得意,欣菲不无醋意地道江安义对木炭比对自己还亲。

    八十余里官道并不平静,不仅道路坎坷,大道两旁也不安宁。林中人影绰绰,江安义看到不少手持木棍的汉子,其意不问可知。这些人多是因洪水失去家园的灾民,自恃武力纠结在一起,半明着抢东西劫财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于这些人江安义恨比怜多,堂堂男儿不能走正道护佑妻儿,一心想着不劳而获。

    一牵缰绳,木炭轻轻一跃,让过横扫马蹄的木棒,江安义随手一鞭朝那弯腰的汉子抽去。含怒而发的马鞭贯注了真气,“啪”的一声,着鞭处衣服碎裂开来,那汉子感觉像被铁棍击中,惨叫着倒在地上,一条紫红的鞭痕高高地鼓胀起来,鲜血直冒。

    原以为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兴凌县,结果一个多时辰只走出六十里不到,一路上不知对付了多少想打劫的人,江安义感到心力憔悴。他午末从林华县出来,此时太阳开始西偏,差不多快到申正。

    人困马乏唯思茶,江安义在马上四下张望,左侧的绿叶丛中仿有杏黄色酒招飘摇。拍拍马脖,江安义带着木炭拐下官道,寻着酒招方向而去。行出里许,发现前面有处村庄,酒店在村子的最西侧,大槐树下搭着两间茅草屋,茅草屋前大片的草地。

    大雨让青草长得越发茂盛,青翠可人,木炭大概想起了化州的草原,发出欢快的嘶鸣。马嘶声惊动了伏桌浅睡的小二,看到江安义在店前跳下马,小二连忙迎了出来。江安义卸下木炭的鞍辔,爱怜地拍拍马臀,木炭甩甩尾巴,低下头吃草。

    灌下半壶凉水,江安义道:“伙计,随意上点酒菜,我歇歇脚就走。”

    片刻功夫,小二端上来一碟卤猪肝、一盘炒耳丝,还有一壶村酿。江安义倒上一杯,清香扑鼻,香冽可口,正解饥渴。

    听到江安义赞好酒,小二起了谈兴,笑道:“不是小人自夸,常走这条道的人谁不知咱店里的酒好,走过路过都会进村喝上几壶。每年三四月间附近数县的酒店都会到小店来买酒,在县城这样一壶酒要五十文,客官要不要带点走?”

    这小二倒是做的好生意,江安义笑道:“小二哥,卖一斤酒掌柜的给你几文提成?”

    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道:“客官取笑了,掌柜的是小的的三叔。”

    从村里走过来俩小孩,衣衫破烂,头发都结成绺,脸上黑乎乎的。看上去大的男孩?摸十岁,小的女娃只有六七岁,远远地站在草地上看着江安义吃喝。

    小二叹了口气,转身到厨房取了些剩饭,招呼两个孩子道:“你们过来,快点吃,别让我叔看到。”

    大半碗剩饭,大点的男孩先谢过小二,然后用手团了个饭团放在一旁,招呼妹子道:“快点吃。”

    江安义以为那饭团是给他妹子的,结果那女娃用手扒着碗中的饭吃得香甜,小二又端来两碗水,道:“别噎着,喝点水。”

    那男娃端着水大口喝着,眼巴巴地看着妹子吃饭,女娃儿吃了几口察觉了,将碗推给哥哥道:“哥,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江安义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情形让他想起当年吃芋头的情景,妍儿见自己没吃饱,把手中的芋头让给自己。如今天下尚称太平,可是普通百姓依然衣食不保,一场大水让多少人骨肉分离卖儿卖女。

    小二见江安义面露戚容,心想这位看上去是有钱的大爷,自己不妨替这有人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这位爷能让他们兄妹俩吃顿饱饭。

    “大爷,这家人命苦啊。这两娃和他们的娘是来逃难的,是咱村三十里外的石溪村的。接连下大雨石溪村山洪发了,一家四口倒是跑出来了,可是当家男人惦记家里藏着几贯钱,仗着水性好又返身去拿钱,结果再没回来。等水退去,家被泥石毁了,娘仨只得前往县城逃荒,走到咱这老娘还病了,吊着一口气等死,可怜了这两娃,大的拖的小的讨饭,还要照顾生病的老娘,要不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帮附,这娘仨早就死了。”

    那个男娃十分机灵,“扑通”一下跪在江安义面前,哀求道:“这位大爷,你买下我吧,我会砍柴放牛,还认识字,等过两年就能下地种田,只要你能请大夫治好我娘的病,我就跟大爷走。”

    女娃还不懂事,只知道“哇哇”大哭,好心的小二在一旁唉声叹气,抹着眼泪。江安义心中发酸,眼眶湿润,拉起那娃儿,道:“好孩子,你带我去看看,我替你娘找大夫。”

    男娃站起身,把碗中的余饭捏紧递给妹子,又将桌上的剩饭揣入怀中,眼睛盯向江安义吃剩下的菜。江安义拍拍他的头道:“先看你娘的病要紧,等回来我请你吃顿好的。”

    离小店不远有荒废的牛栏,江安义跟在两个娃儿身后,看到栏内草堆上躺着名妇人,脸色潮红,呼吸艰难。江安义蹲上身伸手在额头上一摸,滚烫灼人,这妇人病得不轻。

    江安义转身对男孩道:“井娃,你娘病得不轻,要到县城找大夫,你如果信得过我便带了莲娃跟我一起进城去。”

    井娃犹豫起来,毕竟江安义只是初见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草堆上那妇人发出轻微地呻吟声,井娃咬咬牙道:“我跟你去。”

    江安义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走去兴凌县,通过小二雇了辆牛车,将妇人搬到车中,两个娃儿也坐进去。江安义又买了些吃食,让两个娃儿在路上吃,自己在前面开路,大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兴凌县城。

    兴凌县只有林华县的一半大,街面又脏又乱,四处游逛着逃难的灾民,不过数量并不多,看样子县城还算平静。江安义无心看风景,问了药铺所在直接带了那妇人前去看病,井娃这才放下心来,跪下来向江安义嗑头。

    抓了药,江安义带着他们住进客栈,让店里帮忙熬药,又让掌柜帮着雇了名仆妇照看病人,掌灯时分,那妇人喝了药清醒过来。

    听了井娃的诉说,妇人知道遇上了善心人,让井娃请来江安义千恩万谢,江安义让她安心养病,不用担心花销,安慰了几句后,江安义来到客栈的大厅,井娃机灵地跟在他身边伺候。

    江安义叫过小二,向他打听叶彦光的消息,可是小二从未听过县城有此人。叶彦光的别业并没有在城内,而且对外也用的是陈姓,所以兴凌县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井娃站在一旁眨眼着眼睛道:“大爷要找人,要不找衙门的捕头,要不就找街上的青皮。”

    江安义被点醒,惊喜地摸摸井娃的头,这孩子像当年的石头一样机灵。如果不暴露身份,冒然找衙门的捕头肯定适得其反,江安义决定找兴凌县的青皮打听打听。

    井娃道:“大爷,你给我几文钱,我替你到街上打听打听兴凌县最出名的青皮是谁?”

    江安义颇为惊喜,井娃这孩子连连给自己带来惊喜,自己顺手救人结下因果,这福报来得可够快的。

    顾不上吃饭,井娃带着二十枚铜钱出了客栈,街头巷尾多得是小孩玩耍,一刻钟的功夫井娃就带回来消息。兴凌城的青皮分成两派,南城的以铁头陀为首,占据着菜场这一带的地盘,北城则是余驼子的领地,北城三条街面的保护费都归余大爷。

    余驼子住在北城,这里原是一处官宅,可惜子孙不屑宅院卖给了他,今日余府张灯结彩,余大爷要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好友-叶彦光。

第六百一十五章直入虎穴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不同类型的人生活的圈子是不一样的,身份决定了交往的人群。读书人聚在一起谈诗说文,农夫则谈谈田中收成,妇人们说说家长里短,很难看到衙门里的官人与农夫在一起喝酒聊天,即使有也是应酬所需。身份变了,随之而来的交往圈也会发生变化,所以自古有“富易友,贵易妻”的说法。

    江安义在余驼子府门前站了一会,看到进出的都是身着劲装、昂首阔步的汉子,佩刀悬剑,敞着衣襟,隔出老远便能听到骂骂冽冽的说话声,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粗豪。

    余驼子是兴凌县黑道的大哥,南边的铁头陀之所以能存在,一是官府需要制衡余驼子的存在,二是余驼子显示他的大度,南边菜场那些鸡皮蒜毛的小钱懒得相争,用他的话说“赏光头出一口饭吃”。

    对余驼子来说,光靠收保护费养活不了手下百来号兄弟,所以要自家做生意。兴凌县多山少田,山中出产茶叶、皮货和山珍等物,余驼子与官府衙役暗中勾结,做起强买强卖的生意,除去分润外一年的收入也不下于五万两。

    两年前余驼子的手下与一伙灵州的商人杠上了,过江龙压倒地头蛇,余驼子的手下让人放倒二十多人,连官府也惊动了。偏偏那伙灵州商人有林家的管事,那些衙役不敢动粗。

    余驼子顾及颜面,呼朋唤友将这伙灵州客堵在小钟山脚下,惊动了正在别业中的叶彦光,叶彦光带了十余名好手前来助阵,压服灵州客,逼着灵州客出了六百两医药银,了结此事。余驼子得了面子,对叶彦光十分感激,摆酒相谢。两人同道出身,气味相投,你来我往很快两人成为好友,结拜成兄弟。结为兄弟后两人合作了几次,发了几笔意外财,感情越发地深了,你来我往每年都要走动几次,喝喝酒顺道谈点生意。

    叶彦光带着六辆马车、二十多名亲信在申时来到自家别院,安排一番后带着钟山寨的常清,自己的亲信高水田等一行五人来拜访余驼子。余驼子见到叶彦光大喜,摆下酒席为兄弟接风。叶彦光来此是想通过余驼子探明林华县的情形,不想张扬,可是没等他开口,余驼子已经吩咐手下杀猪宰羊买酒好一通忙活,又召来府上的江湖人物陪着说话,叶彦光见人杂,不方便开口,索性等吃过酒后再跟余大哥细说。

    席面设在余府的正厅,大圆桌围坐十六人还显宽松,余驼子坐了正中,叶彦光坐在左侧,桌上除了叶彦光带来的四人外,还有余驼子的几名心腹,其他六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院子里还摆下十桌,招待普通的弟兄和江湖上的朋友,敞开门来迎客,只要是江湖上的朋友叫声“余当家好”便可入席。

    消息传出,不少铁头陀的手下偷偷摸摸地前来蹭食,守门的人与这些人在一个县城混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打声招呼也就放进去了。余驼子得了消息,下令多开几桌,铁头陀的手下尽管来,一顿酒席或许收买不了人心,但余大爷豪气的名声却落下了。

    江安义在余府对面站了一柱香的功夫,他猜测余驼子宴客可能就是招待叶彦光,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最好能赶在钦差来之间拿下叶彦光问明河工料物的事,自己便能轻松脱身去看老娘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安义下定决心进去瞧瞧,便学着江湖人的样晃着膀子往余府走。守门人伸手拦住他,抱拳问道:“这位朋友,请问尊姓大名,在哪里发财?”

    “在下冯国安,前来拜会余爷。”江安义回礼道。

    冯国安是活跃在仁州、方州、姜州一带的独行盗,有个匪号叫“无影手”,出道十年做下数十起大案,没人能抓住他,甚至连他的真实面目都不知。振威镖局在建武二年就曾被他盗去一次红镖,失镖加赔银损了近万两银子。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吴英杰以二千两银的代价请了王飞玄(江府供奉)的二弟子出手,历时半年时间将冯国安击毙,冯国安临死前说出他天行宗的弟子,为免天行宗报复,吴英杰下令不准声张。

    江安义是在化州听徐安虎提到此事,徐安虎当时感叹这个冯国安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名气大但江湖上真正认识他的人很少,搜检尸体时发现他身上带着不少易容之物,想来平时作案都是乔装改扮。江安义当时叹惜冯国安年纪青青不学好,枉送了性命,没想到今日可以借他的身份出场。

    守门汉子显然听过冯国安的名声,拳头高举过顶道:“原来是冯爷大驾光临,余爷一定欢喜,里面请。”

    有人撒腿往里面送信,江安义跟着守门来到二门时,见一伙人迎了出来,正中的汉子比旁人高出一头,可惜背有些拱起,应该就是余驼子了。

    余驼子大笑向前几步,一脸欣然地拱手道:“冯老弟,闻名久矣,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今日真是双喜临门,里面请。”

    不等江安义施礼,余驼子挽着江安义的胳膊往里走,一路上有人过来见礼,江安义颔首回应。来到屋中,余驼子拉着江安义在他的右侧坐下,开始介绍众人,首先便是叶彦光。

    江安义听到叶彦光三个字,眼露喜色,余驼子有些诧异地问道:“冯老弟认识我叶贤弟?”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江安义道:“冯某曾经路过林华县,听过叶大哥的声威,不想在这遇上。有幸有幸。”叶彦光有几分得意,看来自己在江湖上也算个人物,连“无影手”都听说过自己的声名。

    接下来介绍的是兴凌县顺和镖局的总镖头邓祖德,这位邓镖头曾经在冯国安手下失过镖,见到他当然没有好脸色,何况余驼子拉江安义坐的位置原本是他的,这摆明是觉得冯国安强过自己。

    “冯少侠,早听闻过你的大名,可惜无缘见面,以后我顺和镖局行走江湖还望老弟多多照应。”邓祖德说着伸出大手,向江安义的手握来。

    江安义心中暗笑,自己这是无妄之灾。邓祖德的手仿如蒲扇,肤色黝黑,江安义猜测这只手极可能练过铁砂掌之类的外家功夫。

    不敢大意,江安义将真气护住手掌,朝邓祖德的大手握去。江安义猜的不错,邓祖德的双掌修练黑砂手近三十年,不仅坚如钢铁,而且运气其上掌上带毒,不小心被毒气侵入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很难化解。

    修练黑砂手需取秘制药方和酒、醋十斤,煎汤至浓倒入铁盆,用铁杵将药捣烂成泥,再取铁砂混和,每日晨昏拍打,由轻及重,及徐至急。

    邓祖德从八岁开始习练家传的黑砂手,可谓吃尽苦头,双手不知脱皮落肉多少次,十五年方才小成,双手运力打人身上,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吐血身亡,即使功力相当之人一不小心也会被他掌心的毒气所染,救治不得法的话三天必亡。

    二十四岁时邓祖德加入端州的彪风镖局做镖师,凭借这双黑砂手创下“黑风煞手”名号,不到三十岁便成为镖局的副总镖头。正当他春风得意时却接连失了两次镖,不仅没找回来反倒被劫镖人一掌震伤了心脉,虽然总镖头极力挽留,邓祖德自觉无颜再呆在镖局,带了四名徒弟回乡养伤。

    等伤养好后,邓祖德索性在家乡兴凌县开了家顺和镖局,自己当家做主,德州振威镖局的先例在,邓祖德想雄心勃勃成为另一家振威镖局。镖局起初开得还算顺畅,三年时间在端州打响名头,原东家彪风镖局对他还算照应,有财一起发。

    不料丰乐十七年被冯国安劫去一镖,赔了钱事小关键是名声一落千丈,顺和镖局的生意冷清了许多,怎不让邓祖德对冯国全心生怨恨,今日见面,邓祖德成心想废了冯国全。

    在邓祖德眼中江安义的那只手白嫩得像娘们,稍一使劲便能将其掌骨捏碎,从此“无影手”变成“残废手”。大手握小手,江安义的手被包裹在其中,邓祖德感觉那只小手像块火炭,炙得掌心都要冒出烟来,运气逼出的毒气反窜,邓祖德慌忙松开手,强笑道:“冯少侠好功夫。”

    也不怕人笑话,从腰间的葫芦中倒出两颗药丸,用酒吞服下去,这才觉得恶心感减轻了些。旁边的人看得清楚,知道邓祖德吃了暗亏,余驼子的笑意更盛,声音越发热情,亲手替江安义斟酒,举杯道:“今日喜鹊成双,刚刚迎来叶贤弟,又送来冯兄弟,大伙举杯,敬两位一杯。”

    欢叫声从屋中传到院中,百余名汉子齐齐起身,对着屋中高声喊道:“请。”

    叶彦光知道邓祖德在江湖上称得上高手,这样的高手居然还不是冯国安的对手,看来“无影手”名不虚传,甚至还要比传言高上几分。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冯国安的身手名望应该不会轻易到余府来,不知这位“无影手”有何事求助于余大哥。

第六百一十六章不请自来

    武林中人以强为尊,“无影手”的名号虽然响亮,但在众人印象中冯国安靠得是取巧,刚才力挫邓祖德着实让不少人刮目相看,叶彦光和余驼子都动了招揽的心思。

    特别是叶彦光,他身在逃亡中,朝不保夕,越发想拉拢到像冯国安这样的高手保护自己。江湖传闻冯国安的易容术高明,能够把这门绝艺学到手,走遍江湖都有保障。

    叶彦光心中盘算,照常理冯国安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更不会现身在余驼子这样的地头蛇家中,除非有事。抛开情仇不说,无非是名利二字,冯国安是独行盗,应该对名看得淡,剩下的便是利。

    此次从林华县出逃,叶彦光带走了积蓄,除了十六万两银票外,还有三千两黄金和两箱珠宝,这些东西加起来至少值四十余万,足够让这个独行盗为自己卖命。

    等江安义放下筷子,叶彦光拿起酒壶替江安义满酒,笑吟吟地举杯道:“叶某久慕冯少侠之名,早有结识之心,可惜少侠有如神龙见尾不见首,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得见实乃快慰平生,这杯酒借花献佛敬冯少侠。”

    江安义豪爽地笑道:“一杯太少,至少要十杯。”

    叶彦光大喜,江安义语气中的亲近之意,对拉拢他多出几分信心来,举杯相碰两人饮尽。余驼子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却有些不舒服,自己也想招揽冯国安,看样子叶彦光也有些意,相比叶彦光,无论从财力还是结交来比,余驼子自问不如。

    替江安义布了一筷子菜,余驼子心想,如果能招揽冯国安,自己的实力便大增,借助他先扫平铁头陀,再把生意做大,林华县向来富庶,自己为何不能插手进去分杯羹。年初时自己与江南转运司衙门的魏主薄结识,当时怯于叶彦光的情面没想着做河工料物的生意,如果有冯国安相助,自己的底气便足,情面这东西哪比得过白银子,顶多到时兄弟联手将其他人挤走便是。

    江安义有意问道:“叶爷不在林华县享福,怎么来了兴凌县?”

    叶彦光含糊地应道:“我与余爷是兄弟,有段时日不见很是想念,所以特意前来看看大哥。”

    余驼子久在江湖飘,用江湖话来说眼睛毛都是空的,一看叶彦光的神情立知有事,联想起自己大摆宴席时他的反常表现,余驼子不怀好意地揣测,莫非叶彦光在林华县犯了事,来自己这里避风头了,等下派人前去林华县探探消息。

    花花轿子众人抬,不断有人上前敬酒套交情,江安义来者不拒,“好汉子”、“好酒量”的赞声不绝于耳。

    从外面匆匆走进个汉子,向余陀子禀道:“余爷,南门的铁头陀铁当家来拜。”

    余陀子一愣,他和铁头陀面和心不和,平日里他不去南门,铁头陀也绝不进北边,今天来什么事?莫非他的手下来我这里混吃混喝,觉得没面子,想拉人回去?余陀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正要借这个机会挫挫铁头陀的威风,把他手下那几个能打的汉子拉到自己这边来。

    站起身,余陀子吩咐一声,道:“兄弟们,铁当家来访,拿出点精神头来,别弱了咱们的威风。有请。”

    数十条黑衣汉子站出来,两两相对排列从正厅阶前一直向大门排列开去,一个个挺胸叠肚拿出十二分精气神来,院中喝酒的人纷纷起身看热闹,而铁头陀的手下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缩在人群后的暗处不敢露面。

    余陀子站在檐下相候,江安义站在他的身旁,见几个粗衣汉子大步流星走过来,领头的那个油光锃锃一颗秃头,火把光落在上面都闪眼。江安义心中好笑,自己以为铁头陀是个和尚,原来是个秃子。

    待走得进了,江安义看清铁头陀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头发没半根胡须却浓密,密密麻麻地虬髯,粗眉豹眼狮鼻,看上去十分威风,穿上盔甲就像庙里的金刚。

    “余爷,听闻府上来了贵客,铁某不请自来讨杯酒喝,还望恕罪。”铁头陀的声音哄亮,整个院子都“嗡嗡”回响。

    余驼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铁当家要来余某求之不得,今日宴客铁当家的手下来了不少,自然也不会少了铁当家的一杯酒,里面请。”

    铁头陀稳稳地站着没动身,抱拳道:“请余爷拿坛酒来,铁某就在这里喝。”

    余驼子眼中闪过怒意,喝道:“给铁爷上酒。”

    两旁的手下会意,有人抱上个一坛十斤重的酒坛,来到铁头陀近前,那人双手往外一推,酒坛朝着铁头陀砸去,口中叫道:“铁爷接酒。”

    铁头陀张开大手,轻轻抵在酒坛的另一端,那持酒之人感觉触到铁墙再难往前半分,于是双手后撤,任由酒坛往下掉落。铁头陀早有准备,酒坛快落地时伸脚一勾,酒坛飞升而起,稳稳地落在铁头陀伸出的左手上。

    右手揭开酒封,铁头陀将酒坛放在鼻下,深吸了口气,赞了声:“好酒。”举坛过顶,一道酒泉倾泻而出,铁头陀张开大口不住的吞咽,酒水淋漓顺着虬髯湿了衣襟。江安义暗挑拇指,好一个豪迈男儿。两旁喝采声四起,“铁爷好酒量”、“好男儿”。余驼子面色铁青,他原想难一难铁头陀,没想到反替他扬了声名。

    将酒坛翻个底朝天,铁头陀扬手将酒坛甩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粉碎,又换来几声叫好声。十斤酒虽然洒落了不少,但至少半数入了腹,江安义注意到铁头陀的肚子微微鼓起,脸色也有些发红,看来有了几分醉意。

    “谢余爷的酒。”铁头陀抱拳拱手道:“酒已喝够,告辞了。兄弟们,咱们谢过余爷美酒,一起回家。”

    从暗处走出十数人身影,不敢看铁头陀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站在铁头陀身后,就要随他离去。

    余陀子冷笑一声,道:“铁当家且慢,有酒无菜岂不让人说我余驼子不懂待客之道,兄弟们,给我上肉。”

    明晃晃一把匕首,插上一块两寸厚的猪膘肉,还露出寸许长的刀尖,在火光下闪着寒意。余驼子接到手中,一个箭步冲下台阶,向着铁头陀的面门直刺,口中喝道:“请铁爷吃肉。”

    动若脱兔,余驼子疾如狂风,众人眨眨眼的功夫他便从檐下来到铁头陀的身前,丈许的距离就像迈步而过。铁头陀跟余驼子相争多年,自然深知他的底细,别看余驼子成天躬着背,一副老态,其实身手敏捷,武功高强,十来个小伙都困不住他。

    今日闯余府接回手下,铁头陀便准备好了打场硬仗,见匕首刺来,身形向下一低,匕首在头顶走空,匕首上的肥膘在秃头上刮了一下,越发地油亮了。

    铁头陀中手虚握,朝余驼子的胸腹擂去,口中道:“余爷太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铁某敬余爷一杯。”

    余驼子右腿点地,身形一旋,铁头陀的拳头走空,手中匕首下划,在空中拉出一道银色的匹练,划向铁头陀伸长的右臂。

    铁头陀酒意上涌,脚步有些虚浮,闪得略慢,匕首尖在他的肩头拉出一道血痕。余驼子得势不饶人,飞起左腿朝铁头陀的腰间踹去,口中冷笑道:“铁当家可是酒喝多了,余某替你醒醒酒。”

    见大哥身处险境,铁头陀的手下呼喝一声要上前救人。余驼子怪叫一声,“在余某人的一亩三分地焉容你们撒野,兄弟们,剁了这群乡巴佬。”

    院子里余驼子的手下将铁头陀的人围在中间,举着刀棍就要下死手,江安义看铁头陀像条汉子,不忍他丧身于此,身形闪动,“哎哟”声不断,不少人被江安义捏中手腕拿不住发,“叮当”声不断,刀剑掉了一地。

    余驼子后退两步,冷着脸问道:“冯少侠,你这是何意,莫非余某有招待不周之处,你怎么帮姓铁的对付我?”

    “余爷,念在同是江湖一脉,还望手下留情。冯某看这位铁爷是条堂堂的汉子,并无失礼之事,余爷如果在府上伤了他,传扬出去岂不让了耻笑。”江安义抱拳道。

    余驼子阴沉着脸半晌不语,今夜是老天赐给他的好机会,拿下铁头陀便能轻松地一统兴凌县,可惜这个姓冯的胳膊往外拐,这小子身手不错,要拿下他不容易,邓祖德都敌不住他,自己府上三名高手要合战才有希望,如果加上叶彦光带来的好手倒是有八分希望。

    正当余驼子盘算得失举棋不定的时候,叶彦光笑道:“余大哥,冯少侠说的不错,铁头陀虽然无礼,你却不能没有肚量,依我看不如卖冯少侠一个面子,放铁头陀回去,他日再去讨要说法。”

    看来叶彦光为了拉拢冯国安站在他一边,余驼子忍住气,换了笑脸道:“冯少侠的面子余某不能不给,送铁当家出门。”

    捂着受伤的胳膊,血水从指缝中渗落,铁头陀冲江安义点头谢过,带着手下弟兄头也不回地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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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