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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七章利益交换

    欢宴因为铁头陀的搅乱变得尴尬起来,重新回座余驼子心绪不佳,喝着闷酒,不一会喝得酩酊大醉,醉不成欢,众人只得散去。

    叶彦光送江安义出门时道:“不知冯少侠住在何处,明日叶某派人前去相请,到我的庄上喝个痛快,我住在城外,那里清静,定然没有人打搅。”

    江安义不想井娃一家因自己受牵累,便笑道:“冯某在城中没有住处,晚上还要出外一趟,叶爷告诉我地址,明日事毕我自行寻上门去。”

    从余府出来,江安义有意在城内乱转了一番,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踪,这才施施然地回了客栈。木梯上得二楼,看见井娃坐在正对的楼梯口,背靠着木墙,像小鸡啄米般地打着嗑睡,显然是在等自己。

    上前轻轻拍醒井娃,江安义问道:“井娃,你娘可好些了?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回爷的话,我娘好多了,已经退了烧,吃了点东西睡着了。”井娃侧着身子走在前面,替江安义推开门,懂事地问道:“爷是先喝茶还是先洗漱,要不我叫小二哥端盆水来,您先擦把脸。”

    江安义摆摆手道:“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不用你伺候。等洪水退了,你娘病也该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回家好好过日子。”

    井娃“扑通”一下跪倒,哭道:“先生说过‘人无无信,不知其可也’,井娃全家蒙大爷仗义相救才得活命,井娃定要守信,等娘病好了,就卖身为奴回报恩情。”

    江安义既感动又好笑,当初只是权宜之计,随口应下,这娃儿倒是实诚,不说他娘亲怎么舍得让他为奴,自己行踪未定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方便。

    拉起井娃,江安义岔开话题道:“我累了,你去叫小二替我端水洗漱,其他的事等你娘病好了再说。”江安义打定主意,到时留下些银两悄然离开,井娃总不会人海茫茫中找寻自己吧。

    井娃擦擦眼泪,脚步“噔噔”地下楼去了。江安义边脱鞋边感慨,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趟南下遇到袁德成和李玉波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又在草莽之中碰到赵哥和井娃,这世间有了这些人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希望。自己恰逢其会,就尽自己的能力多保留些温暖,除去些冷寒。

    楼下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江安义奇怪,已近亥时,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住店。坐在椅中脱去鞋子,让奔走了一天的脚歇息歇息,一股酸臭味在屋内弥漫开来,江安义忙起身推开窗户,让风驱散屋中的味道。

    脚步声沉重,在江安义的屋门前停住,江安义查觉出这不是井娃,也不是店小二的脚步声,从声响可知来人身材魁梧,在江安义中的耳中能细辨听楼板发出的颤音。

    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江安义诧异地看到门前油亮的秃头,居然是铁头陀。身后跟着个汉子,手中提着东西,看样子是来送礼的。

    果然,铁头陀抱拳施礼道:“铁某特来谢过冯少侠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铁当家进来说话。”江安义举手让客,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回客栈时有意兜了几个圈子没发现有人跟踪,怎么铁头陀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铁头陀走进屋内,自行介绍道:“铁某名叫铁柱,因为这秃头得了铁头陀的名号。少侠不必猜疑,铁某从余驼子那里出来就吩咐手下的弟兄注意恩公的去向,可巧这家客栈是铁某的照看,掌柜的得了消息便通知了铁某。铁某不敢怠慢,特来向恩公拜谢。”

    说着,铁头陀屈下一膝,纳头要拜。江安义伸手托住铁头陀的胳膊,向上一提,将铁头陀拉起,笑道:“都是江湖中人,何必多礼。”

    铁头陀心中暗凛,他将近两百斤的体重,加上向下跪倒的惯性,这一跪之势至少也有三百斤的力道,对方一只左手就能稳稳托住他,让他跪不下去,这样的高手他还从未碰到过,看来这趟来的目的很可能达成。

    小二端着水跟着井娃进屋,看到屋中多了两个壮硕的陌生人,井娃警惕地注视着铁头陀。灯光下铁头陀威猛狰狞,井娃心中有些害怕,却脚步坚定地走在江安义身后,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向铁头陀,准备着随时喊“救命”。

    江安义感觉到他两条细腿紧张地直打抖,小小的身子却丝毫不退。侧身摸摸井娃的头,江安义笑道:“铁当家当真威猛,这孩子都被吓到了。井娃别怕,铁当家是条好汉,不会伤人。”

    铁头陀挤出丝善意的笑容,冲着井娃道:“这娃儿虽小,胆气却壮,长大了也是条好汉。娃儿你莫怕,铁某面恶心善,不会做坏事。再说我就是想伤害你家老爷也没有那本事,在余府时你家老爷救过铁某的性命,铁某是来感谢他的。”

    井娃昂起头惊喜地看向江安义,见江安义微笑地向他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讪笑道:“我去叫小二送茶来。”

    看着井娃一蹦一跳地离开,铁头陀赞了句“好孩子”,示意身旁的汉子也出去。待房门掩上,铁头陀对江安义道:“冯爷,铁某来除了表示谢意外,还想跟冯爷做场交易。”

    江安义微微笑道:“人生无处不交易,只是不知铁爷要用什么东西来换冯某的东西?”

    “你不是‘无影手’冯国安。”铁头陀一字一顿地道。

    (请稍等五分钟)

    欢宴因为铁头陀的搅乱变得尴尬起来,重新回座余驼子心绪不佳,喝着闷酒,不一会喝得酩酊大醉,醉不成欢,众人只得散去。

    叶彦光送江安义出门时道:“不知冯少侠住在何处,明日叶某派人前去相请,到我的庄上喝个痛快,我住在城外,那里清静,定然没有人打搅。”

    江安义不想井娃一家因自己受牵累,便笑道:“冯某在城中没有住处,晚上还要出外一趟,叶爷告诉我地址,明日事毕我自行寻上门去。”

    从余府出来,江安义有意在城内乱转了一番,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踪,这才施施然地回了客栈。木梯上得二楼,看见井娃坐在正对的楼梯口,背靠着木墙,像小鸡啄米般地打着嗑睡,显然是在等自己。

    上前轻轻拍醒井娃,江安义问道:“井娃,你娘可好些了?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回爷的话,我娘好多了,已经退了烧,吃了点东西睡着了。”井娃侧着身子走在前面,替江安义推开门,懂事地问道:“爷是先喝茶还是先洗漱,要不我叫小二哥端盆水来,您先擦把脸。”

    江安义摆摆手道:“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不用你伺候。等洪水退了,你娘病也该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回家好好过日子。”

    井娃“扑通”一下跪倒,哭道:“先生说过‘人无无信,不知其可也’,井娃全家蒙大爷仗义相救才得活命,井娃定要守信,等娘病好了,就卖身为奴回报恩情。”

    江安义既感动又好笑,当初只是权宜之计,随口应下,这娃儿倒是实诚,不说他娘亲怎么舍得让他为奴,自己行踪未定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方便。

    拉起井娃,江安义岔开话题道:“我累了,你去叫小二替我端水洗漱,其他的事等你娘病好了再说。”江安义打定主意,到时留下些银两悄然离开,井娃总不会人海茫茫中找寻自己吧。

    井娃擦擦眼泪,脚步“噔噔”地下楼去了。江安义边脱鞋边感慨,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趟南下遇到袁德成和李玉波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又在草莽之中碰到赵哥和井娃,这世间有了这些人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希望。自己恰逢其会,就尽自己的能力多保留些温暖,除去些冷寒。

    楼下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江安义奇怪,已近亥时,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住店。坐在椅中脱去鞋子,让奔走了一天的脚歇息歇息,一股酸臭味在屋内弥漫开来,江安义忙起身推开窗户,让风驱散屋中的味道。

    脚步声沉重,在江安义的屋门前停住,江安义查觉出这不是井娃,也不是店小二的脚步声,从声响可知来人身材魁梧,在江安义中的耳中能细辨听楼板发出的颤音。

    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江安义诧异地看到门前油亮的秃头,居然是铁头陀。身后跟着个汉子,手中提着东西,看样子是来送礼的。

    果然,铁头陀抱拳施礼道:“铁某特来谢过冯少侠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铁当家进来说话。”江安义举手让客,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回客栈时有意兜了几个圈子没发现有人跟踪,怎么铁头陀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客栈时有意兜了几个圈子没发现有人跟踪,怎么铁头陀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有人跟踪,怎么铁头陀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第六百一十七章利益交换(二)

    铁头陀满怀期待,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安义,却发现江安义面无表情,略一思忖,恍然地解释道:“码头帮把持着南门码头这一块的生意,不能跟林华县的水陆大码头相比,但一年下来也有万把两的盈余。”

    江安义心想,万两盈余的一成便是千两银子,一年千两的收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算少了,就算在京城千两银子也足以支撑一家老小体面地生活,估计兴凌县普通人家有四五两银子一家就够生活了,铁头陀出手不能不算大方,只是这些银子看给谁,在江安义的眼中只是些小钱。

    铁头陀解释道:“这万两盈余半数要分给帮中兄弟养家糊口,二成拿出来打点官府上下,一成抚恤伤亡的弟兄,照看他们家人的生活,剩下的两成作为帮**有储蓄,购买刀剑、聘请拳师等费用,略有剩余便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江大侠如果肯加入本帮,我会说服帮中兄弟将储蓄挤出一成来给你,做为雇请你的薪酬。如果江大侠肯枉驾码头帮,铁某相信码头帮的势力会扩大,将来的分成自然会更多,不知江大侠意下如何?”

    江安义对江湖帮派争权夺利、抢夺地盘毫无兴趣,他来兴凌县只是为了抓拿叶彦光,兴凌县的种种对他来说不过是过往烟云,连井娃他都想不告而别,又怎么会加入码头帮。

    看到江安义摇头,铁头陀心沉到了底,满怀希望而来不料失落而归,不能招揽到这尊大神,码头帮将来的日子危险了。自打齐县令去年升任后,余驼子大力结交新任卢县令,码头帮虽然也送了银子,但铁头陀明显地查觉到衙门的官人对码头帮越来越刁难。今年以来余驼子招揽江湖高手,暗中拉拢自己的手下,公开放言要把码头这块地盘夺下。想到帮中近三百弟兄,他们的妻儿老小都指着这块码头生活,一旦码头被余驼子抢去,大伙的日子肯定要难过了。铁头陀被逼无奈,才决定花大价钱请强援,没想到自己认为的大价钱在人家的眼中根本不值一顾。

    怅然地站起身,铁头陀强颜笑道:“既然江爷不愿,铁某就不多打搅了,江爷早些休息,铁某告退。”

    江安义起身相送,随口道:“江某只是个过客,不日便要离开,实在帮不让忙,铁当家的见谅。”

    铁头陀突然激动起来,怆然道:“铁某知道以江爷的身手在江湖上发财容易,码头帮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神,但江爷何必虚言逛我,你要当真只是过客,何必化身为 冯国安去余府,无非余驼子给得起银子,码头帮都是些穷汉子,没钱请您这尊菩萨,来日相斗,铁某为了帮中兄弟不得不舍命相搏,江爷莫怪,救命之恩只待来生再报,告辞了。”

    江安义被铁头陀说得一愣,看他神情悲愤,偌大的汉子眼中居然有泪光闪动,看来是触动伤心事。江安义心中一动,自己此来抓拿叶彦光,如果有码头帮这样的地头蛇帮忙倒是能事半功倍,看铁头陀的言行像是个有担当的汉子,自己不妨随手帮他一把。

    想到这里,江安义笑道:“铁当家,江某并无虚言,且请暂坐,江某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事情有了转机,铁头陀依言重新坐好,摸着胡须歉声道:“铁某刚才失言,江爷莫怪。有什么话尽管问,只要是铁某知道的定当如实奉告。”

    江安义点点头,径直问道:“你可认识余陀子身边的那个人?”

    余陀子左边站着江安义,右边是叶彦光,铁头陀心中念头转动,莫非此人是为叶彦光而来。心中想着口中应道:“认识,那人是余陀子的结拜兄弟叶彦光,是林华县的大商人。他与转运司衙门做料物生意,兴凌县产木头和石料,叶彦光派人在山中采石、砍树,每年经我们码头流向林华县的木头和石料不在少数。”

    真是巧了,江安义问道:“铁当家可知具体的数目上?”

    铁头陀已经有八成确定江安义是为叶彦光而来,只是不知他是官人还是生意场上的人,叶彦光和余驼子是拜把子的兄弟,眼前这人如果是叶彦光的对头,自然不会和余驼子走到一起去,对头的对头便是自己的援手。

    “江爷,具体数目铁某不知,但叶彦光手下有个管事专门驻在兴凌县替他管理料物生意,我想那个管事那里应该有详细的记录。”铁头陀笑道。

    江安义眼神一亮,轻拍桌子道:“好,铁当家可知道这个管事的住处?”

    铁头陀狡黠地笑道:“知道,铁某可以派人把这个管事抓来,江爷要找的东西我也可以替你找到。”

    光头在烛光下摇晃,一片明亮。

    江安义也笑起来,道:“铁当家如果能替我找到想要的东西,江某便替铁当家出手一回。”

    铁头陀霍地站起身,目光炯炯地道:“江爷,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江安义爽快地应道。

    “好。”铁头陀兴奋地一挥拳,烛光被拳风晃动,黑影幢幢。

    铁头陀摸着秃头轻声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人前去动手,江爷可是要找叶彦光进出料物的账册?”

    江安义点头,铁头陀站起身道:“江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一个时辰后,铁头陀再次来到江安义屋中,抱来厚厚一叠账本。江安义随手一翻,上面记录着收到的木料和石块的种类、大小以及进价,看看上面的日期,从建武元年记到今年的三月,够详细了。

    江安义问道:“那个管事你没杀了吧?”

    “没,那小子一个人住在南城,我们摸进去的时候睡得死沉,给套了麻袋,丢在地上,这些东西是从他床底的箱子中搜出来的。”

    江安义想了想,决定跟铁头陀透露点消息,安安他的心。江安义道:“铁当家,实不相瞒,江某是朝庭的人。”

    铁头陀一惊,猛地站起后撤,将身后的椅子撞翻在地,门口守着的汉子推门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江安义。江安义伸手拿茶,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铁头陀镇定了些,挥手道:“没事,你们出去等候,离远些。”

    江安义暗暗点头,这个铁头陀确实顾念兄弟情份,自己透露官人的身份,他生怕手下弟兄得知消息受牵累,索性独自承担责任。

    扶起椅子,铁头陀重新坐下,苦笑道:“原来江爷是官差,只不知是捕头还是龙卫?”

    “你猜?”江安义捉狭地问道。

    铁头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能够力挫邓祖德的高手多半是龙卫中人,往日喝多了酒中兄弟在一起瞎聊,说过种种龙卫的狠毒手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码头上的苦力头居然会想去招揽龙卫的高手。

    江安义见铁头陀满面苦涩,不再捉弄他,将桌上的账本推了推,道:“这些东西放在客栈不安全,劳烦铁当家替我保管,那个管事一并押起来,我将来有用。”

    铁头陀愣愣地点头。

    江安义继续道:“作为交换,我答应你出手的事也会做到,只是不能泄露我的身份。”铁头陀狂喜,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抱到一只粗得双手都搂不过来的大腿,有龙卫中人帮自己,余驼子的死期到了。

    强抑住心头兴奋,铁头陀躬身道:“请江爷放心,铁某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吩咐手下弟兄不要声张。江爷如果没有其他事,铁某就告辞了,江爷如果有什么事找铁某,只需告诉客栈的掌柜,铁某随时前来听命。”

    江安义突然想到井娃一家,道:“铁当家,我不在客栈时,有劳你派人暗中照看井娃一家,别让他们有闪失。”

    铁头陀应下。

    第二天吃罢早饭,江安义按照叶彦光所说的地址来找他,万事俱备只要将叶彦光拿下便是。叶彦光的别院在小钟山的一处山坳之中,背靠青山,前面是开阔的田地,不远处有溪水流过,山清水秀倒是个好地方。

    无心多看风景,江安义催马奔向庄门。离庄子还有一箭之地,从庄门处驰出十几匹马,为首的正是叶彦光。江安义一愣,莫非叶彦光得了消息,想逃跑。

    叶彦光也看到了江安义,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笑道:“我还以为冯少侠要晚间才会到,不巧,叶某要出外办点事,少侠且到我庄中坐坐,等我回来后咱们再一醉方休。”

    江安义看叶彦光的神态不像要逃走,好奇这小子要去哪,笑道:“冯某反正闲着无事,如果叶爷不嫌冯某碍事,冯某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如何?”

    叶彦光目光转向身侧的常清,常清微微点头,叶彦光道:“冯少侠既然有兴致,那就跟叶某一同前去拜山,见一见小钟山的常大当家。”

    小钟山常大当家,这是什么人物,此次兴凌县之行居然节外生枝出来,江安义跟在叶彦光的马侧,一群人有说有笑拐过山弯,往深山驰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山中图谋(一)

    山道崎岖,马行得不快,江安义起初还暗中留意入山的路径,不到一柱香功夫便放弃了。山道隐没在从林荒草中,有的时候看似有路,带队的常清却领着他们从一丛杂草中穿过,时而踏入山间溪水走上一段,时而在老林之中艰难穿行,便是头顶的太阳也被密密的树叶遮挡住了。

    伸手拂开低垂的藤条,俯身让过横空的枝条,不时地可以听到哨声和鸟鸣声,分不清哪处是真鸟叫哪处是暗哨在示警,江安义暗暗心惊,这样的深山老林不识路径,就算派出万余官兵清剿也找不到山贼的老窝,除非一把火将山林烧光。

    马进山快一个时辰,前面看到两座高高的哨楼,哨楼上有人挥舞旗帜,总算看到了人影。等穿过密林,江安义看到哨楼后面是处山坳,里面搭着十多间木屋,有人迎了出来。

    众人下马,有人接过缰绳,常清道:“前面不远就是山寨了,山路不适合马行,众位跟着我进山吧。”

    从木屋后的一道小径进山,一段长约半里的狭长山缝,只能让一个人侧着身子前行,江安义小心地从石缝中钻出,回望身后有如一线天的所在,这样的险地,只要数名高手看守,再多的人也难冲进来。

    过了石缝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站立处是块十余亩的谷地,错落地有数百户人家,儿童在屋前嬉戏,鸡犬之声相闻,四周的山被垦成梯田,田中有人劳作,偶尔一声呼唤在山谷中回荡,声音幽长而空灵,真好似世外桃园。

    江安义眼尖,发现对面山顶处有旗帜飘扬,隐约能看到房屋、箭楼、关卡隐在苍山之中。常清带着众人沿着石阶盘旋上山,望山跑死马,等到山顶旗帜处又是半个时辰,沿路经过了三道石砌的关卡,一路上都有手持刀枪的喽??叨匠g迨毙ψ耪泻簟八牡奔摇保?蠢闯g迨巧秸?乃耐妨臁?/p>

    山顶被平整过,铺上条石,看上去整洁气派。亩许大小的平台正中竖着江安义在山下看到的旗帜,丈许见方的杏黄旗面用黑线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字。广场上有数十名喽舞刀弄枪地操练,呼喝之声响亮,听得出士气高昂。

    广场尽头的一排石屋大概是所谓的聚义厅了,一群人迎候在那里。江安义听着叶彦光寒喧,说话的那个墩实如庄稼汉的中年男子是山寨大寨主常若松,他左侧面容枯槁的读书人是山寨的军师郭德,右侧两人一壮一瘦,壮汉身材魁梧,肌肉贲起,孔舞有力,瘦小的有如猿猴,眼珠乱转,精光四射,壮汉是山寨的二寨主饶强锋,瘦猴则是三寨主齐知图。

    到聚义厅分宾主落坐,叶彦光为表示亲近,让江安义坐在他的下首,高水田等几名亲信反坐在了江安义之下。

    齐知图的目光落在江安义身上,尖声笑道:“久仰冯老弟的大名,江湖上传言冯老弟精通易容之术,面容千变万化,不知能否让齐某见识一下?”

    刚才介绍时江安义得知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无影手”冯国安,文人相轻武人也不例外,齐知图回入山寨前也是个独行盗,与冯国安是同行,有个匪号叫“长臂猿”,四年前失风躲到钟山寨避祸,成了山上的三寨主。

    江安义心道:这个真不会,敷衍道:“雕虫小计无足挂齿,齐当家谬赞了。”

    饶强锋嘴角露出一丝哂笑,他既笑冯国安过于谦和又笑齐知图心眼太小,齐知图是山上的三寨主,经常乔装下山替寨中探听消息、打听情报。叶彦光流露出上山落伙之意,此人手下有人有钱,又与山寨多年生意往来,按常理会给他安个二寨主或三寨主的位置,齐知图的三寨主位置铁定要往下挪。

    冯国安跟在叶彦光身边,他的江湖名气比齐知图大,两人都善长打探消息,两相比较齐知图落了下风,这四寨主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难怪他心急,冯国安的屁股刚落登,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挑衅。

    常若松和叶彦光寒喧几句后,问道:“叶爷,我让常清下山请您帮忙筹粮之事,不知可有着落。”

    身为大当家,整个山寨的吃喝拉撒都压在常若松身上。今年大水,四处都是逃难之人,郭军师命人下山收拢灾民,山寨人口一下子突破千数,粮食显得吃紧,寨中往年积下的存粮眼见一天比一天少,今年的新稻才刚种下去,算算时日估计存粮支撑不到新粮出来。派出去购粮的人纷纷空手而归,官府对粮食控制加紧不许私人贩运,常若松无计可施这才派常清去向叶彦光筹粮。

    叶彦光当然不会告诉常若松他现在是丧家之犬,道:“元华江溃堤,官府到我家中要粮,我家中屯的二百余石粮食被官府拉去二百石,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现在林华县四门被灾民团团围住,就算有粮恐怕也出不了城。”

    常若松叹了口气,道:“天灾**,世道不平啊。”

    “常寨主,福祸莫测,对于山寨来说此次元华江泛滥未尝不是件好事。”

    站在常若松身后的郭德面皮一抽,目光颇含深意地落在叶彦光身上。

    叶彦光侃侃言道:“山中缺粮,那些灾民更加缺粮,叶某从林华县出城时,林华县外有近二十万灾民饥肠漉漉,濒临饿死。为了活命,这些人可以铤而走险,杀官造反也在所不惜。常寨主,可有意乎?”

    语出四座皆惊,江安义也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这个叶彦光“雄心”不小,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灾民身上,准备用粮食诱惑灾民造反。

    叶彦光一脸振奋地看着常若松,常若松淡淡地笑道:“叶爷远道而来辛苦了,常某已经备下酒菜,咱们先吃饭,有话等饭后再谈。”

    显然,常若松对叶彦光的雄心壮志并不赞同,只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军师郭德双眼之中放出光来,藏在衣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起。而坐在左侧的二寨主饶强锋和三寨主齐知图起身时目光一撞,各有所思。

    酒席间叶彦光数次要把话题转到灾民上来,都被常若松用敬酒的方式挡开,接连试了三次之后,叶彦光有些丧气,已经明了常若松的立场,不再多言。

    饭后常若松将叶彦光等人让到聚义厅右侧的客房中歇息,自己则召集山寨的大小头目议事,议的内容就是叶彦光所说的趁灾而起造反之事。

    说是议事,其实是常若松一锤定音:“……叶彦光画的好大一张饼,看着着实诱人,诸位别忘了,钟山寨不过是几百人的小寨,靠着山深林密才得以苟全性命,如果按叶彦光的谋划下山劫粮,杀官夺城,我们山寨才多少人,我估计饼没吃到,咱手里的碗先打碎了,能否保全性命都难说。”

    常清是他的侄子,趁着常若松喝水的功夫接口道:“我这次下山,姓艾的刺史正好来了林华县,带了一些粮食,随行还有二百名府兵。林华县的灾民倒是有十五六万,林华县那姓袁的县令有些手段,勉强维持着赈灾,虽然有人在暗中挑动,连袁县令都差点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宰了,可惜龙卫的狗爪来了,将事情压了下去,没有生乱。”

    郭德若有所思地用折扇敲着掌心,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常清摇摇头,道:“我在林华县呆了不到半天,多是从叶彦光嘴里听到的消息。”

    “常某立起钟山寨只为了不受官府的盘剥,接纳一些无路可投的百姓,并无意对抗朝庭,插旗造反。”常若松道:“叶彦光想做皇帝梦,把我们架在火上烤,他也不想想,就算能挑动十多万灾民造反,拿下三两个县城,安东都护府十余万大军驻扎在魏州,过江平乱要几天,到时大军一到十几万人无刀无枪无马,又没有经过训练,只不过是些牛羊让人砍头立功,到时就算我们能脱身逃回山中,官府必然要派大军清剿,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齐知图干笑道:“大当家何必灭自家威风,进了这大山就是咱们的天下,这小钟山连绵千余里,横跨两州六县,官府就算派个三五万大军进山也休想找到咱们。”

    “齐当家太高看咱们钟山寨了,官府真要派大军前来围剿,只要四面一阻放山烧山,咱们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不被抓住也被烧死。”

    饶强锋沉声道:“常大当家说的在理,当年饶某在平州银岭山聚众二千余人,手下强将数十人,规模比钟山寨还要强。不是饶某自夸,银岭山比小钟山还要广袤险峻,平州、方州、登州三府合兵清剿都被饶某杀得大败,饶某有些得意忘形。丰乐十五年,方州州衙押运赋银进京,饶某带人给劫了下来,得银近二百万两。”

    在座众都听饶强锋说过这段往事,但每次听来众人仍感到心情激荡,二百万两银子,能将聚议厅外的广场铺满,堆起来就是真正的银山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山中图谋(二)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不少人被银子迷了眼,二百万两,光想想都让人心动。

    饶强锋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兴奋,干涩地道:“此事惊动朝庭,天子下旨派京中左、右领军卫官兵一万人前来清剿。我根本没把这一万人放在心上,官兵清剿过多次,前次三州合兵近两万都被我打败,京中的酒囊饭袋恐怕还比不上府兵。我下令严守关卡,在山中布下无数陷井暗坑,准备打败官兵后用劫来的税银招兵买马,啸聚一方。带队的左领军卫将军陈旭鹏将官兵分成十队,堵住进出山的路径,征招山中猎户为向导,步步为营平推入山,那些事先准备的陷井大多落了空。我想用火攻,结果陈旭鹏先点起顺风火,大火烧了整整十二天,反倒伤了我手下不少弟兄。我没有办法只好凭险而守,结果陈旭鹏调来攻城弩,一阵急射,关卡倒塌、死伤无数。”

    饶强锋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关卡倒塌时手下弟兄惨叫痛呼的情形。良久,饶强锋才平静了些,道:“事不可为,我打开寨中的银库,遣散山上的弟兄,让他们自行逃命。仗着路熟,饶某带着二十几名兄弟杀退拦路的官兵,冲出包围后往南逃命,蒙常当家收留才在钟山寨落脚。”

    齐知图关心银子,睁圆小眼睛问道:“那二百万两银子呢?全散光了?”

    饶强锋冷笑一声,道:“二百万两银子能拿走的不过两三万两,我银岭山这些年还积下了二十余万两,一股脑都被官兵抄了去,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想起来正如常当家所说,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别让帽沿遮了眼,自寻死路。”

    饶强锋的话像瓢冷水浇在发热的脑袋上,一下子凉到了心,众人面面相?,原本有些人被叶彦光说动,此刻打消了念头。

    得到饶强锋的支持让常若松感到底气十足,果决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趟浑水钟山寨不趟,叶彦光是个祸害不能留,明日一早便送他下山。”

    众人应诺,起身纷纷离开。常若松对常清道:“你再辛苦一趟,到北边的几个县里看看有没有粮食,贵些就贵些,能买到就好。”

    等常清答应一声离开,常若松又对郭德道:“军师,招收人手的事先缓一缓,等六月新粮出来再说吧。我下午去趟坎儿峰,争取早些把那里垦出来,如果能赶上栽晚稻,今年过冬就不用愁了。”

    常若松带着人走了,空荡荡的聚义厅里只剩下郭德一人。郭德枯槁如木的脸庞扭曲抽搐着,手中折扇的扇骨被捏烂,胸中仇恨的怒火如果能化为有形,恨不得将这片天地都化为鬼域。

    “艾伟,郭某与你势不两立。”郭德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句带着刻骨的仇恨,建武二年家破人亡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郭德是端州宜宁县人,十四岁得中童生,乡间有神童之称,当年县令曾亲自敬酒勉励他再接再励,科场捷报频传。然而,此后二十年他六次参加秀才试而不中,少年神童变成了老童生,家人劝他在乡间教习蒙童补贴家用,郭德却自认才学过人,没有取中只是时运不济,不肯浪费时间,一味埋头苦读,家境每况愈下。

    丰乐十六年郭德准备再次去怀兴府赴考,家中已经空空荡荡,能卖的早已卖光,将妻儿卖于乡中富户为奴,郭德带着换来的四两银子。他盘算如果得中秀才,可以免役免租,届时自然有人送钱送田上门,到时便可将妻儿赎回。

    府试的文章写得花团锦族,郭德自信满满可以得中,发榜那日从榜头看到榜尾,再从榜尾看到榜头,反反复复看了五六遍,终于心丧如死地确认落了榜。剩下的钱都换了酒,郭德醉得不醒人事,二十余年寒窗苦读化成流水,酒醒后科举梦也醒了。

    只是醒来再无退路,郭德寻思着是上吊还是投水,客栈大堂内聚焦着一群参试的童生,愤怒地吼声传进他耳中,“府试作弊,二百两银子买个秀才”、“主考官收授考生好处,合阳县的孙旺富昨天喝醉了酒向人道出自己花银子买功名的事”、“府学中那些有家境的人多被录取,取士不公”……

    郭德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跳出来高声叫道:“府试不公,我等去府衙敲鼓鸣冤,要求刺史大人重试。”

    “不错,告状去”、“要求重试,严惩考官”,愤怒的呼声此起彼伏,郭德被人群簇拥着前往府衙。此次前来赴试的童生多达千人,取中的人数不过八十,多数人名落孙山。

    闻讯赶来的考生越聚越多,有人举着财神像在前面开路,路过贡院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考生举着财神像冲进贡院,差点将明远楼点燃。州司马带兵赶到,将带着的十余人抓到了府衙大堂,郭德不幸成为其一。

    公堂上,刺史艾伟不容分说先是一通板子打下来,然后革去了郭德等十人的童生功名,派衙役押着他返乡。失魂落魄的郭德回家后,写了一封休书给妻子,自己一头扎进了河中。

    也算他命不该绝,被办事路过的常若松救下,问明缘由后,常若松邀他进山。常若松的意思是让他教山中孩子识字,哪知郭德喜好兵书,对山中布置时常指点,不时地建言献策,常若松便任了他做军师。

    后来,郭德暗中派人回家打探,妻子已经带着儿子改嫁,郭德便死心塌地地入了伙,只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念头,等艾伟致仕回家,他要带了山上的好汉将艾家上上下下杀个鸡犬不留。

    常清带来艾伟来到林华县的消息,那苦苦压抑的恨意顿时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郭德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狗官。叶彦光挑动造反摆明是场肉包子打狗的买卖,可是郭德不在乎,只要能杀死艾伟,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能裹胁着十多万人陪他一起赴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郭德疯狂地笑起来,有如枭鸟啼叫般渗人。扔了手中变型的折扇,郭德出了聚义厅,走向叶彦光所住的客房。

    半个时辰后,叶彦光满面春风地跟着郭德出门,两人来到半山腰齐知图的住处,两万两银子的许诺让齐知图答应帮着叶彦光说服常若松出兵下山。

    出了齐知图的住处,郭德道:“齐知图没有什么大用,关键还在饶强锋,此人若肯相助,大事可成。”

    叶彦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道:“郭军师,叶某愿意出五万两银子,应该能打动饶当家吧。”

    郭德冷笑道:“齐知图不过是江湖上的小贼,两万两银子足以打动他。可是饶当家当年纵横三州的大盗,劫过方州的税银,你那点身家恐怕还没放在饶当家的眼里。”

    叶彦光想起当年哄动天下的大案,方州的税银多达二百万两,自己的那二十几万两家产确实不够看。

    “郭军师,你说该怎么办?只要叶某拿得出来的,尽管提。”叶彦光诚意十足地道。

    郭德冷冷地瞧了一眼心热的叶彦光,心道冢中枯骨居然想做帝王梦,不知死之将至,要不是自己要借他的刀杀人,怎会跟这样的蠢货合谋。

    “叶爷先回去等消息,我去探探饶当家的口风,有消息定当告知。”

    饶强锋与追随他一同出逃的二十几名手下一同住在山腰间的石屋中,从齐知图的住处走去有里许的距离。郭德走得不快,边走边盘算着该如何劝说饶强锋。

    整个钟山寨,郭德只佩服饶强锋,这个人见过大世面,看事情比他还精准,身为山寨的二当家,饶强锋谨守本份,寡言少语,很少反对常若松,但凡说话,总能一语中的,点到要害之处。

    郭德常想,要是换了饶强锋做大当家,这钟山寨最少比现在要兴旺数倍,看得出来饶强锋对常若松的收留之恩十分感念,他的手下有次与常家人发生冲突,饶强锋亲手抽了手下四十鞭,还是常若松过意不去主动劝说。

    石头屋,石头院,院子里石头地,饶强锋光着膀子拿着把斧头在劈木柴。郭德站在门前,看到饶强锋上身的肌肉贲起,每一次挥动有如流水般顺畅,斧头下的木块被分成整齐大小的数块,郭德脑中冒出一句:善哉!技盖至此乎!

    见到郭德,饶强锋丢了斧头,招呼郭德进去坐,自己到院旁的飞瀑中冲刷汗水,一盏茶喝罢,饶强锋穿戴整齐在主位上落坐。

    “郭军师有什么事?”饶强锋问道。

    郭德?搅?胶?樱?溃骸胺讲旁诰垡逄??牡奔医财鸬蹦晔拢?恢?Φ度岳?瘢俊?/p>

    饶强锋眼神一厉,沉声道:“郭军师莫非专程前来笑话饶某?”

    郭德用手擂胸,“咚咚”作响,涩声道:“郭某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心早已死了。不知道饶当家是否也已心死,当年银岭山的仇都放下了。”

    饶强锋猛地站起,逼视着郭德道:“郭军师莫非想劝我下山造反,做飞蛾扑火的傻事?”

    “行尸走肉与身死何异?反正要死,不如畅快赌一把,闹他个天翻地覆。”郭德毫不示弱地反瞪着饶强锋的凶睛。

    饶强锋“哈哈”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惊动屋外的手下,纷纷进屋看究竟。

    笑声响亮却丝毫没有欢愉,饶强锋重重地一拍身旁的桌子,桌子不堪重击,发出酸涩的裂声,“垮擦”一声倒下,桌上的茶壶、茶盅滚落在地。饶强锋看着聚拢在身边的手下,高声道:“兄弟们,大仇是时候该报了,别让地上的兄弟等太久了。”

    傍晚时分,常若松回到住处,根本不知道钟山寨内暗波汹涌,一场大变就在眼前。

    …………

    (一不小心重复粘贴了,上传章节的字数不能少于刚才上传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

    江安义离开林华县的那天晚上,一只小船从元华江北岸顺流而下,飞箭般射向南岸。虽说天气已经放晴,洪水也下降了不少,但江水依旧湍急,便是在白日,积年的船工也不敢下河,现在是亥初时分,天上的月色朦胧,这个时候下江,无异于送死。

    江风凛冽,杨思齐的衣襟被吹舞得烈烈飘飞,挺立在船头,两岸景色有如白马过隙,杨思齐胸中豪情激荡。元华江泛滥,对于江河里的船工来说凶险莫测,但对于元天江孤岛上生活的人来说,见惯了海上的大风大浪,这点水就像自家澡盆般安稳。

    划船的是任强,出生在海岛之上,杨思齐把他从岛上带出,发现他做事稳妥,此次南渡屯城县,杨思齐选了他做帮手。

    杨思齐动手弄塌江堤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潜入城中打探消息。李玉波县衙告状,艾刺史和稀泥,让杨思齐觉得有可趁之机。因为发现了江安义,杨思齐知道再难对李玉波下手,他在城中瞎转,吃饭时无意中从一名胥吏口中得知朝庭的赈灾粮已经到了隔江的屯城县。

    元华江溃堤,灾民近五十万,除了当地官府开仓放粮,朝庭最主要的粮仓就在军营之中。安东都护府设在魏州,大营有十二万人马,此次被征召走二万精兵,还有十万人。十万人的吃食不是少数,按大郑军规,大营储粮三个月,安西都护府储粮下不于二十万石,天子当然会先调用军粮救急。

    安西大都督祝谨峰被天子召到京城后去了镇北大营,新任的大都督苏光祖还在京城中交接,都护府暂由副都督安杰署理。接到朝庭的旨意后,安杰不敢怠慢,派人清理粮仓,保留下一个月的军粮后清出存粮十二万石。救灾如救火,派出六千兵丁押送粮食分赴各个灾区。

    魏州受灾极重,安东都护府本身就在魏州赈灾粮很快送达,仁州与魏州相邻,同在元华江南,运送也不成问题,但方州和端州要过江,此刻元华江上一片汪洋,洪水滔滔,积年的船夫也不敢轻易放船,何况还要载粮过江,因而赈灾粮被洪水所阻,一时间运不过江。

    与林华县隔江相对的是屯城县,受灾很严重,屯城县进水三尺,城外的百姓淹死数千人,数万人成为灾民。屯城县也是交通要地,规模及不上林华县,但也有五六万灾民聚在城边要吃要喝,粮仓里的那点粮食五天就吃光了。

    正当屯城县令汪华年愁白了头发之际,安西都护府的赈灾粮到了,有了粮食,原本动荡不安的局面迅速安定了下来。

    安西都护府的官兵还押运着五万石要运往端州的赈灾粮,过不了江只能暂驻在屯城县北的高地。二千官兵将五万石粮食围绕在正中,扎营立寨,不敢有丝毫大意。

    汪县令感激官兵的救助,发动民?赴镒磐诠盗17??芩惆盐逋蚴?甘嘲仓煤茫?屠哿肆教欤?粝亓钣氪?拥募肝唤??炝烁隽呈欤?砦?刂鳎?粝亓钛?父鼋??匠侵腥ィ?嫠?墙臃纾?硎疽幌滦灰狻?/p>

    杨思齐和任强在南岸下了船,将船隐藏好,两人奔县城而去。关闭的城门难不住他们,找了个暗处两人进了城,直接奔县衙。从县衙值守的衙役闲谈中知道县令大人在寻风楼宴请押运粮草的将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到了寻风楼,不多时酒宴结束,汪县令送几个将军出来,按说晚上不开城门,但特事特办,几个将军不能在外过夜,汪县令特意开了北门送他们出城。

    杨思齐和任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大营,营寨灯火通明,刁斗森严,借助火光能看到高耸的粮仓。杨思齐与任强商议后,将任强留在外面,他潜身入寨。

    天下强兵除了京中十六卫便是四大都护营,营内规划整齐,巡逻森严,杨思齐等一队巡逻兵走过,从暗处出来向山上摸去。功夫不大,杨思齐来到粮仓,掀开帐蓬里面堆满了粮袋,火折子身上带着,可是天气潮湿,点着火效果也不大。杨思齐悄然出帐找厨房,厨房中有油,倒在粮食上点着才能将这五万石粮食烧掉,那官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筹集这么多粮食,林华县的那些灾民才会铤而走险。

    小心地在营帐中穿行,杨思齐灵觉四布,侦探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伙房有火,应该近水远离粮仓,费了点功夫杨思齐找到了伙房。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侧耳一听,里面正在发牢骚,“这大半夜的要什么醒酒汤,这帮官老爷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大半夜的都不得安宁。”

    杨思齐暗笑,应该是刚才回营的几个将官,喝了酒要醒酒汤,妥了,我先进去找油。要供应二千人吃喝,伙房也有五六个帐蓬,杨思齐用随手携带的匕首割开一个帐蓬,里面黑漆漆的,靠角落里摆放着大桶。闪身进去,揭开桶盖,正是豆油。

第六百一十九章冲天火光

    选了三个地方倒上豆油,晃着火折子引燃顺手牵来的火把,看到豆油在麻袋上烧着,杨思齐这才悄然离开。片刻之后,浓烟带着火光冲天而起,锣声四起,惊醒沉睡中的兵丁。

    粮仓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三个起火点选在低处,火势燃起往上窜,热气带来了冷风,风助火势,冲天而起。营寨旁边有水,可是救火的兵丁被炙人的火焰挡在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向上席卷。

    已经潜出大营的杨思齐返身回望,一只冲天的火炬照亮夜空,映红了半边天。随风飘来米饭的焦香,杨思齐抬头望了一眼惨白的月光,喃喃地语道:“好一场香火,贼老天该欢喜了。”

    火光惊动了几里外的屯城县,北门打开,汪县令领着数千百姓出城救火,杨思齐找到任强,两人准备连夜返回。军营之中有高手坐镇,火光起时,两名龙卫的供奉便四处找寻纵火之人,杨思齐和任强奔往江边,四周空旷,立时被发现。

    杨思齐看到身后追来的两道身影,看速度便知是高手,急急地吩咐任强道:“强子,你先走,我拖住来人,如果我来不及回去,你便见机行事。”任强知道杨思齐的身手,自己在旁边只是累赘,点点头,将船推入水中,急流一冲瞬间便驶出数十丈远。

    杨思齐缓缓地转身面前飞奔而来的身影,那两道人影在五丈外左右一分,划出两道弧线向杨思齐夹击而来。劲风压低长长的芦苇,芦花漫空飘舞,美不胜收。

    美景之下的杀意如江风般凛冽,杨思齐查觉到分左右袭来的身影左快右慢,如果同时回应恐怕要吃上点暗亏,看来这两人常年联手,有着深厚地默契。

    杨思齐的身形旋转而起,左掌探出迎上左面击来的拳头,借助拳风杨思齐转向右侧,右手握拳,捣向伸来的掌心。

    随着一声炸响,袭向杨思齐的身影倒飞而回,落地站立不住,向后翻滚。左侧那人大惊,顾不上追击杨思齐,纵身护在他的身前。

    杨思齐缓缓收回拳头,冷哂道:“米粒之光也敢与明月争辉,不自量力。”

    跌倒在地的孙宇轩艰难地站起,与同伴贺知明并肩而立,方才那一拳将他的骄狂击得粉碎,一向目中无人的他感觉今夜一战凶多吉少。贺知明是他的师兄,两人都出身星月阁,在紫辰门掌门何文琴嘴中星月阁和天行宗都已经没落,行事诡异,在江湖十大门派中属于垫脚的。可是星月阁创立近二百年,能挤身十大门派之中自然是人才济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是从弟子的天赋还是教导的方法、功法的高下比起的普通江湖人都要高出数筹。

    比不得彩蝶门与朝庭关系密切,江湖人氏有机会绝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投靠官府,投靠也分出三六九等来。普通的江湖人投身衙门做捕快对付同样出身的江湖人,层次高的能挤进龙卫对付朝庭的叛逆,积功做个六七品的小官倒也不难,以六华门姜健的桀骜不驯也甘心为黄喜所用,就能很说明问题。用江湖人粗俗的话来说,都是鹰犬,有的吃肉,有的吃屎。

    至于说要做到一州州统,虽然官阶只有六品,但位卑而权重,便是刺史大人见了也有几分心虚,龙卫成千上万,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不过二十七人,没有十多年的苦功是别想触及的。要像欣菲那样做到龙卫副督统的位置,武功、机遇、功劳、背后的运作缺一不可,对江湖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安抚那些为龙卫效命的武林高手,朝庭便想出了供奉这个办法,武功晋入内家之境在龙卫效力十年以上者可为供奉,供奉给正六品昭武校尉的虚衔,与州统一样,但却没有实权,俸禄是六品官的三倍,平日也无须出动,遇到重大事方才出手,出手便有钱,事后根据功劳大小再封赏。

    当然还有别的途径,最费力的做法投身军中以命搏取功名,若是乱世倒可能是封侯之路,天下太平时这条看似普通的路走来方知一路荆棘,多数情况不死在沙场上也为他人做了嫁衣,极少数幸运儿才能脱颖而出。还有人剑走偏锋,投身权贵家为护卫,借助主家的权势助力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

    孙宇轩和贺知明算是出身名门,比起普通江湖人来说起点高,能够被师门前辈引领着跻身于龙卫,算是吃上肉了。初入龙卫一腔热血建功立业,以为凭着星月阁的牌子,加上两人的武功,很快就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请稍等五分钟)

    选了三个地方倒上豆油,晃着火折子引燃顺手牵来的火把,看到豆油在麻袋上烧着,杨思齐这才悄然离开。片刻之后,浓烟带着火光冲天而起,锣声四起,惊醒沉睡中的兵丁。

    粮仓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三个起火点选在低处,火势燃起往上窜,热气带来了冷风,风助火势,冲天而起。营寨旁边有水,可是救火的兵丁被炙人的火焰挡在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向上席卷。

    已经潜出大营的杨思齐返身回望,一只冲天的火炬照亮夜空,映红了半边天。随风飘来米饭的焦香,杨思齐抬头望了一眼惨白的月光,喃喃地语道:“好一场香火,贼老天该欢喜了。”

    火光惊动了几里外的屯城县,北门打开,汪县令领着数千百姓出城救火,杨思齐找到任强,两人准备连夜返回。军营之中有高手坐镇,火光起时,两名龙卫的供奉便四处找寻纵火之人,杨思齐和任强奔往江边,四周空旷,立时被发现。

    杨思齐看到身后追来的两道身影,看速度便知是高手,急急地吩咐任强道:“强子,你先走,我拖住来人,如果我来不及回去,你便见机行事。”任强知道杨思齐的身手,自己在旁边只是累赘,点点头,将船推入水中,急流一冲瞬间便驶出数十丈远。

    杨思齐缓缓地转身面前飞奔而来的身影,那两道人影在五丈外左右一分,划出两道弧线向杨思齐夹击而来。劲风压低长长的芦苇,芦花漫空飘舞,美不胜收。

    美景之下的杀意如江风般凛冽,杨思齐查觉到分左右袭来的身影左快右慢,如果同时回应恐怕要吃上点暗亏,看来这两人常年联手,有着深厚地默契。

    杨思齐的身形旋转而起,左掌探出迎上左面击来的拳头,借助拳风杨思齐转向右侧,右手握拳,捣向伸来的掌心。

    随着一声炸响,袭向杨思齐的身影倒飞而回,落地站立不住,向后翻滚。左侧那人大惊,顾不上追击杨思齐,纵身护在他的身前。

    杨思齐缓缓收回拳头,冷哂道:“米粒之光也敢与明月争辉,不自量力。”

    跌倒在地的孙宇轩艰难地站起,与同伴贺知明并肩而立,方才那一拳将他的骄狂击得粉碎,一向目中无人的他感觉今夜一战凶多吉少。贺知明是他的师兄,两人都出身星月阁,在紫辰门掌门何文琴嘴中星月阁和天行宗都已经没落,行事诡异,在江湖十大门派中属于垫脚的。可是星月阁创立近二百年,能挤身十大门派之中自然是人才济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是从弟子的天赋还是教导的方法、功法的高下比起的普通江湖人都要高出数筹。

    比不得彩蝶门与朝庭关系密切,江湖人氏有机会绝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投靠官府,投靠也分出三六九等来。普通的江湖人投身衙门做捕快对付同样出身的江湖人,层次高的能挤进龙卫对付朝庭的叛逆,积功做个六七品的小官倒也不难,以六华门姜健的桀骜不驯也甘心为黄喜所用,就能很说明问题。用江湖人粗俗的话来说,都是鹰犬,有的吃肉,有的吃屎。

    至于说要做到一州州统,虽然官阶只有六品,但位卑而权重,便是刺史大人见了也有几分心虚,龙卫成千上万,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不过二十七人,没有十多年的苦功是别想触及的。要像欣菲那样做到龙卫副督统的位置,武功、机遇、功劳、背后的运作缺一不可,对江湖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安抚那些为龙卫效命的武林高手,朝庭便想出了供奉这个办法,武功晋入内家之境在龙卫效力十年以上者可为供奉,供奉给正六品昭武校尉的虚衔,与州统一样,但却没有实权,俸禄是六品官的三倍,平日也无须出动,遇到重大事方才出手,出手便有钱,事后根据功劳大小再封赏。

    当然还有别的途径,最费力的做法投身军中以命搏取功名,若是乱世倒可能是封侯之路,天下太平时这条看似普通的路走来方知一路荆棘,多数情况不死在沙场上也为他人做了嫁衣,极少数幸运儿才能脱颖而出。还有人剑走偏锋,投身权贵家为护卫,借助主家的权势助力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

第六百二十章山寨内讧

    四月的山中十分清凉,江安义一觉睡到天亮,窗外鸟鸣清脆,清新的空气带来淡淡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连日奔走的疲惫消失无踪,江安义起身出了屋,站在屋前的空场上耍起了五步拳。

    一板一眼的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配合着拳、掌、勾三种手式变化,江安义感觉浑身筋骨在举手抬足间得到充分舒展,体内真气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天下至理到最后无不是反璞归真,等收招定式,江安义觉得体内经脉如同甘露浇灌,舒适无比,知道无意之中境界有所提升。功夫到了他这种境界,每一分毫的提升都需无数日子的水磨功夫,今晨练习五步拳进入顿悟之境,可遇而不可求。

    满心欢喜地冲站在一旁观看的众人打招呼,叶彦光等人只觉江安义的动作流畅好看,并没有瞧出什么好来。倒是高水田武功不弱,看出点门道,在心里跟着比划着,可惜那边江安义已经收招了。

    叶彦光昨夜睡得不足两个时辰,定更天郭德来访,与他密议到二更,商定了今日行事的过程,眼见大事可成,叶彦光兴奋到三更天才睡。起床后看到化名冯国安的江安义打拳,叶彦光盘算着尽快与冯国安挑明,招揽他到自己手下来,将来下山与官兵交战冯国安不失为一员猛将。

    一起吃早饭时,叶彦光把郭德教他的那些大道理搬出来卖弄了一番,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大丈夫不当五鼎食便当五鼎烹”,江安义摆出一副怦然心动的样子,不时点头附和,最后在八千两银子的“诱惑”下答应与叶当家携手合作,共创大业。

    常若松派喽??辞耄?堆骞饴?幕断驳卮?沤?惨宓热饲巴?垡逄??咴诼飞弦滦渖?纾?薏坏闷?诳罩蟹派?吒瑁??惨逍闹邪颠樱?庋?幕跎?蚕胫鹇固煜拢?还?歉?脚汛缶?腿送诽砉?桶樟恕?/p>

    聚义厅的左侧山寨上的大小头领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江安义留意到二寨主饶强锋身后多了五六名雄健的汉子,目光凌利如刀,掩饰不住身上的杀伐气。右侧让给了叶彦光、江安义、高水田等人,常若松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休息得怎么样”,话风一转,道:“叶当家,您大驾光临钟山寨本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只是近来山寨多事,几个头领都有事在身,常某今日便要去趟灵平县筹粮,恐不能接待叶当家,还望叶当家恕罪。”

    叶彦光假装听不懂逐客令,笑道:“常寨主有事尽管去忙,山中清闲,叶某有意多住几日。”

    常若松一皱眉,这叶彦光怎么还赖上了。不等他想出逐客的言语,齐知图干笑着道:“大当家,昨日叶爷说的趁乱下山捞一把,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大当家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这件事已经议过,齐知图跳出来说话让常若松很不高兴,看来齐知图是拿了叶彦光的好处,所以替他说话。常若松心中暗下决心,等叶彦光走后找机会把齐知图也遣出山去,山寨中只能有一个自己的声音。

    “齐当家,这件事昨日常某已经说的很清楚,如果齐当家觉得叶爷说的有理,不妨自己下山跟着叶爷走一趟,常某绝不阻拦。”常若松冷冷地道。

    齐知图呵呵笑道:“大当家,恐怕这山寨中不光只有齐某是这样想的,有不少人和齐某的想法相同吧。”

    绝不能让齐知图再呆在山上,常若松脸一沉,决定杀鸡给猴看,发作齐知图震慑不听号令之人。

    “齐知图,常某说过不掺和此事,你既有意不妨和叶当家一起去做。来人,送叶当家和齐知图下山。”

    一声令下,常清率先站起来道:“请叶当家和齐当家下山,送客。”

    两侧涌出十多个持刀的喽呱?院鹊溃骸八涂汀!?/p>

    江安义心想叶彦光过于心急,拉拢了一个齐知图就想内讧,结果自己被灰溜溜地赶下山,等下了山自己顺手就把他拿下,带回林华县交差,了却一场差事。

    “且慢”,一旁安坐的饶强锋突然开口道。常若松一愣,昨日饶强锋可是坚决地支持自己,怎么一个夜晚就变了卦,叶彦光许了什么好处给他。

    “银岭山兵败饶某亡命天涯,蒙大当家收留得以活命,这些年在大当家视我为兄弟让我做了二当家,饶某本应知恩图报,报答思情。”饶强锋沉声道:“可是,饶某闭上眼就梦到以前弟兄们的惨状,哭喊着要我为他们报仇,饶某力不从心,从梦中惊醒后只能愧对死去的弟兄。此次元华江溃堤灾民汇聚,确实是个好机会,如叶爷所说,灾民没有饭吃没了活路,就会拼命,杀官造反也在所不惜。”

    常清喝道:“饶强锋,你既知大当家对你恩重如山,怎么还强迫大当家做这凶多吉少的事,要把整个山寨的人都搭进去。”

    常若松站起身道:“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饶当家和齐当家既然愿意随叶爷搏一把,常某也不拦着,山寨如果有人愿意跟着去的可以一并下山,只是下了山别说是钟山寨的人,为不愿下山的弟兄留条活路。”

    郭德站在常若松身手,低垂的右袖内握着一把匕首,听到常若松赶人下山,抬手朝常若松的后心捅去。郭德知道自己是个书生,不是常若松的对手,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竭尽全力将匕首捅入常若松的后背之中,尺许长的刃尖全部入肉,带血的刃尖从前面透出。常若松艰难地转头看了看,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

    “大当家”、“大哥”、“叔”,聚义厅中多是常若松的亲人,见大寨主被军师所杀,一个个红了眼拉出兵刃要上前砍死郭德。常清见叔叔被刺,惨叫一声冲上前,伸手掐向郭德的脖子,要生生捏死这个忘恩负义的读书人。

    饶强锋眉头一皱,他没想到郭德背后下手杀死了常若松。聚义厅中大乱,饶强锋当机立断,探手抓住常清的后襟,一扬手就把常清甩了出去,他身边的亲信拉出刀与常若松的亲信战在一处,饶强锋的手下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人物,常若松的亲信不是对手,转瞬间就被砍倒七八人,其余的被逼到角落。

    常清从地上爬起来,拣起一把刀冲上前要拼命,不防齐知图在旁边冷不丁给了他一铁锥。常清被扎透左腰倒在地上,无力地挣扎着等死。

    齐知图蹦上茶几,尖声叫道:“都住手,谁不住手齐爷就扎死他。”

    饶强锋也高喝道:“住手,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再互相残杀了。”

    乱战开始时,叶彦光便在江安义和高水田的护佑下躲在一角,看到江安义挡在身前,叶彦光分感安全,这八千两银子买的护身符真划算。

    齐知图又扎倒两人,其他人扔了刀剑,听从发落。郭德的手上满是鲜血,浑身颤抖地儒衫上擦着,将淡蓝色的衣衫涂抹出一道道血痕。

    大局已定,叶彦光觉得该他上场了,推开身前的江安义,轻咳一声来到正中,朗声道:“诸位好汉,常当家意外逝去,我等分外痛心,死者已矣,大家不要再枉送性命。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葬常当家和诸位死去的弟兄,然后大伙杀下山去,搏一场天大的富贵。高水田,你带几个人跟着饶当家和齐当家操办此事。”

    众人都没有做声,饶强锋开口道:“大伙照叶爷的吩咐,先安葬常当家和死难的弟兄吧,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吧。”

    一场内讧绝不可能轻易收场,接下来清洗常若松的亲信势在必行,等到午时,活着的众人带着一身血腥味再到聚义厅集合,钟山寨常若松一脉的亲信已经逃得逃,死的死,剩下的人或投了饶强锋,或降了齐知图。

    叶彦光坐在常若松的位置上,俨然成为了钟山寨的大寨主,这个大寨主的位置是他将别业中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许出去了大半后换来的。虽然感到肉痛,叶彦光感觉挺划算,千金散去还复来,如果能打下半壁江山那银子还不成百倍地回来,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的命贵不可言,莫非自己真有皇帝梦,做了皇帝,三宫六院可得好好选一选,一脸兴奋的叶彦光没有发现饶强锋、齐知图以及郭德等人眼中或浓或淡的讥讽。

    江安义成了叶彦光的贴身护卫,刚才叶彦光对他封官许愿,将来加封他为平东大将军,当朝一品。江安义也不好笑,一品和二品的大将军都是虚衔,在叶彦光看来封个最大的官拉拢人准没错。

    听着叶彦光侃侃而谈,指点江山封官许愿,江安义不仅感慨世事多变,原本只是个河工弊案,没想到演变成了谋逆案,节外生出来的枝可有点大,大到喧宾夺主了。这个叶彦光真能作,原本只是打板子流放的罪,生生被他作成了砍头灭门的大罪,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陪着他掉脑袋。

    唉,众生皆苦。

第六百二十一章凤冠霞帔

    钟山寨变换大王旗,事发突然,江安义措手不及,这时出手制服叶彦光于事无补,还不如见机行事,通过叶彦光来把控局面,寻机再将这群逆党拿下。

    叶彦光谈兴正浓,唾沫横飞说个不停,饶强锋不想听叶彦光??拢?蚨纤?溃骸耙兑??故巧桃橐幌氯绾纬霰?桑?霉俑?挥蟹辣赶劝研肆柘囟嵯吕丛偎怠!?/p>

    郭德斜坐在叶彦光的左侧,枯槁的面容越发森冷,拿折扇的手时不时哆嗦一下,杀人这种事是有后遗症的,换掉了血衫换不了手上的血迹。

    众人商议夺取兴凌县,身为军师郭德却在想着一个女人,那个十六岁便嫁给了他的女人,那个替他生下一子的女人,那个含辛茹苦持家的女人,那个最后被他卖人为奴,改嫁给了别人的女人。

    十九岁那年的郭德意气丰发,是乡人眼中了不起的读书人。那一年他娶妻王氏,王氏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女子,贺喜的人将他家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挑开红盖头,灯下看美人,虽然没有凤冠霞帔相衬,那张娇羞的脸在烛光下依旧明艳动人。醉意更浓,郭德握住妻子的手,深情地道:“娘子,小生家贫置不起凤冠霞帔,委屈娘子了,但小生一定会为娘子挣回一套凤冠帔来,答谢娘子的深情。”

    烛光下,妻子郭王氏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中晶亮如星。相信这个许诺,郭王氏任劳任怨,侍候公婆、操劳家务、种田做饭,抚育幼儿,让郭德安心读书。家境日窘,兄弟分家,父母叨念,郭王氏毫无怨言;田地卖光,家产典尽,衣食无着,郭王氏无怨无悔,自己无钱赴考,将她卖于乡中富户为奴,离别之时看到她眼中有泪,那双被岁月摧残过的眼睛在他心中依旧晶亮。

    满以为取中秀才后立时赎回妻儿,再不让妻子受苦受累,谁料到多年辛苦归于噩梦,有何颜面见妻儿。可是老天偏不让自己死,是还未实现对她的承诺吗,郭德发出疯狂的惨笑,有如尖叫般的笑声在聚义厅回荡,众人愕然地看向他。

    郭德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眼前一片红色,就像新婚夜那大红的盖头。没有恨,只有悔,心如死灰,郭德伸出手去抚摸眼前的那片红色,王氏啊王氏,就让我郭德用无数苍生的血将山河染成霞披,为你做件新嫁衣。

    笑声止歇,郭德瞪着血红的双眼,扫视了一下众人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今 夜便要取下兴凌县。”

    “叶爷,这场事因你而起,你责任最大。兴凌县的余驼子同你是结拜兄弟,你立刻下山进城,说服余驼子共举大事,要是他不同意,叶爷可不能手软,用他的人头说话。”郭德扫了一眼江安义,道:“叶爷,你手下高手众多,拿下余驼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想退缩山寨的众人立马会将他大卸八块,叶彦光硬着头皮道:“没有问题。”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要让大伙愿意跟着叶爷杀官造反,叶爷可得拿出些真金白银赏赐弟兄们,这样弟兄们才会替你卖命,你说呢,叶爷?”

    叶彦光想开了,自己如果被官府抓住那些金银也没了,还不如花钱买人卖命,万一能成事,想要多少金银没有。

    叶彦光痛快地答应道:“叶某此次从林华县带来了十多万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劳烦郭军师替我分发给兄弟们。”

    齐知图接口道:“叶爷,别忘了你答应过给我两万两。”

    郭德淡淡地点了点头,道:“等叶爷搞定余驼子后,和齐当家一起带人夺了县衙,谁敢反抗便杀了。”

    江安义暗暗皱眉,这个人彻底疯了,动不动就“杀了”,在他心中人命跟猪狗没有区别。

    “夺了县衙后叶爷坐镇指挥,齐当家让余驼子的手下带路指定县里的富户,带了灾民去抄家,对灾民说去借粮食,有人带头灾民自然会跟从。齐当家把抄来的粮食、粮食、牛马、铁器等用物集中到县衙,至于金银之类的东西齐当家便自行处置好了。”

    齐知图欢笑道:“郭军师爽快,齐某领命。”

    只要抢了三两家富户,饥饿的灾民便再不受控制,会随意在县城内打砸哄抢,没有了衙役镇压,兴凌县很快就会成为乱地,郭德冷笑着,仿如神灵般俯视着即将到来乱像。

    齐知图打着小算盘,等下了山先从叶彦光那里拿两万两银子,然后到兴凌县搜刮一阵,情形好自己便跟着大队混水摸鱼,否则卷了金银溜之乎,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做富家翁,享受下半辈子,傻子才会真想着做什么王侯将相。

    郭德望向饶强锋道:“兴凌县南边码头是铁头陀一伙把持,他手下有三百多壮汉,这些人是可用的生力军,铁头陀在帮中的威望很高,饶当家要尽量制服铁头陀,有他配合方便行事。控制住铁头陀后,让他收集码头上的船只,兵贵神速,从水路顺流而下到林华县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而走陆路则一天也到不了。饶当家,你我的心意相同,都是想豁出性命将官府搅个稀巴烂,所以我想让你带人乘了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林华县,林华县在手,大事倒有几分可期。”

    饶强锋沉默不语,从水路前往林华县是条妙计,只是眼下元华江洪水泛滥,一行人能有一半到达林华县就算不错了。

    “对,对,郭军师说的太对了。”叶彦光兴奋地拍手道:“兴凌县太小,没有多少油水,林华县就不同,富商云集,江南转运使衙门里还有不少器械,特别是林华县有将近二十万灾民,把他们收拢起来据城而守,安东都护府的大军也拿我们没办法。”

    想起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些死难弟兄,饶强锋一咬牙,道:“饶某愿往。”

    郭德站起身,用折扇敲打着掌心,道:“叶爷曾说林华县有人刺杀县令,鼓动灾民造反,看来有人跟我们的想法一样。叶爷,林华县你最熟悉,派人找到他们,大伙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官府。元天教在江南一带还隐伏着不少势力,我们在林华县竖起大旗,相信元天教就会派人与我们联系,对朝庭不满的各路好汉会纷纷来投,我们可以趁机北上,夺取怀兴府,重现元天教当年辉煌。”

    聚义厅内不少人郭德鼓动得热血沸腾,叶彦光两眼放光,高声道:“到时候各位都是开国功臣,金银女人应有尽有,胜过在这钟山寨千倍百倍。”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哄起,夹杂着欢笑声,山寨中人原本就是山贼,对于杀官造反并无胆怯,想到可能到手的好处,不少人愿意用命赌上一回。

    齐知图冷不丁问道:“郭军师,你把我们都派下了山,你是在山寨坐看成败还是跟着我们一起下山?”

    郭德淡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郭某实在不能像齐当家那样冲杀在前,不过郭某并不惜命,齐当家你先行一步,郭某送送常当家,然后也会跟着下山,帮着出出主意打旗助威还是行的。”

    齐知图笑了笑,没有作声,心想读书人最狠毒,常若松分明死在你手里,还摆出什么情深意重的样子,装给谁看。

    叶彦光兴奋、饶强锋清冷,郭德疯狂,齐知图狡黠、江安义悲悯,百样人百种心情,山寨中近五百名喽??铝松剑?缡笔狈掷吹搅似胙骞獾淖?印?/p>

    叶彦光吩咐把吃食全部拿出来,杀牛宰猪,日子不过了。齐知图惦记两万两银子,叶彦光让高水田把带来的金银堆在院中,每个下山的喽??挤14??剑?厣椭?氯巳嘶断病?/p>

    江安义接过叶彦光递给他的小木箱,里面装着金灿灿的黄金。叶彦光笑道:“国安,这是五百两黄金,多出的二千两算我的心意,只要你跟着我,叶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突然,院中的喽??追滋?废蛭鞅狈较蛲?ィ?鞅闭?侵由秸?乃?凇=?惨寮?ㄑ坦龉觯?谔毂稳眨?那糠嫣镜溃骸肮??Π阎由秸?樟耍?蠡镌倜挥辛送寺罚?荒芷此老蚯傲恕!?/p>

    齐知图怀里揣着银票,手中捧着黄金,正笑得合不拢嘴,毫不在乎地道:“下了山再想回山就不可能了,烧了也好,这回趁了郭军师的心意,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吃罢饭,兵分两路,叶彦光带了江安义、齐知图去见余驼子,饶强锋领了一帮手下去找铁头陀,大伙说好在县衙门口会齐。

    余府,余驼子见叶彦光带着一帮子人上门,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边往里相迎,余驼子一面冲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退后几步,等叶彦光走远转身去招呼宅中的护院高手前去正宅院中应变。

    叶彦光径直道明来意,请余驼子帮忙,他要杀官造反,带着灾民前去攻打林华县。余驼子上下打量叶彦光,想起接风宴上叶彦光言辞闪烁,问道:“叶贤弟,你是不是在林华县犯下什么事了,哥哥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物,能帮你打点一二,杀官造反这四个字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要抄家灭门的。”

    事到如今,叶彦光也不隐瞒,道:“哥哥,兄弟我与江南转运司做物料生意你是知道的,大江溃堤,其中有个典作没拿好处,扬言要去告发,转运司衙门的那群官们坐不住了,派邹司丞上门找我雇杀手除去那个姓李的典作,小弟与转运司衙门撕掳不开,只得听命。结果失了风,杀手不知去向,那个李典作第二天跑到衙门告状,邹司丞让我避避风头,我这才到兴凌县暂躲。”

    余驼子心中暗喜,叶彦光摊上这档事想脱身是难了,他所做的料物生意就空了出来,自己要抓紧机会见见魏主薄,争取把叶彦光的生意接下来。

    叶彦光见余驼子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在考虑得失,诚恳地道:“哥哥,我已经说动钟山寨的好汉们下山,兴凌县唾手可得。哥哥你若能助我,兄弟感激涕零,将来与哥哥共享荣华。”

    余驼子发出一阵“嘿嘿”冷笑,站在门外的手下打个手势,宅中请的高手纷纷走进屋来,护在余驼子的周围。余驼子站起身,道:“兄弟,你做的事太大,哥哥胆小不敢掺和,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只当不知道,你带着人请吧,再不要来找我。”

    叶彦光也站起来,看着余驼子道:“哥哥,开弓没有回头箭,哥哥若是不答应我,就休怪兄弟我得罪了。”

    余驼子退后一步,站在护院的中间,冷声道:“兄弟,相交一场好聚好散,你要撕破面子就别怪哥哥不念情面了,送客。”

    那些护院往前一涌,沉着脸道:“叶爷,余爷发了话,您请吧。”

    叶彦光回望江安义,道:“国安,替我拿下余驼子。”

第六百二十二章直闯县衙

    狗咬狗,一嘴毛,无意中做了狗爪子的江安义毫无心理压力,教训余陀子、顺便完成答应铁头陀的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虽然现在铁头陀自身难保,不过答应的事就不能食言,但求心安不是。

    伸手搭住身旁那名护卫的手腕,劲力微吐,手上一带,那护卫便身不由己地窜出去老远,在门前被门槛一?,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仍是这只右手,往前一伸,抓住另一个护卫的前襟,左右一晃,那汉子用力一挣,江安义顺势一推,那汉子立足不稳,向后撞去,撞翻身后的四五人。

    江安义只用三分力气,已经让叶彦光深感满意,自己花的一万两银子值了,这身手比起高水田只强不弱,高声赞道:“好,好身手。”

    齐知图撇了撇嘴,姓冯的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声,看身手和自己相差不了多少,真要下起死手来姓冯的铁定死在自己手中。为了不让冯国安专美于前,齐知图拿着铁锥加入战团,他下手狠毒,铁锥扬处,鲜血飞溅。

    屋内究竟不大,余驼子等人很快被压到了墙角处,身前一名护卫被齐知图刺史,惨叫着倒地,鲜血溅在余驼子的唇边,淡淡的咸腥味入嘴,并没有唤醒余驼子当年的血性。这些年养尊处优,余驼子早已疏远了江湖拼杀,眼见齐知图一脸狰狞地看向自己,高声叫起来:“兄弟,且慢动手,有话好商量,哥哥愿助你一臂之力。”

    叶彦光心想事成,得意地笑道:“哥哥,早知如此何必伤了你我兄弟之间的和气,都给我住手。”

    江安义暗叹,他原本想趁此机会废掉余驼子,省得叶彦光多出一个为虎作帐的帮手来,机会已失,只有再等了。

    收起兵刃换上笑容,哥哥兄弟再次叫得亲切,至于笑容背后的东西彼此心明,人在江湖难得糊涂。余驼子认怂,叶彦光毫不客气地拿出老大的威风,吩咐道:“哥哥,要烦劳你带我去一趟县衙,咱们去见见卢县令。”

    余驼子暗中叫苦不迭,真要带叶彦光去官府杀人造反,自家便是抄家灭门的罪。只是不听吩咐,眼前就过不去,光棍不吃眼前亏,能多活一时算一时吧,想混过眼前再想以后吧,余驼子咬着后槽牙从嘴中蹦出个“好”字来。

    兴凌县县衙座落在县城正中,坐南朝北,按照主从有序、中轴对称、前衙后宅、左文右武的格局布置,粉白的墙头贴着安民的告示,一群衙役在门前闲聊。

    大街上走来一群汉子,约摸有三四十人,衙役们立时紧张起来,眼下四城都是逃难的灾民,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捕头甘应余笑道:“兄弟们,放松点,那不是余爷吗?”

    果然那群人当中的高个驼背正是大金主余驼子,甘捕头带着弟兄们笑着迎上前,拱手请安道:“余爷,哪阵香风把你吹到衙门来了,兄弟们刚才还说许久不曾去拜望余爷,商量着晚上到您府上给您老请安来着。”

    余驼子此时哪有心情跟他寒喧,冷着脸问道:“甘捕头,卢大人在县衙吗,余某有事找他。”

    甘捕头一愣,这余驼子平日见到自己亲切得很,兄弟长兄弟短地拉着去喝酒,今天怎么变了性,冷起脸了。目光瞥向余驼子身边的汉子,一个个面生得很,横眉立目的不像好人。

    往后退了一步,甘捕头的手下意识地握向腰间的刀把,沉着脸应道:“回余爷,卢大人倒是在衙门,不过大人与杨县丞在商议赈济灾民的大事,吩咐过了,没什么大事不要去打搅他。”

    叶彦光常年跟衙门的人打交道,一看便知甘捕头起了疑心,笑嬉嬉地迎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悄然递过去,笑道:“甘捕头,在下姓叶,与余爷是结拜兄弟,我从林华县来,有点小事要求见卢大人,还望甘捕头通融一二。”

    甘应余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银票,赫然是二十两,手一缩,脸上换了笑容,谄笑道:“叶爷,小的听说过,您和余爷是结拜兄弟,在林华县做得大生意,江湖朋友都说您豪气干云,是个值得交往的好汉子。叶爷的事小的尽力帮忙,老七,你去二堂看看,大人与杨县丞是否议完了事,抽空替叶爷通禀一声。”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衙门,来到大门边甘捕头停住脚步,笑道:“叶爷,这么多人都去见卢大人有些不便,要不请兄弟们到捕房喝点茶吃点点心。”

    叶彦光选了齐知图、冯国安(江安义)、高水田和余驼子一起跟着甘捕头进了衙门内,拐过大堂直奔二堂,甘捕头知道县令卢声远和县丞杨国华正在二堂下围棋呢。

    甘捕头没有说谎,两人是在边下棋边议赈灾的事,兴凌县受灾不重,县城内逃难的灾民不过万余,这几年风调雨顺,县里的粮仓积下三千多石粮食,应该能对付过这场灾情。而且借着赈灾的机会清空粮仓,这中间自有好处落下,看管粮仓的胥吏自然少不了县令和县丞大人的那份。

    “大人,当心你这条大龙。”杨国华落下黑子,洋洋得意地指点道。

    卢声远,三十三岁,丰乐十五年进士,他是河东卢家人,算起辈份来是原工部尚书卢家林的侄子,七年时间卢声远从八品的县丞做到了七品的县令,而同样丰乐十五年的进士杨国华,历转了七年从下县县丞才做到中县的县丞。

    杨国华没少在背后发牢骚,朝中有人好做官,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没少暗使劲,就连黑白之争也变成了意气相争,非得分个输赢上下来。

    卢家林不动声色地放下枚白子,淡然道:“杨兄,别光顾着杀我的大龙,你这块能不能活还在两说。”

    杨国华低头凝眉苦思,卢声远嘴角无声地翘了翘,别看你杨国华年纪大,跟我斗还差点道行。伸手端过身旁的茶水,卢声远好整以暇地品着茶,欣赏着杨国华的苦脸。

    门前有衙役探头探脑地张望,卢声远问道:“何事?”

    衙役进屋禀道:“禀大人,北城的余员外和林华县的叶掌柜说有事求见。”

    不等卢声远回答,杨国华伸手搅乱棋局,笑着起身道:“大人既有公干,下官就不打搅了,这盘棋不分胜负,咱们晚间再挑灯再战。”

    卢声远气恼地一拍桌子,这个杨滑头连下个棋都要耍赖,分明是自己赢了,偏要说什么不分输赢,晚上我可没时间陪他玩,**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让新纳的小妾守空闺。

    功夫不大,余驼子等人走了进来,躬身施礼。江安义见安坐饮茶的卢县令,这位卢县令剑眉长目,脸色白皙,三缕精心修饰过的短须油黑发亮,看上去儒雅风流、一表人才。

    卢声远是去年四月到任兴凌县,一年时间余驼子前前后后送了他近六千两银子,这才得到他的默许打压铁头陀,眼下所有的心思都化做流水,余驼子有苦难言。

    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卢声远淡淡地吐了个字“坐”。余驼子心中气苦,自己送银子时卢县令笑容可掬,来办事就摆出这副鬼样子,反正自己活不多久了,懒得看这伪君子的假样。

    余驼子冷笑道:“卢大人,余某又给你送银子来了,怎么不赏个笑脸?”

    甘捕头急喝道:“余少秋,你得了失心疯吗,这是什么地方,胆敢胡言乱语,不怕死吗?”

    “啪”的一声,茶盅摔在地上变成粉碎,卢声远铁青着脸色怒道:“来人,将这狂悖胡言的疯子拿下,给我重重地打。”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门外站着的两名衙役闻声闯了进来,甘捕头也抽出腰刀,喝道:“余少秋,你自己找死可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乖乖地出去受刑,我向大人求情少打你几板子。”

    余驼子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冲着叶彦光道:“叶兄弟,你不是要杀官造反吗,动手啊。”

    真如晴天一声霹雳,卢声远、甘捕头和两名衙役被余驼子的话语惊呆了,叶彦光摆手示意,齐知图冲着甘应余的肋下就是一锥。甘捕头慌乱地往后躲,身后是两名衙役,三人撞在一处,齐知图狞笑着手起锥落,三人被捅死在地上。

    卢声远吓傻了,脸白得像刷过粉,地上一摊水迹,吓尿了。来的时候江安义听余驼子介绍过卢声远的身份,对于世家子弟江安义殊无好感,何况还是卢家人,张先生的遭遇让江安义对卢家十分反感,眼见卢声远这副丑态,江安义越发瞧不起他。

    叶彦光走近前,伸手拍着卢声远的脸,把卢声远从失魂中唤了回来。

    “卢县令,元华江泛滥,老百姓家被水淹了,衣食无着。实不相瞒,叶某看不得这悲像,准备挺身而出带着灾民奔条活路,向官府和富户借点粮。卢县令,你要是识趣乖乖地交出大印,用县衙的名义让灾民进城,准许他们向有钱人借粮,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要是不肯替百姓着想,那只好请你上路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是非善恶

    地面上躺着甘捕头三人,一滩血迹腥红刺眼,卢声远紧闭双眼抖做一团,牙齿的磕碰声响成爆豆,嘴中含糊传出,”……格格……本县……卢某誓……死……不能答应……格格格……”

    叶彦光很出乎意料,看卢县令这个熊样根本不像硬骨头。拣起地面上的腰刀,往卢声远的脖子上压了压,叶彦光狞笑道:”卢大人,别装硬汉了,叶某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再问你一句愿不愿降,要是不降就别怪叶某刀下无情。”

    卢声远勉强挣开一线眼睛,磕磕巴巴地道:”卢某……身为世家子弟……绝不能……让家族蒙羞……呜呜呜……以死报国……”

    说着,卢声远泣不成声,最后不抖了,从椅子上瘫软下来,一动不动。叶彦光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嘲笑道:”呸,这小子吓晕过去了。”

    齐知图杀性最重,跳起来道:”既然不肯投降,宰了便是。”

    江安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卢声远的观感略有改变,毕竟在死亡面前能不忘家族荣誉,卢声远并非一无是处。

    见齐知图要杀人,江安义只当日行一善,出声劝阻道:”齐当家且慢,留着此人说不定还有用途,百姓愚昧,有官府的人出面方便行事。”

    ”国安说得有理,齐当家,且慢动手。”叶彦光叫住齐知图。

    齐知图翻了个白眼,很不乐意地收手,嘟囔道:”衙门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余当家,你派人带路,我带着灾民去找吃食去。”

    叶彦光心中不快,这个齐知图桀骜不驯不听指挥,刚拿了自己两万两银子就敢给脸色看,这样的人绝不可留,倒是冯国安让他惊喜连连,功夫高强不说,脑子也好使,要多加笼络将来是自己的得力臂膀。

    ”卢大人,林华县传来急件。卢大人,可方便进来?”

    屋外传来杨国华的声音,方才离了二堂杨国华奔了大堂,到户房、吏房转了转,恰巧有衙役往吏房送急信,说是林华县寄来的公文。

    余驼子等人来见卢声远,摆明又是来送好处的,杨国华心中不愤,这些地头蛇有好处只想着县令,卢县令吃完肉自己才能喝口汤,不如借着送信的由头探个究竟,万一瞧见点什么,见者有份,余驼子总不能少了自己这份。

    不等卢声远答应,杨国华往里一探头,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一滩血,吓得赶紧缩回头。高水田站在门边不远,立刻窜出门去,一把抓住还来不及转身的杨国华,扯进屋来。

    杨国华这才看清卢县令也瘫在地上,甘捕头和两名衙役倒在血泊之中,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绝不是好事,自己贪心撞进来,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叶彦光一把从杨国华手中将公文夺了过来,撕开观看,片刻后发出狂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信是以刺史艾伟的名义写来,告知有元天教贼人杨思齐纵火焚毁赈灾粮,有意挑动灾民动乱,要各县加强警戒,防备元天教匪人做乱。

    将信递给江安义,叶彦光兴奋地直搓手,喃喃语道:”天意,真乃天意,老天都在帮我,大事可成。”

    边说叶彦光双掌合十,虔诚地向上天拜了拜。

    在信中看到杨思齐的名字江安义一皱眉,此人怎么来了元华江畔,看来林华县刺杀袁县令、挑动灾民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腿,赈灾粮被焚,数十万灾民没有吃的,如果元天教人暗中挑动,恐怕真要大难临头了。

    问明杨国华的身份,叶彦光越发感到老天在帮自己,卢县令吓晕了便送来杨县丞。用手中刀往杨国华脖子上一搭,叶彦光道:”杨县丞,县令的大印在哪知道吗?”

    杨国华比卢声远强不了多少,身上的衣服抖抖簌簌有如波浪,他不知道卢声远只是晕了过去,以为躺在地上的人都死了,刀架在脖子上,还在往下滴血,为免自己出去见了阎王,赶紧答道:”大爷,大印就在公堂的桌上。”

    ”走,带我们去大堂。”叶彦光吩咐道,回头对高水田道:”你把这里处理一下,把卢县令先绑在柱子上,你在这看着。”

    从二堂到大堂杨国华一心期待有人来救自己,经过屏门时有个门子多嘴问了声:”杨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怎么抖得厉害?”

    还没等他答谢,齐知图上前便是一锥将那门子放倒在地,杨国华彻底熄了逃命的心思,过门槛时抬了几次腿,硬是没能迈过去。

    (请稍等五分钟)

    地面上躺着甘捕头三人,一滩血迹腥红刺眼,卢声远紧闭双眼抖做一团,牙齿的磕碰声含糊传出,”……格格……本县……卢某誓……死……不能答应……格格格……”

    叶彦光很出乎意料,看卢县令这个熊样根本不像硬骨头。拣起地面上的腰刀,往卢声远的脖子上压了压,叶彦光狞笑道:”卢大人,别装硬汉了,叶某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再问你一句愿不愿降,要是不降就别怪叶某刀下无情。”

    卢声远勉强挣开一线眼睛,磕磕巴巴地道:”卢某……身为世家子弟……绝不能……让家族蒙羞……呜呜呜……以死报国……”

    说着,卢声远泣不成声,最后不抖了,从椅子上瘫软下来,一动不动。叶彦光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嘲笑道:”呸,这小子吓晕过去了。”

    齐知图杀性最重,跳起来道:”既然不肯投降,宰了便是。”

    江安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卢声远的观感略有改变,毕竟在死亡面前能不忘家族荣誉,卢声远并非一无是处。

    见齐知图要杀人,江安义只当日行一善,出声劝阻道:”齐当家且慢,留着此人说不定还有用途,百姓愚昧,有官府的人出面方便行事。”

    ”国安说得有理,齐当家,且慢动手。”叶彦光叫住齐知图。

    齐知图翻了个白眼,很不乐意地收手,嘟囔道:”衙门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余当家,你派人带路,我带着灾民去找吃食去。”

    叶彦光心中不快,这个齐知图桀骜不驯不听指挥,刚拿了自己两万两银子就敢给脸色看,这样的人绝不可留,倒是冯国安让他惊喜连连,功夫高强不说,脑子也好使,要多加笼络将来是自己的得力臂膀。

    ”卢大人,林华县传来急件。卢大人,可方便进来?”

    屋外传来杨国华的声音,方才离了二堂杨国华奔了大堂,到户房、吏房转了转,恰巧有衙役往吏房送急信,说是林华县寄来的公文。

    余驼子等人来见卢声远,摆明又是来送好处的,杨国华心中不愤,这些地头蛇有好处只想着县令,卢县令吃完肉自己才能喝口汤,不如借着送信的由头探个究竟,万一瞧见点什么,见者有份,余驼子总不能少了自己这份。

    不等卢声远答应,杨国华往里一探头,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一滩血,吓得赶紧缩回头。高水田站在门边不远,立刻窜出门去,一把抓住还来不及转身的杨国华,扯进屋来。

    杨国华这才看清卢县令也瘫在地上,甘捕头和两名衙役倒在血泊之中,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绝不是好事,自己贪心撞进来,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叶彦光一把从杨国华手中将公文夺了过来,撕开观看,片刻后发出狂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信是以刺史艾伟的名义写来,告知有元天教贼人杨思齐纵火焚毁赈灾粮,有意挑动灾民动乱,要各县加强警戒,防备元天教匪人做乱。

    将信递给江安义,叶彦光兴奋地直搓手,喃喃语道:”天意,真乃天意,老天都在帮我,大事可成。”

    边说叶彦光双掌合十,虔诚地向上天拜了拜。

    在信中看到杨思齐的名字江安义一皱眉,此人怎么来了元华江畔,看来林华县刺杀袁县令、挑动灾民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腿,赈灾粮被焚,数十万灾民没有吃的,如果元天教人暗中挑动,恐怕真要大难临头了。

    问明杨国华的身份,叶彦光越发感到老天在帮自己,卢县令吓晕了便送来杨县丞。用手中刀往杨国华脖子上一搭,叶彦光道:”杨县丞,县令的大印在哪知道吗?”

    杨国华比卢声远强不了多少,身上的衣服抖抖簌簌有如波浪,他不知道卢声远只是晕了过去,以为躺在地上的人都死了,刀架在脖子上,还在往下滴血,为免自己出去见了阎王,赶紧答道:”大爷,大印就在公堂的桌上。”

    ”走,带我们去大堂。”叶彦光吩咐道,回头对高水田道:”你把这里处理一下,把卢县令先绑在柱子上,你在这看着。”

    从二堂到大堂杨国华一心期待有人来救自己,经过屏门时有个门子多嘴问了声:”杨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怎么抖得厉害?”

    还没等他答谢,齐知图上前便是一锥将那门子放倒在地,杨国华彻底熄了逃命的心思,过门槛时抬了几次腿,硬是没能迈过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乱中求序

    江安义纵身向饶强锋掠去,口中道:“饶当家,叶爷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江湖上多年的经验让饶强锋不轻易相信人,被身边人暗害的例子很多,钟山寨大寨主常若松就是典型的例子。

    向后撤了一步,饶强锋用手中短斧护住前胸,不冷不淡地道:“冯少侠止步,不知叶爷有什么话?”

    警惕性够高,江安义见偷袭不成索性转为强攻,右拳探出直捣黄龙。饶强锋见状,以斧面迎向江安义的拳头,冷笑道:“冯少侠,这是何意?”

    拳头撞在斧面上,“当”的一声响,饶强锋感到一股大力涌来,推得他向后连退两步,勉强立住脚步,胸中气血翻涌。

    饶强锋暗凛,这个冯国安功夫居然如此高明,自己受名师指点,特别是气力过人,一斧劈下当者披靡,凭借出色的武功才能银岭山能杀透官兵五重包围顺利脱逃,没想到冯国安能一拳将自己击退。

    “冯少侠,你这是何意?”饶强锋双斧横胸,再次问道。

    江安义在饶强锋半丈外站定,冷笑道:“叶爷让我来取你的项上人头,饶强锋,是好汉敢作敢当,拿命来。”

    说罢江安义再次跃步上前,脚踩七星,身形飘忽,双掌有如蝴蝶穿花,逼得饶强锋连连后退。

    饶强锋莫名其妙,叶彦光为何要让冯国安杀自己,过河折桥?现在才刚看到桥,叶彦光不会这么傻吧。

    江安义的双掌如雪片般飞舞,有时与斧面相碰,发出金石之声,饶强锋感到斧柄在发烫,哪会不知道对手是个内家高手,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怀疑,眼前此人恐怕不是真的冯国安。

    一连退出五六丈,饶强锋被江安义逼出凶悍之意,怪叫一声,不顾江安义的双掌,挥舞着手中短斧顾自朝江安义劈去,拼命了。

    瓷器不与瓦片斗,江安义当然不会拼着挨上一斧打饶强锋一掌,只得撤掌移步避过。饶强锋怪叫连连,发疯般地缠上来,斧光上下纵横,朝着江安义压去。

    铁头陀带着手下在五丈外看得清楚,江爷吃亏没有兵器,他手中用的是条铁棍,没有多想用力向江安义掷去,嘴中喝道:“接棍。”

    江安义的灵觉布在四周,铁棍投出便已查觉,暗赞铁头陀机灵,脚尖点地,身形跃起向后飘飞,人在空中探手一抓,正好挥住铁棍的中间。

    饶强锋见江安义后跃,狂吼一声箭步前冲,斧子朝江安义空中的双腿砍去。江安义冷哼一声,真气贯注于棍,带着厉啸砸向饶强锋的脑袋。

    性命攸关,饶强锋双足立稳,双手上举,短斧十字交夹,丹田运气往上,喝了声“开”。

    棍斧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饶强锋被棍子砸得一沉,手中双斧差点脱手而出,往后倒退了五六步,要不是手下上前扶住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再看虎口被震裂,鲜血滴滴答答直淌,斧把血狞溜滑。饶强锋低头看到自己那对精钢所铸的斧子,斧柄有些弯曲变形,吃惊地望向丈许开外的江安义,此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大哥,你休息一下,兄弟们替你报仇。”他从银岭山带出来的几名亲信拔刀就要上前,饶强锋连忙喝道:“慢。”

    江安义将手中铁棍耍了个棍花,感觉有些轻,不过应付眼前场面足够了。慢慢迈步向前,饶强锋迅速地权衡了一下,道:“撤回县城。”

    他带来的百余人立刻作鸟兽散,倒让江安义一时间无从追起。铁头陀上前施礼道:“多谢江爷相救之恩,请到屋中说话。”

    江安义将铁棍递还给铁头陀,道:“我正好有事找你帮忙。”

    码头帮驻地就在码头上,比旁边的棚屋宽大些的棚屋,里面摆着些桌椅,大概是帮会的议事厅吧。

    铁头陀请江安义上坐,江安义摇摇头,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铁头陀便在下首相陪。

    有人送上茶水,粗陶碗,里面泡着数根不知名的叶片,江安义端起来喝了一口,酸涩难咽。

    铁头陀不好意思地笑道:“江爷,码头上都是些粗人,喝不来茶,只为了解渴,用的都是茶楼里的陈茶,省钱。”

    江安义道:“铁当家,说话可方便?”

    铁头陀明白江安义有话交待,想起江安义的身份,连忙起身对侍立在四周的帮众道:“大伙都出去一下。”

    等棚屋内只剩下两人,江安义从怀中掏出金牌递给铁头陀,铁头陀拿着金灿灿的牌子,见面上繁复的纹路,中间有字,他不认识。将牌子交还江安义,讪笑道:“江爷,您有什么话尽管真说,我不识字。”

    媚眼做给瞎子看,江安义收起金牌道:“我是朝庭派来的暗使,天子让我暗中查探江南转运司徇弊案,为追拿叶彦光才来到兴凌县,这块金牌是当今天子交给我的信物。”

    铁头陀愣愣地看着江安义,一直转不过弯来,什么朝庭、什么暗使、什么天子,离他太远了,他的生命中最大的官就是县老爷,衙门的那些胥吏和衙役,余驼子以及手下的弟兄们,这辈子也没想过能同遥不可及的天子发生点关联。

    江安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叫,把铁头陀从惊呆中唤醒。铁头陀霍地站起,不知是站是跪好,眼前的这位江爷原以为是龙卫中的差人,没想到是天子爷亲自派来的人。

    江安义柔声道:“铁当家,且坐,不必害怕,江某有事拜托你。”

    铁头陀总算恢复了些神智,略带惊惶地道:“小人不敢,江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情况危急,江安义不想和铁头陀客套,径自把叶彦光勾结钟山寨的山匪,占据了县衙,准备裹胁灾民造反的事说了一遍,铁头陀这才知道和自己斗了半天的不是余驼子派来的人,而是钟山寨的山匪。

    “铁当家,我听你说过手下有三百多名弟兄,大变在即,江某一下子无法征调大军,所以想借重你手下的兄弟。”

    铁头陀且惊且喜,如果眼前这位江爷说的是实话,兴凌县将面临一场浩劫,帮中不少兄弟的家眷都在城中,不知是否会遭灾。江爷要借重帮中兄弟平乱,对大伙来说是个机会,说不定能得到朝庭的封赏,可是钟山寨的山匪凶悍异常,刚才就有不少弟兄伤亡,自己如果带人与山匪硬抗上,这三百多名弟兄不知能活下几人。

    江安义见铁头陀面容变幻,惊疑不定,道:“铁当家,江某很赏识你,如果能顺利平定这场大乱,江某会向朝庭奏明你的功劳,朝庭会根据你的功劳封赏,你手下的弟兄也会按功行赏,那些伤亡的人朝庭也自会抚恤。丑话说在前头,码头帮如果不愿帮忙,钟山寨是否容得下你,钟山寨的匪首可要夺了码头好控制船只,让你们去做敢死队,事后朝庭还要问你们附逆的罪。铁当家,你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不必江某细说吧。”

    铁头陀光头上冒出汗来,躬身道:“江大人,小人明白了。不过请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要对帮中兄弟分说。”

    江安义皱眉道:“城内大变在即,江某只能给你一柱香的功夫,你叫他们进来,江某在此看着。”

    铁头陀不敢违命,出外召集帮众。帮里大小头目近二十人进入屋内,惊疑地打量着安坐在一旁的江安义。

    时间有限,铁头陀开口道:“兄弟们,刚才来抢码头的是钟山寨的山匪。”

    大伙一听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铁头陀见江安义眉头一皱,连忙高喝道:“大伙别出声,我有大事交待。”

    铁头陀把钟山寨的山匪下山,欲图胁持灾民造反,眼下已经占据在了县衙,正张贴假的告示让灾民去抢富户。

    屋中的人急了,自家老小可在城中,万一乱起来家里人怎么办,有人拔脚就往外跑,要回城救家人。

    江安义一看这码头帮可真够乱的,身形一晃抢先来到门口,朝门前奔来的汉子见有人拦路,哪管三七二十一,用肩膀一撞,准备将江安义撞开出门。江安义身形一侧,那人撞空,江安义手如闪电,抓住他的衣襟,一旋一抖,那人转了个向,收脚不住往屋中连抢了七八步,趴到了地上。

    一连出手放倒五人,屋中众人吓住了,有人问铁头陀道:“帮主,这人是谁?”

    铁头陀苦笑道:“这位江爷是朝庭派来的暗使,查问江南转运使的案情,为抓拿叶彦光来到兴凌,江爷准备借助码头帮的兄弟去平定城中的内乱。”

    “凭什么?咱们卖苦力的管什么动乱,能保全自家人的命就算不错了。”

    “不错,官府那群兔崽子死了活该,我说不定还要去凑热闹呢。”

    铁头陀急得汗直淌,喝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们不要命了?”

    码头帮的二帮主鲁延伟读过书,平日里记帐、调和纷争等杂物都是他,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码头帮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些粗汉子信口胡说,一旦官府怪罪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住口,谁要敢再胡说帮规处置。”鲁延伟急喝道。

    屋内众人住了口,目光不善地望向江安义,官府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鲁延伟拱手道:“这位大人,请问你高姓大名,可以证明身份的证物?”

    江安义心想总算出了个明白人,从怀中拿出金牌,喝道:“我乃化州刺史江安义,奉天子所差前来查案。看清楚了,这是天子交于江某的信物,天下仅有四块。”

    化州刺史江安义,屋中众人刚才信口乱说发泄着对官府的不满,等江安义表明身份亮出金牌,屋中众人吓呆了,不知是谁先腿软,跪倒在地,最后整个屋中全都跪下,乱哄哄地嚷道:“见过大人。”

    鲁延伟咬咬牙,道:“还请江大人能把金牌让小人细看。”

    江安义递过金牌,鲁延伟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虽然他没见过金牌,但也能瞧出这面牌子做工精良,纹饰复杂,想要仿冒绝不可能,特别是牌正面四个字“如朕亲临”,老天爷,这位还是代表着皇上前来。都在说朝庭派了钦差前来查办元华江溃堤案,没想到暗中还派了这位来查案。

    双手高举金牌奉还,鲁延伟深深地磕下头去,道:“码头帮三百四十七名帮众愿听从大人吩咐。”

第六百二十五章送信林华

    身为化州刺史六年,江安义早已熟悉该如何驭下,上前扶起铁头陀和鲁延伟,对着跪了一地的帮众道:“诸位请起,坐下说话。”正中的位置让给了江安义,铁头陀等人不敢坐下,侍立在两旁。

    江安义道:“情况大伙都知道了,江某不再多说。眼下钟山寨的山匪占据县城意图作乱,朝庭平乱的大军一时难以到来,江某希望码头帮的兄弟能随我进城平乱。”

    众人沉默不语,打仗是要死人的,刚才与钟山寨的人搏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没有什么说的,但要为了城中百姓去卖命,着实有些不情愿。平日没少受人白眼,被人骂卖苦力的,更不用说官府胥吏、衙役的盘剥,要不是那块金牌镇的,估计大部分人要说管他们去死。

    鲁延伟暗自着急,这位可不是求大伙办事,只是把命令说得委婉些,帮中兄弟如果不知好歹,将来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清咳一声,鲁延伟出声提醒道:“兄弟们,富贵险中求,江大人让大伙帮忙,是给大伙立功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江安义微笑地冲鲁延伟点点头,皇帝不差饿兵,要人拼命是该拿出点东西来。“鲁当家说的不错,帮助朝庭平乱乃是军功,事后朝庭按功行赏,七八品的校尉应该不难。”

    铁头陀刚才听江安义说过朝庭会赏功抚恤,当时便十分心动,立功后能进衙门做个捕头之类的流外官,朝庭大度点的话说不定能混上个九品官,能从普通百姓迈向官身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别看九品官不起眼,为什么那么多读书人寒窗数十年去考功名,不就是为了奔个前程,朝庭这几年开始推行经年老吏积功为官,那从九品下的官阶不知有多少胥吏眼馋。

    现在听江安义说七八品的校尉不难,铁头陀立时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胸口感觉有几分憋闷,其他的帮众更为不堪,张着嘴喜形于色,就连一向沉稳的鲁延伟也激动的嘴唇直抖、胡须乱颤。

    要知道进士出身授官也不过**品,如果没有背景混到从七品的下县县令至少要七八年的时间,相当多的官员就止步于此。相对而言军功易得却是用命来换,大浪淘沙,普通士兵升到七品校尉,没经过五六场大战,手中没有十来条人命是不可能的。

    铁头陀从惊喜中清醒过来,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慨然道:“江大人,您尽管吩咐,铁某这条命卖于大人了。”

    屋中众人纷纷道:“愿为大人效命。”

    “好,多谢诸位义士鼎力相助。”江安义赞许地点点头,道:“钟山寨抢夺码头是想夺船顺江而下袭击林华县,诸位将他们击退已经算是立下首功。”

    没想到功劳这么好拿,众人喜上眉梢,腰杆挺得笔直,恨不得江大人立刻带着他们杀进城去,换个官身回来,光宗耀祖。

    群情振奋、士气可用,江安义道:“眼下有件要紧事要几位勇士去做,只要办成,江某许诺至少保举他当个县尉。”

    县尉是县里的四爷,掌管着治安捕盗之事,三班衙役都听他使唤。兴凌县的唐小辉,码头帮可没少跟他打交道,这位唐大人吃穿用度、买宅取妾的花费多半是县里的各行各业所出,别看只是四爷,在兴凌县除了卢县令,杨县丞和徐主簿都不如他混得好。

    对于码头帮的帮众来说唐县尉就是头顶上的天,生死存亡都操在他的手中,现在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屋内的帮众顾不上讲兄弟情义,连江安义要他们做什么都不问,互相争着吵着要去做这件事。

    铁头陀差点嚷出口,老子是帮主这件事归老子了。片刻之后,铁头陀醒悟过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抱紧江安义的大腿,他去哪自己跟去哪,事后论功最大的封赏肯定是自己的。大嘴忍不住笑意,铁头陀高声喝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听江大人吩咐。”

    众人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江安义,一副谄媚的笑容。

    “兴凌县生乱,朝庭还不知晓,刺史艾大人身在林华县,派人向他报信、让林华县有所准备是当务之急。”江安义道:“所以我想选几个精通水性的好汉顺流而下,到林华县报信。”

    屋中众人心头一紧,这个时候从元华江上乘船而下凶多吉少,难怪江大人会说至少保举县尉,这是拿命去换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安静了片刻,一个粗壮的汉子高声道:“小人愿意前去送信。”

    铁头陀低声介绍道:“他叫马阳,水性好,没事能在江中游几个来回。”

    江安大喜,道:“马壮士,只要你能把信送到林华县,江某绝不食言。万一有个闪失,你的家小朝庭自会安抚,你尽管放心。”

    有人带头,顿时又有数声响起,都是水性好的汉子,机会难得,搏一把能改变全家的命运,许多人还是豁得出命去。

    江安义挑了六人,分成三组,提笔在手江安义犯了踌躇,来端州时天子交待不要泄露身份,如果自己送信给艾伟必然会被官场知道自己来了林华县,查处江南转运司衙门的事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波折来。

    想了想,江安义决定把信送给熊以安。熊以安为人机警,接到信后应该会明白自己不想泄露身份,自会假托名义通知艾刺史,他的身份显赫消息灵通,艾刺史不会不信,这场功劳自己拱手送与熊以安,他算是欠自己一个人情。

    三封信写就,分别让送信人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江安义吩咐道:“你们到了林华县,不要去县衙,到西门找到转运司衙门的都水参军熊以安的私宅,把信交给他,他要是细问,你们就提一提这块金牌,到时他自然会相信。信送到后不用急着回来,就呆在林华县听他安排。”

    江安义转过身来问铁头陀,道:“帮中可有马匹,有人会骑马吗?”

    铁头陀应道:“有两匹马,有几个人会骑马。大人可是要他们骑马送信?”

    “不错,顺江而下不保险,陆路也要派人送信,稳妥些。”

    铁头陀出外找人,江安义又写了两封信,等送信人进来江安义将信交给他们,同样叮嘱了几句,那两人来时已经听铁头陀略讲过缘由,揣着信领命离去。

    “鲁当家,你带些人将码头上的船集中起来藏好,不能让钟山寨的人夺了去,紧要关头便毁了船,事后朝庭自会补偿。”

    鲁延伟躬身道:“领命。”

    站起身,江安义吩咐道:“铁当家,你去挑百名好汉随我去县城看看。”

    等江安义带着一百多名码头帮众来到南门时,城门已经关闭,城内黑烟滚滚,显然大变已生。

    大半个时辰前,饶强锋带着手下返了城,沿路看到灾民砸开店铺、闯入宅院,如狼似虎般抢着东西,到处都是哭喊声、打斗声,城中已经乱成一团。一伙人不长眼居然想来打劫饶强锋,被他劈翻几个,才四散逃走。

    县衙,叶彦光正和匆匆赶到的军师郭德商议出兵林华县,县丞杨国华迅速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帮着高水田带人控制住县衙,钢刀压脖,多数人选择了归顺,少数人倒在地上,还有机灵的逃出了衙门。

    县衙门前的看守已经换成了山寨的喽?蕉?奔曳追仔欣瘛4筇们暗墓愠n隙逊抛徘览吹奈镒剩??康拈芟虑w判┡b恚?k宦砻?私校?液搴宓卦勇椅拚隆?/p>

    饶强锋面色铁青地踏进大堂,叶彦光坐在公案后正眉飞色舞地跟郭德说话,杨国华躬着身子给两人斟茶。看到饶强锋进来,叶彦光觉得自己要树立头领的威信,坐正身子准备询问饶强锋夺取码头的经过。

    哪曾想,饶强锋离着两丈远,脱手将右手的斧头甩出,叶彦光吓得怪叫一声,身子后仰连同椅子一齐摔倒在地。

    斧子“斫”地一声砍在公案上,入木三寸,颤巍巍地震动。杨国华扔了手中的茶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心中悲苦这群大爷一言不合就拔刀扔斧,也不知自己的小命能活多久。

    郭德也吓了一跳,惊问道:“二当家,这是为何?”

    叶彦光从地上爬起,他是泼皮出身,手里也见过血,惊怒之下喝道:“姓饶的,你想杀了我称王吗,高水田,叫兄弟们拼了。”

    高水田已经把看押卢声远的事交给了别人,他带着几名亲信护佑着叶彦光,饶强锋甩出斧子,高水田便抽了刀,和叶彦光请来的几名高手虎视着饶强锋。大堂上有不少钟山寨的人,见情况不妙,也亮了兵刃,眼见一场火拼要起。

    郭德急得直跳脚,双方如果打起来这场作乱便成了笑话,不等官兵到来自己人先将自己人杀光了。郭德吼道:“饶强锋,有什么话就说,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叶彦光完了,我们也都完了。”

    饶强锋冷笑道:“敢问叶爷,你为什么派冯国安来杀我?”

    “什么,冯国安要杀你?”叶彦光连声叫屈道:“我派冯国安去助你一臂之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等饶强锋简短地说了一遍经过,郭德叹道:“不用问,这个冯国安是朝庭派来的奸细,我们的动作得加快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兴凌惨祸

    满堂皆惊,最惊是叶彦光,如果郭德猜测是真,那“冯国安”极可能就是朝庭派来抓拿他的,这两天与虎相伴,可笑自己还打着拉拢的主意,叶彦光阵阵后怕,冷汗涔涔滴落。

    郭德枯槁的面容越显憔悴,眼珠快速地转动想着主意,饶强锋抢夺码头失败,顺江而下的计划受挫,攻打林华县只能走陆路,消息容易走漏。好消息是朝庭的赈灾粮被焚,聚在林华县的灾民人心浮动,为了活命容易铤而走险,郭德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还有机会。

    转脸看到叶彦光吓得面无人色,郭德心中鄙夷,这货成天把帝王将相挂在嘴边,这下恐怕想起造反要杀头了吧,不过将这个蠢货树在前面也好,他手下有几名高手,余驼子也有百余号打手,最重要的是叶彦光是林华县人,有他帮忙攻打林华县会更容易些。

    “叶当家,快让人关闭城门,以防码头帮的人杀进来。”郭德建议道。不管那个冯国安是不是朝庭的人,都不能让他入城捣乱。

    叶彦光心乱如麻,早没了主意,听郭德说要关城门,连连点头道:“不错,连饶当家都不是冯国安的对手,这里没人打得过他,如果让他杀进来,我们就危险了。”

    本想让高水田带人前去,叶彦光目光落在公案上的斧头上,禁不住打个寒颤,话到嘴边变了调,道:“郭军师,你熟悉钟山寨的好汉,这件事由你安排吧。”郭德没有多说,叫过几个人吩咐了一番,那些人各自带了一帮手下前去关闭城门。

    饶强锋从公案上拔下斧子,有人搬来椅子,饶强锋斜坐在上面沉思不语。如果冯国安真是官府的人,那这次作乱便是场笑话,自己要早做筹谋才是。

    大堂上一片死寂,早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郭德见人心焕散心中大急,这场作乱众人心思各不相同,叶彦光是想做皇帝梦,齐知图是要趁乱发财,饶强锋是为报当年之仇,自己他则想杀死刺史艾伟。

    郭德抿紧嘴唇,自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盼能将天捅破,让天下人都知道郭德的名字,让那女子知道自己不是个无用的窝襄废,也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叶彦光是靠不住的,志大才疏,难堪大用;饶强锋与自己的心情相同,都跟官府势不两立,可以倚重;余驼子上了船是不可能下去的,他与叶彦光心和面不和,可以善加利用;杨国华这些官府归顺的人不可信,却可以用来出面欺骗百姓;至于齐知图天生反骨,要提防着用,还要当心他反噬。

    将身边人逐个推敲了一遍,郭德沉声道:“事不宜迟,要赶紧行动,早一刻到达林华县,胜算便多一分。饶当家你带五百弟兄先行出发,沿路收编流民,到林华县后见机行事。官府若是没有防备,装扮成灾民入城,一举拿下县衙,然后开仓放粮,发动灾民抢劫,乱起来对我们有利。余爷,辛苦你跟饶当家一起前去。”

    饶强锋点头起身,事到如今只能行险一搏,余驼子万般无奈,也只得答应。

    “叶爷,你在林华县有不少手下,不妨先派人潜进城去,招集人手、打探消息、里应外合。”郭德又道。

    叶彦光此时已经想明白,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横下心来叶彦光恢复了几分当年街头喋血的血性,道:“涂三、徐六,你们两个人立刻骑马回林华县,去找眯子他们探探消息,召集人手做准备,接应饶爷的大军进城。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涂三和徐六领命前去。

    郭德又吩咐道:“去把齐当家找回来,就说有大事商量。”

    城内乱成一团,打开枷锁的恶魔在肆虐着,起初还是针对县中的有钱人家、街面上的商铺,没有官府出面制止,灾民和趁火打劫的暴民们越来越胆大,最后看见宅院就冲进去,抢掠财物、欺辱女人、无恶不作,而这群恶魔的魔王就是齐知图。

    找到齐知图时,齐知图浑身是血,身上斜背着褡裢,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珍宝,现在连银子都不放齐知图眼中,那玩意太占地方。跟在他身边的二十几个亲信个个喜笑颜开,怀中揣满了金银,兵器上沾满了血迹。

    听送信人说叶彦光和郭德找他有大事商量,齐知图骂道:“什么鸟大事,别耽误老子发财,滚开。”

    郭德早料到齐知图可能不听召唤,告诉送信人如果齐知图不肯来就说官兵要来了。果然齐知图听说官兵要来站住脚,疑惑地问道:“哪来的官兵,官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了?”

    “小的不知,郭军师请您回去商议对付官兵。”

    “他妈的,要是这个狗屁军师敢骗我,老子一锥捅死他。”齐知图不情不愿地回了县衙,走进大堂便嚷嚷道:“军师,官兵在哪?有多少人?”

    “那个冯国安就是官府的细作……”郭德的话还没说完,从大堂外跑进个喽呱?鞯溃骸百饕兑?14?Α2氲奔摇18钗煌妨欤?牍?泊?怕胪钒锏娜嗽谀厦磐庾急赋宄恰!?/p>

    齐知图怪笑道:“这个冯国安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居然做了官府的爪牙,老子这就去做了他。”

    站起身,齐知图就往外走,郭德在后面连声叫唤他理也不理。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叶彦光冷笑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姓齐的要找死随他,咱们要早做打算。”

    齐知图出了大堂,手下围拢过来,有人问道:“齐爷,咱们真去对付那个冯国安?”

    “去看看情况再说”,齐知图阴沉着脸道:“饶强锋不是去夺码头吗,怎么不见了人?刚才出来得急了点,没问明情况。那个姓冯的老子看他不顺眼,顺手的话不妨宰了他,要是棘手,咱们也捞得差不多了,趁官兵没来之前赶紧跑路。”

    “齐爷英明,以后小的们就跟着齐爷了。”在马屁声中,齐知图带着人前往南城门。

    兴凌县是内陆县,城墙不过二丈来高,也没有护城河,多年未曾修缮,城墙表面的青砖脱落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黄土。有的地方长出了青草,江安义看到靠近城门右上方一丈五尺处甚至长出了一棵杂树,稀落的枝叶展示着生命的顽强。

    城门关着,没有撞车根本打不开,城墙上站着二十几名喽粽诺乜醋畔旅妗3乔较旅嬗辛纤??锩娑逊抛乓恍┦?泛湍玖希?怯美捶朗爻乔降摹?/p>

    江安义四处打量着,最后在那棵小树下站住,直接蹦是不可能的,如果借助竹竿之类的东西一撑,应该能够到小树边,借助小树不难跃上城头。

    城墙上齐知图探出个脑袋,看见江安义在城下徘徊便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城头一下子冒出二十多个人,手举着石头朝城下的江安义砸去,铁头陀在后面看得清楚,急叫道:“江爷小心。”

    江安义不慌不忙向后一跃,石头“砰”然落地,砸起一地尘土。齐知图得意地狂笑道:“冯国安,牛肉干好吃不,齐爷再给你来壶好酒。”

    说罢,齐知图在城头解开裤带,掏出不文之物冲着城下撒了泡尿,江安义火冒三丈,对身旁的铁头陀道:“去帮我找根两丈长的竹竿来。”

    码头上要找竹竿轻而易举,城头上齐知图的裤带刚系好,就有人跑着送来一根青竹竿。江安义在手中试了试韧性,手持竹竿小跑着奔向城墙,齐知图查觉到江安义的意图,狂叫道:“弟兄们,用石头砸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石头如雨点般落下,江安义靠近不了树下的那段城墙,齐知图在城头叫嚷道:“把那棵该死的树给我弄掉,用石头把它砸掉。”

    一块巨石砸在树干之上,生长在城墙上的小树原本根系不深,带着大块的泥土连根掉落。齐知图见树被砸下,江安义想借树上城的想法落空,得意地狂笑道:“姓冯的,我管你是不是真的冯国安,在齐爷的面前你只能吃洗脚水。姓冯的,齐爷等你一刻钟,你要是再上不来齐爷可就不陪你玩了。”

    江安义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他没少遇到敌人,强如何文琴、杨思齐、杨宇动等人,当场动手立分生死,也有程希全、王永庆这样的小人,暗中下手,背后玩阴,却从未遇到过这样嘴臭讨厌之人。

    掂了掂手中竹竿,江安义开始小跑,齐知图高声嘲讽道:“弟兄们,快来看啊,姓冯的想用竹竿撑上城头,不知道掉下去屁股会不会摔成八瓣,这小子生得黑,做不成相公,也没有人心痛,哈哈哈。”

    江安义差点没被气岔气,手中竹竿点地,提气轻身,身形借助竹竿的弹力轻轻跃起,人在空中手中再猛力往下一撑,紧接着双手放开,果然再次窜升三尺有余,腰间已经与城墙平齐。

    伸出手,右掌在城墙垛口上一搭,入手粗砺却结实,在城头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江安义轻飘飘地跳进城头。

第六百二十七章众生皆苦

    居然真的跳上来了,齐知图惊骇万分,嘴欠惹祸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看到冯国安(江安义)向他冲来,齐知图厉吼道:“兄弟们,他只是一个人,大伙围上去把他剁成肉泥,我有重赏。”

    城头站着三四十人,听到有赏,拿着刀枪向江安义杀来,江安义哪会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中,三下五除二放倒一大片,剩下的知道厉害,远远地躲来。再找齐知图,这小子让手下拼命,自己已经跑下城墙,准备往宅院中一钻,就算江安义武功再高,要在密密麻麻的房屋中找人也力有不逮。

    前面数丈远就是低矮的棚屋,建得杂乱无章,仿如迷宫,齐知图松了口气,总算能保住性命。身上带的财物足够他做个富家翁,天下这么大,随便找处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了。

    这样落荒而逃有点没面子,齐知图准备对着城墙上的冯国安(江安义)讥讽几句再走。回过头,正看见江安义从城头直接跃下,衣裳猎猎鼓舞,目光如电紧盯着自己。

    “妈呀”,齐知图差点没喊出声来,哪敢迟疑,拔腿向棚屋窜去。江安义人在空中,与齐知图的距离有三丈远,眼见他要窜进杂乱的建筑群中,再想找就难了。

    来不及多想,江安义双臂一振,一道炙热的狂飙向前席卷冲出。齐知图感觉后背有人猛推了一把,禁不住向前抢去,身前便是棚屋却收脚不住,一头撞在木墙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顾不上头上撞起的大包,齐知图扭身就想往旁边的巷子里钻,哪知一用力,后背火烧火燎的灼痛起来,伤得不轻。耳边传来嘲声:“齐当家,这是急着去投胎啊,江某送你一程。”

    随着声音,一只巴掌印在后背,齐知图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燃着了,张口喷出鲜血,抽搐着倒地而亡。珠宝从褡裢中洒了出来,一地的珠光宝气,只是死人再也用不上了。

    县衙,叶彦光和郭德已经离开大堂,命令喽??前讯言谠褐械奈镒首俺担??驴醋怕液搴宓某【埃?纪方羲??耸植蛔悖?筛灸盐?廾字?丁v由秸??ダ先醺九?苡玫泥??还??儆嗳耍?由嫌嗤幼拥氖窒乱话倭?呤?耍?匮谜薪档娜耸制甙耸?耍?芄膊还?税倮慈恕h那糠嬉丫??呶灏偃耍?厮拇t敲欧秩グ偃耍?o抡獾闳瞬还挥谩?/p>

    原计划招揽余陀子和铁头陀的手下能有五六百人,再从灾民中挑选精壮强行掳入,能凑齐二千来人,现在码头帮的人没收伏,兵力便捉襟见肘了。计划赶不上变化,郭德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咬牙道:“叶爷,要做大事不能心软,派人放火烧了县城,驱赶百姓和灾民出东门前往林华县,路上挑选精壮加入队伍,胆敢不从的就杀掉。”

    煞气腾腾吓得旁边的杨县丞悄悄地往退了一步,偏生让郭德看见,对于高中做官的同类郭德向来怀有深深的恶意,睨笑道:“杨大人,你带人去跟百姓说,朝庭的赈灾粮到了林华县,让他们去林华县吃粮活命。”

    不等杨国华表态,郭德点手叫过两名喽愿赖溃骸澳忝橇礁鼋舾?叛钕刎┍;に?歉宜p难劬鸵坏锻彼浪?!毖罟??诺昧成?园祝??啤安桓摇保?木?u?乇涣矫氨;ぁ弊懦鲅妹湃八蛋傩涨巴?只?亍?/p>

    城中浓烟滚滚,四处火起,叶彦光不舍回望了一眼起火的县衙,椅子还没坐热就要走了。摸了摸揣在怀中的大印,叶彦光长叹一声,在高水田等人的保护下飞身上马,追赶先行押运车辆出发的郭军师。

    东城门处,七十多辆马车、牛车排着长长的队伍出城,车队的两旁是拖儿带女的百姓和灾民,杨国华声嘶力竭地城门处嚷道:“众位父老乡亲,兴凌县来了劫匪,不能住了,咱们一起去林华县,朝庭十万石赈灾粮已经运到了林华县,刺史艾大人也在那里,大伙加把劲,到了林华县就有活路了。”

    郭德站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冷冷地注视着逃难的百姓,道旁倒着十多具想趁乱逃跑的尸体,在血淋淋的威吓下,三万多老百姓乖乖地朝着林华县方向进发。郭德暗松了口气,他手中仅有两百来喽詹攀毡嗔宋灏俣嘣置瘢?獠蛔闱?嗣娑匀?蚨喟傩账凳祷坝械阈男椋?坏┌傩辗纯梗?约赫獾闳丝峙滤牢拊嵘碇?亍?/p>

    马车旁边停着一辆牛车,县令卢声远绑了双臂扔在车中,他那个新纳的小妾哭哭啼啼地陪着,嘤嘤的哭声传到郭德耳中,让他想起决定卖掉妻儿的那夜,同样的哭声让他心如刀割。郭德嘴角泛起残酷的笑容,这锥心刺骨的滋味自己尝过了,也让更多的人尝一尝,众生皆苦方为大乐。

    江安义拣起褡裢,打开城门,将铁头陀等人放了进来。随手将褡裢递给铁头陀,道:“这些财宝且存在你处,事后论功行赏。”

    浓烟在城中四处冒起,南城这块也不例外。南城门处多是穷苦人,住不起青砖瓦房,房屋多是木块搭成,着了火烧得更快,哭喊呼救之声此起彼伏。

    码头帮众的家人就住在这片,眼见火起个个撒腿往家里跑,铁头陀高声喝止也没有用。江安义苦笑,这些帮众毕竟不是军兵,谈不上纪律和约束,家中着火去救也是人之常情,看看身边还陪着的几个人,估计都是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江安义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来到县衙,衙门内也冒出黑烟,一路进去遍地狼籍,牛粪、马便随处可见,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火焰从大堂前两侧的六房冒出,黑烟滚滚,热浪迫人,库房和银库大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东西早被洗劫一空。

    叫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答应,靠这几个人救火不太现实,江安义带着他们往后花园走,准备穿过后宅看看,意外地在后花园的小山上发现了几个躲藏的人。

    江安义推说是龙卫,那几人表明了身份,是兴凌县主簿周臻和三名县中的胥吏,通过他们的叙述江安义得知他走之后的情形:齐知图带人在县衙内又杀死了县尉、几名衙役,降伏了大部分的胥吏和衙役,从大牢中放出了罪犯,然后以官府的名义招灾民入城,放纵他们烧杀抢掠。两刻钟前,周臻几人在山上看见火起,衙门安静下来,正商量派人潜下去看看,不料被江安义发现。

    看来钟山寨的匪人挟持着百姓和灾民前往了林华县,江安义想了想,自己这几个人追上去也拿叶彦光等人没办法,不如先救火,将兴凌县安定下来再说。

    有周主簿出面,几个胥吏帮忙,喊话收拢躲藏起来的百姓出来救火,加上码头帮的人帮忙,到傍晚时分火势渐熄。周主簿奉命初步统计了县城中幸存百姓的数量,原本有将近四万人的县城眼下只剩下三千人不到。幸运的是井娃一家因为铁头陀交待过店掌柜要小心伺候,城中乱起时,店掌柜便将他们一家三口护送到了南门外的码头帮,没有受伤。

    斜阳辉里,满城青烟袅袅,大劫之后的凄惨异常,江安义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钟山寨的匪人劫数难逃,可怜这满城的百姓随之遭殃。”

    江安义已经暗中向周臻表明了身份,叮嘱他不要张扬,在这位年轻的传奇人物面前,周臻表示出足够的敬畏,小心地恭维道:“大人菩萨心肠,救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兴凌县赖大人得存,周某代兴凌县父老谢过大人活命之恩。”

    “周大人,客套话不要多说了,这三千人的吃食恐怕要你想办法。”江安义吩咐道。

    周臻苦着脸道:“衙门的存粮、城中的富户都被钟山寨的匪人搜掠一空,下官到哪里去筹粮。”

    “让大伙四处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粮米,再派人到四村八乡看看,买些吃食回来,铁当家,码头帮没被抢,应该还有些钱吧,先拿出来。”江安义道。

    铁头陀爽快地答应道:“帮中还有三千多两银子,铁某全都拿出来,派兄弟们前去四外买粮。方才救火的时候我发现不少烧死的家禽,剥皮钳毛吃肉,可别浪费,再有江中有鱼,如果能打捞些上来也能救急。”

    江安义笑道:“铁当家的主意不错,能买得粮来江某便记你一功,快去操办。”

    铁头陀兴高采烈地带着人去筹粮,这场大乱谁从中受益最大,就是他。铁头陀算盘打得精,码头帮帮着江大人平息兴凌县判乱,知为帮主最大的功劳是他的,按江大人的语气一个七品官有望。井娃一家安然无羔、自己出主意买粮,都得了江大人的好感,那三千多两银子算什么,江大人交给自己褡裢里的宝贝随便拿几件就不止了。

    周臻羡慕地看着铁头陀的背影,这个粗汉搭上江安义这条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看来自己要放下身段与之交好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兵聚林华(一)

    林华县,朝庭赈灾粮被焚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整个林华县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袁德成把衙役全派上街头维护着秩序,胥吏们则在四门安抚着灾民,二百府兵手持刀枪严阵以待,气氛紧张地让人感到窒息。

    县衙大堂,艾刺史少了从容,低沉的咆哮着:“查出是谁走漏了消息以图谋不轨论处,立斩不赦。”

    袁德成脸色难看,知道赈灾粮被焚的人不多,派去各县送信的衙役都不清楚公文的内容,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

    “大人,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赶紧想办法安抚灾民,要不然灾民暴乱,万事皆休。”县丞向全洪脸色发白,强行忍着尿意道。

    艾伟深吸了口气,道:“四门赈灾不能停,还能支撑多久?”

    “顶多三天。”袁德成道。

    艾伟想了想道:“袁县令,你派人告诉老百姓,赈灾粮被焚是谣言,明日就有粮食进城。”

    “哪来的粮食?”袁德成不解地问道。

    “你派人准备些粮袋,里面塞满稻草,今夜悄悄出南门,等天亮时分进城,只说是先期的赈灾粮到了,到城门处不妨放下几袋真粮食,当即开袋下锅,灾民们自然就相信了。”艾伟道:“另外,立刻派人过江送信,五万石赈灾粮还剩下一万多石,现在元华江的洪水退了些,让屯城县那边想办法先运送些过来,能拖延几天算几天,到时候强行向各县大户征调粮食度过难关。”

    赈灾粮被焚的消息传到转运司衙门,常玉超惊惧之下暗生出几分喜意,如果灾民做乱,自己正好借机一把火将所有的证据都烧毁,单凭李玉波的一张嘴难以定罪,顶多落个丢官罢职,回家养老罢了。

    熊府,熊以安有几分惊惶,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之下,眼下林华县风雨欲来,自己是不是该先避出城去,等情况明朗了再回来。只是李玉波等人还在府上,自己如果一走了之,对江安义无法交待,索性带了他们一起走?

    正犹豫不绝地时候,熊强进来禀道:“少爷,外面有个人说是从兴凌县来,奉命送信。”

    从兴凌县来,熊以安立时明白是江安义派来的人,道声“请”。功夫不大,一个粗壮的汉子,浑身**地走进来,看到熊以安躬身施礼道:“小人马阳,奉命前来送信。”

    说着马阳从怀中掏出油纸密封的信,递给熊以安。熊以安问道:“马壮士为何一身都是水?”

    马阳黯然道:“江大人派我等六人从兴凌县顺江而下送信,三条船都翻了,小人所乘的船在林华县不远处翻了,仗着水性好,小人游上岸,这才照江大人的吩咐前来送信。”

    顺江而下,三条船,熊以安心中一动,江安义送来的信肯定十分重要,吩咐熊强带马阳下去换身衣服,熊以安展开书信观看。刚看数行,便惊叫出声,从椅中站起,紧张快速地再重头看了一遍。

    信中江安义告诉他兴凌县被钟山寨的匪人攻破,为首的匪人叶彦光、饶强锋、齐知图(写信时还未死)、郭德等人正裹胁着灾民和兴凌县百姓前往林华县,让熊以安想办法通知艾刺史应变。

    重重地坐回椅中,熊以安感觉手中的信重有千斤,他不知是该谢江安义还是怪江安义,江安义让他前去报信无疑是送给他一场功劳,可是这样一来他想避祸的打算就落了空。信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如果他逃出县城,事后天子追究他畏罪潜逃怎么办?马阳换了衣服重新进来,信没有署名,熊以安细问了几句,当马阳提及金牌熊以安已经确信无疑。熊以安略思片刻,决定赌上一把,唤来熊强等人,护着他前往县衙。

    大堂上,熊以安见到艾刺史,上前参见。对于这位太子郎舅,艾伟不敢拿大,笑着抬手示意道:“熊公子不必多礼,听闻你身体欠佳,现在可好了?”

    熊以安笑道:“多谢大人挂念,熊某此来有件大事禀报,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艾伟一愣,依言屏退大堂上的人,只余下袁县令。熊以安递上信,艾伟一看,大惊失色,惊问道:“熊公子,此事当真,此信是何人所写?”

    熊以安考虑了一下,决定透露江安义的身份,道:“艾大人,袁大人,此人是奉天子之命暗中前来,还望两位大人得知他的姓名后严加保密,要不然熊某也吃罪不起。”艾伟和袁德成对视一眼,郑重其事地保证绝不泄露消息。

    “这封信是化州刺史江安义江大人所写,江大人奉天子密令前来探查元华江溃堤一事,因抓拿一名逃犯前往兴凌县,在兴凌县正好遇上钟山寨的匪人破城,因为江大人前来林华县一事极为机密,所以派人顺江而下给熊某送信,让熊某转告大人。”

    熊以安的话透露出数条重要信息,艾伟首先想到的是转运司衙门的人完了,自己要赶紧与他们撕掳开;其次是钟山寨的匪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来袭击林华县,如果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夺下县城,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就算逃得性命也难逃朝庭法纪;三是传闻江安义与太子关系密切,熊以安是太子的妻兄,江安义撇开自己这些人单独与他联络,看来是想送他一份功劳。

    袁德成从艾伟手中接过信,没等看罢便惊叫起来,“大人,快关闭四门,防止贼人攻城。”

    艾伟瞪了袁德成一眼,喝道:“慌什么,江大人派来送信的人是从元华江上冒险而来,比贼人至少快了半天时间,看看时间,贼人至少要在明日午时才能到达林华县,现在关闭城门只会引发慌乱,不要贼人还没来自己先乱起来了。”

    熊以安道:“艾大人说的不错,贼人没有这么快到来,晚间按常关闭城门就是。匪人作乱是大事,听说龙卫州统纪大人也在林华县,不妨派人请他到县衙一起商议。安西都护府的大军押运赈灾粮已到屯城县,艾大人要请他们强行渡江,只要大军一到,贼人不攻自破。”

    袁德成安定了不少,看了一眼熊公子,心想这位玉公子名声不佳,没想到遇事不慌颇有主见,看来世家子见多识广,也有良才。

    艾伟点头道:“熊大人说的有理,只是林华县自身也要加强警戒,等城门关闭后,袁大人和县里的几位大人分别是到城中大户借人,另外征调城中青壮上城巡守,严防贼人来攻城。”

    兴凌县前往林华县的官道上,车辆在人群的夹缝中艰难地行进着,郭德时不时掀起车帘张望,离开兴凌县已经一个半时辰了,才走出二十余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照这样的速度很难在戊时前跟饶强锋汇合。饶强锋带着先头五百人沿路收拢那些在官道两旁打劫的流民,队伍已经壮大到七百多人,派人送信说停留在离兴凌县三十六里处的一处村庄,等着与郭德等人汇合。

    郭德意识到自己带着全城百姓和灾民前往林华县是个失误,道上行人东倒西歪、疲惫不堪,要这些人到达林华县恐怕至少要两天时间,在兴凌县得到的粮食不过百余石,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的吃喝。队伍中不时有人坐在路边歇息,还有人悄悄地往林深处逃走,郭德已经决定,只要青壮,甩开其他人,一定要在明日午时前赶到林华县。

    “吩咐下去,让步行的人让开道路,让车辆先行。”郭德吩咐道。车旁护卫的喽??烀??游枳怕肀耷?19杪返娜巳海?德淼乃俣瓤炝似鹄础?/p>

    叶彦光带着高水田驰了过来,问道:“军师,车马加快的话这些人就跟不上了。”

    “林华城下有的是人,不用管这些人,跟不上就随他们去。”郭德冷声道:“告诉他们,我们会在二十里外扎营,营中的吃食只够二千人吃,来晚了就没得吃了。”

    “军师说的不错,带着这些人确实是累赘,拖拖拉拉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林华县,我们走。”叶彦光一挥马鞭,率先向前冲去。

    丢开哭天喊地的百姓,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能跟上大队多是年轻力壮的汉子,等郭德他们到达饶强锋的驻地,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做饭的时候,饶强锋带着郭德等人来到一个院子,院中的大树上绑着两人。饶强锋指着两人道:“这两个人是码头帮的人,前往林华县送信的,信在桌上,你们也看看吧。”

    看罢信,叶彦光和郭德脸色铁青,信中说得明白,钟山寨的匪人胁持百姓要攻打林华县,请林华县做好预防准备。叶彦光将信撕成粉碎,操起皮鞭在两名汉子身上抽了几鞭,喝问道:“谁让你们送的信?”

    饶强锋冷声道:“叶爷不要费力气了,这两人已经招了,就是那个冯国安派他们前去送信,叶爷招揽的好手下。”

    叶彦光扔了鞭子直喘粗气,郭德道:“你问过他们一共派了几人送信吗?”

    “就他们两个。”饶强锋道。至于水上送信在先,这两个人不知晓,所以饶强锋也不知道。

    郭德沉声道:“事情有变,不能再拖。今夜不能宿在此处,要连夜赶往林华县,等明天城门打开一举杀入城去。”

第六百二十九章夜半事多

    酉时三刻,林华县的城门按时缓缓合拢,截断了蜿蜒伸向远方的官道。西城门的城墙上,刺史艾伟、县令袁德成、龙卫州统纪大涛、都水监参军熊以安等一众官员并排而立,神情沉重地看着城下嘈杂的灾民们。挨着城墙搭建的棚屋密密麻麻,有官府搭建的也有灾民自行搭建的窝棚,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站在三丈多高的城墙上都能闻到。

    一日两施粥,分别在午初和酉初,今日照旧施行,这多少让灾民们有些相信赈灾粮被焚是谣言,逃难以来听过的谣言多得数不清,听多了谣言也有了免疫力,便是真话也当成了谣言。这两日灾民少了四五万,得益于艾刺史以州府的名义行文附近诸县,严令各县领回自己县属的灾民,减轻了林华县的压力。

    暮霭沉沉,有如铅云般重重地压在众人心头,残红映入眼帘,在每个人心头都添上一抹不祥的红色。江安义的信中提到来犯的匪兵将近七百多人,再加上裹胁的百姓,恐怕到时有数千人之多。林华县的衙役不过七十几人,艾刺史带来了二百府兵,不足三百人要应对数千匪兵显然是杯水车薪。

    墙头上的几人商议过放灾民入城的可行性,十余万人涌入城内,给县城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万一里面夹杂着匪人,届时里应外合,越发难以抵挡。争论无果,艾刺史决定等探明匪人的情况再做定论。

    纪大涛已经派出龙卫前去查探匪兵的情况,前次遇刺客他感到人手不足,特意从龙卫府调来十人支援,端州龙卫府中配有四名供奉,最强的两位被他抽调到了林华县,这次前去查探匪兵情况的就是姓宁的供奉。

    “袁大人,城门已经关闭,可以派人前去乡绅家中说明情况,让他们出人出力共度难关;向县丞、梁主簿、林县尉你们三人分别上门征召青壮百姓,二更前在县衙前汇集,本府要亲自训话;王捕头,你带着衙役查看客栈旅舍,防备贼人奸细作乱;陈校尉你带了府兵在城墙上巡守,以防突变;纪州统,你的责任是随时应急,应付匪人中的高手。”

    众人齐声应诺。

    夜色悄然降临林华县,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在屯城县放了把火后杨思齐跳入江中,这点洪水难不住他,横渡元华江在北岸上了岸。艺高人胆大,在事先约定的汇合点找到任强,杨思齐两人等天亮城门开放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屯城县报信的公文还没有到,赈灾粮着火的消息就在灾民中传开了,谣言当然起于他们,只是人手太少,还没来得及挑动灾民暴 乱,官府已经得到消息,派人来平息流言。

    看到人群中多了许多警惕的眼光,杨思齐和任强住进了城东的临江客栈。杨思齐化名为仁州客商李平福,任强则是他的伙计。吃罢晚饭不久,衙门的捕头王齐辰便带着人前来搜查,路引是真的,王齐辰没有看出毛病,随口吩咐杨思齐无事不要乱走,呆在客栈内等消息。

    夜间搜查肯定是有事发生,衙役们搜店可不会谦和有礼,不少人挨了衙役的责骂,有火不敢冲衙役,店掌柜和店小二便成了发泄的对象。甘掌柜时白天听说赈灾粮被烧了,晚上王捕头带人来查店会不会是与此有关,也不知道官府要查什么,如果天天这样盘查,小店的生意就不用开张了。听王捕头的话不准住店的客人离开,那自家的损失可就大了,住店的客人铁定不会给房钱。

    从钱柜里取了五两银子,暗中塞给王捕头,甘掌柜赔着笑脸轻声问道:“王捕头,为何查夜,这要闹多久,烦您给句实话,我心里也好有数。”

    银子入手,王齐辰便知是五两的小绽,随手揣入怀中,道:“城中谣传赈灾粮被焚,大人怀疑有人图谋不轨,命我带人查看。甘掌柜,破财消灾,你多加点小心,有什么不对赶紧向我报信。”

    杨思齐听到屋外的对答,感觉不对,等王捕头带人离开,对任强道:“强子,你守在店中,我去外面查看查看。”

    以杨思齐的身手任强根本不担心,看着他从窗户闪出,翻身上了屋顶,三纵两纵消失在黑暗中。刚出客栈,杨思齐发现大街上官府的胥吏在走家串户,无数青壮从屋中出来向县衙走去。杨思齐在屋脊间窜上跳下,功夫不大就潜到了县衙膳馆的屋顶,此处约有二层楼高,趴到翘角处居高临下,正好将县衙前的广场看得清清楚楚。

    县衙四周燃着火把,已经聚集了千余人,清一色的青壮,大伙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官府连夜将他们召来,恐怕不是好事。不断有人从四面八马汇聚过来,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衙门前已经将近四千人了。

    从寅宾馆的方向有灯笼引路,一伙人朝衙门大门走来,杨思齐知道大人物要出场了,摸了摸随身随带的金钱镖,杨思齐寻思是不是暗中放倒几个。

    艾伟在袁德成以及城中的乡绅们陪同下出现在县衙大门前的高阶上,纪大涛和十几名龙卫护卫在他们身旁,上次袁县令被刺就发生在这里,纪大涛丝毫不敢大意,谁知道那名刺客今夜会不会对刺史大人下手。

    “诸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袁县令开口道,他在林华县声望极高,衙前的青壮安静下来,静听他想说些什么。夜很静,风吹火把发出烈烈的声响,袁德成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回荡。

    “诸位乡亲,本县接到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钟山寨的山匪攻占了兴凌县,匪兵放火烧了县城,此刻正裹胁着兴凌县的百姓想来攻占咱们林华县。”

    话音一落,有如沸水入油,沸反盈天。站在四周维持秩序的胥吏高声让百姓保持安静,好一阵子众人才逐渐静下来,目光再次集向袁县令。

    袁德成道:“乡亲们不用怕,钟山寨的匪兵不过五百来人,他们攻不进林华县。兴凌县之所以落入贼手,是因为没有防备,林华县比起兴凌县来城墙高出近丈,防守物资不缺,有艾刺史在,大伙齐心协力,贼人是打不进城来的。”

    杨思齐听得清楚明白,心中狂喜,钟山寨攻破兴凌县东向林华县,无疑给眼下的乱局在火上浇了勺油,只要钟山寨的人来到林华县,胁持城外的灾民作乱,无论打不打得进林华县,十多万人的判乱都会让江南发生大变,引发天下震动。江南是大郑的粮仓,此次受灾的地区如果都能响应,大郑必然大伤元气,大郑乱对大齐国来说就是好事。

    高阶之上,艾伟清清嗓子高声道:“本府是端州刺史艾伟,匪兵东来,本府将与诸位在一起共抗匪兵,同生死,共患难。袁大人说的不错,钟山寨的匪兵是绝对攻不进林华县来,不过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匪兵来势汹汹,我等要全力以赴,不容有丝毫的疏忽,否则城破之时玉石俱焚。兴凌县被匪人一把火烧光,百姓皆无家可归,自身被匪兵所挟,生不如死,身为林华县百姓可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不愿意。”

    四千人的呼声合在一起震天动地,整个林华县都被惊动。艾伟满意地点点头,道:“城门已经关闭,在匪兵退却之前不会再打开,防守城墙的重任就要落在诸位身上了。”

    天下承平已久,数代人都未曾经历过战火,突然听到刺史大人要他们上城墙防守匪兵,人群一阵骚动,刀箭无眼,出现意外怎么办?

    “诸位乡亲不用害怕,本府是个文弱书生,而且年近花甲,值此危难之际,本府会与诸位一起到城墙上抗击匪兵,匪兵一日不退,本府一日不下城墙,县衙的所有官员和差役也都会到城墙上和大伙一起抗击匪兵。”

    衙门的官老爷们和自己一起上城墙,人群顿时安定了许多,艾刺史继续道:“两丁之户派一人上城墙,家中独子可免,若有伤亡朝庭自会优加抚恤……”

    杨思齐悄然后退,离开了县衙。回到客栈,招呼任强离开,林华县的城墙虽高却难不住两人,借助绳索两人出了西门。让任强去联络其他人明早在城下待命,杨思齐自己顺着官道朝兴凌县的方向行去,他要夜会钟山寨的好汉,指引他们攻城。

    离兴凌县三十里处,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官道上缓缓挪动。龙卫供奉宁清明站在官道左近的小山顶上,打量着这只三里多长的队伍,据他估算这伙匪兵将近两千人,是信中提到的六七百人的三倍。

    钟山寨的队伍后面二十里处,有一只百余人组成的小火龙也在向着林华县行进,领队的正是江安义。

    在兴凌县凑和地吃了点东西,江安义决定紧跟在钟山寨的匪兵后面前往林华县。码头帮有三百多人,江安义让铁头陀挑选出一百五十人,万幸前往码头帮的时候江安义骑着木炭,要不然在乱局中丢了木炭江安义会后悔不迭。

    周主簿鼓了几次劲想跟江安义说随同前往,想到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送江安义等人出城门,江安义笑道:“周大人是文人,砍砍杀杀的不适合,你只要能安抚好百姓,江某自然会向天子奏明你的功劳。”

    周臻大喜,一躬到地,等江安义等人行出老远,还恭敬地弯着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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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