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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三章骨卜吉凶

    三月十六日,天子在北郊祭告天地,亲率洛怀王石重仁、左相孔省、兵部尚书丁大为、京中十六卫部分大将军等文武大臣亲征北漠,京中太子石重伟监国,楚安王石重杰、右相马遂真为首的官员佐政,随行护驾京中十六卫以及太子率府官兵六万人,何希桂心愿得偿,跟随东宫左卫率薛民林一同出征。

    三月十七日,出征大军回到镇北城,将安置、犒赏等事交给苗铁山等人,王克明从修建行宫的大匠中选了些木匠、泥瓦匠、漆匠等人,将帅府左侧的一处跨院列为禁地,每日与江安义在一起研制沙盘。三月二十日,沙盘初步建成,王克明让人汇总侦骑、军情司所绘的地图,反复推敲,历时五日终于制成丈许见方的北漠地型沙盘图。

    山谷沟壑河流湖泊尽收眼中,王克明看着漠人部落的分布,叹道:“难怪齐明帝感叹‘沙盘在,山河如在目中’,若是本帅早些时日得到沙盘,定不会让巴岱部二万余人逃脱。”随即振奋地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如今漠北草原尽收眼里,行军布阵、安营扎寨,方便了许多。”

    一连辛苦了七八天,总算将沙盘图复原了出来,江安义看着眼前微缩的山水,胸中涌出指点江山的豪迈,笑道:“江某总算不负所托将沙盘造出来了,愿大帅能借助此利器直捣漠人王庭,扬我国威。”

    王克明目光落在一旁的工匠身上,若有所思地道:“当年齐明帝将沙盘束之高阁,此举不足取。但沙盘图太过紧要,确实不能传于民间,特别是让敌国得到,这些工匠要善为处置。”

    那些工匠吓坏了,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胡姓大匠哀告道:“国公爷,小的们绝不敢将沙盘的制造之法透露出去,还望国公爷饶命。”

    王克明笑道:“你们想哪去了?你们制做沙盘有功,我会奏明天子为尔等请功,但为保证沙盘制作之法不泄漏,朝庭会把你们控制起来,不能随意走动了。”

    匠人们放下心来,大郑营造皇陵的工匠也是这般处置,虽然失了自由,比起丢了性命总要好上百倍。

    三月二十七日,御驾驾临雷州临凉府,雷州刺史邓浩南率府衙诸官迎驾,石方真在临凉府歇息一日后,带着安北都护府训练的十五万新兵出百胜关,正式吹响了北征号角。

    …………

    四月初一,漠人王庭。

    旌旗飘展,彩带飞扬,王庭方圆两百里都是大大小小的帐蓬,无数部落接到法王传出的征召令前来汇集。原本可以自由进出的王城变得戒备森严,金狼骑穿着明亮的盔甲在城门口巡逻,只准部落的首领和千骑以上的人进入。

    王城之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王帐之前的空地筑起高台,高台正中放着半丈高的大铜鼎,鼎中注满了牛油。法王要在此祭天,占卜吉凶,为出战的将士祈福。天色渐渐暗下来,高台四周的空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人群轻声地交谈着,郑军百万

    大军压境,对于漠人来说生死攸关,众人脸上的神情都不轻松。

    夜色降临,高台上的铜鼎燃起熊熊火光,一群彩服画冠、戴着面具的通灵者手舞足蹈,振铃击鼓,簇拥着法王、圣女、上师们向高台上行去,众人双掌合十,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这群舞者。舞者在高台四周载歌载舞,手中的铜铃发出悦耳的“铃铃”声,和着不时响起的“咚咚”鼓声在王庭上空回荡,似吟似唱的吟诵声带着莫名的魔力在众人心头萦绕,让人感到空灵轻松。

    巴多杰在圣女缇珠和四位上师的陪伴下缓步登上高台,到了台上缇珠等人退在一旁,法王挺身站在鼎旁,熊熊的火焰在他身后张舞,映得身上的红袍仿若发出光来。

    “长生天的子民们,神灵祝福你们。”巴多杰平静地开口道,声音在空中凝而不散,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法王、法王”的欢呼声不断响起,那些通灵者越发如痴如狂,铜鼎中的火苗被风撕扯得呼呼乱窜。让欢呼声飘荡了一会,巴多杰举起双手往下一压,立时安静了下来。

    苍劲的声音再次在祭台上空响起:“自古以来,草原便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歌舞、放牧之地,郑人如同恶狼来到草原猎食牛羊,侵夺我们的家园,让我们向长生天祈祷,请长生天给予指引。”

    巴多杰转身向着火鼎跪倒,台上的缇珠和四上师在他向后拜倒,高台之下那些部落的首领、将领随之纷纷拜倒,高台四周的那些通灵者开始转圈跳动,和着法王的声音吟唱古老的神语。

    “……长生天指引勇士征战四方,将横行的恶狼驱赶,弯刀和利箭所向勇士们获长生天的赐福,请长生天指引我们前行的方向,请战神带领我们去打败郑国的豺狼……”,吟唱声有武士牵来一头深身黑亮的牛,上师勒哈站起身,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弯刀。

    火光中弯刀闪着寒光,勒哈深吸一口气,上身的肌肉贲起,刀如匹练般落下,牛头随刀而落,鲜血喷涌飞射而出,落在高台之上、鼎火之中。众人祈告的声音越发响亮,那些通灵者的舞蹈越发疯狂,串铃声和鼓声响成一片。

    巴多杰张开双手向天,大声地祷告道:“长生天,保佑你的子民,保佑整个草原沐浴在你的光芒之下。”

    砍下牛头后勒哈并没有放下刀,而是飞快地剔开牛皮,取出黑牛的肩胛骨,如同扇面般的肩胛骨在清水中刮刷清洗干净,露出洁白的骨身,勒哈双手捧着来到法王面前。巴多杰站起身,拿起牛肩胛骨,祷告声逐渐停歇,众人把目光都投向法王,骨卜吉凶的时候到了。

    巴多杰手握肩胛骨,阔面向下,嘴贴近骨把上端低声祷告:“长生天,此战是吉是凶,请长生天明示。”

    祷告完毕,巴多杰把肩胛骨阔面的平面放在熊熊的鼎火中炙烤,熊熊的鼎火炙烤着骨头,巴多杰的右手同样在火中烤着,烈火将肩胛骨炙黑,法王的手却

    丝毫无损。

    牛肩胛骨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细听有轻微的炸裂声,巴多杰将手缩头,口中吐出一口唾沫。炙热的骨体遇到唾沫,立时裂开细细的纹路来,巴多杰巧妙地将真气输入肩胛骨中,控制着细纹裂开的方向。

    骨卜吉凶是通过肩胛骨裂纹来辨认吉凶,横裂为凶纵裂为吉,如果出现漏洞为大凶。细不可闻的炸裂声密密响起,在巴多杰的操纵下,清一色的纵裂纹,大吉。

    巴多杰将手中的肩胛骨放在奔呼上师的托盘中,奔呼捧着托盘走下高台,将长生天的预示展现给草原的子民。欢呼声此起彼伏,王庭前的广场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众人纷纷跪倒伸手向天,然后亲吻大地,感谢长生天的赐福。

    “长生天的子民们,长生天指引勇士们跨上战马,拿起刀箭,将恶狼赶出草原,不要顾惜牛羊,郑人的国土有着数不尽的财宝,那些都是长生天给予的赏赐,带着长生天的赐福,让郑人的土地变成我们的草原,让长生天的光辉照耀得更为宽广!”

    欢呼声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吼、吼、吼”声,声音短捷有力,响彻长空。八十万漠骑面对郑军的压迫,发出最强的吼声。

    …………

    大帅召集四品以上的将军议事,可是旗牌长王用友却引着众人前往帅府后的一处偏院。苗铁山知道王用友被贬为致果校尉,笑着打趣道:“从古至今,七品的旗牌长算是绝无仅有,王老弟,将来那些写书的酸秀才不知会不会把你记上一笔,你也算是能名留青史了。哈哈哈。”

    众人都笑声来,祝谨峰问道:“王老弟,大帅怎么不升座,让我们来这跨院做甚?”

    王用友是旗牌长,王克明心腹中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当然不会把王用友当成一般人对待,平日见了他说说笑笑亲切得很。这次王用友因为令牌被盗一事被责,官被贬了八级,但申国公对他的信任没有变,依旧让他做旗牌长,等以后自然会找机会让他官复原职。

    不过王用友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挨了四十军棍不说,还被贬了官,心中总不舒服,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诸位将军,卑职奉令行事,说多了大帅要是怪我泄露军情,我老王岂不是又要挨四十军棍。”

    齐新文笑骂道:“老王,不就是那日大帅打你军棍我们没有求情嘛,至于摆出这副臭脸来吗,你获得可是杀头的罪,大帅打你四十棍不知道多偏袒你,换了我老齐,要连吹你两次头。”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偏院,偏院门前守护森严,虬须汉赵伟亲自守在门前。众人脸色一紧,看来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机密事,要不然怎么会让赵伟守门。

    赵伟抱拳道:“大哥在里面等候各位将军,请吧。”等众人鱼贯入内后,赵伟像门神般守在外面,二百亲卫隔半丈一个按刀侍立,将偏院团团围住,帅府密议开始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金鼓齐鸣

    屋内空空如也,除了正中摆着一件像四方桌样的物什,两旁连坐的椅子都没有。那张木桌长宽约有丈许,中间凹凸不平,花花绿绿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大帅王克明背着双手,目光落在这东西上面,东面临窗处,军中参议江安义含笑而立。

    “呀”,随同祝谨峰前来议事的曹景涵失声惊叫,近乎失仪地推开身前的苗铁山,抢在桌旁俯身细看,又惊又喜地喃喃自语道:“这莫不是马伏远当年所制的沙盘,天啊,沙盘图居然得以重见。”

    曹景涵是祝谨峰的谋主,挂着军中长史(从四品下)的官阶,大帅召主要将领议事他自然跟在身边,不光是祝谨峰,苗铁山的谋士范长生、齐新文的谋臣赵庆节都会跟随主帅出席重大的军事会议,这是军中常规。

    “这、这、这是北漠地型图。”曹景涵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触摸突起的山坡,猛然间想起“聚米为山谷”的说法,自己伸手去摸岂不乱了沙盘图。

    “呵呵,曹公是兵法大家,见猎心喜情有可原。”王克明见曹景涵缩回手,笑道:“不过这沙盘经过改良,不再是聚米而成,偶然触碰是无妨的。”

    曹景涵自失地笑了笑,随即小心地用手轻按在边缘之上试了试,道:“这像是用粘土制成,这些绿色是刷的漆,道路河流是纸?不对是布条,还有这些城池、营寨,有了这沙盘图,整个漠北当真如在眼中。”

    苗铁山等人也挤到了沙盘边,都是知兵之人,立时明白沙盘的重要性。章尚徒首先找到拉额纳山谷,看到色鲁格河的位置,叹道:“色鲁格河刚好在驻地的空档间,我要是在出征前看到这沙盘图定不会让巴岱残部溜走。”

    王克明道:“这沙盘刚军中参议江安义新近研制而成,有了此物,我军对战漠人胜算大增。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研究一下重新布防,天子马上就要驾临镇北城,咱们的大营该往前移了。”

    众人的目光看向江安义,军中参议之职有如鸡肋,没想到这位状元郎来到军中不过月余,居然就复原出了沙盘图,当年魏武帝曾感叹过,谁要能重现沙盘图功可封侯,虽然时过境迁已然改朝换代,但江安义凭此沙盘图爵位晋升应该不难。江安义而立刚过,去年因元华江查案已被晋为男爵,这次极有可能封为伯爵,如果在征战中立下功劳,书生封侯怕要成为美谈。

    江安义微笑拱手,回礼那些送来的和善笑意,这些笑容各怀心事,但至少表示了军营对江安义的接纳。有了沙盘图,对漠作战能知地利,能够挽救数以万计的将士性命,这些军中将领自是感激。

    祝谨峰有些悔意,原本他和江安义结成盟友,却因立下大功后有些忘乎所以,慢待了江安义,甚至让江安义被人假传帅令遭到劫杀,如今怨隙已成再难修补,看了一眼如痴如醉的曹叔,缓和关系就靠他了。

    苗铁山与江安义有些小隙,

    当年黄沙关廖建辉冒功被江安义揭出,苗铁山因维护廖建辉被天子斥责罚俸一年,对江安义自然没有好感,在苗铁山眼中,江安义不过是有些运气的愣小子,投了天子的所好得以发迹。而这个失传的沙盘图让苗铁山对江安义刮目相看,看来此子崛起并非单靠运气,自己不妨寻机交好。

    沙盘图上清楚地标明着眼下郑军的布防,以镇北城为中心、苗铁山和齐新文大营为犄角,祝谨峰所部为后寨,形成三角型的阵势。王克明眉头轻皱,指着镇北城道:“万岁驻跸镇北城,防御阵线至少前移六十里,要确保万岁安全,镇北城方圆百里都要有军队驻守,防止漠人偷袭。”

    说心底话,王克明对天子亲征十分反感,除了能鼓舞士气外,天子亲征得不偿失。身为大帅,他要分兵保护天子的安全,用兵还要受到天子的制肘,还要预防各种意外的发生,十分力气也只能使出六七分。屋中的众将心思是一样的,带兵打仗最怕胡乱指挥,何况指挥的人是天子,胜了是天子指挥得力,败了则要加重处罚,众人免不了放不开手腿。

    肚中的埋怨谁也不会说出来,众人围着沙盘热烈地讨论起来,都是宿将,有沙盘在哪里适合安营扎寨驻防一目了然,很快以镇北城为中心,依托地势摆出各种不同的阵势。从一字长蛇到十面埋伏,各种花样名目的阵法被拿出来玩耍个够,江安义在一旁暗暗发笑,这些手握千军万马的宿将们童心未泯,得了沙盘这样的玩具忍不住发发少年狂。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争论,王克明清咳一声道:“各种阵图各有优缺,本帅以为首先要以镇北城为中心,四面皆有防御,方能护佑万岁爷的安全;其次大营要依据地型,不宜布设过细,要不然力量分散容易被漠人所乘。”

    主帅定下基调,发散性的思维立时集中起来,很快确定了五瓣梅花阵,花蕊是镇北城,三瓣在城前,两瓣在城后,十余组三千人一组的轻骑为花丝,机动游弋。五处大营加上镇北城共分为六部,前面三瓣分别由祝谨峰、苗铁山和齐新文执掌,后面两处分归了右卫大将军庞庆中和右武卫大将军张源官(韦义深之婿,韦成的姑父)。

    工匠们迅速地按照军中司马的要求重新布置好沙盘图,众人又议论一番小做调整,郑军的驻防布署图便成型了。王克复指着沙盘图道这:“镇北大营目前有七十六万大军,其中轻骑二十二万,重骑五万,另有漠人归降轻骑约六万,其余都是步兵。”

    众人肃立,知道大帅要根据新的布局调整兵马,手中兵马多少、优劣关系到以后的战功,五个主将都竖起耳朵静听。

    “城前三寨是迎击漠人的关键,各寨拥兵十五万,其中轻骑五万,重骑一万,每寨配一万五千漠人降骑为先锋。”苗铁山三人露出喜色,与漠人作战,主要靠的是轻骑和重骑,他们三人将轻骑和重骑分去大半

    ,自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庞庆中和张源官的脸却拉了下来,此厚彼薄,他们两人自然分不到什么轻骑和重骑。

    果然,王克明指着后两寨看着两人道:“庞将军、张将军,后寨以稳守为重,配兵十二万,其中轻骑轻骑三万,重骑八千,漠骑八千。”

    庞庆中和张源官的脸色好看了些,后寨比不上前三寨直接与漠骑接触,大帅这番布置下来自家兵力也还算雄厚,比起镇北城中军强出不少。七十六万大军,镇北城只留下七万,而且只有轻骑一万,重骑四千,其余都是步兵,王大帅这番布置显然是不想与众人争功。

    “诸位打得好,镇北城自然安如磐石,本帅希望镇北城能看不到一个漠骑。”王克明看似轻松地挥了挥手道:“昨天接到圣旨,万岁已经出了百胜关,再有五六天就会来到镇北城,诸位按照刚才的布署,各自领兵安营扎寨,等候圣驾到来。”

    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开拔,旌旗蔽空、烟尘滚滚,镇北城似乎都在大军的脚步中颤动。东北方向齐新文所部,弟弟安勇就在其中,大军如蚁根本看不见弟弟的身影,江安义有些惆怅,心中说不清滋味,那滚滚的征尘仿如郁积在心头。

    王克明感觉到江安义的沉郁,以为他是因为不能到沙场杀敌而郁闷,笑着安慰道:“安义,你是军中参议,用智不用力,运筹帷握决胜千里,做个功人总比功狗强吧。”

    四月的春风开始吹拂漠北大地,从镇北城的城墙上望去草原已经露出淡淡的绿意,严寒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漠北草原正从沉睡中醒来。大军行过之后草原一片狼藉,江安义沉默地注视着大军远去的身影,但愿此战之后千年之忧解去,草原再无战事之扰。

    四月初六,天子御驾距离镇北城一百二十里,王克明正与礼部侍郎邓怀肃商量接驾事宜,军情司送来急报,六十万漠骑南下,直逼漠北城。紧接着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都派来送来军情,百里之外出现大量漠骑,大战一触即发。

    军情紧急,王克明再无心安排接驾之事,拿着军情起身就要前去放置沙盘图的偏院,邓怀肃急了,起身拦住王克明道:“国公爷,下官知道军情火急耽误不得,可是迎接圣驾同样是大事,您要是没空也得指派一人负责此事。”

    王克明站住脚,想了想道:“江安义如何?”

    邓怀肃笑道:“善。”

    他与江安义同为泽党,两人关系不错,于公于私江安义都会大力帮忙。而且江安义曾任过礼部员外郎,了解大驾卤簿的礼仪,集警卫、仪仗、鼓乐、迎候等诸多事宜为一体,这个人选邓怀肃很满意。

    四月初八,大帅王克明率领镇北城的大小官员南门外十里接驾,吹吹打打金鼓声中,天子驾临镇北城行宫。众人跪倒山呼万岁之时,镇北城北面五十里苗铁山营寨,昆波率领的二十万漠骑已经出现。

第七百六十五章生死沙场

    牛号角声凄厉,响彻云天,宣告着漠骑的到来。

    苗铁山站在高高的望楼上远眺漠人大军,他的营寨扎在草原的开阔处,漠军约离营寨十余里,中间的开阔处将会成为两军厮杀的场所。

    数万漠骑排成数里长的一排,缓缓地策马逼近营寨,如墙如林。阳光下漠骑的身上闪着寒光,是铁甲,苗铁山心中一沉,与七年前相比,漠骑的装备精良了许多。军情司谍报说漠人从西域购买了大量的军械,有铁甲、利箭、弯刀、长矛,甚至有人在王庭发现过攻城弩、攻城车之类的大型军械。

    漠骑整齐如一地停在了五里外,乌沉沉与郑军的营寨对峙着,除了马儿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嘶外,数万大军鸦雀无声,只有各色的旗帜在风中飘舞。这种无声的压抑彰显着漠骑精良的骑术,是郑军无法比拟的,无形的力量重重地压在营寨内的郑军身上,众人呼吸都觉得紧张起来。

    好一只威武雄师,苗铁山念头闪过,口中却轻笑道:“漠人砸锅卖铁拼凑出些破 烂,急着在咱们面前现眼呢。唉,也难怪,塞外的蛮子见过什么好东西,抢到口铁锅都当成传家宝,上次剿灭乃仆部,本帅在乃仆部的闾牙大汗的金帐内就搜到一口这么大的铁锅。”苗铁山用手比划着,继续笑道:“用兽皮包裹的那叫一个严实,本帅还以为找到什么好宝贝了呢。”

    身边的众将哄堂大笑起来,空气立时变得轻松起来,有人凑趣问道:“苗帅,那口铁锅呢?”

    “本帅让人提到了伙夫营,你小子今天吃的馒头说不定就是这口锅蒸出来的。”

    “难怪我说今天早上的馒头这么香,一口气吃了八个,原本是乃仆部传族锅里面逸出的王霸气,难怪我一早上尽放屁了。”

    “你小子是挣的,我还一直嘀咕你小子上茅厕怎么不刮干净屁股,浑身上下一股屎臭,大帅要不您下令让他出去冲杀,把乃仆部的王霸气还给漠人。”

    哄堂大笑声再起,笑声飞扬起来,在郑军的营帐上空飘荡。主将们轻松地心态感染着士兵们,望楼下护卫的兵丁们脸上也现出笑意,望向远处的漠骑多了几分自信从容。

    “宁校尉,你说咱们能打败这些漠人吗?”丁路手中的枪汗津津的,漠骑带来的威压让他忐忑不安。他是建武四年入伍的新兵,训练不到两年,还未上过战场,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宁小虎(阿虎)笑道:“肯定能打赢。”

    看到丁路的脸色发白,宁小虎想起当年自己刚当兵的时候,在黄沙关的城头看到漠骑,也是这般模样,当时是老兵石大胆安慰自己:没事,多打几次就不怕了。

    “没事,多打几次就不怕了”,这句话脱口从嘴中说出仿如十多年前,只是说这话的人换成了自己。

    将军百战死,不知不觉从军已有十四年了,宁小虎记不清自己与漠人交战过多少次,从黄沙

    关到镇北大营,他积功升为八品校尉,手下统领着五百弟兄。每次交战都会有袍泽死去,石大胆、胡简正、刘明光……,一个个鲜活的身影在眼前闪过,宁小虎会以为他们就在身边,梦中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大口饮酒,一起欢笑。

    漠北风大,阿虎干涩地闭了一下眼睛,眼中早已无泪,生死早已不放在心头。丰乐十三年他送着石大胆回家,见到了石大胆父母妻儿,认了他的女儿做干女儿,每年都会寄些银两给女儿准备嫁妆。去年干闺女托人捎来冬衣,告诉他嫁给了同村人,让他有空去见见干女婿。

    宁小虎没有成家,有了干女儿就够了,将来真的死在沙场上也会有人替自己上柱香,烧些纸钱,自己和石大胆一个锅里吃饭惯了,钱也便一起用了,想来他不会跟自己计较。

    宁小虎是化州人,家里还有爹娘弟妹,家信说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弟弟已经娶妻生子,他有了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大侄子今年八岁了,家里供他念书,将来出人头地。当兵前家里的日子难过,吃了上顿愁下顿,自己为省口粮食给弟弟才来当的兵,后来江刺史去了,化州老百姓的日子才一天好过一天。

    前段时间听说江大人也来了镇北大营,自己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当年是江大人替胡将军鸣冤,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该好好谢谢他。听说江大人是被贬到大营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见到他请他喝碗酒吧。王大帅有句话大家都喜欢:生当尽欢,死亦无憾,自己这辈子似乎没什么遗憾了。十多年没回家了,不知爹娘弟妹怎么样了,若是打完了仗自己还活着,就回家看看吧。

    看着远处的漠骑,宁小虎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嘶吼道:““嗬!嗬……”呼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最后响成一片,无数郑军将士面对着如铁般的漠骑挥舞着手中兵刃,气吞长虹。

    高台上苗铁山手拈须髯,畅声大笑,沙场纵横一生,能有这样的虎狼之师就算死在草原之上又如何,纵声呼道:“儿郎们,随老夫迎敌。”

    正北面的三处寨门打开,三股洪流从大寨中涌出,在寨前二里外布成三块方阵,方阵迅速地延展开,盾牌在前,长枪在中,长弓手押阵,铺成三里长的防线,像一块厚厚的铁板挡在漠骑面前。

    轻骑出动了,马蹄擂动着地面,化成汹涌的洪流。洪流在铁板后凝结,寒光连成一片,杀气有如实质,直冲云霄,高空的飞鸟惊慌得掠过,留下一声凄惨的长鸣。

    火红的大纛旗高高飘扬,从铁阵中缓缓穿过,众军士将敬慕的眼光投向大旗下的老帅苗铁山,这个男人在安北都护府驻守四十年,从校尉到大帅,与漠人交战无数次,从少年到白头,从未离开。

    黑狼旗下,昆波死死地盯着那面大红旗,他不识郑字,但旗上那个斗大的“苗”字却深刻在心,这面旗帜下是郑人安北大都督苗铁山,他曾无数次带兵南下

    打草谷,总是会遇到这面红纛旗的阻挡,难以满载而归。

    昆波今年四十岁,阔口狮鼻虎目与父汗乌施很像,这个长像让一些老臣们对他颇具好感。这些年与利漫明争暗斗,昆波早不像当年那般暴躁易怒,左沮渠须卜纳英说他跟乌施大汗有了六七分的相似,如果能率领草原部众击溃郑军,就能借势成为草原新大汗。

    法王的征召令下达后,散居的草原部落不断前来汇聚,轻骑已经超过六十万,而这个数目仍在不断地增长中。四月初一法王祭天骨卜吉凶后,缇珠借着骨卜显示出的吉兆将漠骑分为三部,昆波和利漫各率二十万精锐作为迎战的前锋,前往镇北城阻击郑军,缇珠率领二十万仆从军运送粮草物资,坐镇王庭,等待后续前来的部落。

    昆波第二天就率军开拔,一路急行赶往镇北城,细作送来郑人皇帝要来镇北城的消息,昆波盘算若能抓住郑人皇帝,自己便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大汗。据说镇北城汇聚了百万郑军,昆波并不在意,郑人守城是厉害,但在草原上要与漠人相争,那便是送死了。

    离镇北城还有六十里便与郑军相遇,昆波下令距郑寨二十里安营,自己带着一万黑狼骑和两万揭卫军前往郑寨查看、示威。揭卫军由部落中青壮构成,是草原征战的主力军,至于狼骑则是附离军,是从仆从军和揭卫军中精选出的骁勇善战之士,总计才二万五千人,金狼五千、苍狼和黑狼各万人,拔都部凭借着这二万五千附离军成为了草原部落的共主。

    上师勒哈面无表情地跟在昆波身边,乌施死后两个儿子争夺汗位,勒哈和奔呼是支持昆波继位的,他认为昆波强悍不失善良,跟大多数草原汉子一样,而利漫喜欢郑人那一套,如果成为大汗会让草原失去根本。

    此次出兵,法王让上师带领教众随军出行,勒哈主动请缨跟随在昆波身边,随行的还有两位上人、四位尊者,普通教众更是多达千人,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勒哈将他们编成了一队,以伏鹰尊者为千骑长,准备在关键时候冲锋陷阵。

    郑军气势十足的出场在昆波看来是花架子,转脸看向身后的壮汉道:“默吉,你带手下去冲一冲,若是能斩将夺旗我准许你带了原来的阿史部独立,并给你两万头牛羊。”

    丰乐十年阿史部和浑支部进攻黄沙关,被廖建辉击败,阿史部和浑支部被并入了拔都部,阿史默吉便成为了昆波手下的一名千骑长。阿史部的首领阿史支磨是默吉的叔叔,郑历丰乐十六年病逝,死前曾希望侄子默吉重兴阿史部。默吉骁勇善战,性情与昆波相投,深得昆波的喜欢,此次南下迎击郑军,昆波让默吉统领着三千黑狼骑。

    号角声传递军令,默吉身披锁子甲,率先冲出,身后三千黑狼军跃马挥刀呼号着紧随,弯刀在这些黑狼骑手中舞动如同旋风,带着死亡的呼啸,化成锥形向着郑军扎去。

第七百六十六章刀兵相逢

    阳光下,黑狼骑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身上的铁甲闪着幽光,像是从地府杀出的鬼兵。一千五百步,战马数十个呼吸就能杀至。

    苗铁山看到漠人派出黑狼骑,心中一凛,黑狼骑是漠骑精锐,自己麾下的轻骑硬碰硬怕是比不过,重骑出动披甲耗时,一时间难以迎敌。心中有些懊恼头脑发热没有做好准备就出了寨,现在有些被动。长弓、弩箭是对付漠人的利器,眼前这些黑狼骑身披铁甲,弓箭对他们的杀伤不大,若让漠骑进入百步范围,再要迎击就难了,黑狼骑冲阵,定伤挫伤我军锐气。

    苗铁山当机立断下令道:“古元凯、雷宏军,你们各率三千轻骑从左右两翼夹击漠骑,拖住漠骑大部分人马,不准他们冲阵;长弓和强弩做好准备,射杀冲阵的漠马;让三千重骑披甲准备;盾牌长枪抵住阵脚,挡住漠骑冲阵。”

    随着令旗摇动,两队郑骑从左右驰出,迎向黑狼骑。蹄声滚滚如雷,敲打着地面震颤,刚冒出绿意的小草被踩踏成泥,长矛的利尖倒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转瞬之后,长箭破空的发出利啸、长矛和弯刀撞击声清脆,火花未泯、血花绽放,战马撞在一处发出沉闷的声响盖过了刀锋入肉时的“噗哧”声,死伤者发出的惨叫、战马长长的嘶鸣混杂在一起,草原之上奏出一曲死亡歌。

    苗铁山不错眼地盯着战场,两军相融五十步利箭互射,以往郑军的弓箭精良身披铁甲,漠人射术虽精但身上的皮甲挡不住利箭,对射之时总要吃亏。可是黑狼军身披西域铁甲比起郑军身上的盔甲更为坚固,加上箭头也由石箭、骨箭换成了铁箭,郑军立时吃了大亏。

    五十步三轮急射,百余名郑军中箭坠马,看得苗铁山心惊肉痛,长矛和弯刀碰在一处,长矛被弯刀轻松的拨开,黑狼骑手中的弯刀灵巧远胜于郑军手中的长矛、砍刀,借着马势切入空隙,鲜血飞溅惨叫声不断。

    苗铁山的苍眉紧皱,他知道黑狼骑是漠骑中的精锐,所以以六千兵马迎战,古元凯、雷宏军所率的两部轻骑是郑骑中的精锐,哪知甫一接触便死伤严重,看来郑骑与漠骑相比差距还是不小。

    “擂鼓助阵!”鼓声“隆隆”响起,昆波也下令道:“吹号,替默吉鼓劲。”

    鼓声和号角声纠缠响起,双方交错厮杀更为猛烈,古元凯一矛刺空,与他对战的那名漠骑缩到了马侧,一矛刺在空处的郁闷让他狂性大发。古元凯狂吼一声,手中长矛当成棍子扫出,重重地抽在漠骑的马臀之上,那战马吃痛,蹄尾乱蹦,将那隐在马侧的漠骑抖落下马,被古元凯身后的亲兵一矛刺死。

    还没等古元凯笑出声,一只冷箭直射向他的面门,古元凯一歪头,箭插着耳边飞过,身后传来闷哼,有人中箭。古元凯双眼刺红,如同疯魔般狂吼着,手中钢矛翻飞,不知道撞开了多少劈来的

    弯刀,身上的铠甲发出牙酸的擦鸣,身上火辣辣地疼痛。郑军跟在他的身后,撕扯开漠骑的右翼。

    默吉没有在意左右两翼的郑军,目光紧紧盯着大红纛旗,座骑冲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偶尔有郑军挡在面前,默吉一刀劈开或者策马从旁边绕过,他并没有奢望能杀死郑军主将,但若能冲击郑军大阵迫使纛旗移动便是大功一件,郑军的士气定然大受打击。

    苗铁山看着两百步外冲来的漠骑,平静地下令道:“盾牌长矛,准备截击。弓箭手,一百二十步射击。”

    宁小虎声嘶力竭地冲着麾下喊道:“不要慌,盾牌立好,长枪架在盾牌之上。”

    丁路的腿有些发抖,对面漠骑战马的速度突然加快,犹如奔雷落在心头,整个心慌做一团。

    肩膀挨了重重地一巴掌,丁路看到宁校尉紧绷着脸,“像操练时那样扎稳步伐,不要怕,跟着我出枪,我扎哪你跟着扎哪。”

    宁小虎紧挨着丁路站好,长枪架在前面的盾牌之上,感觉到宁校尉身上的气息,丁路安稳了许多,有样学样的将长枪架好,脚步一前一后地扎稳,和平日里所学的一样,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漠骑。

    三番急箭射过,默吉舞动着手中弯刀拨打着箭只,偶有一两只流箭落在身上的锁子甲上被弹开,身后的马蹄声不乱,郑人的箭攻作用不大。默吉信心大增,再不是十四年前的黄沙关下,阿史部身上仅是皮甲,手中的箭多是骨制,如今所率的是黑狼骑,装备精良不弱于郑军,今日便一洗当年之耻。

    战马急驰如前,距离郑人的盾墙不过六十步远,默吉嘴角露出冷笑,战马重逾千斤,急奔撞向盾墙会将那些持盾的郑兵撞得抛飞,那些看似密密麻麻的长枪岂能挡住狼骑的进击,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漠骑将要砸向郑军。

    突然,郑军左阵中斜刺出一队轻骑,横截向着黑狼军冲来,弩箭如蝗,射向马侧。“咻咻”的破空声大作,黑狼骑用弯刀拨打弩箭,那些弩箭又急又密,数十匹外侧的战马中箭,或轰然倒地或扬蹄嘶鸣,漠骑左侧大乱,冲击的势头一缓。

    一名郑将急奔过来,相隔二十步默吉和廖建辉都认出了对方,当年黄沙关下默吉曾伤在廖建辉的箭下。

    当年功败垂成就是因为这个郑将,默吉眼中凶光大盛,一提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怒嘶出声,马身转了个方向,默吉催马冲向廖建辉,杀了这个仇敌。当年急于带领部众逃走才会伤在这个郑将的箭下,今日自己要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叔父的在天之灵。

    钢矛和弯刀磕出一串火星,廖建辉暗自心惊,手中的钢矛颤动不已,虎口感到阵阵酥麻,这个蛮子的力气比起当年还要大上三分。两马交排,默吉狞笑着挥刀斩向廖建辉的腰间,廖建辉刚竖起钢矛往外掂,刀势立

    变,化扫为刺,扎向廖建辉的肋下。廖建辉一惊,只得以伤换伤,放弃抵挡,直接用矛尖扎向默吉的咽喉,默吉冷笑一声,弯刀嗑开矛尖,双马交错而过。

    此时,千余漠骑重重地撞到了盾墙之上,有的直接借助马势横撞过来,有的勒马利用马蹄直踏盾墙,一时间盾牌凌乱,持盾的郑军向后跌倒。

    “刺”,无数声嘶吼响起,长枪扎向漠骑,在盾墙之后布起一处尖棘。丁强听到宁校尉震耳欲聋的吼声,只觉热血上涌,“刺”,口中嘶吼出声,长枪随着宁校尉之后扎向冲过来的漠马。

    长枪重重地扎进马脖,丁强感到一震,手中长枪被奔马带飞,身子禁不住向后跌倒在地,乌黑的马蹄向着自己踩来,心想就这样完了。身子被人拉着往后一滑,马蹄踩到空处,耳边响起宁校尉的声音:“快爬起来,留点神,拣条枪。”

    数十个漠骑冲入郑军阵中,举刀乱砍。如同箭头射入肉中,苗铁山难受至极,近万名轻骑居然挡不住三千黑狼军冲阵,厉声喝道:“布阵。”王克明召集众将专门研究过如何以步兵对付轻骑,其中有一个办法就是六人一组,盾牌左右挡住轻骑前冲,两根长枪直刺马身,另外两人用长柄斧子专砍马脚。

    鼓声有节奏地响起,宁小虎高声呼喊道:“变阵,拒敌,六人一组,快。”

    平日训练过无数次,军士们早形成习惯,无数个小小的阵势在漠骑前布成,那些漠骑如陷泥潭,进退两难,一不小心马蹄被削断,马儿惨嘶摔倒,立时数根长枪扎来,性命不保。那些尚未冲入郑阵的漠骑发现不妙,纷纷勒住战马,像流水般向着两旁杀去,和出战的郑骑厮杀在一处。

    默吉被招入黑狼骑后,时常有萨都教的上人、尊者前来授艺,他得到祥古上人赏识,传授他泼风刀法,刀如疾风迅捷凶猛。刀锋与钢矛相碰发出密如撒豆般的急音,廖建辉感觉手中的钢矛不断地跳动扭曲要从双掌间溜走。

    廖建辉暗道不妙,再要斗上几个回合自己的兵器非得脱手不可。两马交错,廖建辉不敢回头再斗,直接往前冲去。身后传来默吉得意地狂笑声:“小子,看你往哪逃。”马蹄声急切,默吉在廖建辉身后紧紧追赶。

    古元凯眼前一空,已经杀透重围,回首再看身旁不过百余骑,其他麾下仍在与漠骑纠缠。大口喘息了几声,古元凯旋转马上高声叫道:“兄弟们,咱们杀回去,把其他兄弟救出来。”

    二百步外,昆波冷冷地注视着战场,看到浑身是血的古元凯带着人重新杀回,赞道:“郑人中也有几个好汉子。大家都看到了,咱们草原汉子远胜于郑人,勇士们,随我一起往前冲,把这些郑人赶出草原。”

    昆波拔出刀,率先跃马向前冲去,二万多漠骑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郑军杀来。

第七百六十七章细论长短

    马蹄声如雷,郑军轻骑开始溃退。苗铁山抽出佩剑前指,高声喊道:“重骑迎敌。”盾墙和长枪闪开道路,人穿铠、马披甲的重骑向前碾压而去,那些避闪不及的漠骑被撞飞,马蹄重重地踩上去,鲜血蹦射而出。

    郑军士气大增,欢呼声此起彼伏,溃退的轻骑重新集合成队,从左右两侧向着中间的漠骑挤压。默吉勒住马,冲着不远处逃窜的廖建辉骂道:“小子,算你命大,下次别让爷爷遇上你。”

    郑重骑从轻骑中择优录用,披细鳞甲,甲内衬软垫,配长矛、砍刀、弓箭,一人配三骑,皆是精选负重、脚力上称的良马,马披两层皮甲,别有仆兵两人打理。一个重骑所耗十倍于普通军士,以大郑的财力也不过才置下两万重骑,漠人对重骑垂涎三尺,可是财力、技术皆不足,只能望而兴叹。

    重骑踏着滚滚烟尘,如同一把重锤向前砸去,漠骑的弯刀被砸得锋芒顿失,有些漠骑凭着血勇向重骑发起冲击,箭射在重甲上毫无作用,弯刀敲出一串火星,然后被长刀斩下马,连人带马被踩死。

    昆波勒住马,怒视着郑军乌沉沉的铁墙向前移动,无可奈何地下令道:“撤。”

    低沉的号角召唤着漠骑流水般地向后撤去,重骑的速度不快,漠骑转瞬脱离战场,苗铁山让轻骑紧随在重骑之侧,并没有下令追击。

    二十里外漠人营帐,地面挖出深沟,泥土装在袋中堆成土墙,土墙后面用高车围成一圈,作为寨墙,寨墙后是整齐的帐蓬,在与郑军的作战中漠人也在成长,学会了安营扎寨。

    看着漠骑退入营寨中,苗铁山命人鸣响铜锣,郑军在营寨的两里外停住,无数帐蓬出现在苗铁山的眼中,宽达十余里,一眼看不到底。号角声响成一片,应该是漠人在准备出击,苗铁山不认为仅凭三千重骑就能战胜眼前的漠人大军,下令返营。

    打扫战场的结果很快报到苗铁山的手中,郑军伤亡近两千,而漠骑折损不到六百。苗铁山拿着这份战报满面苦涩,天子驾临镇北城,实在难以想像这份战报送到初来的天子面前,他要面对怎样的雷霆大怒。

    “长生,这样的战报让我如何呈给天子。”苗铁山将战报交给身旁的范长生,疲惫地闭上眼,用手指揉捏着紧皱的眉心。

    范长生看完战报,沉吟片刻道:“大帅可有信心在近期大胜一场?”

    苗铁山摇头叹道:“今天交战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漠骑骁勇胜过我军,更不要说狼骑,要不是重骑出动得及时,漠人初至不想硬拼,这场仗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万岁和朝堂诸公认为能轻而易举地荡平北漠,怕是死上十多万人都不见得能攻下漠人王庭。”

    “我查看过漠人营寨,看规模不在我军之下,估摸能有二十万大军,据军情司最新谍报称,

    萨都教法王发下征召令,命草原部落都来聚焦,听说四月初祭天时就有六十万大军。六十万轻骑,举国之力,我们人数虽然多些,但战力恐怕反而不如。这次北征老夫实在有些担心啊。”帐内仅有范长生,苗铁山没有掩饰心中的忧虑。

    范长生在了望楼上看得清楚,近万名郑骑被三千黑狼军杀得溃不成军,要不是重骑挽回颜面,今日便是一场大败。苗铁山话语中隐露怯战之意,范长生心中有数,四十年沙场征斗大帅累了,如今功成名就想着打完这仗安稳返京以恬晚年,今年大帅的长孙生了个曾孙,四世同堂,大帅是言语之中常流露出含饴弄孙之意。

    身为谋臣,范长生知道大帅的想法十分危险,大敌当前帅无战心,一旦兵败别说想含饴弄孙,恐怕一家人都要在监牢中相会。范长生肃容道:“大帅,今日之战我军虽处于下风,但漠人出动的是黑狼骑,整个北漠不过精选出二万五千狼骑, 胜过我军轻骑也是正常,我军轻骑与乃仆部、巴岱部都交过锋,战力绝不在普通漠骑之下,漠人有狼骑,我军有重骑,重骑犹胜过狼骑,大帅何忧?”

    话说到最后,范长生几乎嘶吼起来,苗铁山一震,惊诧地望向范长生,随即醒悟过来,起身冲着范长生抱拳礼道:“老夫一时心智迷失,险些生出祸端,多谢长生顿喝警醒,老夫谢过。”

    范长生起身拱手,轻叹道:“主公征战一生,老来思安乃人之常情,不过大敌当前,大帅切不可有丝毫疏突,若是被漠人所乘一生功业化为流水不说,恐怕还要累及家人。”

    苗铁山连连点头,道:“不错,老夫今日被黑狼骑骁勇所摄,一时间乱了方寸,好在是在长生面前,要是此番言语被天子知晓,怠军之过难逃。”

    “此次与漠人争战,我大郑有三长三短,若能扬长避短,方可胜之。”范长生手拈胡须侃侃方道。

    “愿闻其详。”

    “我军装备远胜漠人,漠人这几年向西域购买了些兵器、箭只等军械,但数量远逊于我军,黑狼骑是漠人精锐中的精锐才人人披铁甲,其他漠骑多数还是皮甲,甚至身穿皮裘。打扫战场时我让军士留意,黑狼骑所用的箭只皆是西域所产的破甲箭,但遗落在战场之上的箭只不过数千,对射之时黑狼骑发箭甚少,这都说明漠人在军械上不如我军。镇北大营囤积着大量军械,还有绞车弩、擘张弩、角弓弩等利器,用于战场必能给漠人造成大的打击。”

    苗铁山脸上绽出笑容,点头道:“都说打仗打的是钱粮军械,光凭这一点我军就占据着上风。”

    范长生笑道:“范某要说的第二点便是粮食补给,国内粮食连续丰产,近几年推行合税为一,发展商业,国库充盈,足以支撑我军打上几年。而漠人靠放牧为生,成年男子皆为控弦之士,如今组

    成六十万大军,部落的青壮为之一空,光靠部落中的老弱妇孺放牧,牛羊得不到繁衍,没有补给,届时六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其三,漠人来去如风,熟悉地形,掳掠进攻是其长处,但我军筑镇北城,封住漠人进攻路线,漠人要想取胜定然要攻下镇北城。我军善守,新近又得了沙盘,地利与漠人共之,若能固守三两年,稳打稳扎,徐徐推进,不给漠人可趁之机,再北上王庭,北漠可定矣。”

    苗铁山苦笑道:“长生之言老成持重,实为良策,可是天子御驾亲征镇北城,岂能等上三五年?”

    范长生轻叹一声,道:“这便是范某要说的其短,首先便是天子御驾亲征,要成就千古伟业,给三军将士无形的催促,急则易出错,若是天子再插手军事,恐怕……”

    天子是承平之帝,不像高祖那样能率领千军万马上阵厮杀,战机瞬息万变,需要主帅临机决断,天子在主帅定然会有诸多制肘顾忌,等请旨下来黄花菜都该热好几回了。事涉天子,范长生住口不说,苗铁山连连摇头,屋内安静了下来。半晌,苗铁山沉声道:“此事由申国公去头痛吧,长生说说第二个短处吧。”

    范长生道:“漠北广袤,面积倍于我大郑,仅凭百万大军占据北漠是不可能的。千年来北漠为中原之患,历朝强盛之时都有过北征之举,然而皆不能消除北患,便是因为漠北太大,漠人遇强则退,只能将其击溃,无法大量歼灭。漠北苦寒,难以筑城苦守,大军退走则漠人重返,大军徒劳无功。”

    苗铁山叹道:“修筑镇北城所耗钱粮无数,木材、石块皆要从境内拖运,如若要在更北处修筑城池,实是难以想像。”

    范长生接口道:“唯有歼灭漠人有生力量,消灭掉狼骑,分化其部落,利用亲郑漠人来治理漠人,我军只需派少量人马驻守调解,可保北境数十年平安。”

    “妙,以漠人治漠人之策甚妙,长生不妨写成奏章,我会替你代奏天子。”苗铁山须笑道。

    范长生笑了笑,继续道:“此战我国倾尽全力,漠人更是举全族之力,此战事关漠人生死,逼困兽于绝境必要暴起伤人,我军纵能取胜,这百万大军又会伤亡多少人?”

    声音低沉下去,语调中掩饰不住哀伤,在军中十余年,范长生还是怕见生死。苗铁山毫不在意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平定北患,再死多少人都值得。长生,你将这份战报改成奏折,等会辛苦一趟,跟我一起前去镇北城。天子驾到,要不是漠人来袭,老夫该前去接驾,带着这样一份战报前去,少不了挨一通骂了。”

    申末,苗铁山带着范长生,在四百名亲卫的护卫下向镇北城驰去。太阳缓缓西沉,残阳如血映照在草原,那未曾消融的积雪上一片红光,艳红如血。

第七百六十八章冷冰文字

    偏殿,摆放着一张沙盘桌,申国公王克明亲自执竹杖为石方真指点江山,讲解排兵布阵的方略以及漠人王庭、部落的所在。

    石方真兴致勃勃,不断地插言询问,“漠人王庭前面是什么湖?”、“拉额纳山谷在哪?”、“四面合围大军的位置分别在何处?”、“色鲁格河怎么还结着冰”等等问题,还亲手量了镇北城到北庭的距离,根据标注的比例换算出大概有一千八百里。

    “江爱卿,你能重现沙盘图,乃大功一件,等平定北漠之后,朕要重重封赏你,伯侯可期。”石方真看着江安义着实满意,果然是朕看中的国士,到哪里都堪大用。江安义躬身谢过,角落里的黄喜低垂的目光一寒,江安义重获圣眷,若是成为伯侯,再想对付他就要更加小心了。

    军情司送来漠军到来、与苗铁山所部交战的情报,黄喜连忙奏明石方真。石方真扫了一眼交给王克明,道:“申国公,你是大帅,不妨到沙盘上给朕排演一番,看看此战胜负如何?”

    谍报很简单,漠骑数量在二十万左右,出现黑狼、熊、马、鹿等旗帜,王克明推测应该是漠人的先头部队到达,带队的应该是昆波。

    指挥着匠人变动沙盘图,王克明引着石方真来到旁边的小沙盘图,解释道:“大沙盘比例过高,难以排演,请万岁到小沙盘上一观。”

    趁着匠人变动沙盘,王克明向石方真解释道:“四月初一,萨都教法王在王庭祭天,据军情司探知漠人共派出两只队伍南下,分别由乌施的两个儿子昆波和利漫率领,各有二十万兵马,此次与苗铁山交战的是昆波所部。”

    石方真看着沙盘图上紧挨着苗铁山大营的漠人旗帜,冷笑道:“这个昆波倒是心急得很,一千八百里只花了七天就赶到了,每日行军近二百五十里,如此疲军苗铁山定能一战胜之。”

    王克明道:“昆波所部驻扎在王庭南面,离王庭尚有四五百里,此次南下每日行军不过二百里,对于漠骑来说并不算远。”

    石方真不解地问:“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这些漠骑能够扛得住,难道他们不用吃喝吗?”

    “万岁,漠人随身携带风干的牛羊肉,就着马奶就能解决吃喝。”王克明吩咐手下用托盘装上来几块牛羊肉干,石方真抓了块在手中掂了掂,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嚼着,道:“咸、腥,难以入口,不过倒是耐饥。漠人有此物当军粮,来去如风不可小覤,我军也需备些肉干,以备不时之需。”

    “臣这几年已经储备了一些,足够十万大军一月之用。”王克明笑道,他最怕天子轻敌,见引发天子警惕,心中暗喜。

    沙盘推演三战三胜,石方真亲自扮演了一次郑师将漠人杀得大败,天子畅声大笑,王克明只有心中暗暗祈祷苗铁山此战能得胜,要不然难以向天子交待。

    石方真心情舒畅,在大殿赐宴群臣,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三人是坐镇前线大营特旨不用前来接驾,酒宴上石方真宣布明日前往前线大营犒赏

    三军,慰劳将士。酒宴尚未结束,殿外侍者通报,“周山侯觐见”。

    一身戎装的苗铁山跪倒见礼,石方真道:“苗卿平身,还没吃饭吧,来人,在朕的右旁为苗卿安席,咱们君臣边吃边聊。苗卿,今日你有漠人交战,不知胜负如何?说与朕听听。”

    面对天子满是期待的发问,苗铁山只得硬着头皮禀道:“启奏万岁,今日巳正时分,漠汗王昆波统领二十万大军杀至,臣率轻骑两万、步兵一万、重骑三千迎敌。漠人以黑狼骑三千冲阵,臣以轻骑六千击其左右两翼、三千侧击其锋,黑狼骑身着西域铠甲,箭射不透,彪悍异常,三倍轻骑难摄其锋,漠汗昆波见有机可趁,下令冲锋,臣命三千重骑出动迎敌,众军奋勇杀敌,漠骑溃退,臣追至其营寨,乃还。”

    虽然败了,但在天子面前如何陈奏也是门学问,要是**地说一句与漠骑交战,三个打一个还让人宰了近二千人,估计石方真就要大喝一声“推出午门斩首了。”

    听话听音,身为天子石方真对臣子话中的弯弯绕自然明晰,而且知道每每有这种含糊其词的弯弯绕话出现,总是为了掩饰不好的结果。脸上的笑容一敛,石方真问道:“我军伤亡多少?漠人死了多少?”

    身为沙场宿将苗铁山知道慌报军情的害处,不敢有所隐瞒,道:“我军轻骑死五百七十九人,重骑折损四十八人,步兵死三百二十四人,伤者五百二十三人。打扫战场得到漠黑狼骑尸体二百六十三人,其他漠骑一百六十余人,伤者七十三人,其他逃亡的伤者难以计数。”

    三比一的伤亡,应该是败仗,其实这个数字苗铁山还把轻伤三百余人隐去,想起方才沙盘上推演的胜局,石方真感觉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王克明看到石方真的脸色难看,连忙缓和气氛道:“漠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射 精良,而黑狼骑是从数十万漠骑中挑选出来的,以一抵十并不为过,周山侯能杀死近三百名黑狼骑不亚于斩杀三千普通漠骑,这一仗不能算输。”

    石方真的脸色好看了些,推开桌子站起身来道:“苗铁山,随朕到沙盘上复演一遍,朕倒要看看那黑狼骑如何厉害,居然以三千兵马能打败我近万轻骑。”

    天子起身,众人自然吃不成了,至于苗铁山更没有心思吃东西,天子没有责怪已是万幸,冲王克明感激地点了点头,跟在天子身后 进了偏殿。

    这样高级别的军事推演江安义没有资格参加,片刻之后刘维国回来宣旨让众人散去,江安义带了黄柱等护卫回住处,江安义住在帅府之中,帅府离行宫不过数十丈,但遇到多次刺杀,江安义丝毫不敢大意。

    江安义知道萨都教跟随漠人大军一起出动,他与萨都教的尊者交过手,熊罴尊者更是死在他手中,这份血仇结下自然难以化解。尊者之上有上人、上师,还有法王,江安义自忖功力全在时不惧萨都教寻仇,此时内力不足,还是小心为上。

    南郊迎驾的时候江安义看到天子身边护卫的高手,有紫辰

    门掌门何文琴、明普寺伏魔堂广方大师、风清山庄庄主胥义祥等人,六华门张实华在众多的护卫之中属于不起眼的角色,差不多小半个江湖的高手都来保驾了。

    镇北大营江湖人众多,仇多于友,江安义心中暗急,自己的内伤十分棘手,按时服药每日调息恢复起来仍如老牛拉破车,十分缓慢,身处险境看来只能深居简出,少给人可趁之机,一切等到内力恢复再说。

    第二天,天子带着王克明、苗铁山等人前往前线视察劳军;四月十二日,御驾返回镇北城,王克明却留在了前线,协调组织前线三大营与漠骑交战。身为军中参议,沙盘重现者,前线每有战报传来,江安义都会被叫到偏殿分析战况,为天子出谋划策。

    天子身边有的是宿将,江安义不认为自己纸上能谈出什么兵来,打仗是要死人的,自己一个馊主意可能就关系到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逞能不如守拙。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听那些老将分析排兵布阵、讨论如何应变,江安义自觉长进不少,书上觉得终觉浅,江安义觉得自己正从一个只知蛮力冲杀的勇将向着决胜千里的智将转变。

    来到镇北大营,石方真对江安义的信宠恢复,将战报交给他,让江安义根据战报编写对漠用兵纪要,江安义猜测天子是在为将来准备史料,后人编写史书的时候能从纪要中看到他亲征漠北,指挥用兵的雄才大略。

    江安义兴趣盎然,这份差事不比编撰《文华大典》差,何况与天子有关,等到平定北漠之后这份纪要定然能成为史料。带着手下十余名军中参事将各处送来的战报汇总,按日编成大事录,为天子、前线将士记录功劳。

    “四月十五日,齐新文部与漠骑交战,漠骑冲阵,齐部稍退诱敌深入,重骑从侧突袭,溃敌。是役,斩漠骑二千,齐部伤亡一千八百”;

    “四月十五日夜,祝谨峰部以轻骑两万,重骑五千夜袭漠营,不料漠营有所防备,苦战半个时辰,祝部退归。是役祝部伤亡八百五十六人”;

    “四月二十六日,王克明大帅汇聚苗、齐、祝三部共十八万人马向漠骑发动攻击,漠人出营迎战,从巳初战至午正,重骑二万破敌寨,漠军退走六十里,大胜,斩漠骑八千余人,我方伤亡五千六百余人”;

    “四月二十八日,漠汗昆波引兵再战,以黑狼骑为锋与我部交战,王克明大帅再以重骑迎击,敌败走,我军趁胜追击,四十里外漠汗利漫引兵杀至,仓促之间我不能敌,败走。是役,我军伤亡一万二千二百余人,重骑折损近二千”;

    “五月初七,漠汗利漫引兵三万前来讨战……”

    …………

    江安义的心渐渐沉重起来,笔端的文字如有千斤,百余文字无数性命,不过月余时间,郑军便伤亡超过两万,这场征战不知有多少人要亡魂在草原之上。

    五月,站在镇北城上四望,草原已经一片绿意,草丛中有无数不知名的小花在努力绽放着,也许是那些亡魂在做最后的告别吧。

第七百六十九章大战开启

    五月初九,大帅王克明从前线回归,直接进了行宫面圣,江安义敏锐地查觉到镇北城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天里,包括苗、齐、祝、庞、张在内的将领频繁出入行宫,而行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护卫森严,江安义有一次想面圣都被挡在了外面。猜测大战即将发生,江安义心头痒痒,来北漠一场,谁不想跃马横枪建功立业,功名只向马上取,胜过在这里记录别人功业百倍。

    五月十三日,江安义总算见到了天子,立刻向石方真请战,希望能到前线杀敌立功。石方真笑道:“江卿勇气可嘉,不过沙场不少一员勇将,朕的身边却不能离开军中参议。待到将士们北定王庭之时,江卿随朕一同到漠人王庭转转,故地重游,江卿可以准备几首好词为贺。”

    随侍在天子身后的洛怀王嘟囔道:“父皇,你不让我上前线杀敌,干脆就让我跟着江大人学些东西,这满朝文武我和江大人最熟悉。”

    此次亲征,太子监国,楚安王佐政,石方真将洛怀王带在身边。人就是这样奇怪,不顺眼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别扭,看顺了眼做什么都好,石重仁率性跳脱,比起他的两个哥哥少了沉稳,但在石方真眼中却是率直不伪,加上与刘贵妃的关系缓和,年岁渐大厌倦了朝堂争斗的天子看洛怀王自然感觉舒心,有了几分寻常人家父子的天伦之乐。

    听到儿子的恳求,石方真略思片刻道:“你有上进之心朕自是欢喜,江卿才学过人,你跟他学些东西于你将来有益,朕允了。”

    洛怀王欢呼雀跃,江安义暗暗叫苦,前往姜州清查官田,石重仁可没少惹麻烦,这位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天子三子,太子原本与江安义相厚,可是江安义进京后接连遇到不少事,加上程明道煽风点火,太子与江安义嫌隙暗生,江安义对这位太子爷的行事也颇多看不惯,相看两厌,渐行渐远。至于楚安王那是对头,朝堂之上屡次针对,算来算去这位洛怀王与自己还算关系密切。

    不管怎么说,天子肯让儿子跟在自己身边是对自家的看重,江安义只得带着欢天喜地的洛怀王一同前去官廨--参议署。参议署是天子来之后所设,就在行宫的左前侧,小小的跨院几间房屋,江安义在些领着十来位军中参谋分析战报,摘要成文,作为史料。

    石重仁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文稿翻阅,“五月十五日,郑师五路齐进,三路大军四十万居中逼进昆波营寨,二路大军二十万居左牵制利漫营寨;午末,王克明率三路大军与昆波接战,战至申时,昆波退回营寨,谨守不出,郑师数次冲营皆被挡在寨外。”

    “江大人,不是说昆波是好战之人吗,怎么会龟缩在寨里挨打不出?”石重仁有些不解地道。

    江安义道:“我军善守,漠人善攻,眼下攻守变异,对我军来说是好事,但须防着漠人劫寨。王爷你接着往下看,接下来两天漠人数次

    发动突袭,申国公应付得当,才没让漠人得手。”

    “昨日的战报可曾送到?”石重仁将文稿放回桌上,问道:“漠人要与我们比拼人力物力,那是自讨苦吃,要是本王就会放弃营寨,化整为零,与我军在草原上捉迷藏,这才是最难办的。”

    江安义沉默不语,连十五岁的少年郎都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漠人不可能不会发现这点,但昆波死守营寨不退不知有何打算,看来前线战事变幻莫测,身为三军主帅的申国公要多加小心了。

    午时不到,天子召江安义偏殿议事,石重仁跳起道:“应该是战报到了,父皇正在沙盘上排演战事呢,我最喜欢。江大人,快走。”

    偏殿,一群人正围着沙盘,天子石方真面容严肃,左相孔省、兵部尚书丁大为等人神色也不好看,几名匠人正在左领军卫大将军陈旭鹏点指下迅速地变动沙盘,太尉府掾官、怀化大将军朱质朴正在向天子解说战局,沙盘边站立的大将军、将军们一个个绷着脸没有笑容。

    江安义心头一动,该不会是前线传来什么不利消息了吧,洛怀王挤入人群,江安义紧跟在其身后,往沙盘上瞧去。沙盘经他手研制而出,江安义对沙盘的布置自然熟悉,黑色木块代表漠军,黄色则是郑师,看距离战场距镇北城约百里。

    丁大为手拿战报解说道:“申国公送来战报,前夜昆波部派遣高手潜入营寨试图放火烧粮,被巡守的军情司发现引发混战,漠骑突破左寨齐新文部,齐帅以绞车弩齐射逼退漠骑,趁机率众掩杀,不料遭受漠人高手刺杀,马惊受伤回营。天亮之后,漠骑以少量轻骑在营寨外袭扰,暗中大部左移,与利漫部两相合击,张源官、庞庆中两部仓促应战,吃了点小亏。申国公接到求援后,立即让苗铁山、祝谨峰率二十万大军救援,目前仍在交战中。”

    沙盘已经布置妥当,陈旭鹏手持竹杖进行指点,战报过于简单,只能进行推测,两旁的将领不时出言补充。江安义没有资格插话,侧着耳朵细听,诸将的话语中偏向乐观,天子脸色紧绷,有过初来时苗铁山的那场大战,石方真知道战场瞬息万变,与漠骑在草原厮杀并不占上风。

    探报不断送来,石方真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两军混战难解难分,王克明和齐新文率领后部二十万杀入战场,漠人开始向后退走。戌正时分王克明送来最后的战报,两军已经停战,郑军回师驻地,漠人逃走,初步统计双方战损差不多。

    石方真松了口气,众人这才得以脱身。江安义在偏殿中站了四个时辰,又累又饿,回到住处吃罢饭便调息睡下。帅府之中护卫森严,倒不用担心刺客来临,不过黄柱等人按照习惯仍安排了两人值守。

    第二天卯时,江安义感觉到帅府声音嘈杂,心知有异,起身相问。亲卫黄柱进来禀道:“昨夜漠骑袭营,申国公派人送来战报,万岁召众将议事。”帅府之

    中住了不少随军的高级将领,难怪鸡飞狗跳。

    江安义没有资格参加议事,吃罢早饭来到参议署等消息,没过多久,洛怀王一脸神秘地来到。不等江安义发问,石重仁低低地声音道:“江大人,昨夜漠人袭营的事你知道了吗?我本来想到偏殿听听,结果站在院中就听到父皇大发雷霆的吼声,吓得我没敢进去。”

    天子震怒,不能问漠人袭营造成的损失很大,整个镇北城内人心惶惶,上至天子下至普通兵丁都在焦急地等待准确的消息。一直等到太阳西偏,前线的消息方才送到,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战报送到了参议署。

    战报是申国公王克明所呈,“臣王克明启奏万岁:昨夜亥初起,漠人分成数十起鼓躁袭营,骚扰至子末方息。寅初,漠人高手偷偷打开祝谨峰部大营,黑狼骑和苍狼骑为先锋,漠人冲营,祝谨峰部溃败,臣命苗铁山、张源官、庞庆中率部救摇,臣与齐新文率麾下十余万人反袭昆波所在的漠寨,破之。”

    江安义一拍桌子,吼了声“好”,接着往下看,“臣破漠寨后纵火焚寨,漠骑见自身营寨起火回击,臣严阵以待,以弩车、弓箭数次击散漠人,臣所部牢牢扼守在漠寨之前。天明时分,苗铁山等人率军与臣部合围漠骑,漠军全线溃退。此役杀死漠骑三万余人,其中黑狼军与苍狼军约计四千,具体战果仍在统计中。”

    “好,打得妙”,江安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看到两旁的参事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连忙笑道:“诸公,前线大胜,申国公率军大破漠人。”

    欢呼声在漠北城内迅速传开,石重仁一脸欢喜地闯进来,对着江安义道:“父皇大殿赐宴,请江大人前去赴宴。”

    大殿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军中没有歌舞助兴,也不准饮酒,烛火将每个人的脸映得通红,如同醉酒。石方真纵声笑道:“此战足以让漠人丧胆,朕要重重封赏前线有功将士,众将士若能一鼓作气荡平北漠,朕定当不悋封赏,便是分疆裂土亦有可能,漠北够大,足够封赏给诸卿。”

    天子这番话将宴会的气氛燃到极点,郑国封爵很难,侯爵也不过赏万户,封邑至多一个县,而漠北的面积比起郑国的国土还要大,若是能够分封给有功将士,随随便便也能划出百里的范围。此次随天子出征的有不少世家子弟,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攫取大量的土地,有家族资助,安心经营数十年,成为臣国亦有可能。

    三日后,天子驾临前线犒赏三军,发钱发粮,郑军沉浸在狂欢之中。三百里外,战败的漠骑收拢人马,昆波麾下二十万人只剩下不足十六万,而且黑狼骑折损了二千六百多人,虽然能从揭卫军中重新补满,但新狼骑的战力肯定不如旧人。

    帐蓬物资被郑军焚毁,昆波部的士气低落,此战利漫的损耗远小于他,想到这些,昆波不免恨恨地用力将脚下初生的嫩草碾碎。

第七百七十章直捣王庭

    远方出现大片的身影,昆波身边的轻骑发出欢呼声,是王庭的物资送到了,有人迫不急待地催马前去相迎。

    上师勒哈看到昆波满面消沉,沉声道:“大汗,郑人有句俗语‘胜败乃兵家常事’,郑军以多欺少,大汗奋勇拼杀身先士卒,勇士们都看在眼中,并没有怪你,你又何必过于自责,自丧信心。”

    兰祦焘道:“我听父亲讲过,当年乌施大汗历经磨难方才成为草原共汗,大汗力抗四十万大军稍有挫败,虽败犹荣。”

    用手指了一下身边的漠骑,兰祦焘大声道:“勇士们,你们认为大汗是不是勇士?”

    无数雪亮的弯刀举起,映着太阳闪出耀眼的光芒,“昆波、昆波”的呼声响彻草原。

    昆波驻地西面六十余里处,无数帐蓬像蘑菇般散落在草原之上,利漫所部驻扎在此处。与郑军接连交战,利漫部仅损失了三千余人,相比昆波所部微不足道。汗帐内,利漫正在宴请部落首领和万骑长们,酒香、肉香在笑语中飘荡。

    渠逆道坐在利漫的左侧,原本那些看不起这个归降郑奴的漠将们纷纷举杯向他敬酒,渠逆道提出的“游而不定、避实击虚、袭拢不断、扬长避短”的战法十分适合漠骑,平时诸部落各自为战,分散寻找战机,袭杀郑军的侦骑、小股巡逻部队,遇到郑军大队来袭,先避其锋,然后集结成团趁郑军疲惫出击,取得了不错的战果,特别是对比昆波所部伤筋动骨,众人都觉得与郑军作战就该这样。

    利漫谈笑风声、神采飞扬,大哥失利反衬他的英武,更不用说势力对比发生了变化,不少原先心向大哥的部落纷纷派人向自己表达善意。帐外的护卫进来禀报,“王庭的使者来了。”

    “快请”,利漫站起身准备出帐相迎,却见一个瘦长的身形迈步进来,笑吟吟地道:“利漫汗,别来无剪不恙。”

    “卡律上师,你怎么来了。”利漫惊喜地上前,抚胸行礼。两旁的人纷纷起身行礼,卡律竖起单掌还礼道:“长生天赐福大家。”

    在右侧安好桌几,卡律盘腿坐好,利漫端起酒碗道:“上师远来辛苦,小汗敬你一碗,权当洗尘。”

    在渠逆道的影响下,利漫喜好中原文化,言谈中都带出中原读书人的儒雅,卡律常年在郑国行商、打探消息,对郑国的文化自然了解深刻,相比漠人中原文化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卡律自身便是博学之士,利漫的言行十分符合他的心意,所以卡律一心想让利漫成为汗王,在他的引领下将中原有用的文化引入到草原来。

    饮了一口马奶酒,卡律笑道:“法王和圣女对利漫汗的表现很满意,避实击虚与郑军游斗是草原取胜之道,此次圣女派人运送物资,昆波汗是奔呼带队,利漫汗这里我主要要求来一趟。运来的物资比昆波汗的少一些,利漫汗要多多体谅。”

    利漫笑道:“大哥这次与郑

    军硬斗,损耗不少,于情于理都应该多补充些物资给他,小汗没有意见,若是王庭物资不足,小汗这里还能挤一挤凑些东西给大哥。”

    卡律点点头,道:“利漫汗深明大义,兄弟齐心定能将郑人赶出草原。我此次奉法王和圣女的命令前来,除了运送物资外,还送来了三万人马。法王和圣女都希望利漫汗和昆波汗兄弟两人能坐在一处,研究出一个重挫郑军的办法。”

    …………

    进入六月,草原绿意成河,一直流淌到天边云际,各色的花朵在绿毯上绣上缤纷的花朵,恍如仙境。

    与漠骑的交战每天都在发生,战局朝着有利于郑军的方向发展,漠骑多次针对郑军设伏,由于沙盘的存在,都被郑军识破,王克明等人将计就将反倒坑了漠人几回。漠人总算明白过来,熟知草原地形的优势不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来去如风的快捷。

    漠人这种狼群出猎的战斗方式让王克明头痛不已,小规模的胜利根本没有办法伤及漠人的根本,而天子御驾在镇北城,大军不敢轻离,至多追逐二百余里便会折返,大战变得僵持起来。

    战争让漠民不敢在镇北城五百里以内放牧,放弃了大片的草原后漠人不得不前往更北的地方放牧,而牛羊得不到草料数量在逐渐减少,加上青壮都响应法王的征召前去打仗,老弱妇幼难以照料那些牛羊。漠人的数十万大军聚集,每日消耗的给养不在少数,缇珠圣女看着逐渐变空的仓库,眉头就没有舒展过。郑军的日子也不好过,数年积累下的粮草正在飞速消耗,而要从境内补充粮草,运一斤粮食要消耗三至五斤,看着户部呈来的消耗钱粮的数目,石方真着实肉痛。

    六月将尽,太子石重伟转来安西大都督杨祥亮的一份奏章,奏章提及据西域的暗探禀报,以戎弥国为首的西域诸国开始聚兵,有再组联军入侵之势,安西都护府可战之兵仅有八万,杨祥亮一面征召新兵一面将屯兵组织起来训练,同时向朝庭告急,请随时派发援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石方真为平定北漠从四大都护府抽调了过多的兵马,此时自然感到捉襟见肘。四大都护府,仅剩下安南和安东都护府还能抽出些兵马,眼下苗寨与郑国关系密切,应该可以腾也些人手来。

    颁下圣旨从安南都护府抽调二万人马,安东都护府抽调二万人援助安西都护府,石方真下旨召王克明、苗铁山等前线将帅回镇北城议事。经过二个多月的拉锯战,石方真意识到想到一举平定北漠这个忧患有些急切了,自己至多呆到八月就要回京,剩下两个月的时间要抓紧了,最好能歼灭二三十万漠骑,那样漠人在二三十年内便难以对郑国构成威胁了。

    当然,石方真有一个梦想,那便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漠人王庭,自有北漠以来,一千五百余年间,中原军队唯有一次杀至漠人王庭边缘,自己如果能率军夺取漠人王庭的

    话,文治武功肯定会记于史书。

    军事会议一开就是三天,江安义作为军中参议有资格列席旁听,还有一个差事就是坐在角落里与一众参事记录,晚间将这些记录整理成册。以大帅王克明和周山侯为首的一派力主徐徐推进,坚持打上个三五年,耗尽漠人元气,再派兵扫荡草原;而以齐新文、祝谨峰以及京中十六卫将领、世家出身的将领纷纷认为应该一鼓作气夺下漠人王庭,成就千古功业。

    无疑后者占据了上风,江安义也支持一鼓作气荡平漠人,要不然年年征战国内百姓困苦不堪,说不定北漠未平国中先敌,长痛不如短痛,拼却伤亡二十万人也要将漠人逐出千里之外。

    天子石方真最后下旨在八月结束前与漠人决战,直捣漠人王庭,鉴于他在镇北城大军为保护他的安全不便远离,石方真决意随中军一同出征。石重仁十分欢喜,父皇要出征他自然要随侍在身边,而江安义也有了机会上沙场。

    镇北城留下十八万守军,大军八十万分成六组,形成梅花样式将天子所在的中军拱卫在中间。行军的路线十分清晰,直奔漠人王庭,沿路对于漠骑的诱敌、袭扰一概不管,八十万大军如同五指聚成铁拳,朝着王庭直挥而去。

    除了八十万大军外,随军的夫役多达六十万人,赶着马、推着车运送着粮草物资随同大军出行,保障大军供给。大军日行进四十里,不贪多、不躁近,昆波和利漫两部劫粮、夜袭、冲阵办法用尽,可是面对刺猬般守卫严密的郑军无技可施,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半月后郑军就会到达王庭。

    …………

    漠北王庭,一片慌乱,金帐内,缇珠圣女和法王召集众人商议对策,昆波和利漫带着麾下的将领都来议事。

    “郑军距王庭仅有八百里,按照脚程计算再有二十天左右就能到达王庭。”左大沮渠须卜纳英在牛皮图上指点着郑军的位置,继续道:“当初决定与郑军游斗,可是郑军仗着人多、军械优良,不理会我军的袭拢,坚定地向着王庭进攻,王庭乃是草原部落的圣地不容侵犯,我军务必在郑军到达王庭之前与之决战。”

    利漫冷声道:“郑军结成五瓣梅花阵型,无论从哪一面冲阵会遭遇到左右两边的夹击,就算能冲进郑军营寨之内也难以杀出。如果让勇士们硬攻,恐怕勇士们死尽了也挡不郑军前进的脚步。”

    “那按你的意思便眼睁睁地看着郑人打到王庭来,勇士们就算战死也不会让郑军踏进王庭一步。”昆波看到利漫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出声讥道。

    金狼军首领恩翰指着王庭四百里处的平原道:“此处开阔平坦,便在此与郑军决一死战。我军有六十余万,郑军不过八十万左右,而且远道而来,行军近月,疲惫不堪,我们便按照郑人那个五瓣梅花阵五面出击,让他们自顾不暇,像狼撕咬猎物一样,一口口把郑军撕成碎片。”

第七百七十一章生死大战

    七月的草原绿到了极致,蓝天白云装点的绿毯美不胜收,跟随着中军一同行进的洛怀王从马背上俯下身,轻易地揽起大丛的花朵,蜂儿不舍花的芳香,“嗡嗡”地围着花儿打转,被马蹄声惊飞的鸟儿在蓝天掠过条条丝线,惊得天边的野马、野羊在草丛中飞奔。

    石重仁嗅着怀中的花香,感叹道:“书中说漠北草原一碧万顷、沃野千里,真正置身其中方知天地广大,使人心胸开阔。江师,如此美景怎不见你诗兴大发,小王都忍不住在吟上几句,唔,有了,绿草青青到天边,放马急驰踏花香……”

    江安义苦笑无语,自从天子让石重仁跟在江安义身边学些诗赋,石重仁便改称他为江师。天子三子,能成为其中两人口中的老师江安义还是有些得意的。洛怀王聪慧过人,学一晓三,能教这样的弟子原本是快事,可是他生性跳脱,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江安义遇到这个的学生倍感头痛。

    六月二十六日出兵北上到今天已经足足有三十天,距离漠人王庭仅有四百余里,越接近王庭,每天发生的战斗便越多,大军每时每刻都处于紧张的待战状态,有几人还有心情欣赏草原美景。

    传令兵连续不断地将各部行进的情况禀来,王克明就像蛛网正中的蜘蛛时刻了解着大军动态,越接近王庭,王克明越发谨慎小心,与漠人的决战很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爆发。

    左侧快马飞驰而来,王克明看到高高飘扬的红旗知道苗铁山部已经接敌,不等快马驰近,身后又传来马蹄声响,片刻之间五匹快马举着红旗先后来报,漠骑分成五部,分别向郑军发动猛攻。

    苗铁山部率先接敌,听到马蹄声雷动,苗铁山立即传令布防,三十架绞车弩从马车上卸下一字排开,步兵方阵迅速成型,盾牌立地,长枪竖起,长弓待发,轻骑在后,重骑整装披甲,忙而不乱。

    攻打苗铁山部的是昆波,十万漠骑如同溃堤的洪水般冲涌而来。百步外,“崩崩”声中,绞车弩射出长箭,漠骑策马避让,后面的马匹躲闪不及被长箭穿透,连人带马被长箭带着往后,砸倒一片。

    紧接着,阳光被利箭遮蔽,交织的箭只在空中相撞,如同箭雨般掉落,青青的草地瞬间插满了密密的箭只,像极了丰收的麦田,只是麦田里流淌的是鲜血。

    马蹄踏在盾牌之上,将盾后的士兵踩倒,数根长枪直刺过来,弯刀扫过枪头落地,侧旁的长枪狠狠扎入马腹,马儿痛嘶人立,马上的骑士紧夹马肚,不料弩箭飞来扎入面门,惨叫地落地,被后面涌来的马蹄重重地踏了上去。

    号角声、战鼓响,马嘶人吼,利箭嗖嗖,刀矛入肉时的钝响伴着惨呼,马蹄声掩盖了倒地时发出的轰响,绿色的草原被鲜红的血色取代。方圆百余里鸟儿绝迹,便连蜂蝶在刀光箭影中也无处藏身,冲杀、挥砍、

    碰撞、倒地、呻吟,青青草原迎来一场血祭。

    中军大帐,大军交战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石方真和王克明站在沙盘旁,军中参事根据情报不断地变换着沙盘上军队的位置,大战从未初开始,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郑军伤亡已经高达三万多人,齐新文部、张源官部、庞庆中部数次出现险情,要不是中军及时派兵支援,恐怕已经被漠骑杀到了中军所在。

    申时,漠军退去。石方真召集各军主帅议事,此战郑军伤亡已经超过四万,让石方真稍感安慰的是漠军的伤亡与郑军相差无己,郑军在人数上多过漠人,总的来说没有吃亏。

    王克明道:“今日交战的漠骑约在五十万,看来漠军是想在此与我军决战,若能一举歼灭二十万以上的漠骑,此次北征便胜券在握。漠人打算在此与我军决战,各部晚间谨守营寨,不可出击,以防为敌所趁。”

    等王克明布置完,石方真道:“我军距王庭仅有四百里,胜利已然在望,众卿咬紧牙关再接再励,待夺下漠人王庭朕便将漠北草原分赏给大家。”

    欢声雷动,分疆裂土这样的好事百年不遇,帐中众人无不精神振奋,更有心急的目光瞟向帐中放置的沙盘,盘算着选取哪块水草肥美之地。

    “众位爱卿,朕不恪封赏,但谁要临敌胆怯致使大军失利,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给完甜枣后,石方真开始挥舞大棒,道:“漠人的彪悍诸位也看到了,谁胜谁负尚未可料。若是我军得胜,千年忧患得以平定,朕与诸卿都能名留青史,但若此战失利,朕便是后人眼中穷兵黩武的昏君,朕成了昏君,诸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诸卿,为了朕和你们的将来,绝不容有丝毫闪失。”

    晦月不明,郑军的营寨却灯火通亮,将暗黑的天空映成红色。草原没有树木,扎营所用的木材只能靠役夫拖运,土墙堆成寨墙,将长枪捆扎在横杠之上便是拒马,地面上撒满了铁蒺藜,漠骑要想悄无声息地劫营绝避不开了望楼上军丁的眼睛。大营内秩序井然,值守的巡逻队交叉经过,到处都有关卡,没有口令在营内寸步难行,更有军情司的高手在暗中护卫,防备漠人高手潜入。

    戌正一刻,号角声响起,大营开始安静下来,军兵们开始休息,白日沙场搏杀早已疲累,片刻之后军营中一片鼾声,盖过了草中的虫鸣。

    午时,弯月被云遮住,草原上一片漆黑,了望楼上的兵丁开始换岗,就在这个时分,一个黑影悄然地趟开铁蒺藜,如同狸猫般潜入壕沟之中,侧耳听了听,灵巧地钻过拒马,来到土墙。此处是两处了望塔的中间,火把光芒被夜风吹得零乱,暗影摇晃仿如鬼影。那黑影悄无声息地翻上土墙,一晃身落在帐蓬的暗影里,三晃两晃向着大营深入潜去。

    郑军外围五营,每营十二万大军,营寨之间互相连接,围成数

    十里的大圆,将二十万中军护卫在其中。黑影潜入的大营是苗铁山所部,营寨长约七里,厚达三里,帐蓬超过万顶,面积跟一座县城差不多大小。

    月光在乌云后一闪,月光正好照在那黑影扬起的脸上,豹头环目,脸如铁铸,脖粗背厚,身材魁梧,铜铃般的巨目精光一闪,勒哈往牛皮帐上一伏,片刻之后脚步声齐整,一队巡逻兵从帐蓬前走过,没有发现隐伏的勒哈。

    白日大战结束,昆波率军回到驻地,虽然杀死了不少郑军,但漠人的伤亡也不小。整个驻地士气低沉,原本众人以为软弱的郑军会在攻击下溃逃,结果并不如人意。黑狼骑出动两次,每次都被郑军重骑截住,一万黑狼骑竞然被五千重骑撞得七零八落,最后只能仗着速度上的优势避让,让昆波在内的众漠将有些垂头丧气。

    吃晚饭的时候众将起了争执,有人提议今夜前去袭营;有人却认为经过多少袭扰郑军防守严密,袭营得不偿失。看到有人唉声叹气,心气已失的样子,昆波怒斥道:“长生天在看着我们,你们的妻儿老小家人部众们在等着我们获胜的消息,千年以来我们的放牧歌舞之地难道要让与别人,你们的子孙后代难道想做郑人的奴隶?身为草原勇士,为了长生天赐给我们的荣耀,唯有死战到底。”

    被昆波怒吼了一通后,众人振奋了些。勒哈道:“郑人皇帝也随军而来,我今夜便去取了他的人头,郑帝一死郑军必乱。”

    天暗下来后,勒哈带着两名随从来到郑营之外,将马交给随从,勒哈独自潜入营中。仗着灵觉过人,勒哈事先避开巡逻的兵丁,那些军情司的高手功夫远逊于勒哈,没有人发现他。勒哈并没有前往帅帐,而是从大营一穿而过,向着中军大营而来,他的目标是郑帝石方真。

    中军大营旁边有处缓坡,坡顶篝火闪烁,五个人围坐在火旁,勒哈悄然地潜过去,离着篝火十余丈伏在草丛中,风送来几个人说笑的声音,勒哈分辨了几个的气息,气息绵长平稳,应该是郑人军情司中的好手。

    缓坡视野开阔,要避开这些人的视线潜入大营要绕大弯,勒哈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西落,距离天亮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了。勒哈盘算自己要潜入大营,还要折返,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咬了咬牙,勒哈在草丛中潜行向上摸去。

    大战让牧人远离,没有牛羊啃食,牧草长得三尺多高,风吹草动发出“刷刷”的声响,掩盖了勒哈移动的声息。夜风凄冷,五个人在火上烤着羊肉,酒香顺风飘入勒哈的鼻端。

    勒哈微微冷笑,饮酒之后人的反应会迟钝,自己潜近篝火两丈的距离,这五个郑人居然丝毫没有查觉,是他们的死期到了。脚尖一蹬,身形如同利箭般射出,勒哈有头为锤,直撞向背对自己而坐的人后心,双手探出,分别击向左右两侧。

第七百七十二章高手相搏

    “蓬”,那个背对勒哈之人被头椎撞得骨断筋折,身形向篝火扑去,他左右侧的两人来不及转脸便感觉到凌厉如刀般的劲气,坐在地上行动不便,其中一人机敏想就势倒地滚开。身形刚歪倒,劲气便落在腰上,如同尖刀钻入体内,将内脏搅得稀烂,另一个更是直接被一掌拍死。

    死尸栽倒在篝火之中,木炭被激得四溅,毛发被烧的焦臭味让人作呕。另两个坐得稍远之人惊得弹身而起,知道遇到了漠人高手。同伴瞬间被杀死,两人知道不是对手,分头向营寨跑去。

    勒哈并未站起身,伸手在地上一拍,身形如箭般平射而出,眨间追上其中一人,左掌拍出,“啪”的一声,那人的双腿被打折。勒哈没有继续下手,右掌按地,身形改变方向,朝另外一人追去。

    那人拼命地飞掠,已经奔出两丈多远,勒哈迅捷如风,隔着丈许远便一掌劈出,那人听到背后恶风尖啸,忙往侧旁跳开,劲风从身侧削过,飘拂的衣袖一角随风飘落。那汉子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真气能斩断飘柔的衣袖,这功力岂是自己能逃脱的。开口正要求饶,勒哈走近一掌拍在他的头顶,将颅骨拍碎,死尸栽倒。勒哈转身来到那个折腿汉子身旁,脚尖点在他的胸口,真气透体而入,那汉子心脉震断吐血而亡。

    勒哈站在矮岗之上,郑军的中军大营一眼望不到边。勒哈听卡律说过,中原人以自己为中心,郑国皇帝更是处于大营的正中位置,自己只要潜进大营为正中方向查探,就一定能找到郑皇的住处。郑国不乏身手高明的好手,郑皇身边肯定有高手护卫,自己得手的机率并不高,但战事不利,为了草原儿女安危,唯有行险一搏。勒哈冲着天上弯弯的月亮合十祷告:愿长生天护佑。

    趁着月亮被云遮住,勒哈潜入中军大营,摸索着往正中探去。走进二三里,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有刺客。”

    十几步外停着几辆车,勒哈以为是空的,不料车帘撩开,数只利箭从里面朝自己射来。勒哈俯身避过利箭,就听四面八方传来衣袂飘风之声,数十人朝着这里跃身而来。

    被发现了,勒哈不敢停留,闪身朝外闯去。锣声响起,前面火光通亮,身处大营如果被包围,就是千百个勒哈也会被困死。勒哈身形急闪,朝着左侧掠去,前面有黑影拦路,勒哈想也不想,用尽全力一掌劈出。

    在萨都教中,勒哈的武功排得进前五,已踏进炼神还虚之境,要不然也不敢孤身直闯八十万郑军的营寨前来刺杀郑皇。拦路的军情司好汉应掌劈飞,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勒哈阳神腾空,虽是暗夜对他来说四周郑人的动静有如白昼所见。

    身形不进反退,往右三步,隐在一顶帐蓬之后,左右两道身影交叉闪过,勒哈趁着空档向前直闯,再右拐,和搜寻他的郑人捉起了迷藏。暗夜之中人影幢幢,多数人分不清敌我反而给了勒哈可趁之机,只是四处的火把接连亮起,

    郑人高手也会闻声赶来,勒哈知道给他的时间和空间不多了。

    四面皆敌,要想悄无声息地闯出营寨已不可能,勒哈迅速地脑海中勾划出一条最短的路程,离西北方向的寨墙只有四百步不到,只要能闯出寨去,勒哈自信再多郑军也抓不住了。

    从身旁的帐蓬闯入,双掌急挥杀死帐内的兵丁,顺手拿起一把弯刀,劲气从刀锋吐出刀芒,牛皮帐蓬有如纸制,裂开个大大的“丁”字型口子,勒哈从口子窜出,反背一刀,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勒哈也不回看,身子直往前窜,刀光闪处无人可挡,十几个呼吸就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了望楼了。

    刀光再绽两道匹练,逼退前面挡路的两人,勒哈停住脚步急喘了几口气,杀到这里拦路之人明显高明了许多,刚开始时随手可以将人劈倒,现在仅能将对方逼退,剩下的七八十步拼着受伤也要尽快闯过,勒哈已经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如果让郑兵布成阵型拦住去路,自己便是肋生双翼恐怕也飞不出去了。

    厉叱一声,弯刀在身前飙出一道白色匹练,识货之人知道之刀锋发出的刀芒无坚不摧,只能用同样的真气罡芒抵挡。看到身旁之人纷纷向旁躲闪,有位校尉仗着身披明光铠,举着盾牌向白芒迎去。“蓬”,盾牌被劈成两半,那校尉身被斩断,明光铠发出“当”响,鲜血从铠甲中崩射出来,校尉惨叫着倒在地上。

    勒哈身形随在匹练之后窜出,身侧两边传来恶风,勒哈运气护体,袭来的真气击在护身真气之上发出破革之声,勒哈感觉体内气血翻涌,身形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一鼓作气向前闯去。

    了望塔就在前面二十步,箭如雨点般泻来,勒哈心中暗喜,箭雨给他造成的麻烦远小了身后的追兵。手舞钢刀在身前布起刀墙,接连杀退几名追兵,勒哈已经来到寨墙边,正要纵身跃起,身后传来洪钟般的声音:“阿弥托佛,施主暂且留步。”

    凌厉的劲气破空啸响,听在勒哈的耳中自知轻重,勒哈暗叹一声,来人功力不在他之下,如果硬扛一下逃出寨外,估计也逃不脱郑军的缉拿啊。短暂之间勒哈做出决定,身形纵起,人在空中转向,双掌向着劲气迎去。

    “蓬”,借着劲气的反推力越过寨墙,勒哈得意地“哈哈”大笑,看到五步外光亮的头颅在火把中闪闪发亮,加上方才那句“阿弥托佛”,勒哈知道是佛门中人,高声喊道:“多谢大师相送。”

    哪料从了望楼上传来一声苍老的女声,“接老身一掌再走”。勒哈眼角余光看到一道紫光急射而来截断去路,无奈之下勒哈只得沉气下坠,重新落回寨墙之内。两个不次于自己的高手拦路,勒哈暗道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一名灰衣老妪从了望楼上飘落,与和尚一左一右将勒哈围住,无数兵丁涌来,迅速围成圈,勒哈知道自己逃走的机会渺茫,竖起单掌问讯道:“萨都教勒哈见过两位。”

    “老衲明普寺广方

    ,见过上师。”

    萨都教是漠人的精神支柱,教中高手与军情司拼得你死我活,郑军对萨都教的情况自然了解,一法王四上师八上人十八尊者是谁连天子都能说出,勒哈报名广方大师便知道他是谁。

    “老身何文琴。”灰衣老妪冷冰冰地道。

    勒哈心中一沉,他听卡律说过郑国武林分为十大门派,高手众多,明普寺广方和这个紫辰门门主何文琴都是顶尖高手,没想到他们居然屈尊来护卫郑国皇帝,不用问郑国皇帝身边还有不少这样的高手,自己前来刺杀郑皇有些莽撞了。

    “我对中原武功钦慕已久,没想到在些遇到两位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借此良机便向两位讨教一番,看看是中原武林厉害还是漠北功夫高深。”勒哈看到郑军越围越厚,无数箭只指向自己,要想脱逃难比登天,索性拿话扣住广方大师和何文琴,以比武论高下单打独斗。勒哈眼光四射打量着四周,打算出其不易抓个重要人物当作人质赎身。

    广方大师是个武痴,闻言笑道:“勒哈上师既然有此雅兴,老衲便向你请教几招。老衲早就听闻萨都教以天地为师,武功别具一格,可惜一直脱不开身前往漠北,此次随军前来正有心向萨都教的高人请教,真是天从人愿。勒哈上师,请。”

    勒哈见广方大师走近,竖在胸前的单掌前指如刃,刺向广方大师的前胸,广方大师双掌一合,将那道气刃夹在掌中,劲气一溢,气刃被夹散。勒哈单腿立地,身形有如风吹直草急速地抖动,另一条腿踢出数道鞭影,将广方大师的全身上下都罩在鞭影之中。

    “好武夫”,广方大师的眉眼露出喜色,双手分开,十指有如兰花绽放,每一朵花都迎在鞭尖之处,破空之声暴响,鞭消花谢归于平静。

    人群之外一阵骚乱,很快一座高台在十丈外竖起,高台之上站着二十多个人观战。勒哈前来行刺,惊醒了石方真,石方真得知广方大师和何文琴截住了刺客,忍不住想来看热闹。众人劝不住,只好在十丈外搭起高手,石方真身旁都是高手护卫,高台之四周也换上精兵强将,以保天子万无一失。

    江安义没有资格站在台上观战,不过他挤到了内圈的最前面观战,这样的高手对决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广方大师与勒哈交手,劲气狂涌,内圈站立的军兵立足不稳,纷纷向后退去,最前面一圈自然而然地被江安义这样的高手占据了。

    明普寺的伏魔功江安义闻名已久,他也曾与洪信大师较量过几招,伏魔真气刚猛绝伦,广方大师双拳如同两柄重锤,将勒哈的身形罩在劲风之中。而勒哈有如风中柔草,身体扭动,劲气从拳、腿、腰、肘、腰等处随意激发,让人防不胜防,偏生阴柔的体型发出的劲气至阳,与伏魔真气相抗毫不逊色。

    两人棋逢对手斗得兴起,长呼短啸接连发出,江安义等观战之人看得眉飞色舞,受益非浅。

第七百七十三章异变突起

    江安义与萨都教的伏鹰和熊罴动过手,并且在两人合围之下杀死熊罴从容逃走,难免对萨都教有些看轻。可是今日看勒哈与广方大师交手,江安义冷汗潺潺,不说当年的他,便是处于顶峰时的自己遇到勒哈也难以取胜,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勒哈身形变幻莫测,随着火把摇曳的光芒有如鬼魅闪动,广方大师一力降十会,出手恍有龙象嘶吼,声势惊人,神魔相会,一争高低。

    身处重围,勒哈难以全心投入,目光不时地瞟向四处,远处搭起高台灯光通明像是点亮的火烛,在黑夜之中分外醒目。不用问高台之上是郑国的重要人物在观战,指不定郑皇就在上面,能抓住高台上的重要人物做人质,或许就能脱身。不过勒哈知道高台上下满是高手护卫,机会十分渺茫,唯有乱中寻机。

    打定主意勒哈身形游走不定,渐渐向右侧靠去,双掌齐挥后紧接着左腿鞭出三道劲气,趁着广方大师身形略退,勒哈向着二丈外的人群扑去。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勒哈怒吼一声,迎着箭雨直扑过去,真气在身前布起防御,箭只射在气墙之上被纷纷震开。

    勒哈知道机会只在眨眼之间,真气毫无保留地向前劈出,最前面的武林人物不敢摄其锋,纷纷闪身往两旁避开,真气重重地落在盾墙之上。就像急冲过来的重骑撞在盾牌之上,顿时盾牌破裂,持盾的军士被真气震得口喷鲜血,纷纷倒地,在勒哈身前出现一道窄缝。

    高台之上石方真发出一声怒斥,“该死”。黄喜随侍在天子身后,石方真亲征漠北不可能带上一批太监宫女,所以这位军情司使大人很主动自觉地要求到天子身边服伺。听到天子的怒斥黄喜心中一颤,那些军情司的江湖人在勒哈扑过来时纷纷躲避,致使包围圈出现缝隙,若让勒哈杀进人群之中,说不定还真有一线生机。

    广方大师发出一声怒吼,勒哈与他争斗居然寻机脱逃,简直是对他的愚弄。纵起身形朝勒哈追去,口中怒吼道:“胜负未分,上师且慢走。”

    五六条长枪从不同角度向勒哈扎来,勒哈不以理会,长枪扎在他身上高高弓起,勒哈劲气往外一吐,长枪“啪”的一声折断。前冲之势不减,勒哈双手左右一划,两道狂飚涌出,挡在前面的军兵跌跌撞撞向旁边栽倒,勒哈趁机闯入人群之中。

    身后,广方大师已经来到人群之前,距离勒哈不过一丈半远,可是两人之间倒卧着不少受伤的兵丁,广方大师投鼠忌器,不肯直接踩上那些兵丁,只得拔身而起,凝气如锤,砸向勒哈的后背。

    勒哈对身后广方大师的举动一清二楚,前面阻敌后有追兵,索性脚尖一点也拔身而起,往那些兵丁的头上踩去。真气锤砸倒一片,广方大师急得直念佛,一时间束手无措。

    江安义看到勒哈的身形

    在诸人头顶上兔起鹘落,心神一动,从旁侧的一名校尉手中借过张硬弓,弯弓搭箭。灵觉锁住三十步外的勒哈,箭如流星直射勒哈的后心,勒哈感到后背有如针扎,转身看到一箭射来,伸指将箭只弹飞,不等他喘息,第二箭又至。

    伸手拈住箭只,指尖传来丝丝炙意,勒哈怒视弯弓的江安义,随手一抖,箭只有如被强弓射出,尖啸着射向江安义。勒哈真气凌厉,江安义不想硬接,但若躲闪身后之人要遭殃。转瞬之间做出决择,用强弓背由下往上扫向箭只。

    “当”的一声,弓背扫在箭尖处,箭只向上高高弹起,江安义感觉持弓的手像被鹰啄了一口,顺着弓身传来的震力让气血翻腾,胸口烦闷,只是手投的箭只就有如此威力,勒哈的功力可见一斑。江安义射箭提醒了众人,那些神射手纷纷弯弓向勒哈射去,勒哈无奈只得落回地面,在人群之中游走,躲避着广方大师的追击。

    号角声响起,兵丁像潮水般往两旁闪去,广方大师看着勒哈也想随着人群闪避,哪肯让他遂意,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勒哈身形诡异地向后弹起,如同跳蚤般地往高台处蹦去。

    三蹦两窜,勒哈来到江安义身前,刚才军情司的江湖人闪避造成眼下的乱局,身后不远便是天子所在的高台,江安义不能闪避。手中强弓横扫向勒哈,只要纠缠片刻,广方大师就会赶到。

    勒哈看到弓扫来,毫不迟疑地伸手抓去,真气尚着弓身向江安义袭去,勒哈准备将江安义一下震死。江安义感觉自己的元玄真气被勒哈的真气逼得迅速后撤,异种真气沿着经脉向丹田处袭去,江安义大惊,若是被勒哈的真气震破丹田,自己小命难保。

    危急关头,江安义记起洪信大师说他体内经脉宽广,兼之奇经八脉贯通,河宽水未增多,致使真气不足,要想迅速恢复,需大能者往体内灌注真气,贯通任督二脉,打通三关,直达混元至境,甚至能踏入炼虚合道之境。

    眼看勒哈的真气就要侵入丹田之中,左右是死,江安义索性不再抵御,放空经脉,任由勒哈的真气在体内肆行。勒哈脸带狞笑,眼前这个郑人年纪轻轻居然也练出不弱的内力,可惜他遇到了自己,四十多年苦练修至炼神返虚之境,世间有几人能够抗衡。

    感觉到阻力一空,勒哈笑容更盛,显然这个郑人认命放弃抵抗了。真气在空空的经脉内横冲直撞没有丝毫抵抗,勒哈脸上的笑容凝住,这个郑人的体内像是个无底部,自己充裕的真气就像进入了无底洞中,探不出深浅。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勒哈咬咬牙,只能全力将真气往江安义的体内输去,等到真气灌满将这个郑人炸成碎块。

    广方大师已经赶到,大喝一声,“上师小心了”。单掌向着勒哈的后背印去,勒哈骑虎难下,有心回身迎战广方大师又不甘心放

    过江安义,而且良机已失,就算他转身迎敌也逃不过被擒的命运。勒哈恨极江安义,若不是这个郑人先用弓箭打断自己从人群头顶脱逃的机会,接着出人意料地体内空荡耗尽自己的真气,自己怎会落入这种尴尬局面。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勒哈不管不顾背后广方大师的重击,将自己体内最后一丝真气也吐向江安义,江安义感觉体内鼓胀欲裂,这一下“吃”撑了。洪信大师教过江安义打通任督二脉之法,江安义强忍住不适,引导真气往任督二脉冲去,强劲的真气势如破竹,“噼啪”的炸响中真气直冲识海,江安义感觉识海之中清凉舒适无比,真气直冲而下至达丹田,体内真气有如雨后春笋勃然而生,真气外吐从弓身反扑过去,勒哈感觉弓身有如炙铁,惨呼一声松开手。后背一痛,广方大师的右掌印在后心,勒哈全力对付江安义并未用真气护体,这下结结实实地印中,立时从口中窜出鲜血,身体发软往地上栽去。

    阳神再次腾空而出,一切尽在掌握,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让江安义激动得流出泪来,他终于有了自保能力。还不等江安义绽放笑容,体内异种真气与元玄真气相斗起来,经脉有如刀刮,江安义痛哼一声,喷出一口逆血。

    广方大师见状,连忙伸指点向江安义,一股柔和的气息将心脉护住,江安义连连吸气。广方大师问道:“江施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勒哈真气所伤?”

    “大师,方才我将勒哈的真气引入体内疗伤,现在自身的真气压不住勒哈的真气,体内有如战场,真气相互冲撞,我控制不住。”江安义边说边顺着嘴角淌血。

    广方大师从洪信大师知道江安义在姜州遇刺时激发奇经八脉致使功力下降之事,他还和洪信大师研讨过疗伤之法,知道可以用外来真气充盈体内打通任督二脉的办法来恢复功力。可是这种情况要求极苛,一是要大能者不牺真气,二要真气相合,至少输入的真气要中正平和,不会引发体内原有真气冲突。江安义的元玄真气阳亢,勒哈的真气虽然也属阳刚,但两者并不相融,在体内自然要争斗。

    勒哈被抓住,石方真带人从高台上下来,看到江安义吐血不止,在广方大师的扶持下才勉强站住。石方真认定江安义为阻挡勒哈才受伤,想起军情司的江湖人避走而江安义悍勇不退,才让勒哈被擒。勒哈胆敢孤身前来行刺自己,又在数十万大军中横行,如果被他逃脱不光自己的颜面丧失,对军心也是重大的打击,江安义之功不谓不大。

    想到这里,石方真道:“江卿放心,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广方大师,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替江卿治好伤,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向朕开口,朕绝不悋惜。”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广方大师口诵佛号,“阿弥托佛,老衲遵旨。”

第七百七十四章魔功救急

    体内真气冲突不定,江安义感觉经脉内有如无数小刀在来回切割,激得连连呕血,时晕时醒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住处。

    一股柔和的内劲透体而入,江安义感觉略为清醒了些,耳边传来广方大师浑厚的嗓音,“江施主,你体内真气乱窜,命在旦夕。天子命老衲救你,若是没有勒哈的真气老衲倒是可以用自己的真气替你疗伤,可是此时勒哈的异种真气充斥你的经脉,老衲若强行施为,恐怕你要经脉炸裂而亡。”

    江安义呕出一口血,喘息地道:“大师,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保命了?明普寺执天下武林牛耳,藏经阁收藏着自古以来的武学秘本,肯定有办法救我的。”

    生死面前,几人能做到淡然,江安义满怀希翼地恳求道。身后默然,江安义的心逐渐沉下去,广方大师不说话,恐怕是没有希望了。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广方大师输入的柔和真气唤醒。

    “江施主,老衲确实有一门功法可以解决你这种状况,不过此法传自魏朝邪教,是魔功,老衲无意中得到,曾发誓绝不外传。”广方大师沉声道:“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救江施主老衲宁愿犯下妄言诫,不过江施主要答应老衲绝不可将此功传于任何人,否则老衲罪孽深重难得解脱,阿弥托佛。”

    江安义听说有救,精神一振,满口答应道:“大师放心,江某若妄传一人便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功名为冥化功,以任脉为基,督脉为海,安义你任督二脉打通,正可修习此法,也是你的缘法,善哉善哉。五心朝天,左掌立于胸前,拇指、无名、小指内扣,气息由丹田而起,散于诸脉之间,储于三十六穴……”

    江安义按照广方大师的话语,将真气散于经脉,顿觉烦闷消减,全身上下变得说不出的舒畅,由丹田处生出的明玉真气游走全身,有如全身浸在温水之中,飘飘然直欲飞升。

    等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光亮,阳光从帐蓬的开口直射而入,江安义能清晰地体念到每颗尘埃在光柱中运行的轨迹,伤势不仅全愈,似乎还有增长。侧面广方大师睁开眼,道:“江施主,你醒了。”

    江安义跳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满是感激地冲着广方大师施礼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广方大师受了江安义一礼,道:“江施主无事就好,且坐下,老衲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江安义应了声“是”,盘腿在广方大师对面坐好。

    “我听洪信师侄说江施主是我佛门护法。”广方大师含笑开口道。

    “不错。”江安义从脖项上取下红绳,取下护法牌,护法牌旁边还有三粒念珠。江安义摩挲着念珠,深情地道:“这三粒念珠是广明大师所赠,那串佛珠是广明大师的师傅赠与他的,广

    明大师说与我有缘赠我三颗,代表‘佛’、‘法’、‘僧’三宝,让我随身戴好,让我奉善弃恶,金刚伏魔修成正果。”

    广方大师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托佛”,从江安义手中接过护法牌和念珠,叹道:“老衲与广明师弟相识六十余载,情同手足,不料想他比我更早脱离苦海修成正果。江施主,师弟向来慧眼识人,他既然认同你,老衲也安心不少。”

    将护法牌和念珠交还江安义,江安义随即戴好。广方大师道:“救你之前老衲曾告诉过江施主,这门冥化功是魔功,是二百四十年前大魏时期的狂魔李向天所创。冥化功能吸别人功力储为己用,此功阴损害人能迅速成为内家高手,据称修习此功能让人飘飘欲仙,欲罢不能。修习此功过久,人便会变疯魔,嗜杀成性,当年李向天凭借此功创建问天帮,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为平息患乱,魏明帝出动大军与武林高手联手方才将问天帮剿灭,李向天也被杀,修习过冥化功的人被斩杀殆尽,冥化功法不知所踪,武林中再未听说有人会此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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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四章魔功救急

    体内真气冲突不定,江安义感觉经脉内有如无数小刀在来回切割,激得连连呕血,时晕时醒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住处。

    一股柔和的内劲透体而入,江安义感觉略为清醒了些,耳边传来广方大师浑厚的嗓音,“江施主,你体内真气乱窜,命在旦夕。天子命老衲救你,若是没有勒哈的真气老衲倒是可以用自己的真气替你疗伤,可是此时勒哈的异种真气充斥你的经脉,老衲若强行施为,恐怕你要经脉炸裂而亡。”

    江安义呕出一口血,喘息地道:“大师,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保命了?明普寺执天下武林牛耳,藏经阁收藏着自古以来的武学秘本,肯定有办法救我的。”

    生死面前,几人能做到淡然,江安义满怀希翼地恳求道。身后默然,江安义的心逐渐沉下去,广方大师不说话,恐怕是没有希望了。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广方大师输入的柔和真气唤醒。

    “江施主,老衲确实有一门功法可以解决你这种状况,不过此法传自魏朝邪教,是魔功,老衲无意中得到,曾发誓绝不外传。”广方大师沉声道:“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救江施主老衲宁愿犯下妄言诫,不过江施主要答应老衲绝不可将此功传于任何人,否则老衲罪孽深重难得解脱,阿弥托佛。”

    江安义听说有救,精神一振,满口答应道:“大师放心,江某若妄传一人便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功名为冥化功,以任脉为基,督脉为海,安义你任督二脉打通,正可修习此法,也是你的缘法,善哉善哉。五心朝天,左掌立于胸前,拇指、无名、小指内扣,气息由丹田而起,散于诸脉之

    间,储于三十六穴……”

    江安义按照广方大师的话语,将真气散于经脉,顿觉烦闷消减,全身上下变得说不出的舒畅,由丹田处生出的明玉真气游走全身,有如全身浸在温水之中,飘飘然直欲飞升。

    等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光亮,阳光从帐蓬的开口直射而入,江安义能清晰地体念到每颗尘埃在光柱中运行的轨迹,伤势不仅全愈,似乎还有增长。侧面广方大师睁开眼,道:“江施主,你醒了。”

    江安义跳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满是感激地冲着广方大师施礼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广方大师受了江安义一礼,道:“江施主无事就好,且坐下,老衲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江安义应了声“是”,盘腿在广方大师对面坐好。

    “我听洪信师侄说江施主是我佛门护法。”广方大师含笑开口道。

    “不错。”江安义从脖项上取下红绳,取下护法牌,护法牌旁边还有三粒念珠。江安义摩挲着念珠,深情地道:“这三粒念珠是广明大师所赠,那串佛珠是广明大师的师傅赠与他的,广明大师说与我有缘赠我三颗,代表‘佛’、‘法’、‘僧’三宝,让我随身戴好,让我奉善弃恶,金刚伏魔修成正果。”

    广方大师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托佛”,从江安义手中接过护法牌和念珠,叹道:“老衲与广明师弟相识六十余载,情同手足,不料想他比我更早脱离苦海修成正果。江施主,师弟向来慧眼识人,他既然认同你,老衲也安心不少。”

    将护法牌和念珠交还江安义,江安义随即戴好。广方大师道:“救你之前老衲曾告诉过江施主,这门冥化功是魔功,是二百四十年前大魏时期的狂魔李向天所创。冥化功能吸别人功力储为己用,此功阴损害人能迅速成为内家高手,据称修习此功能让人飘飘欲仙,欲罢不能。修习此功过久,人便会变疯魔,嗜杀成性,当年李向天凭借此功创建问天帮,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为平息患乱,魏明帝出动大军与武林高手联手方才将问天帮剿灭,李向天也被杀,修习过冥化功的人被斩杀殆尽,冥化功法不知所踪,武林中再未听说有人会此功夫。”

    广方大师轻叹一声,继续道:“老衲年青时行脚天下,曾到问天教旧址游历,无意中在一处山谷发现问天教的秘窟,这本冥化功就藏在秘窟之中。老衲嗜武成痴,忍不住打开功法研读,跟着书中所述气息运转立觉飘然欲仙。与我同行的广德师弟见我神情不对,连忙拍醒我,老衲惊恐万分,这份魔功果然让人上瘾。老衲当即将冥化功拍成碎粉,发誓绝不外传,便是老衲自己也不去修习,只是那功法的内容却被我记下。”

    老衲当即将冥化功拍成碎粉,发誓绝不外传,便是老衲自己也不去修习

第七百七十五章以身为饵

    轻松地突破郑寨后,昆波准备纵马直闯郑人的中军大寨,若能抓住郑皇,北漠的危机可解。

    兰祦焘纵马追上他道:“大汗,郑军势众,切不可孤军深入,先接应其他部落,大伙合力方能成事。”

    昆波点头,拨马向东,正是思翰进攻的方向。

    五千金狼骑尤强于黑狼、苍狼两军,作为金狼军的首领,恩翰不光忠诚、勇猛,而且智谋过人,身经百战少有败绩。他原是挛鞮大汗麾下的千骑长,因杀死挛鞮大汗的侄儿被囚,乌施大汗除去挛鞮大汗后把他放出,恩翰便向乌施效忠。乌施死后,恩翰率五千金狼军全力支持缇珠,才让缇珠成为决定草原去向的共主。

    指挥着漠骑进攻,恩翰注意到郑军的抵抗弱于平时,除了几轮声势浩大威胁不大的弩箭外,郑人龟缩在寨内胡乱往外射箭,并没有出动轻骑特别是重骑迎敌。正在恩翰思量时,郑人营寨后面传来喊杀声,片刻之后寨门打开,昆波汗带着黑狼骑杀了出来。

    仗打到现在,无论是不是郑军的计谋都要往里冲一冲了,恩翰与昆波商议片刻,留下五万漠骑守护后路,剩下的十多万兵马合在一处向郑国的中军大营杀去。

    郑皇就在中军大营,这是每个漠骑都知道的消息,可是中军大营是什么样子,除了勒哈夜里曾摸进去过,其他的人对中军大营一无所知。当昆波和思翰来到郑国中军大营前,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郑军。

    如墙的盾牌一层连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长枪遮蔽了视线,恩翰的目光落在漫天飘舞的旌旗上,沉声道:“郑人早有防备,应该是有意放我们进来。昆波汗,趁此时郑军尚未合围,我们且先退到外寨。”

    昆波满是恨意地看着防御森严的郑军,厉声道:“郑皇就在眼前,岂有后退的道理。恩翰,要退你退,我不抓住郑皇绝不收兵。吹响号角,众勇士,随我冲。”

    号角声响彻长空,昆波率领着黑色狂潮向着盾墙和枪林席卷而去。箭雨铺天盖地,嘶吼伴着蹄声让大地震颤,狂涛和礁石撞在一起,礁石被击碎,浪花溅起,刀枪扬起鲜血,烟尘弥漫天空,十里长的战线在铁与血之中铸练、考验。

    黑狼骑如利刃般切入枪林之中,随后的轻骑不断地将豁口撕裂,弯刀带出团团血花,投枪穿透单薄的皮甲,黏稠的鲜血染红了绿草。鼓声音“隆隆”响起,郑军组成阵势,悍不畏死地向着漠人轻骑压去。

    石方真站在远远的高台上,看着惨烈的搏杀场面,相隔数里仍能闻到风中的血腥味,眼见郑军被漠骑不断地压缩往后,石方真忍不住问身旁的王克明道:“金狼旗、黑狼旗,若能将这两只漠骑精锐歼灭,漠人便元气大伤。王大帅,是不是该出动轻骑了,朕的将士伤亡不少。”

    王克明紧盯着战场摇头道:“还不到时候,要等到苗铁山等人先将外围的漠人逐远,

    我军方能对眼前的漠骑形成合围。如果此时出动轻骑与漠人拼消耗,臣慢支持不到苗铁山等人回援。臣知万岁心有不忍,但慈不掌兵,只能靠消耗这些步兵争取些时间。”

    利漫所部慢慢地接近齐新文所部,喊杀声随风隐隐传来,不等漠骑靠近,郑营寨门大开,黑沉沉的重骑率先杀出。利漫一惊,多次交战的结果让人认识到郑人重骑难撼其锋,只能利用灵活的骑术从侧面袭扰。

    那些漠骑也吃过重骑的亏,看到重骑出现,下意识地勒住战马,齐新文紧随在五千铁骑之后,战机一闪而线,身为沙场宿将,齐新文近乎本能地喊道:“射箭。”

    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着漠骑倾泄,立时马嘶人倒,漠军由部落组成,拔都部的漠骑护卫在利漫身边拨打箭雨,而侧旁的小部落轻骑可不想傻呼呼站在那里等死,纷纷策马向后躲避。

    齐新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到漠军阵线摇动,高声传令道:“擂鼓,出击。”随着鼓声响起,郑军高声呐喊“杀”,士气如虹,重骑沉重的马蹄声就像踏在漠人的心上。

    不断有人策马向后逃去,利漫见军心已失,不想让自己的班底受损,拨马欲退。渠逆道急道:“大汗,郑军急于求战,必是中军吃紧,如果能缠住这部郑军不让他回援,昆波他们就有希望突破中军,大破郑人。”

    利漫略一沉吟,下令道:“且退且战,缠住郑军。”

    号角声响起,漠骑向后退去,避让开居中的重骑,向着重骑左右两侧的轻骑射箭还击。逐出二十余里,齐新文下令重骑停下,准备回援中军。哪知这边刚停下,那边漠骑也纷纷勒马,相隔五百步左右遥遥对峙。

    齐新文暗暗叫苦,看来对方已经识破己方计策,准备缠住自己,按照事先商议,苗铁山和祝谨峰两部放漠军进寨后将会率大部先帮其余三部将对峙的漠军赶跑,然后五部合力回援将攻打中军的漠军歼灭。

    大战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时辰,苗铁山和祝谨峰两部还没能出现在战场,时间若是耽误久了,中军是否能挡住漠军的进攻,一旦中军为敌所破,那这个诱敌深入的计策便成了笑话。

    (请稍等几分钟)

    第七百七十五章以身为饵

    轻松地突破郑寨后,昆波准备纵马直闯郑人的中军大寨,若能抓住郑皇,北漠的危机可解。

    兰祦焘纵马追上他道:“大汗,郑军势众,切不可孤军深入,先接应其他部落,大伙合力方能成事。”

    昆波点头,拨马向东,正是思翰进攻的方向。

    五千金狼骑尤强于黑狼、苍狼两军,作为金狼军的首领,恩翰不光忠诚、勇猛,而且智谋过人,身经百战少有败绩。他原是挛鞮大汗麾下的千骑长,因杀死挛鞮大汗的侄儿被囚,乌施大汗除去挛鞮大汗后把他放出,恩翰便向乌施效忠。乌施死后,恩翰

    率五千金狼军全力支持缇珠,才让缇珠成为决定草原去向的共主。

    指挥着漠骑进攻,恩翰注意到郑军的抵抗弱于平时,除了几轮声势浩大威胁不大的弩箭外,郑人龟缩在寨内胡乱往外射箭,并没有出动轻骑特别是重骑迎敌。正在恩翰思量时,郑人营寨后面传来喊杀声,片刻之后寨门打开,昆波汗带着黑狼骑杀了出来。

    仗打到现在,无论是不是郑军的计谋都要往里冲一冲了,恩翰与昆波商议片刻,留下五万漠骑守护后路,剩下的十多万兵马合在一处向郑国的中军大营杀去。

    郑皇就在中军大营,这是每个漠骑都知道的消息,可是中军大营是什么样子,除了勒哈夜里曾摸进去过,其他的人对中军大营一无所知。当昆波和思翰来到郑国中军大营前,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郑军。

    如墙的盾牌一层连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长枪遮蔽了视线,恩翰的目光落在漫天飘舞的旌旗上,沉声道:“郑人早有防备,应该是有意放我们进来。昆波汗,趁此时郑军尚未合围,我们且先退到外寨。”

    昆波满是恨意地看着防御森严的郑军,厉声道:“郑皇就在眼前,岂有后退的道理。恩翰,要退你退,我不抓住郑皇绝不收兵。吹响号角,众勇士,随我冲。”

    号角声响彻长空,昆波率领着黑色狂潮向着盾墙和枪林席卷而去。箭雨铺天盖地,嘶吼伴着蹄声让大地震颤,狂涛和礁石撞在一起,礁石被击碎,浪花溅起,刀枪扬起鲜血,烟尘弥漫天空,十里长的战线在铁与血之中铸练、考验。

    黑狼骑如利刃般切入枪林之中,随后的轻骑不断地将豁口撕裂,弯刀带出团团血花,投枪穿透单薄的皮甲,黏稠的鲜血染红了绿草。鼓声音“隆隆”响起,郑军组成阵势,悍不畏死地向着漠人轻骑压去。

    石方真站在远远的高台上,看着惨烈的搏杀场面,相隔数里仍能闻到风中的血腥味,眼见郑军被漠骑不断地压缩往后,石方真忍不住问身旁的王克明道:“金狼旗、黑狼旗,若能将这两只漠骑精锐歼灭,漠人便元气大伤。王大帅,是不是该出动轻骑了,朕的将士伤亡不少。”

    王克明紧盯着战场摇头道:“还不到时候,要等到苗铁山等人先将外围的漠人逐远,我军方能对眼前的漠骑形成合围。如果此时出动轻骑与漠人拼消耗,臣慢支持不到苗铁山等人回援。臣知万岁心有不忍,但慈不掌兵,只能靠消耗这些步兵争取些时间。”

    利漫所部慢慢地接近齐新文所部,喊杀声随风隐隐传来,不等漠骑靠近,郑营寨门大开,黑沉沉的重骑率先杀出。利漫一惊,多次交战的结果让人认识到郑人重骑难撼其锋,只能利用灵活的骑术从侧面袭扰。

    那些漠骑也吃过重骑的亏,战机一闪而线,身为沙场宿将,齐新文近乎本能地喊道:“射箭。”

第七百七十六章急如星火

    第七百七十六章急如星火

    恩翰手中弯刀向左右虚划,身后的金狼骑左右分开,让开郑军重骑冲锋的路线,赵伟目光落在恩翰身上,策马朝恩翰驰来。赵伟率先冲出郑营,身披光要甲,手持长槊,恩翰的心思与赵伟相同,如能将对方主将斩于马下,必然军心大振,平添三分胜算。

    相隔丈许,赵伟长槊平端,槊尖对准恩翰的扎去。恩翰知道能使长槊之将都是力猛招沉的勇将,手中弯刀如果硬扛的话多半要碰飞,身形在马上拧动,用刀背往外推摚长槊。

    这种常见的防御方式赵伟不知见过多少遍,长槊略往回拉,槊锋在刀背上拉出一串火花,发出刺耳的嗓音,他的长槊百炼制成,槊锋锋锐无比,恩翰的弯刀虽然也是精炼的上品,仍被槊锋拉出二分长的豁口。恩翰爱刀如命,见佩刀受损,急忙往回撤刀,赵伟随即以槊锋为剑朝恩翰砍去。

    恩翰不敢再用刀直迎槊锋,弯刀斩在槊杆之上,将长槊崩开。双马相错,恩翰长臂一探,用刀直刺赵伟的左肋,赵伟向右避让,顺转长槊朝恩翰的后背扎去,恩翰一伏身,槊尾的棱形铁鐏扎空。

    两军交战不可能圈马回来再战,赵伟恨恨地端着长槊向前杀去,金狼骑骁勇,在马背之上闪躲灵活,赵伟一路冲杀并没有将几人刺于马下,气得他“哇哇”直叫,有力使不出。重骑人着重甲马披马甲,在战场之上可以横冲直撞,漠骑看到重骑便有意避让,除了少数头脑发热之人自持武勇要分个高下,结果连人带马被撞飞。

    好钢用在刃上,王克明把重骑多数分给了苗铁山等外围部队,中军仅留下两千重骑护卫天子安全。此次诱敌深入,面对金狼军和黑狼军联合来袭,二千重骑就显得力量不足了。战线长达五六里,王克明的目光在重骑身上一掠而过,注意力落在轻骑与漠骑的厮杀上。

    钢矛扎透皮甲,弯刀吹断铁铠,喊杀声震耳欲聋,身披重甲的重步兵鱼贯出营,在营寨外布成厚厚的铁墙,铁墙不断地往外加厚。铁墙的最外侧是一万斩马兵,相隔半丈,手持斩马长刀威然屹立。

    斩马 刀重达二十斤,长约丈许,六尺为锋,双面开刃,四尺为柄,双手持柄便于劈砍和挥舞。斩马 刀是工部秘制,每把耗银皆在百两,耗银三百万两,十万工匠用时三年方才制得一万六千把斩马 刀,比起重骑的花费并不稍让。

    斩马 刀兵是王克明根据漠骑来去如风的特点研制而出的杀器,选择军中精壮力猛的勇士训练结阵训练方成,这是王克明的秘密武器,还从未在战场上露过面,此刻军情紧急,王克明才派出斩马 刀兵。

    看到漠骑逐渐接近刀阵,王克明身体情不自禁地前探,双手紧紧握住围栏,数年心血无数银两打造出的斩马 刀兵能否扼制住漠人轻骑,如果不能挡住漠骑让他们杀进中军营寨,此次北征便

    输了,身为大帅自己只有伏剑自刎以谢天下一条路可走。若是天子有个好歹,估计王氏整个家族都要赔上,事关生死家族兴衰,王克明也分外紧张。

    任柱紧紧握住手中的斩马 刀,二十斤重的大刀在像烧火棍般轻巧,他是齐州人,建武元年征召入伍来到镇北大营,因为身强体壮力气大被选为斩马兵,五年苦练今日初战。

    深吸一口气,任柱竭力平复兴奋、害怕、紧张交杂的心情,回想着大帅平时的训话,“……如墙推进……以决死之心战敌,所向披靡……”任柱没有读过书,听不懂话中的意思,但这些话听在耳中感觉深身有劲,挥起刀来分外有力。

    蹄声迫进,漠骑气势汹汹地杀来,弯刀上还残留着血渍,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任柱紧紧地握住手中斩马 刀,等待着号令。漠骑冲至身前丈许,号角声响起,王校尉声嘶力竭地喊道:“斩!”

    最前排的二千人同时举刀,六里多长的战线亮起一道厉闪,同时向前劈去。任柱按照平日所练腰力旋斩,手中斩马 刀化成不可阻挡的雪白匹练,刀锋从身前漠骑斜斩而过,再落在马背之上。漠骑被斩中后仍向前冲出几步,脸上的笑意仍在,身体却斜着裂成两半,然后是马惨嘶倒地,断成两截,鲜血如雨般淋落,喷洒于地,也淋了任柱一身。

    长长的战线齐齐崩出鲜血,王克明在高台上看到一斩之下大地上多了一条鲜艳的色彩,漠人连人带马被劈翻在地。任柱举刀停步,身后的袍泽举刀向前,半丈外旋转,鲜血再次飞溅,然后任柱举步上前。心中有所悟,原来这就是如墙推进。

    昆波目眦眼裂,方才几斩让他的黑狼军损失千余人,这分明是从他的心头挖肉。怒吼一声,昆波纵马就要上前与那持古怪长刀的郑兵拼命,身旁的恩翰厉声喝道:“昆波汗,你要去送死吗?吹号,让勇士们稍避,用弓箭回击。”

    号角声中,漠骑向后退走,王克明传令,盾牌长枪护卫在斩马兵身前,弓箭还击,收拢轻骑。昆波红了眼,不听恩翰劝阻,数次带军冲向郑军,将盾牌长枪冲散之后,斩马兵再次出手,长刀所向人马皆裂,又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后,昆波总算认清事实,下令撤军。

    号角声响起,漠人潮水般往后退去。高台上王克明且喜且急,斩马兵初战告捷,在重骑之后又多了个对付漠骑的利器,急得的苗铁山等人还没有回援,若让昆波等人安然退走,诱敌深入合围歼之的计策就落了空。此战虽然力挫了漠骑的威风,但斩杀的数量不足万人,远远未达到事先预定的杀敌目标。中军仅有轻骑三万重骑二千,步兵不可能追上战马,能否拦住败退的漠骑,就要看苗铁山和祝谨峰两部能否及时收回失营,把缺口堵住。

    胜局已定,王克明转身下了高台,吩咐道:“备马,本帅要亲自追敌。”

    漠兵退却的消息

    已经传遍中军大营,那些前来踱金的世家子弟纷纷向天子请缨,要随大帅一起逐敌立功,洛怀王石重仁也被鼓动得磨拳擦掌,要亲上沙场杀敌为国立功。

    石方真且喜且忧,儿子有胆魄是好事,经历沙场磨砺将来未尝不能成为又一个申国公,打虎亲兄弟,仁儿若能带兵打仗,伟儿便多了条有力的臂膀;可是沙场刀箭无眼,万一伤着了仁儿怎么办?

    侍立在旁的风清山庄庄主胥义祥看出天子为难,躬身道:“万岁,臣愿意保护洛怀王,臣向万岁保证绝不让人伤到王驾千岁。”

    胥义祥乃是天下顶尖高手,有他在什么暗箭冷枪确实伤不到石重仁,石方真欣慰地笑道:“有胥卿在,朕很放心。仁儿,上了战场不是玩笑,你不要乱跳,切不要离开胥庄主的身旁。”

    石重仁兴奋地应“是”。

    石方真看着手舞足蹈的儿子,还是不放心,转脸问另一旁的广方大师,道:“大师,江卿的伤可痊愈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石方真对一旁的江安义道:“江卿,你随仁儿一同出战,护他周全。”

    江安义伤愈之后正想找机会上战场杀敌立功,可是保护洛怀王对他来说可不是件优差,洛情王生性好动,在战场上做一个半大的、好动的孩子的保姆等于束住了手脚,可是天子有命怎敢不遵。

    王克明已经集结好了队伍,三千轻骑整装待发,等到千余世家子弟带着护卫拖拖拉拉地加入队伍,三千轻骑翻了倍,王克明此刻的心情与江安义一般无异,这是去打仗不是游猎,偏生这些世家子弟个个来头不小,伤亡了哪个都要让申国公头痛。

    能上战场的世家子弟倒都是从小习武,称得上骑射娴熟,追击的速度不慢,一柱香的功夫就赶上了追敌的郑军。赵伟催马来到王克明身前,高声禀道:“大帅,苗帅和祝帅已经派人收复失营,将漠人堵住,此刻漠人正在攻打营寨试图突围。”

    身为主帅要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王克明听到漠人被堵住的消息后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笑道:“好,大事可成。传令,让斩马兵和五万步兵迅速往此集结,结成阵势以防漠人反冲,一定要把金狼军和黑狼军留在这里。”

    苗铁山营寨,待昆波破营离开后,章尚徒率领事先隐藏好的六万人马杀出,轻易地夺回营寨。前次合围巴岱部,章尚徒放跑了巴岱部的骑兵遭受天子严斥,贬一级罚俸一年,此次苗铁山把堵路的差事交给他就是要他把握机会,将功赎罪。

    祝谨峰所部的营寨有四万漠骑驻守,夺营的郑军受阻,章尚徒命四万步兵紧急布防,自己带着二万轻骑杀至祝部营寨,与祝部隐伏的兵马里应外合赶走了驻守的漠骑,可是还没来得及布防,昆波和恩翰的退兵便涌来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苗铁山等人回援不及时让战局莫测起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追亡逐败(一)

    望着远外滚滚烟尘,章尚徒心中大急,此刻寨中的兵马不过六万,兵力、战力皆不如漠骑,加上漠人逃命心切见到阻挡定然死战,恐怕挡不住漠人逃脱,众人脸上都现出怯色,士气低沉。

    章尚徒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此次天子亲自参与拟定诱敌深入之计,如果让漠骑逃出包围圈,苗铁山等人不过挨顿训斥罚点钱了事,自己就要为这场失利背锅,能顺利解甲归田就不错了,一个不好还要受牢狱之灾。

    事到临头唯有拼命,章尚徒高举着手中弯刀道:“漠人已败,咱们只要挡住他们一柱香的时间,大帅便会率军杀至,苗帅他们也会带兵前来,咱们为大军合围赢得时间,万岁定会重赏。当兵打仗就盼着立功行赏,兄弟们,拼了。”

    “拼了、拼了”,呼喊声逐渐响成一片,士气提振。身旁的副将卓云峰道:“将军,马儿怕火,不如把帐蓬等易燃物堆在寨前,燃起大火阻敌。”

    章尚徒大喜,道:“不错,此计甚妙。快,将帐蓬等物搬至寨前,燃起火来,弓箭手,准备射击。”

    人多好办事,等昆波和恩翰带着人马来到营寨时,发现郑营前浓烟滚滚、火光冲光,一条长长的火龙挡住了退路,无数箭只从火墙后射来。

    奔马在火墙上嘎然停住,隔着数丈远仍能感觉到火焰带来的炙意,恩翰脸色铁青,火势凶猛,马儿不敢上前,若等到火势消退,郑军恐怕早已从容布好阵势将自己兜在网中。

    “绕过火墙,从两旁突围。”恩翰道:“昆波汗,趁郑军尚未合围快走,切不可恋战。”

    营寨内章尚徒见漠人绕走,连忙吩咐道:“弓箭手留下,其他人分成两部,云峰你带着一部,绝不能让漠人逃走。”

    五里外苗铁山正急急赶来,看到浓烟冲天而起,苗铁山急道:“加快速度,但愿还来得及堵住漠骑。”

    急催战马,正好与昆波带队的漠骑撞上。苗铁山长舒一口气,笑道:“到嘴的鸭子差点飞了,儿郎们,杀。”

    另一边,恩翰率领金狼骑已经来到火焰边缘,二话不说直闯入营寨。章尚徒带着轻骑急急赶到,二话不说带队横向朝漠骑截去。

    王克明得知昆波部被苗铁山截住,而恩翰部正与章尚徒激战,当即下令道:“去追金狼军。”

    等王克明率军赶到时,恩翰已率大部逃脱,章尚徒满面惭愧地来见大帅,道:“末将无能,留不住金狼军。”

    “金狼军逃走多久?”

    “半柱香功夫”,章尚徒道。

    “传令,各部各自为战,追歼漠骑,以三百里为限。”王克明斩钉截铁地道。

    洛怀王兴奋地挥鞭往前冲,高喊着“杀敌立功”,胥义祥和江安义一左一右紧紧地护卫在他身旁,身后是那些乱轰轰的世家兵。王克明轻声骂了句,对着身旁的赵伟道:“三弟,你带人赶紧追上去,不能让这伙爷有闪失。”

    赵伟长槊一举,万

    余轻骑随着他滚滚而去。仗打到现在,双方的人和马俱乏,倒这伙世家兵正在兴头上,马也精神,远远地将郑军轻骑抛在后面,追出二十余里,能看到数里外的漠骑了。

    江安义打过仗,知道轻重,连忙叫住一股劲往前冲的石重仁,道:“王爷,且慢,等一等大队人马。”

    胥义祥也道:“王爷,漠人凶悍,刀箭无眼,小心误伤。”

    石重仁勒住马,回首看了一下身边,大部分都认识,平日京中走马斗虫时的伙伴,如今个个一身戎装、弯弓持刀、英武不凡的样子,身边或多或少有十余名护卫簇拥着。

    见洛怀王勒住马,有人高声道:“王爷,漠人就在前面,正是奋勇杀敌之时,为何勒马不前?”

    说话的是武康伯次子钱东亮,石重仁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钱串子让他射十步外的兔子都瞄不准,还奋勇杀敌,上前送死差不多。当然话不能直说,石重仁笑道:“钱兄,漠骑人多势众,不可轻敌,等大队人马到来咱们再随同作战。”

    多数人都知道轻重,有几个立功心切的看到零零星星落在后面的漠骑,怂恿道:“王爷,咱们不跟漠人大队厮杀,抓几个掉队的漠骑立功便是。”

    石重仁有些心动,立功倒在其次,能亲手抓几个漠骑父皇肯定高兴,自己面上有光。把期盼地目光望向江安义,石重仁道:“江师,你看如何?”

    漠骑大队已经远在七八里外,眼前不远零星地散布着些漠骑,马儿摇摇晃晃,人也东倒西歪,疲乏不堪,这份功劳确实措手可得。江安义把目光投向胥义祥,胥义祥捊须笑道:“无妨,老夫能护得王爷无事。”

    见江安义点头,石重仁大喜,举鞭前指呼道:“杀敌立功。”

    身旁的众人不等话音落地,一个个策马冲出,石重仁笑骂道:“兔崽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呸!你们慢点,留两个给我。”

    那些落后的漠骑本就疲累不堪,要不就有伤,哪挡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追兵,世家子或许无能,但他们身边的护卫可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自不会让主家受伤。

    那些世家子把战场当成了猎场,弯弓搭箭射得不亦乐乎,高声叫嚷着谁更厉害,石重仁也射中了两人,兴奋直发狼嚎,那些落队的漠骑拼命地打马前逃,石重仁等人越追越快,与后面的大队拉开了距离。

    突围的漠骑在莫根嘎弯停住,此处距郑营约四十里,一条小河蜿蜒流过,两岸草色青青,正好让战马喝水吃草休息。恩翰坐在一块石头上,部下送来清水和肉干,河边数里横七竖八地坐着逃出来的漠骑。

    千骑长阿提那大步走过来,施礼道:“将军,金狼骑折损四百七十四人,其他人折损四千六百多。”

    恩翰点点头,将水囊递给阿提那,虽然中了郑人的诱敌之计,损耗并不太大,而且杀死郑军的数量在万人以上,这场交战并不算输,只是郑军的数量多于己方,越往后打漠人的处境就

    越难,今日出现的刀阵,更是漠骑的大敌,想尽快想出办法应付。

    阿提那猛灌了一气,抹着嘴道:“将军,我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昆波汗现在何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没等恩翰答话,一骑飞快驰来,恩翰站起身,那匹马在恩翰身前丈许处人立而起,马上漠骑急声禀道:“郑军追兵在四里处,约三千人,十里处大队郑骑正奔袭而来。”

    恩翰狞笑道:“雄鹰伤了翅膀,云雀也敢来戏弄。”

    将锥帽戴到头上,恩翰刚要下令整队出击,看到正在河边饮水的马儿和瘫倒在草地上的漠骑,眉头一皱道:“传令各部迅速整队,金狼骑随我出击。”片刻功夫,金狼骑便聚拢在恩翰的马边,恩翰也不多言,弯刀前指,策马朝来处杀去。

    江安义没有参与追杀溃散漠兵的游戏,他和胥义祥一左一右护卫在石重仁的两旁,偶有箭只飞来,便一刀(鞭)劈落,遇到漠兵情急拼命,江安义便飞马上前解决。

    听到前面蹄声大作,石重仁等人都勒住马,江安义和胥义祥都眼神犀利,几乎同时叫出声来,“金狼旗,快走。”

    马蹄声如雷,石重仁等人旋马便逃,身后的蹄声越来越近,江安义回头发现追兵相距不过里许,照这样的速度不用三五里就会被金狼军追上。江安义高声道:“胥庄主,你保护好王爷,各家护卫随我阻拦金狼骑。”

    无论是洛怀王还是这些世家子被杀,身为护卫都罪责难逃。江安义勒马转身,那些护卫们纷纷勒住马,转身面向汹汹而来的金狼军,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主家。

    江安义看到身边约有一千五百人,高声道:“诸位,金狼军虽然厉害,但我们只要缠住他们半柱香的功夫,大帅便会带援兵赶到。我方才见到诸位都是百战勇士,绝不会输于金狼军,随我迎敌,给这群狼崽子一点教训。”

    杀月刀绽出黄芒,江安义信心百倍,木炭一声短嘶,四蹄翻飞,朝着飞驰而来的金狼军迎去。这些护卫都是各家挑选出的精锐,多数人是百战之余,看到江安义神勇,个个士气大境,抽刀持矛呼号着,随着江安义直冲而去。

    转瞬之间两军相接,江安义手中杀月刀横推,刀芒猛吐,轻巧地将对面的金狼骑连人带马削为两断。侧旁的金狼骑狂吼一声,挥刀劈向江安义,江安义抬左拳遥遥击出,“呯”声中那名金狼骑脱鞍飞出,口喷鲜血。

    金狼军中有萨都教的高手随行,看到江安义出手不凡,立时有两名萨都教的尊者向江安义夹击过来,左侧之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有如雄鹰展翅,正是伏鹰尊者,另一人手中短矛如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刺向木炭的脖项,而不少金狼骑看到江安义连杀两名兄弟,也红了眼,纷纷向江安义杀来。

    (这场大战思虑不周,光顾着情节往下发展,未仔细推敲细节,已发数章,没有办法改动了,疏漏之处请书友见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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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