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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八章追亡逐败(二)

    “轰”,江安义元神腾空,周围的一切如风拂水面,最细微的涟漪都明照于心。

    伏鹰衣衫猎猎,脚尖去势如箭,点向江安义的面门,离江安义面前二尺许处再生变化,脚尖颤动幻成三道虚影,分别点向江安义的眉心、人中和咽喉。

    袪去心魔后伏鹰功法猛增,身形越发灵动,三道芒刺疾风急刺,江安义感觉双眼压力大增,眼前的脚尖虚实不定,难分真假。矛蝮尊者出手似缓实急,劲气收束成棒状,短矛尖吐出三寸长的暗芒,扎向木炭的脖项,悄无声息、阴毒异常。两大尊者联手,一刚一柔,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将江安义连人带马笼在杀机之中。

    紧要关头,江安义闭上双眼,依靠灵觉出手。右手刀疾劈,“叮”的一声正劈在矛尖之处,矛尖暗芒被元玄真气扫荡一空。矛蝮感觉手中钢矛发出“嗡”的一声颤响,随着颤动一股热力诡异地钻进手臂,钢矛有如火烧。矛蝮惨嘶一声,身形向后倒去,体内真气竭力化解炙意。

    江安义左手握拳,看似随意地向前砸去,拳扬处无声无息,伏鹰却感觉脚尖如陷泥潭,虚影凝实,在江安义面前尺许处再难推进。伏鹰多次败在江安义手中,心中已有阴影,双臂前划,脚往后缩,竭力向后挣去。泥潭化为投石,呼啸地向着伏鹰的小腹砸去,伏鹰双臂推出,“蓬”声起,身形被震得高高飞起。

    数名金狼骑从左右袭来,弯刀或劈或斩或扫,寒光交织成网,江安义厉叱一声,两眼射出寒光,手中杀月刀划出一道黄芒,右侧的数把弯刀被刀芒扫中,百练弯刀应刀而折。右手化拳为掌,轻轻地拍在斩来弯刀的刀身上,那把弯刀不由自主地往外荡去,正好挡住扫来弯刀的来路,“当”的一声两把刀碰在一处。

    刀头毫无疑问地掉落,断刀的金狼骑大惊失色,连忙勒马向旁避去,江安义手中刀横扫,闪电般向左侧的两名金狼军砍去,那两人刚才见到同伴的弯刀被削断,知道江安义手中兵刃锋利,不敢硬挡,翻身往马侧避去。杀月刀扫出半月型的圆弧,人躲开马却躲不开,两匹马的脖子齐齐血光飞崩,惨嘶狂奔,江安义身旁的亲卫顺手挥矛,将竭力控马的金狼骑刺于马下。

    转瞬功夫,江安义连败数人,郑军气势大振。这些护卫并没有参与攻防大战,正是生力军,与金狼骑战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江安义心中大定,目光扫视,找寻金狼骑的将领。

    伏鹰落回座骑,弯弓搭箭向江安义射来,当年两人曾较量过箭术,江安义知道伏鹰乃是神射手。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半,箭来得又猛又急,江安义不敢大意,挥刀斩在箭杆上,箭只被劈飞。第二只箭紧随着又至,尖啸的破空声让人胆寒。

    杀月刀在眼前舞成刀山,伏鹰的箭再刁钻也射不透逐渐逼近的刀山。看到江安义越逼越近,伏鹰挂弓持刀,大喝一声,刀锋有如苍鹰扑猎,划出玄奥的轨迹落向江安义的咽喉。

    江安义横刀胸前,蓄势待发,只要刀锋近尺便用杀月刀斩断雄鹰的翅膀

    。伏鹰无奈,刀横掠向木炭的脖项,江安义疾劈向前,拦住弯刀,伏鹰手中弯刀不敢与杀月刀相碰,只得收刀而回。江安义左掌劈向悄然靠近的矛蝮,矛蝮见江安义发现他的行踪,森然一笑,往人群中避去。

    金狼骑如潮水般涌来,江安义元神腾空,前突后闪左躲右挡,杀月刀如同一条飞腾的黄龙,围绕他上下盘旋,明玉真气在身外布起一层无形气甲,暗箭射在上面,击起层层涟漪,然后被江安义身上的铠甲弹落。

    伤愈之后,真气再次如臂使指,久违的畅快感让江安义纵声长啸,手中杀月刀挥洒自如,魔刀饮血光芒闪动,破空发出短啸,像是魔神狞笑。江安义感到身前一空,身旁都是残肢断臂,马匹倒卧在血泊之中,那些金狼骑远远避开惊恐地望着他。

    横刀在手,放眼四望,江安义豪兴逸飞,纵声狂呼道:“谁敢挡我。”

    恩翰冷冷地注视着江安义,下令道:“射!”

    数百只利箭破空而来,将江安义周身丈许范围罩住,江安义舞刀掌劈,木炭不用催促自觉地往旁边躲避。箭雨所向并无差别,只要挨近江安义无论是郑军还是漠骑都被殃及池鱼,一时间江安义成了瘟神,走到哪里箭雨便落向哪里。

    稍不留意,木炭的臀部挨了一箭,江安义心痛不已,策马往后拉开距离。恩翰道:“追上去,箭不要停。”江安义一退,其他郑骑也纷纷向后退去,金狼军呼啸着前向追击,箭雨中不断有人落马。江安义拨打掉射来的冷箭,心中暗恨没有将射星弓带来,有射星弓在手岂让金狼骑猖狂。

    赵伟带着万余轻骑终于赶到,恩翰没有纠缠,下令撤走。拔掉木炭的中箭,伤得不重,但江安义比自己中箭还要心痛,黄柱等人替木炭敷上金创药,石重仁打马来到江安义身边,心有余悸地道:“吓死小王了。江师,要不是你带人拦住漠骑,小王恐怕难以脱身。追逐漠人溃兵时小王倒时兴高采烈,真遇到金狼军小王还真是心惊胆颤。”

    说话间,大帅王克明带着大队人马来到。问明情况后,王克明道:“探马刚才来报,昆汗部苦战脱逃,不过他的黑狼骑留下了二千多人,其他漠骑也伤亡在万人以上,其余三部漠军伤亡都在万人以上,此战黑狼骑伤亡接近四千,金狼也我军大获全胜。”

    “不过”,王克明话风一转,道:“漠骑伤亡仅在六万左右,主力未失,眼下需要扩大战果,追亡逐败。本帅已经下令各部以三百里为限追杀败逃的漠人,在攻打王庭前尽量消耗漠人兵力,这样最后一战便能轻松许多。”

    江安义沉吟道:“金狼军所部损耗不大,下官请命前往追杀。”

    王克明想了想道:“恩翰败退的方向是王庭,此处离王庭不过三百里,机会并不多。金狼军战力强于我军,正面交战并无胜算,除非是暗袭。而且眼前仅有二万五千轻骑,二千重骑,斩刀兵和其他步兵无法追上马,所以我打算放弃追击金狼军这一部人马。”

    木炭受伤,江安义心中不愤,

    一心想着替它报一箭之仇,道:“大帅,金狼骑一向自大,必定想不到我军会一路追击。战机稍纵即逝,江某愿带二万轻骑夜袭金狼军,若是没有机会,江某便带他们安全回归。”

    “好,赵伟,你率二万轻骑和二千重骑随江安义一同出击。记住,一定要多加小心,只能偷袭,切勿正面交锋。”王克明要坐镇中军,留下轻骑和重骑便带着洛怀王等人折返,江安义和赵伟率军来到金狼骑刚才休整的莫根嘎湾,派出侦骑后,大军就地休整。

    赵伟和江安义有过数面之缘,江安义与王克明关系密切,赵伟是王克明的结拜三弟,对江安义颇有好感。刚才江安义以一千五百骑硬挡五千金狼军,让洛怀王和世家子弟平安脱险,实际上是帮了王克明一个大忙。

    江安义面对金狼军毫不怯战,让赵伟更是好感倍增,笑道:“江兄弟,大帅虽然没有交待,但此战还是以你为主,尽管放开手打,赢了功劳是你的,输了老赵替你顶着。”

    “赵大哥抬爱,小弟感激不尽。”江安义喜欢跟军中汉子交往,袍泽之情可互托生死,沙场无情人有情,在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袍泽情意远真于酒肉诗赋下相交,赵伟的话让江安义心头一热,朗声道:“知此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眼下最要紧地探明金狼骑落脚在何处,是否有机可乘。不知赵兄军中可有军情司的弟兄,不妨派他们出去打探虚实。”

    一柱香之后,二十余名军情司的汉子策马离开,江安义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赵伟听闻过江安义与这些江湖人之间的恩怨,笑着劝道:“江兄弟,这些军情司的人都是些好汉子,咱们大军打胜仗全靠他们送来的情报。军情司有二千多人为国效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倒在草原之上,江兄弟是读书明理之人,你们之间的恩怨离了草原再说。”

    江安义叹道:“赵哥放心,江某分得清轻得,绝不会向他们下暗刀子。不过军情司中有几个人是江某的仇敌,江某两次遇刺极可能就是他们下的手,这些人江某绝不会放过。”

    赵伟不再相劝,招呼江安义吃东西。大铁锅烧开,里面倒入炒熟的麦粉,加入些牛羊肉 粒,煮成糊糊。江安义这段时间多半都是吃这样的糊糊,他是苦孩子出身,倒没有什么不适。

    赵伟大口地扒着糊糊,赞道:“江兄弟,不错,我原以为你是读书人,讲究什么精细,没想到和我们这些粗汉一样,好。可惜军中不能饮酒,要不然定要和你干几碗。”

    江安义笑道:“我家就卖酒,打完了仗赵哥到我家去,一醉方休。兄弟们,到时候都来。”

    周围的将士哄然应好,看江安义的眼光亲切了许多。别小看吃东西,军中汉子从吃东西看人,只要不是天子赐宴,大帅王克明和普通士兵一样吃糊糊,那些世家子他们和天子一样吃着小灶,被军汉们看不起,认为他们娇气、打不了仗,不是一家人,这些世家子弟融不进军营。

第七百七十九章夜潜敌营

    稍事休息,大军开拔,因为敌情不明,大队前行的速度缓慢。

    江安义换乘了座骑,觉得大军速度太慢,受伤后江安义感觉憋闷,今日与金狼骑交战痛快了一阵,但感觉尚未尽兴,索性对身旁的赵伟道:“赵哥,这样走太慢了,我索性先去探探军情,戌正前回来。”

    赵伟算是半个武林人,听闻过江安义在京中与风雷门争斗打败华圣伟之事,姜州十余名高手行刺都被他斩杀,可知江安义的武功极高,前去打探消息虽有凶险却是能者多劳,当即痛快地答应道:“行,记得时间,带上两匹马,带上粮食以防不测。”

    江安义一人三骑离开大队前行,木炭见主人离开,嘶鸣着挣开黄柱的手,小跑着追了过去,靠近江安义后把头探过来,冲着江安义打着响鼻。江安义爱怜地拍拍木炭的头,温语道:“你想跟着一起去,那就来吧。”

    一气跑出六十里,江安义选了处高坡休息。太阳开始西沉,江安义目视着北方,苍莽的绿色蕰染在天地之间,漠骑行过的痕迹有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游向远方,草从中隐露出倒毙的马匹,江安义知道漠人累了,应该在前面不远有水的地之扎营。

    从马背卸下黄豆喂马,木炭霸道地挤开其他马,舔食着江安义掌心的黄豆。江安义梳理着木炭的鬃毛,这个不会说话的兄弟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家人还长,早已比亲人还亲。

    喂完马,江安义坐在地上啃食牛肉干,斜阳辉里草原披上了霞装,青草闪着金色的光辉,在微风中起伏,安静恬美,闻着青草的香味,江安义感到如此的安宁。木炭也不再打响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江安义静静地看着眼前美景,直到夜色将人与马描绘成黑色的剪影。

    前行不过二十里,江安义看到了连片的火光,金狼骑扎营之地到了。迅速地脑海中回忆着沙盘,江安义很快确定下来此处位置,远远地绕着营寨走了一圈,江安义打马回归,走出四十里便遇到了赵伟率领的大队人马,军情司的人已经把情报送到。

    金狼骑的侦骑放出二十里,江安义在侦察的时候数次看到过,靠着身手灵活和夜色掩护并没有被发现,这两万多大军要想悄然靠近是不可能的,漠人在草原长大,对马蹄声十分敏感,能够从大地的震动分辨出马匹的数量,大军在五里外漠人就能发现。

    大军在二十里外休息,赵伟召集军中将领和江安义一起商议袭营之策。江安义把侦察到的情况说了说,金狼骑所部零散地驻扎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并没有设置营寨,幕天席地围着篝火,马匹就在身旁不远,随时能够上马作战,江安义听到阵阵歌声、笑声,漠人的士气不错。

    赵伟抹着虬髯,沉吟片刻道:“这群狼崽子不好对付,他们肯定防着咱们袭营,咱们的人马仅有两万,光靠二千重骑还真打不过,得想个办法才行。”

    “将军,可用疲兵之策,把两万人分成几组

    ,隔一段时间就假做袭营,骚扰漠军,让他们疲惫不堪,等到天明时分再发动攻击,可以少胜多。”一个机灵鬼抢先道。

    赵伟摇摇头,道:“这个法子用老了,漠人能听出马蹄声多少,以相应的人马迎击,其他人照样休息,漠人人多,恐怕到时疲惫不堪的反倒是我们,不妥不妥。”

    有人受到启发,笑道:“那不妨把人马分成数组散于各处,也不用假做袭营,就吹号角惊扰,让漠人不敢安然入睡。”

    “号角扰敌倒是可行,不过要与假袭营结合起来才有效果。”赵伟道:“敌强我弱,要引得一部漠骑追击,趁夜吃掉最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想办法,有的说“多燃篝火,虚张声势”、有的讲“派重骑出击,先冲一阵再说”,赵伟见江安义沉思不语,问道:“江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江安义道:“金狼军能从我军重围中脱逃,带队的将领一定身经百战,应该不难识破大家所说的这些计谋。”

    赵伟凝眉道:“金狼军的首领叫恩翰,是个厉害的家伙。大帅以前就和他斗过,互有输赢,江兄弟说的不错,我们这些小伎量瞒不过他,若被他识破我军虚实恐怕反被所趁。”

    众人安静下来,赵伟沉声道:“江兄弟,你说该怎么办?”

    这场追击是江安义力主才进行的,遇到难题江安义不可能退缩。想了想,江安义道:“来之前大帅就吩咐过,只能偷袭不可正面交锋,如果采用疲兵之策,等于告诉金狼军我们到来。”

    江安义看向漆黑的天空,道:“月黑风高正是袭营的好时机。江某认为与其虚张声势不如一鼓作气杀进漠人驻地,漠人仓促应战没有防备,不知我军虚实,反而军无战心,或许可大破之。”

    赵伟一挥身,喝道:“好,就直接袭营。”

    “恩翰既然是宿将,应该会派人巡守,南面应该是他们防守的重点,今夜刮得是东风,我们将兵马带到西面。”赵伟道:“现在是子时初,子时末大军发动攻击,二千重骑为刃,其他人随后冲营。”

    江安义想了想道:“南面也留二千人仰攻,混淆漠人的视听。我先潜进去,见机行事。”

    八月,草长及腰,江安义悄然摸近漠人驻地。篝火已经暗淡,侧耳静听近处是虫鸣,远处是鼾声,偶尔传来低沉的喝声,是漠人巡哨。元神腾空,十丈内的动静了然于胸,八丈外的有处凹处潜伏着一名暗哨,江安义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绕了个小弯从侧旁接近,那暗哨惊觉丈许外有人接近,刚要大声惊叫示警,一股劲风将喉中话语压了回去,胸口如被巨石砸中,一股热力如箭般穿透心脏,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一队巡骑从前面不远处驰过,江安义从草丛中窜出,来之前换上了漠骑服饰,进入驻地后反倒安全了。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漠人汉子,打了一天仗早已鼾声如雷,江安义借着星星微弱

    的光芒分辨着旗帜,他想找到金狼旗看看能否杀掉恩翰,恩翰一死群龙无首,这些漠骑不战自溃。

    “什么人?”不远处喝声响起,江安义暗叫糟糕,自己居然没有留意到坡上的暗哨。用漠语应了声“撒尿”,声音不再响起,江安义暗道好险,假装撒完尿后倒地就睡,江安义感觉到留意他的目光消失了。

    躺在地上打量四周,估摸着离子时末还有一刻钟,江安义心中暗暗发急,自己潜进漠人驻地毫无作用,要不干脆宰掉身边的漠兵算了,总不能空手来一趟。

    马蹄声响起,火把的光亮摇晃而来,漠人巡哨的马队又来了。漠人席时而睡,但空出了巡哨的道路,江安义眯着眼观察前来这伙巡哨,火把光中盔甲明亮,看装束像是白日相搏的金狼骑。

    得来全不费功夫,江安义强抑住心中激动,借着火把的光亮,目光落在中间的那名漠骑身上。他不认识恩翰,却认得恩翰身边的伏鹰,伏鹰一脸恭敬地正与那人说话。江安义记得伏鹰曾说过他是金狼骑的千骑长,作为萨都教的尊者,身份地位崇高,除了金狼骑的首领还有什么人值得伏鹰这样恭敬。

    伏鹰的声音从身边经过,江安义双掌按地,猛然跃起,双腿如旋风般舞动,将身前的金狼骑踢落马去。伏鹰反应迅捷,从马背上跃起朝着江安义扑来。江安义哪有时间与他争斗,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朝着伏鹰急撞过去。借着火把的光亮,伏鹰认出江安义,心中暗凛,恩翰就在他身后,伏鹰不敢闪躲,竭尽全力朝江安义击去。

    “轰!”劲气横流翻滚,近处的火把被劲风吹灭,伏鹰呛出一口鲜血,身形向旁跌落。江安义前扑之势被阻,身形不得不再向马背落去,恩翰和那些金狼骑从惊愕中醒来,恩翰抽出弯刀,毫无惧意地跃马向江安义劈来。

    劲风如刺,与零乱的劲气磨擦激荡出怪啸,声势尤胜于伏鹰出手。旁侧,五六把弯刀破空斩来,将江安义罩住。足尖踏实马背,江安义再次腾空而起,脱离弯刀笼罩的范围,双拳下压,劲风如锤,砸中弯刀。

    “蓬!”数把弯刀脱手而出,持刀的金狼骑如被电击,从马上栽倒。恩翰闷哼一声,手中弯刀上挑,向着江安义的脚戳去。江安义冷哼一声,明玉真气裹住脚尖硬朝刀尖踏去,右足尖并未踩实,明玉真气隔空压得刀尖一沉。

    恩翰就势刀往下撤,让江安义无着力处,哪知江安义的脚如有粘性,随着刀往下落,左脚同时踢向他的面门,恩翰踏镫而起,抬起左拳迎向踢来的脚。

    “蓬”声再起,恩翰的身子被压得坐回马鞍,马腿一沉,差点没趴到地上,胸口烦闷欲吐,最要命的是一股炙意在经脉中肆虐,体内有如刀割。

    其他金狼骑救援不及,江安义轻笑一声,足尖向恩翰的前胸点去。恩翰竭力仰身向马侧避去,紧要关头,一点寒光从左侧射出,直指江安义的腰间,矛蝮出手了。

第七百八十章血战金狼

    矛蝮出手的角度极为刁钻,攻其必救,从斜后方射向江安义前扑身形。

    潜入漠人驻地,江安义没有带杀月刀,钢矛急射而来,江安义只得放弃追击恩翰,伸手抓向钢矛。左掌牢牢握住矛身,元玄真气化解钢矛上的阴寒之气,身形被钢矛带着一滞。矛蝮见钢矛被江安义抓住,脚尖点地,身形向后退去。

    恩翰趁着这个机会一带缰绳,座骑蹿出丈许远,向着远处逃去,江安义将手中钢矛向着恩翰的后背掷去。钢矛发出“呜呜”的怪啸,带着红芒射向恩翰后心,恩翰刚刚坐直身子,听到身后啸声,竭力向旁侧避去。

    “将军小心。”恩翰身旁的金狼骑发出惊叫起,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朝着钢矛扑来。钢矛贯注着元玄真气,轻松地穿透一名金狼骑的胸口、击断一个的胳膊,最后落在恩翰的左肩之上。恩翰一抖,差点没从马背上摔落,往马脖上一伏,座骑带着他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安义暗道可惜,此时伏鹰再次拔身攻来,那些金狼骑更是红了眼,把江安义围在中间。喧闹声将周围的漠骑惊醒,漠人驻地开始闹腾起来。江安义知道自己身处十万大军之中,若是与漠人缠斗必死无疑,矮身从马腿间穿过,伏鹰飞扑的身形被阻,江安义脱出包围圈。

    这时,西面响起马蹄声,滚滚如雷而来,赵伟带着郑骑袭营了。江安义飞身上了一匹战马,双掌虚劈,将其他的战马赶得跑动起来,战马在营地胡乱跑动,引得一阵骚乱。

    江安义哪敢停留,策马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用漠语喊道:“将军死了,将军被郑人杀死了。郑人袭营了,大家快跑啊。”这几句漠语是来前所学,就是为了制造混乱。

    一路奔跑撒落一路慌乱,江安义随手杀人赶马狂喊,制造着混乱。多数漠骑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将军被郑人杀死,茫然不知所措。恩翰此时已被救下,可是江安义的钢矛扎在他的肩头,元玄真气在他体内乱窜,恩翰吐了几口鲜血,听到江安义的乱吼,心中一急,真气攻心晕了过去。

    二千重骑冲进漠人驻地,将仓促结阵的漠骑冲得七零八落,重骑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漠营,紧随其后的二万轻骑紧随其后,向着纵深挺进。赵伟看到漠骑纷乱,心中大喜,看来江安义在漠营中制造出了混乱,当时按照约定让会漠语的军丁喊叫起来:“郑人袭营了,大家快跑啊。”

    子夜时分,军情不明,漠人发现大将军恩翰并没有出现,恐慌更甚,恐慌象瘟疫一般地传染开去,一些驻扎在边缘的小部落开始悄然溃逃。江安义在逃亡时夺了弯刀和弓箭,返身将紧紧相追的金狼骑射死几人,金狼骑不敢再逼近,江安义从容逃脱。

    身着漠人服饰的江安义如同入了羊圈的恶狼,用手中弓箭射杀试图组织队伍的漠人将领,弯

    刀斩下无数漠骑,七里长的阵营被他杀透。听到漠营之中杀声震天,知道赵伟已经带军成功杀进漠营,江安义调息了片刻,返身朝着声音响亮之处再杀去。

    漠营一角,伏鹰替恩翰疗伤,侵入恩翰体内的元玄真气被化去,恩翰醒了过来。喊杀声惊天动地,恩翰脸色一变,在金狼骑的掺扶下站起身,急道:“吹响号角,令众军向我集结,扶我上马。”

    号角声凄利地响起,漠骑听到号令潮水般地向后退去,金狼骑纵马飞驰,引导着散乱的漠骑重新归队。赵伟知道不能让漠人重新组成阵势,高声传令道:“重骑为锋,紧缠上去,不能让漠人重组阵势。”

    江安义快马奔至,一身漠服引得郑骑弯弓引箭。江安义醒悟过来,高声叫道:“是我,江安义。”边说边丢掉头上的锥帽。

    赵伟哈哈笑道:“是江兄弟来了,让他过来。”等江安义来到近前,赵伟笑道:“江兄弟一身是胆,一个人将漠人十万大军搅得大乱,方便大军袭营,奇功一件。”

    军情紧急,江安义也不客套,径直说道:“恩翰为我所伤,趁热打铁不能让他重新掌控漠骑。”

    “我说漠人怎么如此慌乱,原来恩翰伤了。重不重,会不会要了那小子的命?大伙都听到了,加把劲,杀了恩翰连升三级。”赵伟喜道。

    江安义跟着重骑朝着号角响处杀去,片刻之后便遇到了金狼军,箭只如雨般向着郑军倾落,赵伟传令:“重骑展开,冲。”

    二千重骑展成里许长的铁墙,向着面前的漠骑推去,若是白日交战,漠人多半会稍退拉开距离,以速度换空间,以弓箭阻挡重骑前进。可是今夜郑骑袭营,漠军军心已敌,再要退防的话就会引来大溃退。

    恩翰强忍住肩头巨痛,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郑军道:“郑人重骑数量不多,听马蹄声袭营的人数也不多。阿提那,你带金狼骑迎上去,哪怕是以命换命也要将这些重骑拦下,要不然被郑人重骑一冲而过便要全军溃败了。”阿提那大声应诺,高举弯刀率先朝着重骑迎去,金狼骑在他的率领下毫无惧意,笔直对着金狼骑对撞过去。

    重骑是郑骑之锋已经是诸人共识,数代经营郑军二十余万骑军仅有选出两万重骑,选拔鞍马娴熟之人,重金打造军械,与漠骑数次交战都处于上风,是郑军克制漠骑的一道法宝。

    梁仲仁原是左威卫的一名七品致果校尉,建武二年来到镇北大营选为重骑,成为重骑的一名带队校尉,开战以来,梁仲仁带着麾下五百骑屡立战功,按照记功簿上的登录足够成为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了。今夜袭营以少破多,乃是大功一件,重骑身为锋锐功劳更重,梁仲仁有个小小的期盼,今夜若能斩杀一名漠人千骑以上的将官,积功说不定就能封个男爵,自己的几个小子就能进

    国子监读书了。

    漠人的号角不断响起,一哨人马径自迎来,梁仲仁认出是金狼骑,漠人最精锐的三骑中又以金狼骑为首,天子有令斩一名金狼骑可抵斩寻常漠骑十人。梁仲仁率队与金狼骑、黑狼骑都交过战,每次都是以狼骑避让收尾,看样子这次金狼骑是打算搏命了,梁仲仁握紧手中砍刀,送上门来的功劳可不能错过。

    江安义与赵伟并辔而行,黄柱将斩月刀交还给他,手中魔刀焕着若有若无的光芒,呼应着江安义心中喋血的渴望。策马扬刀,江安义感到热血沸腾,这种冲动比起握笔写下诗篇时浓烈得太多,听着如雷的马蹄声,江安义抑制不住地长啸出声。赵伟感受江安义身上浓烈的战意,挥槊高声相和,一时间,两万漠骑纷纷纵声长呼,壮怀激烈。

    阿提那两脚踩镫,身子虚悬在马鞍之上,座骑感受到主人的心急,四蹄如飞向前驰去。弯刀横端,阿提那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重骑身上,他知道弯刀破不开郑人重骑的铠甲,要想斩杀重骑,唯有在马上抬起身子,弯刀从重骑的脖项处划过,阿提那曾用这个办法斩杀过两名郑人重骑。

    这个动作不能做得太快,太快则郑骑有了防备,太慢则错失机会,眼见两马快要碰头,郑骑挥刀朝自己劈来,阿提那身子侧让,砍刀劈空,马头已经相错。阿提那双脚用力,身子挺立而起,右臂伸长,弯刀不必用力,借着马势从郑骑的脖项处一划而过,人头歪落,空空的脖项处喷出数尺高鲜血,死尸在马上一时并不摔倒,直直地奔出数丈才轰然落地。

    这招对付郑人重骑的招式金狼骑人人皆会,两军甫一交战,数十名重骑就被金狼骑斩去头颅,当然金狼骑也被重骑撞翻十余人。阿提那没有注意身后死尸的情况,身体坐回马鞍,迅速地喘了几口气,闪身避过刺来的钢矛,目光又落在前面的郑骑身上。梁仲仁看到阿提那刚才斩杀重骑时的动作,与阿提那马头相接时,砍刀竖起蓄势不发,阿提那想要故技重施,发现对手并未出手,只得挥刀劈去。梁仲仁见漠骑出刀,砍刀相迎,两刀在空中碰出火花,梁仲仁连人带马贯甲,远重于阿提那,重大的惯性将阿提那手中的弯刀高高弹起,露出右肋空档。

    梁仲仁当然不会错失机会,砍刀直插阿提那的胸腹,阿提那身子后仰,砍刀在前胸的铠甲上擦出成串火花,两马交错而过,阿提那直起身子,惊出一身冷汗。战场之上不容多想,阿提那挥刀奋力向身旁的郑骑砍去,弯刀飞舞,一心向前。

    金狼骑舍命拦住重骑,转瞬间双方成片倒下,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惊吓乱窜的战马发出阵阵嘶鸣,夜色如墨,难分敌我,只有凭借感觉向对方挥动兵刃。不远处阿提那状如疯魔,与他相遇的郑骑纷纷被斩落马来,江安义目光如电,催动战马朝阿提那驰去。

第七百八十一章箭焚旗帜

    阿提那杀红了眼,浑身是血,弯刀机械地挥动,斫向身前的郑骑。江安义刚接近阿提那,弯刀便呼啸着劈来,血沫随着刀身飞溅,淡淡的红芒隐现,如同魔刀上缠绕着幽冥之火。

    魔刀杀月,有如清泉映月,淡淡的晕黄荡漾在清泓之中,恰似秋夜的微雨轻柔地迎上幽冥中的火焰。刀断、火熄。感觉到手中一轻,阿提那从木然的状态清醒过来,看到那淡淡的晕黄在眼前扩散,忙将手中半截断刀向江安义掷去,身子朝马下栽去。右臂一痛,血从断臂处喷射而出,阿提那摔落在地上,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缇珠曼妙的身影,自己丢了一条胳膊,圣女看到自己时会不会有几分怜惜。

    放倒阿提那后,江安义又将一名扑上前营救的金狼骑劈落马,杀月刀原本就比普通刀长,贯注了元玄真气后杀伤的范围扩展了近倍,半丈外的漠骑也中招落马。赵伟关注着江安义,看到江安义勇猛如虎,身边的金狼骑纷纷落马,高声传令道:“跟上江安义,随他往里冲。”

    黑夜给了江安义最好的掩护,普通的漠骑包括金狼骑在江安义的杀月刀下或死或伤,很快江安义便带着郑骑穿透漠骑的阻挡,看到了二十步外漠骑大队。

    为了收拢军心,恩翰命人在他的周围燃起火把,居须铠甲倒映着火光闪闪发亮。恩翰竭力挺直着身子,肩膀处的伤口只是简单地用丝巾塞住,稍一触动钻心般地疼痛。火光红艳看不出恩翰苍白的脸,他身旁的伏鹰却看到恩翰紧咬的腮帮在突突地跳动,眼神焕散强行支撑着。恩翰在,慌乱的那些漠骑便有了主心骨,以火光处为中心,漠骑迅速地安静下来。

    江安义一眼看到挺坐的恩翰,瞬间一愣,恩翰分明伤在矛下,怎么恍若无事。赵伟看到漠骑沉默地排列,与刚才的惊乱截然不同,暗道不妙,如果让漠骑缓过劲来,两万郑骑反有被全歼的可能。

    赵伟也看到火光中的恩翰,低声道:“江兄弟,恩翰为你所伤此刻肯定是强行支撑,你率军冲过去,若能迫使恩翰逃亡漠军必然溃退,若能斩恩翰于阵前,这十万漠军便是囊中之物任由我们宰割了。”

    万马军中取主帅人头,听上去很美,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还没等江安义回应,漠骑便纷纷从恩翰左右杀出,瞬间恩翰便被遮挡在人群之中,只有那杆金狼旗高高耸立,谕示着恩翰所在。

    “给我火箭。”江安义厉喝道。火箭,在箭头处绑扎浸满油脂的麻布,点燃后射出,用以纵火,是袭营必备之物。

    立刻有人递过弓和箭,燃着箭头油布,江安义灵觉锁定金狼旗一箭射出,正落在旗帜之上,顿时将金狼骑点燃。江安义一连三箭都落在金狼旗上,将金狼骑点成熊熊燃烧的火炬。赵伟大喜,钢矛前指高声呼道:“恩翰死了,大伙冲啊,杀贼立功。”

    黑夜之中燃烧的金狼骑分外醒目,高亢的呼声响彻暗夜,那些远处的漠骑不明所以真以为恩翰已死,原本安定

    下来的战线又变得骚乱起,恩翰身边的护卫高声叫嚷:“将军没事,大伙别听郑人鼓动。”

    要是恩翰没受伤,高声呼喝几句便可稳定军心,可是此时恩翰刚提气开口,从嘴中便呛出一口血来,连连咳嗽不止。远处的漠骑没听到主将的声音,越是慌乱,便是那些冲向郑骑的漠军也惊恐地回望着熊熊燃烧的金狼骑,冲锋的脚步变得犹豫不绝起来。

    江安义手持杀月刀,长啸着向漠骑杀去,郑骑士气如虹,高声呼喊着冲向漠骑。江安义气息绵长,啸声划破夜空朝着恩翰而去,恩翰在马上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道:“快,快拦住这个郑将,不准他出声。”

    话音刚落,恩翰在马上一歪,栽落马来,伏鹰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恩翰。啸声离恩翰不过十步远,虽然无数漠骑舍生忘死地阻在身前,江安义的啸声却如催命的魔音般越来越近。

    伏鹰将恩翰交给一旁的矛蝮道:“尊者,将军不容有失,你带着将军暂避,我去拦住江安义。”

    听到有马蹄声远去,江安义朗声喝道:“恩翰死了,金狼骑逃了。”

    赵伟等人纷纷跟着叫嚷道:“恩翰死了,金狼骑败了。”

    “别信郑人胡说,杀了这些郑人。”有漠将高声叫着,竭力稳定军心,但马蹄声零乱,漠骑开始逃亡。

    伏鹰恨极江安义,他的霉运便从见到江安义开始,法王说这是他的劫数,只有杀死对方才能度过劫数。伏鹰没有马上上前阻拦,手持弓箭静静调息,江安义的功夫犹胜以前,正面交锋不是对手,伏鹰准备暗中偷袭。

    漠军乱了,江安义明显感受到前行的阻力在减轻,“刷刷”两刀劈开身前的漠骑,江安义深吸了口气,换去体内浊气,虽然只前行了十余步耗费的真气却近半,身上铠甲上新添了十余处凹痕,手臂上也拉了两道血口,火辣辣的疼痛感提醒他就算武功再高身处重围之中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沙场上要学会避重就轻,才能生存下去,老兵是战场上最可怕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躲闪,什么时候要出手。江安义算不上沙场老兵,但他依靠灵觉,成功地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赵伟大口喘息着,笑道:“江兄弟……呼呼……老哥服了你,这场……呼……赢了,你是大功……书生万户侯,真不是光说说……”

    江安义神采奕奕地笑道:“赵大哥过奖了,取胜靠将士们……”

    “主公小心!”

    灵觉惊觉左前侧一点寒芒针刺般扎来,江安义暗叫不好,自己大意之下放松了警惕,收回元神与赵伟闲话,稍一疏忽便为敌所趁。杀月刀架在马鞍上,再要抬手格挡已经来不及了,真气随意而动,在体外布起一道气墙,身形竭力向右闪去。

    冷箭贯注着伏鹰全身功力,箭尖与气墙磨擦发出“嗞嗞”的响声,坚定地刺向江安义的左眼,相距不过半尺。一个身影横撞过来,把江安义从箭尖

    前撞开,冷箭狠狠地扎进那身影肩头,是黄柱。

    第二只箭又至,江安义左手揽住受伤的黄柱,杀月刀含怒劈出,将冷箭震落。低头看到黄柱伤在肩头,江安义松了口气,将黄柱交给另一名亲卫,道:“黄柱,且忍一会,我替你报仇。”

    伏鹰见江安义策马而来,知道良机已失,拔转马向着远处逃去。金狼旗带着火团轰然落地,撒落满地火屑,随着旗帜飘落漠骑开始溃败,赵伟带着二万郑骑一气追杀出三十余里。

    天边出现鱼肚白,卯时要到了。赵伟勒住马,传令道:“吹号,收兵。”

    冲杀了近两个时辰,众军早已经疲惫不堪,听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不少军兵摇摇晃晃从马背上跌落,躺在地上不愿动弹。地面早已被血肉涂抹成刺目的红色,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散在天地间,伤重倒伏在地上的战马发出绝望的嘶鸣,放眼望去有如地府。

    听到收兵的号角,江安义感觉浑身抽空了力气,真气已告枯竭,杀月刀恢复了平常模样,在手中又重又笨。将刀归鞘,找了块相对干净的草地坐下休息,功夫不大,赵伟蹒跚地走来,满面笑容地道:“大胜,江兄弟,至少杀死漠骑三万人,还有不少金狼骑,我们立了大功。”

    粗粗打扫战场也用了一个时辰,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办法掩埋,只能等大军到来再做处理。此处离漠人王庭不远,而且昨夜脱走的漠骑不在少数,一旦恩翰组织军队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输的反倒是郑军了。

    匆忙吃了点东西,赵伟带着郑骑踏上归程,晨风送来呜咽,朝阳照在血地,送返这只浑身浴血的郑骑。此战杀死漠骑近三万,五千金狼骑折损过半,而郑军也伤亡了三千多人,两千重骑有一千二百多人留在了草原之上。带着袍泽的尸体回归,悲伤和喜悦掺杂,马蹄如雷,众军沉默。

    大军往南行进五十里,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六万步兵,赵伟当即宣布扎营休息,有六万袍泽守护,这些轻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回到中军大营已是第二天了,中军大营往前挺进了三十里,得知大胜的消息后,石方真亲自召见有功之臣,听到赵伟叙说江安义孤身潜入敌营,刺伤金狼军首领恩翰,又在袭营时箭焚金狼旗奠定胜利等等。

    石方真欣然起身来到江安义身旁,感慨地道:“江卿,当年你做诗‘若个书生万户侯’,朕甚喜诗中豪情,此次北征江卿不负诗中之志,为国建功立业,朕又何惜侯爵之赏。待平定北患重归帝都,朕当加封你为镇北侯,嘉卿之功,以为佳话。”

    江安义泣泪下拜,道:“臣纵死难报万岁圣恩。”

    接下来的几天,郑军不断出击追逐漠骑,五十万漠骑伤亡逃窜近半,其中金狼骑伤亡三千,黑狼骑折耗五千余,唯有苍狼骑仍有八千人。败兵陆续回到王庭,乌云笼罩在漠人王庭上空,连午间的骄阳也无法驱散漠人心头的阴影。

第七百八十二章狠毒计策

    汗帐的金顶在阳光下依旧闪闪发光,进出金帐的人面容沉郁,神情凝重,前线大军溃败,郑军即将攻打王庭,每个漠人的心头都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喘不过气来。金帐内坐满人,众人喝着酥油茶,沉默不语。阳光透过金帐的天窗洒落,茶雾在阳光中缠绕升腾,将茶香溢满帐蓬中。

    缇珠居中而坐,法王巴多杰侧坐在她的右侧,卡律上师怀抱着日月旗站在缇珠身后,鲁勒和奔呼上师则侍立在法王背后。昆波和利漫等人分坐在两旁,恩翰面色苍白地坐在昆波下首,左肩用布包扎着,阿提那右臂衣袖空空,幽灵般地侍立在大帐角落,目光落在圣女缇珠身上,可是圣女缇珠愁眉不展,与法王在轻声交谈,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法王巴多杰轻声道:“卡律,郑军眼下到了哪里?”

    卡律转身侧向身后的牛图地图,有手中日旗杆点指着地图道:“今晨侦骑来报,郑人前锋距王庭不过百里,三天之后将到达王庭。”

    帐内一阵骚乱,嘈杂的议论声从轻到响,巴多杰法王没有出声,专心地品尝着手中酥油茶,看到缇珠满面忧容,欲言又止,巴多杰微笑道:“圣女不用担心,长生天并没有放弃我们,要知道马儿好坏,就要让它跑上一阵,圣女且听听大家怎么说的。”

    “……大军伤亡过半,有些部落仅剩下百余人,就连金狼军的勇士们都只剩下一半不到,再打下去恐怕草原上剩不下几个人了。还是往北撤段距离,保存漠人元气,只要有人在赶走郑人就不难。”

    “放屁,郑人都要夺下王庭了,还说往北撤,要撤你撤,我扎依部誓要与王庭共存亡。”

    “思轧部的勇士伤亡惨生,但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退出王庭。”

    “郑人除了重骑外又发明了一种刀,布成阵势如墙推进,连人带马都能劈成两半,威不可挡,黑狼骑有千余人就丧在这刀阵之下,这仗实在是难打啊。”

    “眼看天就要冷了,再挨上一个月大雪封地,那些漠人不战自溃,不用打就能冻死他们,再说郑人深入二千余里,补给难以供给,咬咬牙拖也要把郑人拖死在草原上。”

    …………

    听着众人的议论,缇珠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主张决一死战的部落占到了七成,漠人部落虽然伤亡惨重但军心未失,多数人想着报仇雪恨。巴多杰放下手中茶碗,开口道:“草原是长生天赐予我们漠人的生养之地,谁也没有办法从长生天的手中将他夺去。”

    众人安静下来,听法王话语中重重的威压传来,“退让,退让到哪里去。王庭是草原的心脏,是漠人心中的圣地,如果连王庭都让郑人占去,那长生天真要厌弃我们了。草原汉子是天上的雄鹰、地上的苍狼,怎么会被羊群逼得远走他乡。”

    巴多杰边说边用目光扫过那些赞同北撤的人,

    那些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段时间没少看到那些逃亡部落首领的人头被萨都教的高手带回来,谁也不想变成盘中血糊糊的东西。

    “当年塔尔克大汗凭借三万勇士杀得大魏朝数十万铁骑折翼草原,我方尚有二十余万骁勇之士,胜负尚未可知。”看到帐中鸦雀无声,巴多杰的语调缓和了些,道:“王庭以南乃是水草肥美之地,若被郑人占去,漠人部落将无法繁衍生息,多少部落将会在冻馁中消亡,想想你们的族中的老小妇幼,你们若退了他们怎么办?长生天赐给草原儿女的骏马牛羊,不要被郑人夺了去。”

    卡律微笑道:“法王告诫大伙都听在心里,那些想暂退的首领也并不是怯战,只不过想保存实力,等到天气冷下来再与郑人决战。”

    帐蓬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有人随声附和,酥油茶的香味重新在大帐内飘荡起来。缇珠见法王凝聚了人心,站起身来道:“大战在即,形势不容乐观,大伙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说。郑人新出的那个刀阵,有没有办法对付,还有重骑,也要想个法子应对,只要能克制郑人这两个利器,这场大战便胜算大增。”

    “王庭周围多水,郑人不熟地形,何不引重骑入泽地灭之。”思轧部的首领道。

    卡律摇头道:“暗探探知,郑人新近复原出大齐朝的沙盘图,草原地势尽收于一盘之中。据传沙盘图是郑国词仙江安义所制,此人惊才绝艳,诗词堪称一绝,可惜无缘识荆。”

    缇珠听到“江安义”三个字,目光一跳,随即恢复平静,道:“郑人虽然知晓地形,但地形却可改变,可以派人挖掘河道,引水浸地,将札湖挖开,将王庭四周都变成泽国,郑人重骑便无用武之地。待到天气变冷,郑人便只能退兵,届时我们再追杀千里,将郑人的军械留在草原。”

    “时间,关键是时间,要挖开河道湖泊要时间,郑人恐怕不会给我们时间。”恩翰阴沉着脸道。

    金狼骑损折过半,黑狼骑也损失惨重,利漫是且喜且忧,草原上用实力说话,如今他所部的势力最大,二十余万漠骑中他占据了五分之二,已经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利漫笑道:“派出使节,向郑皇求和,拖延时间。”

    卡律点头道:“利漫汗说的不错,不妨假做求和拖延时间。”

    “派出黑狼骑袭扰郑人的大营,最好能烧掉郑军的补给。”兰祦焘建言道。

    “圣女,呼延部落不是说派遣三万精骑前来王庭吗?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呼延部,是缇珠大姐所嫁的部落,大战开启时缇珠便派人前往呼延部求援,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呼延部答应的三万援兵还在百里之外,保存实力意图观望之心昭然。

    “磔磔”的怪笑声响起,众人把目光投向利漫身后那个阴鸷的老者-渠逆道。很多人不喜欢这个投降的郑人,这个诡计多端的郑人就

    像草原上的狼獾,带着死亡的阴影。但是谁也不敢漠视这个手无搏鸡之力的老人,利漫部在他的谋划下一步步变成了草原上最大的势力,便连巴多杰法王也放柔声音道:“渠先生可有好主意?”

    渠逆道收住笑声,扫视了一眼四周,涩声道:“郑军亦知时不我待,恐怕会加紧行军,提前兵临城下。”说罢,渠逆道低头专心喝茶,不再言语。巴多杰会意,道:“各部的首领先回去整顿人马,听候王庭命令。”

    众人起身行礼离开,侍立的金狼军也离开了大帐,帐内只剩下昆波、利漫、缇珠、恩翰和巴多杰法王师徒几人。巴多杰道:“渠先生,已无杂人,不妨畅所欲言。”

    渠逆道放下茶碗,阴冷地挤出一个字,“火”。

    “要破郑军,有火攻。”渠逆道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解释道:“眼下草长枯黄,刮的又是东南风,只要将草原点燃,大火过处,再多郑军也逃不脱。”

    帐内几人都打个了寒颤,草原上有雪灾、旱灾、涝灾、虫灾,以火灾的破坏最为厉害。天干物躁时节,闪电会引发大火,大火随风漫延,再快的马也跑不过火速,大火过处家园被毁,牛羊烧死,若是找不到水躲避,有时整个部落都会灭绝,千里变成一片荒漠。

    缇珠变颜道:“不行,大火一过草原便会退化,来年草定然稀疏,怎么蓄养牛羊,大伙同样要往北迁移。”

    渠逆道疯狂地笑道:“大火留下数以十万计的尸体,这么多的肥料滋养来年草定然长得比往年茂盛。大火如能烧死三四十万郑军,郑国定然元气大伤,漠骑向南侵袭,少了什么东西抢来便是,甚至不用抢,只要陈兵边境,郑国自然乖乖把东西送来。”

    声音尖利如刺,如泣如诉带着疯狂,扎得帐中人心中发紧。渠逆道枯瘦的手在空中挥舞,像是地府中伸出的鬼爪,向活人索命。昆波打个了寒颤,心中暗骂,这个郑人疯了,为了报仇居然想出这样的毒计,不过按他所说燃起大火,确实能够反败为胜,反正出主意的是他,若有天谴也只会落到他的头上。

    巴多杰竖掌默诵了几句祷语,叹道:“此法有伤天和,长生天也不忍视之。不过,事关草原儿女的生存,不得不为,长生天若是震怒,我愿一身承当,与渠先生无干。”

    “磔磔”的笑声再起,满是怆然,听到耳中殊无喜意,渠逆道边咳边道:“我本是天厌地弃之人,家人因我而亡,有国却是仇敌,怕什么天谴,若是能报我灭门之仇,便是生生世世陷于九幽又有何惧,但愿一把火了却恩怨,落个干净。”

    众人无不摇头叹息,是非恩怨难以评说。渠逆道两眼赤红,咬牙道:“光靠草原上的牧草恐怕难以取到奇效,圣女不妨命各部落多准备牧草、硫磺等引火易燃之物,务必让这场火烧得天塌地陷。”

第七百八十三章争权夺利

    八月初一,风和日丽,蓝天下白云悠悠,原本遍地的牛羊不见了踪迹,数条滚滚长龙在向着漠人王庭方向前进。距离王庭八十里处,须卜纳英率领漠人求和的队伍求见郑皇石方真。

    石方真骑在马上随同大军一起行进,听到奏报后放声大笑,道:"去告诉漠人使者,此处离王庭不远,待朕进了王庭金帐再来求和不迟。传令三军,加快速度,朕要在王庭饷赏有功将士。听说漠人圣女擅长歌舞,就让她届时为朕歌舞蹈一番。"

    欢声雷动,大军行进的速度加快。王克明在石方真的身后侧,看着打马扬鞭洋洋得意的天子,忍不住提醒道:"万岁,行百里者半九十,漠人绝不会甘心失败,万岁切不可大意。"

    "朕知道漠人想用求和来拖延大军行进,朕岂会上当。"石方真笑道:"不过大帅说的有理,越接近王庭越要小心在意,漠人尚有二十余万兵马仍可一战,如何用兵是大帅之责,朕不管。这里离王庭不过八十里,朕希望能尽快看到王庭的金帐。"

    江安义这两日恍在梦中,他听石重仁私下告诉他,天子准备在攻下漠人王庭后大封功臣,晋封他为"平山侯",时不时地咧嘴笑一笑,书生万户侯,一生追求的目标没到三十出头便达到了,接下来仿佛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申正三刻,太阳离落山还有段距离,王克明传令大军扎营。此处离王庭五十里,王克明准备将此处作为进攻漠人王庭的基地,与王庭间数十里的距离将会是决战的战场。

    仗打到现在,郑军只剩下不到八十万大军,王克明将大军编成四组,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各率二十万人马成拱形护卫着中军,中军的后面是辎重、役夫,大军紧缩成拳,占据着方圆三十余里,放眼望去,营帐挨着营帐,号角声、吆喝声、马蹄声,整个营地就像热闹的市场。

    王克明丝毫不敢懈怠,安顿好天子后即令军情司使黄喜派出人手打探漠人消息,接着又赶往十里外的大营视察,与苗铁山等人商议作战计划。

    江安义的营帐在中军皇帐的右侧不远,此处是洛怀王的驻地。石重仁的大帐比起普通军士的要宽大数倍,地上铺着毡毯,摆放着桌椅,帐蓬一角熏着檀香,残阳从帐蓬的开窗照入,落在桌上瓶中野花上,让铁血的兵营多了几分温馨。

    "妙啊,江师这句'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将战场紧张氛围跃然纸上,父皇见了一定会拍案叫好。江师,我跟你学了这么久的诗,为什么就写不出来呢,要不这几句让给我,就说是我写的,不知父皇会不会相信?"

    石重仁拿着几页纸,在帐蓬内边念叨边踱着步,江安义没有答理他,抚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吟着,是悲秋月还是凋秋月,凯旋之诗用上会不会感觉悲凉了些,还有弯弓射汗王会不会夸大了些,毕竟杀死的都是些小部落的头人?

    情司的驻地在皇帐之前,黄喜回想着那些江湖人被自己鼓动得热血沸腾的样子不免有些得意,这些莽夫空口许下的功名便舍得用性命去搏,可悲可叹,就算他们有命回来论功行赏,也不过是些七八品的小官,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江湖汉子注定是成就自己的枯骨。此次征北获胜,自己身为军情司使不知能得到什么封赏,或许冯忠这老东西要让位给自己了。

    黄喜的目光炙热起来,要是太监能封爵,自己应该能得个伯爵吧,光宗耀祖,光大门楣。转瞬想到自己不是当年的张伯进,而是太监黄喜,黄喜的脸色变得苍白,目光变得阴毒,咬牙切齿地嘶声道:"江安义,若不杀你,此恨怎休。"

    姜健撩起帐帘进来,黄喜轻声自语瞒不过他的耳朵,只当不知拱手禀道:"大人,军情司的探子已经分批前去打探消息了。"

    黄喜端起茶呷了一口,放下茶盅时已经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问道:"军情司还剩下多少人?"

    此次北征随军出征的江湖人先后加入军情司多达三千余人,与漠人交锋伤亡近半,剩下的不过一千七百余人。

    姜健心中戚然,沉声道:"军情司尚有探子一千七百八十六人,我派出一千二百人,希望大战之后大人能替这些江湖汉子多争些功劳,不枉他们舍命报国一场。"

    黄喜道:"你放心,给咱家卖命的人咱家自然亏待不了他,咱家是个太监,要功劳没用,自然会替你们在万岁爷面前说话。万岁爷有意把军情司保留下来,成为军中单独建制,万岁爷有意让我继续做军情司使,军情司使是正四品上的官衔,与中书侍郎、吏部侍郎同阶,要论武阶则是忠武将军。"

    看到黄喜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姜健恭声贺道:"恭喜大人功成名就,青史留芳。"常年跟在黄喜身边,姜健也学会了几句恭维话。

    黄喜似笑非笑地道:"青史留芳?呵呵呵呵。"

    姜健摸不到头脑,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索性沉默不语。

    黄喜收住笑声,淡然道:"军情司会设两名副使,是从四品上的宣武将军。姜健,你可以有意?"

    姜健大喜,躬身道:"多谢大人栽培,姜某愿为大人驱驰。"

    "僧多粥少,军情副使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便是军中那些老帅们也想着把军情司掌握在手里,我纵有心替你说话,恐怕人微言轻,关键还得靠你自己。"黄喜重新拿起茶盅,慢条斯理地道。

    姜健道:"属下是个粗人,请大人明示。"

    黄喜浅笑了一下,看了一下姜健,道:"你姜健是不是粗人咱家清楚得很,用不着分说。郑漠最后一战在即,要想坐上军情副使的位置就要看谁功劳大,你姜健功夫再高也没什么机会上沙场斩将夺旗,所以就要看靠探知漠人的情报。你刚才也看到了,风雷门的康少门主将门人全都带了出去,还不是想最

    后搏一把。康千峰的资历比起你远远不如,可是此次北征风雷门所立的功劳都算在他这个少门主身上,康少门主奋起直追,离你可就不远了。"

    姜健面容一凝,虽然他身在的六华门是十大门派之一,强于风雷门,可是康千峰是少门主,全门上下全力支持他,康千峰舍得花钱,在军情司笼络了一批人,自己却仅是六华门的门徒,师傅早年便离开门派,六华门对自己的支持有限,相比之下有所不如,要不是自己是黄大人的亲信,恐怕就要被康千峰超过。

    "咱家也不瞒你,风雷门与楚安王关系密切,康少门主立了功王爷自然会替他说话,咱家是楚安王的蒙师,自然不会驳王爷的面子。"黄喜不咸不淡地道。

    黄喜不喜欢康千峰,虽然这个年轻人在他面前执礼甚恭,但身上那股子往上爬的**掩饰不住,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成为自己的手下。

    对于王爷来说,无论是康千峰还是姜健,不过都是些有用的爪牙罢了,哪个得力就用哪个,可是对于黄喜而言,姜健与自己同仇敌忔,又经过多年磨合,比起康千峰有用多了,而且康千峰是沈文清捧起来的,将来说不定是个麻烦。

    姜健正容拱手道:"大人,属下明白了,这就动身前往查探漠人消息,定不让大人失望。"

    天暗了下来,姜健一人两骑从齐新文的营寨穿过,向着北边驰去。

    王庭金帐,须卜纳英将郑皇拒绝见他,扬言要在王庭金帐纳降的消息一说,金帐内愤声四起,昆波喝道:"狗皇帝好生无礼,老子非把他的头拧下来不可。"

    利漫也冷着脸道:"郑军骄狂自大,岂不知骄兵必败,按照渠先生的妙计,定然能大败郑人。"

    恩翰道:"郑军驻扎在五十里外,摆出决战架式。我军要麻痹郑军,派人做出开挖河道阻挡的假状,让各部加紧运送干草到来。还有,郑军有高手查探军情,有劳法王派遣能人截杀,不能让郑军探知我军真实意图。"

    巴多杰道:"将军放心,我让奔呼带着教中尊者出城迎敌,我座下的三十六名铁侍会一同前往,教中武艺出众者有七百余人也会一同前去。"

    恩翰笑道:"法王座下的侍卫身手超凡,他们出手郑人的暗探定然无路可逃。"

    法王座下三十六名铁侍是从教众中挑选而出的狂信徒,平日除了练功就是苦修,就连教务也不太处理,经常一个人不带任何东西远行千里苦修,沿途搏杀马匪、狼熊,还要经历风霜雨雪洗礼,才能铸就钢铁之体。

    这些铁侍在法王遇到棘手之事时才会派出,这些人只尊法王之命,连上人也指挥不动。恩翰曾与一名铁侍交过手,十招之下便主动认输,那些铁侍出手无情,寻常较量也如同生死相搏,有如杀人恶魔。

    天空没有月亮,黑暗笼罩着草原,无数黑影在夜色中搏杀,狼嚎被惨叫声打断。

第七百八十四章夜探军情

    草原上的夜风狂劲,马鬃高高扬起,衣衫猎猎飘舞。姜健避开王庭所在,绕了个大圈朝着草原深处驰去。

    虽然草原广袤空旷,姜健却没有纵马急驰,微凉的风送来四周的动静,姜健丝毫不敢大意,灵觉发散开来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左侧四五里外传来一声惨叫,姜健勒住马,并没有打算上前查看,今夜王庭注定不得安宁,最后的大战来临,身为探子的军情司众人率先浴血,不知又有多少人埋骨草原。

    无声地叹息着,姜健策马远离,他数十次深入草原打探军情,与萨都教的高手多次交锋,知道漠人中高手众多,那个独身行刺天子的萨都教上人功夫更远在自己之上,恐怕门主也不是对手。天子显然被那次行刺吓到了,何门主、广方大师以及胥庄主分成三组,率领高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保护在皇帐周围,姜健心想,若是这些顶尖手能派出打探军情,那些军情司的汉子能少伤亡许多。

    姜健此行的目的地是王庭北面六十里左右,与其他人想法不一样,姜健没打算前往王庭查探。一千多人多数都会前往王庭,就算能查到消息也是一样的,功劳分摊下来几乎等同于无,而且危险。

    俗话说要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要知道漠人有何打算,前往其后方说不定能探明些情况来。姜健识字不多,投靠黄喜之后专门聘请了位塾师给他讲史书故事,多年熏陶下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争强斗狠的江湖汉。

    姜健没有成家,师傅的仇像大山一样压在心头,要对付江安义不能有家世之累,劲风扑打在脸上,鼓胀着心中复仇的火焰,想到数次刺杀江安义不果,而江安义的官越做越大,甚至要封爵侯位,报仇的希望越来越小,姜健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来。

    离王庭渐远,马的速度逐渐加快,等姜健恢复平静时马儿已经在喘粗气了。策马上了处山坡,姜健极目四眺,黑夜中的亮光分外醒目,在他的西北方向十余里处。军情司有人教授斥侯之术,看火光分布的规模应该不少于四万人,不知是军队还是漠人部落。夜间极静,马蹄声能传出五六里远,姜健不敢骑马,飞身朝着光亮处掠去。

    前方马蹄声传来,姜健连忙伏身草丛中,一队巡哨从两丈开外驰过。姜健小心地靠进火光处,篝火点点,是漠军。姜健发现这些漠军身着皮裘,装扮与普通漠军有所不同,偶尔一两声话语传来,话音似乎也有所不同。

    灵觉发散开来,姜健找寻到一个撒尿的人,悄然贴上去,内劲一吐,那倒霉鬼悄无声息地倒地。换好衣服,将死尸藏好,姜健大摇大摆地朝营地深处走去。

    已是子时,营地鼾声响成一片,姜健如同鬼魅般穿行帐蓬的暗影中,从那些巡逻的漠军判断,这伙漠军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装备粗劣,像是北地新来的援军。姜健估算了一下,人数约在五万,看旗帜上的兽

    头多是露齿的熊,应该以这个部落为主,草原上以熊头为旗的部落不少,不知这头熊是哪个部落。

    姜健正准备返回,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帐蓬亮着灯,人影晃动。姜健想了想,决定上前听听,说不定能探听到什么秘密。

    夜深人静,帐蓬内的说话声虽轻,却瞒不过姜健的耳朵。姜健觉得帐内的声音有些熟悉,应该是自己的熟人,所说的话也是漠人部落的通用语,张望了一下四周,姜健蹲在了帐蓬背侧的暗处,耳朵贴在帐蓬上静听。

    “……浩古伦,你难道还信不过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把王庭来人的意图告诉我,别忘了,你我是结拜兄弟,我的妹子是你的阏氏,我们是一家人。”声音带着气恼,听在姜健耳中有些熟悉,姜健飞快地在脑袋中回想着认识的漠人。

    “闾牙焘,我的兄弟,呼延大汗再三叮嘱不要透露王庭使者的话,你不要为难我,现在巴岱部投靠在熊汗帐下,他的话我不能不遵从。”

    姜健心头一动,闾牙焘,乃仆部的余孽,自己还利用他设伏过江安义,没想到他跑到这里来了,据传乃仆部与巴岱部互为姻亲,与他交谈的应该是巴岱部逃走的王子浩古伦吧。

    帐内传出粗重的喘息声,闾牙焘涩声道:“当年乃仆部、巴岱部都是草原上的大部落,便是王庭的命令也不用听从,如今乃仆部只剩下不过千余人,巴岱部也寄人篱下,你我兄弟要想重振部落声望,更应团结一心,共渡难关。”

    浩古伦的声音带着敷衍,道:“你我兄弟现在不是在一起吗?你放心,呼延汗答应我击败了郑军,会将乃仆部和巴岱部的部众归还我们,若是立下功劳,还会论功行赏赏赐我们抓获的奴隶。”

    闾牙焘冷笑道:“呼延汗看似憨厚实则狡诈,那颗熊头可是露着尖牙的。我问你,此次南下你们用了多少天,王庭天天派人催促为何日行不过五十里,这两日更是裹足不前,呼延汗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清楚。”

    “大汗的心思我不想猜,眼下巴岱部投靠熊汗旗下,听命行事便是。”浩古伦焦躁地话语传出。

    闾牙焘“嘿嘿”笑道:“大哥,王庭和熊汗各自谋划,咱们也要盘算盘算,不要傻呼呼地做了别人手中的刀箭,你告诉我王庭派使者跟熊汗说了什么,咱们兄弟商议商议该如何从中获益。”

    帐内一阵安静,姜健暗暗心急,巴不得捉住浩古伦的脖子让他快说。

    闾牙焘道:“大哥,此次熊汗带了你前来,却把库曼尔留下,我听说熊汗有意把居次许给他。大哥,你要加点小心,别到时候巴岱部换了汗王。”

    浩古伦的声音有些迟疑,道:“库曼尔答应过父汗奉我为主,他应该不会做傻事的。”

    “大哥,这次你带出的一万人马都是亲信,留下的多是库曼尔的人,如果你的部下折损过多

    ,就算库曼尔不想夺取汗位,熊汗以及他的手下也会借刀杀人。”闾牙焘阴阴地挑拔着,道:“乃仆部虽然只剩下一千来人,但个个都是百战之余,以一抵十不在话下,有我帮着你,库曼尔不敢生出异心。大哥,可是你宁可信任外人却信不过兄弟,着实让我伤心。”

    姜健暗暗撇嘴,当初大军在拉额纳合围巴岱部,这位闾牙焘可是率先逃走,要是这样的人能信,狼大概都不吃羊改吃草了。

    浩古伦显然被闾牙焘说动,压低声音道:“今日王庭和法王都派出使者催促熊汗明日太阳下山之前务必赶到王庭,否则将以背叛长生天的旨意论处。”

    “这么说王庭准备与郑军决一死战了。”闾牙焘兴奋地道。

    “不错”,浩古伦压低声音道:“送走使者后,熊汗召集部落中的万骑长议事,告诉大家做好准备,王庭准备在明日晚间对郑军发动总攻。”

    姜健狂喜,这个情报十分重要,大帅得知后便能将计就计,说不定一举击溃漠人最后的力量,自己送来这样重要的军情,别说军情司的副使位置,便是封爵也有可能。

    “哈哈哈”,帐内闾牙焘的笑声传出,不无讽刺地道:“五十万大军尚不是郑人的对手,剩下一半人反倒能打赢郑军了,我听你说熊汗这次从部落中带了三万轻骑,加上你的一万巴岱部骑兵,沿途又收笼了些败走的部落,加起来不过五万来人。大哥,你要当心被王庭和熊汗当刀使,人马折损光了,恐怕就只能跟我一样要在草原上流浪做马盗了。”

    “我见王庭使者对呼延汗耳语,呼延汗神情震惊,送走使者后,呼延汗吩咐我们做好准备,奋勇杀敌。有人追问王庭使者的话,呼延汗仅说王庭已有妙计,一定能击败郑军,让我们听命行事便是。”

    姜健心中巨震,看来漠人想出了什么毒计,自己要尽快回归大营提醒大帅注意。悄然起身后退,谁知蹲得久了,膝盖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暗夜之中有如惊雷,帐蓬内传来厉喝之声,“谁?”

    姜健哪敢耽搁,向着来路飞掠离去。浩古伦和闾牙焘持刀闯出帐蓬,看到一道黑影在五六丈外急掠离去,浩古伦刚要高声呼喊,闾牙焘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大哥,莫叫,惊动了他人反为不美。”

    浩古伦急道:“那人是郑军探子,他方才很可能将我俩的谈话听去,知道了大军明晚发动攻击之事,决不定让他逃脱。”

    “大哥,如果让熊汗知道你透露军情,恐怕你我都难脱罪责,不如假做不知……”。话音未落,姜健急掠的身影被巡夜的守军发现,厉喝声响起,闾牙焘一拉浩古伦,返身钻入了帐蓬。

    姜健不敢有丝毫耽搁,顺路抢了匹马,向着南方急驰而去。利箭“嗖嗖”地从身旁射过,马蹄声越来越密急,追兵来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南下送信

    一夜未眠,从三更起陆续有军情司的人员回来禀报军情,黄喜一直坐在公案后等候书记官把情报送到他手中。军中点卯的鼓声响起,黄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桌案上放着厚厚一叠情报,主要是王庭外漠军的布署,还有便是漠人在开挖河道,王庭前的札湖也在开挖,王庭四周很可能变成泽国等等消息。

    “姜镇抚回来了吗?”黄喜问道。截至卯时,归来的军情司人员共计二百三十四人,黄喜知道没有回来的人多数难再归来,风雷门少掌门、副镇抚康千峰禀报,漠人派出大量的高手搜寻军情司人员,这些高手功夫远在军情司人员之上,康千峰遇到两个脸上涂着彩饰的萨都教高手,力战方才逃脱,同行的风雷门师兄弟伤亡三人。

    这些武林人有如草原上的野草,牛羊啃食干净后被风一吹又长出来了,太子前几日奏报,芙蓉苑内又招集了数千江湖人,准备遣往军前效力。黄喜对军情司江湖人的死伤并不在意,但姜健是他的亲信,用惯了的一把好刀,按说姜健应该回来了,黄喜有些担心。

    将整理好的情报拿在手中,黄喜吩咐道:“姜镇抚回来让他来找我,我现在去帅帐应卯。”黄喜是军情司使,并不需要像将领们那样点卯,但王克明对军情司的谍报十分重视,点卯之后必定要商议军情。黄喜喜欢商议军情之时众将官把他视为袍泽的感觉,军中点卯虽不点他的名字,但他从不缺卯。

    辰初,每日帅帐议事结束,众将施礼散去。苗铁山等人身在前线不能参会,军中参议会将所议内容整理成为册后呈报给他们。王克明叫住黄喜,道:“黄军使,随我一同前去面圣,顺道将军情奏报万岁。”

    皇帐周围遍布着身着明光铠的护卫,朝阳落在铠甲上闪闪发亮,那些护卫年轻英俊,身材挺拔,持刀按剑而立,威武雄壮。

    黄喜面无表情地从这群样子兵的中间走过,这些护卫多从世家子弟中选拔而出,他对这些锦衣玉食、傲气十足的富贵草包殊无好感,这些人倚仗先辈的余泽分走了将士们的功劳。

    皇帐内,石方真正在用餐,洛怀王、孔左相等人在陪膳。看到王克明进来,石方真笑道:“大帅来了,有什么好消息,坐下来边吃边说。”黄喜自觉地站在刘维国身旁,帮着伺候天子,无论他官职多高,在天子身边不过是个奴才。

    王克明禀报了军情司探得的情报,石方真笑道:“黔驴技穷矣,命苗铁山等人飞快发动进攻,朕要在漠人王庭过一个中秋节。”

    天子旨意迅速地传达,巳初时分前锋的三路大军向着漠人王庭方向进发,遭到漠骑凶猛的反击,郑军迫进王庭二十余里处,发现有些地面变得泥泞难行,重骑数次陷入泥浆中,险些被漠人反袭,苗铁山等人都下令回撤。

    接近午时,漠人求降的队伍出

    现在中军之外,带队的仍是漠人左大沮渠须卜纳英。石方真传旨,摆开仪驾在皇帐召见漠人使者。

    鼓乐声中,须卜纳英在太监的引导下穿过长长的仪队来到皇帐前,黄喜手拿拂尘站在帐前迎候,看到须卜纳英后尖声传报:“漠人使者到。”

    须卜纳英随着黄喜入帐,帐内一股淡淡的馨香泌人心脾,文东武西整整齐齐排列在红毡左右,身着盔甲的武士手中拿着斧、锤之类的长柄武器侍立在两厢,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摆放在四周。

    这个帐蓬的大小与金帐相似,近百人站在里面丝毫不显拥挤,须卜纳英往正中看去,宝座坐着个黄袍绣龙的汉子,白面黑须,满面笑容,看年岁在五十左右。须卜纳英知道这便是郑皇,上前抚胸行礼道:“外臣须卜纳英拜见郑朝天子。”

    石方真没有在意须卜纳英的失仪,微笑地问道:“漠使在王庭中担任何职?”

    “外臣是汗帐的左大沮渠,相当于贵国的宰相之职。”须卜纳英对郑国的官制有所了解。

    石方真看了一眼左侧的孔省,笑道:“孔卿,宰相对宰相,你好生接待漠使,听听漠使乞降的条件。”

    孔省知道天子根本无心纳降,只不过是闲着没事有意细弄漠使,心中为这位左大沮渠悲哀着,孔省躬身应道:“臣遵旨。”

    …………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姜健身上,姜健浑身是血地躺在草丛之中,从昨夜逃走到现在,突破了多数围堵,杀死了数十名追兵,身上也添了十余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肋下火辣辣地疼痛,那是一个面目森冷、涂满彩饰的漠人所留。

    这个漠人应该是萨都教的高手,自己正与追兵缠斗,此人募然从凹处窜出,要不是寒玉功争得一线之机,自己便要被此人的手刃插进胸膛。那个漠人被自己拍碎头颅,追兵暂时退去,可是座骑力竭而死,没有马在草原上就是死路一条。

    打斗了半天,又渴又饿,姜健站起身辨了辨方向,朝着东南奔去。从黑夜战至白天,一路避开阻拦,根本无心方向,也不知身在何处,离大营有多远。听到水流声,姜健大喜,快步来到河边喝了个痛快。这条河应该是伊根河,往东流向王庭前的札湖,顺着河流的方向,不难找到回营的路。

    远处隐隐传来狗叫声,姜健脸色一变,漠人利用猎犬来追踪,不用多久就会找到自己。目光落在伊根河上,河水湍急,要想逃脱猎犬的追踪,只能从河中脱身了。将那身抢来的裘衣脱下绑在腰间,姜健跃入河中,顺流而下。八月的河水并不寒冷,姜健熟习水性,转瞬之间便借助水势游出三四里。

    顺着河水飘流了二十多里,前面声音嘈杂,有只队伍在河边饮马休息。姜健在三里外上岸,悄然摸了过去,肚中饥饿,他想找点东西吃。

    数十辆大车停在河边,车上装着高高堆起的牧草,马儿解下缰绳在吃草,姜健看到四五十个漠人,多是老者和半大的小孩,还有几名妇人,从穿着服饰来看应该是部落里的牧民。姜健潜到车边,伸手掏了掏,全是捆扎得结实的牧草,眼下正是收割牧草的季节,莫非这些人准备把牧草运回部落过冬。

    姜健搜寻着吃食,看到不远处几辆车装着木桶、陶罐之类的东西,车辕上绑着包袱,有牧民解下包袱从里面取出肉干,然后重新绑了回去。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姜健直咽口水,好不容易等人走开,闪到车前解下包袱,隐在车后掏出肉干便咬。

    风干的牛肉鲜美好吃,姜健狼吞虎咽地撕咬着,牛肉太干,没有水难以下咽,哽到了。姜健揭开车上的陶罐盖,里面是油,木桶盖打开,刺鼻的硫磺味熏得他差点没咳出声来,连忙矮下身子朝河边摸去。

    喝了几口河水后姜健重新啃食肉干,手突然凝重,车上的牧草、硫磺、油交杂在一起,加上昨夜探听到王庭有对付大军的妙计,姜健差点叫出声来,漠人要用火攻。姜健看到过几次失火,借助风势草原上的大火疾如奔马,转瞬便能蔓延出百里,若是在火中加上油和硫磺,大军极可能被火焚灭。

    那群漠人已经吃完了饭,有人发现绑在车辕上的肉干不见了,咒骂着小偷四处找寻。带队的老者吆喝道:“别找了,赶紧套好车,一个时辰后若是到不了王庭交差,咱们谁都活不了,快点动作。”

    一个时辰,姜健估计此处离王庭有四五十里之遥,他看过沙盘,迅速地在心中找到自己大概的位置,大营应该在东南方向八十里处。八十里,骑上马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如果没有拦截申初就能够回到大营,但如果步行,天黑前也到达不了。

    脑海中出现烈火焚天、将士们在火焰的包围中无处藏身的情形,姜健决定抢马南下送信。从草丛中站起身,姜健朝那群人走去,有人发现他,高声呼喝让他停住,数只利箭射在他的脚前,提醒他停住。

    姜健身形如鬼魅般地闪动,晃过射来的箭只,来到一名持刀的老者身旁,寒玉内劲一吐,那老头闷哼一声倒地,姜健顺手抢过弯刀,刀身绽出一道白光,左侧扑来的两人被拦腰斩断。

    如同扑入羊群的猛虎,姜健左冲右杀,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那些漠人见势不妙,纷纷向远处避去。姜健也不追赶,飞身跳上一匹战马,手中牵着一匹,一人两骑朝着东南方向驰去。

    身后,“呜呜”的号角声响彻天空。姜健暗叫不好,漠人利用号角传信,此处离王庭不远,前路会有拦截,后面会有追兵。八十万大军的生死操于己手,姜健想起那名塾师曾讲过战国时刺秦帝的侠士故事,“风萧萧兮易水寒”,今日我姜健为了国家也要做一回孤胆英豪。

第七百八十七章焚如之祸

    王庭,金帐外遍立着金狼骑和萨都教的侍者,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近。大帐内气氛凝重,金狼骑不时地进出报告大战以及部落运送物资到达的情况,卡律和渠逆道站在牛皮地图旁边标注着,不时地低声交谈几句。巴多杰法王安坐在一侧,缇珠侍坐一旁,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地图。

    一名金狼骑进来禀报道:“圣女、法王,呼延汗率领五万部众已经来到王庭。”

    缇珠满面喜色地站起身道:“姐夫来了,我去迎接。”

    缇珠小的时候姐姐便远嫁到呼延部落,对于姐姐萨格的印象都已淡薄,更不用说只见过几面的姐夫。熊头旗帜下一个魁梧的壮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满面虬须、顾盼生雄,身旁的将士彪悍精壮,孔武有力。

    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缇珠催马上前笑道:“姐夫,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姐和侄儿们还好吗?”

    “都好,萨格还让我带来了礼物,达莫他们几个收到你送来的礼物,常念叨让你去看他们。这次我带兵南下,达莫嚷着要随我一起来,你姐拦住了他。”呼延恩爽朗地笑道。

    呼延恩大声与缇珠打着招呼,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是草原部落的圣女,谁能想到当年调皮的小丫头居然在危难关头安抚了草原,让随时可能爆发的内斗平熄,一致对抗郑人大军。要不是草原从未有过女汗,恐怕多数草原人都愿意奉她做大汗。

    金帐,呼延恩拜见法王,与昆波、利漫两个小舅子相见,一家人聊了几句家常。呼延恩道:“昨夜有人闯入我的驻地,我派人拦截却被他脱逃了。”

    恩翰皱着眉头道:“方才特哈部落说有人在伊根河边抢走了战马,这个人身着皮裘,装束与呼延部落的勇士相仿,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脱逃的郑人探子。这名探子身手了得,杀死了几名特哈部部众,更要紧的是此人看到了特哈部运送的硫磺等物,若是他回郑营报信,我们的计策恐怕就要落空。”

    巴多杰沉声道:“绝不能让此人回去报信。圣女、几位汗王,派出狼骑分成百余小队,展开拉网式搜查,催促各部落尽快将物资运送到位,注意观察郑营动静,随时准备放火。”

    姜健感觉前路阻拦变得密集,目光所及之处有数队漠骑驰过。乘马目标太大,姜健放走了马,藏身在草丛之中,利用搜寻的空档往前行进,看看日头偏西,估摸着离大营还有四十余里,姜健焦躁起来,按这个情形子时前也到不了大营,那自己探知的情报有何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面搜索的漠骑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姜健估计这些漠骑是针对自己而来,看来漠人是不会放自己回营了。咬咬牙,姜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晃着,漠人要用火攻,便先给他来场大火,但愿大营中将士能看到火光提前预防。

    点燃脚边的枯草,姜健窜到数丈外再燃着枯草,片刻之间数处火头冒出,烟雾腾起,风卷动火光浓烟,像飘摇的旗帜。天色渐暗,火焰在朦胧的夜色中十分显眼,有漠骑发现了火光,呼喝地奔了过来,姜健将手中的火折丢进一个草丛,屏息敛气地隐伏。

    那些漠骑显然有应对火灾的办法,有人脱下身上的衣服,将随身所带的饮水倒上去,然后上前扑

    打火焰,有人则俯身用弯刀快速地收割牧草,试图在火焰到来之前整出一片空地。

    姜健哪会让这些人从容救火,从藏身处窜出,一掌将身旁扑打火焰的漠人劈倒,从他的腰间抽出弯刀,向着救火的漠人杀去。黑夜的可见度不高,加上烟雾燎绕,等漠人发现不妙时,姜健已经杀翻了七八人。

    救火的漠人分得很散,这极大地方便了姜健出手,姜健势如猛虎,出刀如风,杀得那群漠人四散奔逃。火势逐渐联成一片,在风的鼓动向着南方漫延开来,姜健跳上匹战马,拣了根燃着的木条,一路招摇着放着火。

    很快,郑人探子在草原上放火的消息报到王庭,缇珠急道:“火大不大,快派人救火,别让火烧毁草原。”

    渠逆道叹道:“我原本计划三更时分再发动火攻,那里多数郑军已经入睡,大火的效果更好,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被郑军的这个探子破坏。草原到处都有郑国的探子,草原着火的事瞒不过去,只要有人将情况送到郑营,郑军将领定然会警醒,做好防火的准备。时机不再,圣女、法王,要即刻下令发动火攻。”

    缇珠还有些迟疑,巴多杰法王问道:“卡律,纵火点都准备妥当了?”

    牛皮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将郑军大营半包围在其中,卡律道:“八成物资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程发动火攻。”

    “既如此,便动手吧。昆波、利漫、恩翰,你们率领大军随时准备出击,原长生天保佑草原儿女。”巴多杰站起身,虔诚地祷告道。

    黑暗中,无数辆大车满载着干草、硫磺、油料等物从四面八方朝着郑营方向驰去,二十余万漠军整装待发。

    戌正,王克明带了护卫开始巡营,将士们已经吃罢晚饭,闹哄哄地在各息营帐前说笑,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熄灯睡觉了。看到大帅过来,将士们起身行礼,王克明点头示意,不时地停下脚步与将士们说笑几句。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号角声响起,营寨内的灯光逐渐熄灭,王克明站在了望塔上向前眺望,前方十里是前营所在。赵伟笑道:“大哥,王庭就在近前,明日让我到苗帅帐前听用,困在中军每日听别人报功劳着实难受。”

    王克明道:“老三,漠人还有二十多万人马不可能会投降,今日前来请降的那个左大沮渠肯定别有用心,我看不光是要拖延时间。回去后请黄军使到我帐中叙话,我担心漠人在想什么诡计,让军情司的人多探听探听。”

    “兵临城下能有什么诡计。”赵伟不在意地笑道:“大哥你是年纪越大越小心,想当年我们哥几个带着五百轻骑就敢去剿灭漠人万人部落,挨了朱大帅的军棍依旧……”

    王克明想起年少时的岁月,脸上现出微笑,当年任侠的少年已变成年近花甲的老人,岁月茬苒,让人叹息。突然,王克明被极远处的一点闪亮吸引,紧接着亮点四起,联成一处。

    赵伟也发现了异常,凝神看了片刻,惊呼道:“不好,是火。”

    “快,快吹响号角,通知众人应变。”王克明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吩咐身边的亲卫道:“传我帅令,让各营准备救火,让重骑和斩刀队先行准备后撤,赵伟,你拿我的帅令前去指挥,

    我去天子的皇帐,让天子起驾,你率队护卫天子前往达诺湖避火。”

    二万重骑中军有五千,斩刀队有八千,这些人还容有失。达诺湖在营寨东南十五里处,那里蓄积着送军粮草物资,有八万郑军和十万役夫在那里驻守。

    军情危急,赵伟快步赶往帅帐,王克明则奔往皇帐,此时营寨四周了望塔上的军兵已经发现远处火光冲天,鸣锣示警声响成一片。号角声募然响起,军中一片骚乱,校尉大声呼喝,让众人穿好衣服在营中待命。要知道军中最怕惊营,熄灯后不可胡乱走动,不准出声喧哗,这种半夜号角响的情况极少,一般都发生在敌人闯营之时。

    皇帐,石方真正准备就寝,听到营外锣声、号角声响成一片,心知不好,道:“刘维国,你问问王克明怎么回事,可是漠人前来劫营,外面怎么乱成一锅粥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侍卫大声禀道:“申国公求见。”

    “宣。”

    王克明快步走进帐内,顾不上礼仪急声道:“万岁,漠人放火燎原,欲图火烧营寨,臣请万岁移驾达诺湖边暂避。”

    石方真脸色一白,问道:“前军伤亡如何?苗铁山他们可有奏报?”

    “眼下火势刚起,尚且不知伤亡,不过苗铁山等人都是沙场老将,臣想他们自会妥善应对。”王克明还想再说,一旁的刘维国先急起来,焦声道:“万岁,水火无情,万一伤到龙体可就不好。申国公,速速准备好车马,派兵护卫万岁离开,还有洛怀王,也劳烦申国公一并通知。”

    半柱香后赵伟率领重骑、轻骑以及斩刀队护卫着天子出了营,王克明松了口气,此刻,北方的天空已经红焰焰一片,随风飘来草木的黑灰,空气中传来焦臭的味道。

    “传令,折除帐蓬,清除营寨周围的枯草,准备救火。”王克明知道火速远快于人奔跑的速度,如果此时下令撤退,不用多久火势便会追上,到时无处可逃。正确的应对方法是能靠近水源、清理出一片空地,等火势从旁边烧过。

    前军,火借风势已经滚滚漫天,苗铁山满脸黑灰声嘶力竭地吼着,可是哀嚎处处,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狼奔豕突逃命的人。漠人的号角声响起,有如催命的鬼音,范长生劝道:“大帅,火势已经不可控,大势已去,传令撤退吧。”

    苗铁山眼含热泪,哽声道:“老夫征战四十余载,没想到老来败得如此之惨,将军难免阵前死,老夫誓死不退。”

    范长生急了,冲着亲卫使了个眼色,喝道:“还不保护大帅快走。”亲卫们牵扯着苗铁山的座骑,向着火光稀疏的地方逃去。

    齐新文、祝谨峰两人也先后下令撤退,前军的大营燃成了熊熊的火墙。昆波等人率领着漠军追杀着败逃的郑军,整个草原笼罩在血腥之中。

    王庭,渠逆道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疯狂地笑道:“烧吧,烧吧,烧个干干净净……娘啊,这场香火够盛大了吧,孩儿替你报仇了……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呜呜……”

    渠逆道站在王庭之前,看着漫天红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七百八十八章内忧外患

    晨曦,草原上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焦臭气味,大地上一片乌黑,星星点点的余烬仍在燃烧,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战马,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摇着。

    达诺湖临时驻地,石方真一夜无眠,以孔省为首的官员陪侍在他身旁,焦虑地等待前方消息。卯时,王克明所率的中军到来,由于应对及时,中军的损失不大,漠人数次突袭都被挡了回去。辰初,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等人陆续派人送信,大军损失惨重,眼下正在收拢残兵败将,往达诺湖汇合。

    石方真铁青着脸,坐在御座上一语不发,刘维国多次轻声呼唤他进膳,可是石方真恍若未闻。看着石方真太阳穴鼓鼓地跳动,刘维国心急如焚,天子有恙在身,曾经发病昏厥,虽然经过休养已经痊愈,但毕竟落下病根,在草原上缺医少药,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刘维国不敢往下想。

    洛怀王石重仁泣泪劝道:“父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虽然失利却可重整旗鼓与漠人再战,若是父皇您有个好歹,那才真是不可收拾。”

    孔省也劝道:“万岁,值此紧要关头,正需万岁从容指挥应变,数十万将士都眼巴巴地看着您呢。天子是臣民的表率,您的一举一动当以天下为重。”

    广方大师口诵佛号道:“阿弥托佛。佛主说过‘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必执著于生灭’。漠人此番造下无边杀孽,上天自有报应,万岁身系天下,切不可自伤龙体,徒增变数。”

    石方真长出一口闷气,悲声道:“朕执意北征,致使数十万生灵葬身草原,佛主一定不会饶恕我的。”

    “万岁是为中原百姓千载太平着想,因善心而动刀兵,有如佛门狮子吼、金刚伏魔,老衲回归明普寺后会率僧众重返草原,为战死的将士诵经超度亡魂,让他们超升极乐,转世投胎。”广方大师双掌合十,闭目轻诵《功德经》。

    石重仁见父皇意动,连忙道:“父皇,午时都过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精神,孔相和大伙都陪着您滴水未进呢。”

    “罢了,传膳,大家都吃点东西,让王克明半个时辰后来见我。”石方真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众人都松了口气,大帐内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些。

    半个时辰后,一脸憔悴的王克明前来觐见。江安义站在帐中,看到一夜功夫申国公仿佛老了许多,脸上还带着黑灰,胡须花白,走路都有些蹒跚了。

    王克明艰难地跪倒请罪,石方真冷冷地斥道:“大军失利,主帅自然罪责难逃,眼下不是追责之时。王克明,朕的将士伤亡多少,眼下军中情形如何?”

    从昨夜奔波到现在,王克明早已疲惫不堪,听到天子怒斥,王克明身子一颤,差点没栽倒在地,强忍住颤栗道:“臣罪该万死。苗铁山等人正

    在收拢队伍向达诺湖驻地靠近,昨夜漠人火袭,我军伤亡惨重,初步统计前军六十万人马折损过半,战马损失大半,仅剩下七万余骑,粮草、军用物资多被焚毁,重骑装备仅剩下三千余套,斩刀只剩下二千余把,帐蓬被焚毁殆尽。”

    石方真的脸突红突白,刘维国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看到天子身子摇摇晃晃,连忙高声叫道:“御医,快传御医。”

    …………

    申时,前军的残兵陆续来到驻地,飘扬的旗帜被火烧得满是孔洞,战马身上的鬃毛被燎得零乱不堪,将士们的脸上、身上全是灰尘,伤兵在袍泽的掺扶下艰难地挪动着脚步,长长的队伍丢盔弃甲,驻地嘈杂混乱,不安的情绪在营寨上空飘荡着。

    王克明强支撑着指挥败军沿着达诺湖驻扎,帐蓬不够、立寨的木头没有、粮食只够五天食用,将官伤亡严重需要重新编队……一直忙到戌正,王克明勉强喝了两口稀粥,便召集众将议事。

    江安义来到帅帐发现孔左相和兵部尚书丁大为皆在,洛怀王面色凝重地跟王大帅低声说着话,其他人都肃容无声,军情司使黄喜站在帅案旁边,低垂着头出神。

    姜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黄喜有些担心,按说以姜健的身手在哪里也不难脱身,难道死在大火中了。水火无情,那些死在火中的将士多半是被烟呛死的,姜健身手虽好若是陷身在火海还真有可能丧命,可惜了,这样的高手在军情司找不出几个,更不用说跟自己。

    伊根河,岸边长长的牧草随风飘荡,姜健倒在岸边,把头伸入河水中喝了一气。清凉的河水入喉,呛得他连声咳嗽,顺嘴喷出的鲜血在河水中蕴开。听着河水“哗哗”流过,姜健苦笑着歪着身子躺在河边,自己要死了,死在这远离家乡的草原,不知道做了鬼魂的自己认不认识返乡的路。

    背上、肋下、腿下的伤火辣辣地痛,体内的真气乱窜,姜健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昨夜在草原上燃火后不久便有高手追上了他,两个脸上涂着彩饰的漠人率领着五人围堵,边战边逃姜健被逼回到伊根河边。

    以重伤为代价将追兵杀死,姜健已是浑身是伤、垂垂待死。太阳快要落山了,姜健恍惚听到人马的喧闹声,不知是追兵来了还是部落牧民到此饮马,姜健头一歪,晕了过去。

    “诸位”,王克明干涩的声音响起,道:“本帅无能累及三军,战后自会请罪,眼下已是生死关头,还望诸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昨夜漠人利用火攻让我军损失惨重……”

    一串串数字从大帅口中报出,听得众人心惊胆战,江安义心中苦涩,昨夜大火有近二十万将士丧身,还有数万将士被俘或流散,百万大军到现在仅剩下五十余万,四十多万人再也回不了故乡。帐中诸人脸上阴云密布,原以为能攻下王庭一扫千年之患

    ,大伙跟着立功受赏,哪料一场大火将攻守之势逆转,不要说受赏,能不能保全性命都在两说。

    等王克明介绍完情况,洛怀王石重仁开口道:“父皇身体不适,命小王与王帅、孔相共同主持大局,非常时期望诸位同舟共济渡过此劫,下面由孔相宣布父皇的旨意。”

    天子病倒,内忧外患,众人面面相覤,知道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江安义原本沉重的心头仿如又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快要喘不出气来。

    孔省清咳一声,佯笑道:“万岁偶染风寒,休息两天便会病愈,诸位大人不用担心。半个时辰前万岁召集洛怀王、我、王帅、苗侯、齐侯、祝帅以及丁尚书、黄军使商讨了一番,鉴于我军初败,辎重损耗过大,天气又将转寒,万岁决定大军暂时退往镇北城。”

    帐内齐齐地叹息声,虽然众人心中都知道眼下只能如此,可是功败垂成的感觉实在让人沮丧,江安义心想,此次北征耗尽国库、工部、粮仓十余年积蓄,恐怕天子有生之年再无力北征了。近四十万青壮折在草原,归国后怎么向百姓交待,这么多人伤亡,户部哪拿得出抚恤的银两,眼前失利将引发一连窜的后果,国家怕是从此多难了。至于天子许下自己的平山侯,恐怕也随着这场大火化为了虚无。

    近六十万大军撤走,要保障天子和重臣们的安全,剩余的大数重骑和斩刀兵以及四万轻骑会被安排保护天子先行,而剩下的五十万人要阻挡漠骑的偷袭,这些人多为步兵,帐蓬、粮草不足,天气即将变冷,要在半个月内、在漠人的追击下步行一千五百余里可以想像有多么艰难,这五十万人马到达镇北城时能剩下几人?

    “军事指挥由王帅和苗侯你们指挥,诸位听从大帅安排。孔某受天子所托,决定前往王庭求和,为大军撤走争取时间。”孔省的话音苦涩,想当初须卜纳英前来求和时是他接待,他以俯视、戏弄的心态对侍漠人的左大沮渠,如今漠人占据上风,他前往王庭会受到什么待遇可想而知。

    孔省目光在帐中众人身上掠过,缓缓地道:“老夫是求和正使,还需选两名副使。光禄寺少卿陈大人,你多次出使漠庭,熟习与漠人打交道,此次和谈还要倚仗你的才干。”

    陈因光面色苍白,败军和谈艰难可知,无非是委屈求全背骂名,吃力不讨好呗,这个时候不能迟疑,陈因光连忙高声应“是”。

    孔省的目光落在江安义身上,道:“江大人,你也曾出使过北漠,而且听闻你与漠人圣女有旧,此次和谈还望江大人能对圣女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早日完成谈判。”

    江安义脑海中闪过缇珠明媚的笑脸,一别十余年,再见已是两国仇敌,当年的那点交情怎能影响两国间的争斗,自己前去议和怕要陷入两难境地。

第七百八十九章再见故人

    八月初四,朝阳洒向大地,一队人马离开达诺湖郑军营地,护送着数辆马车朝北行去。

    江安义骑着木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达诺湖驻地前的牧草已被铲平,露出光秃秃的枯黄地表,几根没有清除干净的衰草随风飘荡着,空气中弥漫着臭味,是焦臭和腐臭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

    陈因光面色苍白地缩在车中,用浸了香水的丝帕捂着鼻子,口中胡乱地咒骂着,骂天骂地骂漠人、骂天子骂孔省骂文武百官,骂自己做这个该死的光禄寺少卿,十多年都没有变化。从车窗中看到骑在马上的江安义,陈因光更是恨恨不已,不是这个灾星,自打遇到他之后自己就没有顺畅过。

    孔省神情凝重,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张望,此行前去求和,天子给的底线是郑军退守镇北城,双方撤兵维持第二次北征前的状况;开通边市,开设贸易,互通有无;以归降的巴岱等部落交换战俘;天子暗中示意如果漠人能让大军安然撤到镇北城,不妨许些银两、粮食、丝绸、茶叶等物给他们。可是漠人初胜,心气正旺,怎么可能答应求和的要求,但愿江安义能说动漠人圣女,便是条件再苛刻些自己也不妨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走出十余里,便能看到火烧过的痕迹,越往里走越是满目疮痍,漠人在收拾战场上的尸体,剥下的盔甲堆放在一处,尸体则丢在火中焚毁,放眼望去数十处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把天空布满阴霾。

    漠人看到车队,很快聚集成队呼啸着冲来,江安义持刀挡在最前面,高声喝道:“我们是郑国的使者,来求见你们的圣女和法王。”此行求和除了孔省和陈因光外,江安义带了二百轻骑做护卫。

    达诺湖驻地江安义见到了弟弟安勇,得知哥哥要前去漠人王庭求和,江安勇强烈要求随同,被江安义阻止后让朴天豪等人护卫江安义,当初随同江安勇来到北漠的五十亲卫,仅剩下三十二人,却个个百练成钢,身上掩饰不住彪悍。宣节校尉宁小虎(阿虎)得知江安义要前往漠人王庭求和,主动请麾随同前往,事隔多年再遇故人,两人都十分欢喜。

    那些漠骑根本不理会江安义的呼喝,呼啸着直撞而来。江安义目光一凝,这些漠骑骄横跋扈,一场胜利便他们忘乎所以,此次求和恐怕很难成事。孔省掀开车帘喝道:“江大人,给他们点教训。”

    作为左相,孔省对江安义知之甚深,知道他不光文采出众而且武艺惊人,此次求和有他担任副使,原本毫无希望的行程变得有一分可能。漠骑嚣张冲队,孔省知道一味隐忍退让没用,对付漠人只有比他更强硬才会赢得尊重。

    听到孔相的吩咐,江安义纵马迎上前,用手中杀月刀的刀背迎上漠骑亮闪闪的弯刀。“呯”的一声,那漠骑连人带刀被撞得从马背上飞起,掉落在地。江安义左拳一挥,元玄真气如柱激发,击在左侧的漠骑身上,那人如被锤中,口吐鲜血萎在马上。

    大军新败,江安义心中憋着闷

    气,正好借这伙漠骑发泄一番,双臂一振,身形从马背上跃起,如同苍鹰展翅般扑前丈许外的漠骑,那漠骑被江安义的声势所摄,连忙勒住奔驰的战马,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江安义的身形来到马前,右腿朝着马头踹去。“啪”的一声碎响,元玄真气透体而入,狂暴地将马头震碎,战马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地。

    眨眼之间三骑倒地,有如风驰电掣,气势汹汹而来的漠骑纷纷勒马停步,用惊悚的目光望向江安义。孔省从车内钻住,站在车辕之上高声道:“我乃郑国左相,奉我皇之命前来王庭拜见圣女,转达我皇问候。尔等休得无礼,还不快去送信。”

    那些漠骑商量了片刻,有人用生涩的郑语道:“跟我们来。”

    沿路不断有漠骑加入到两旁的队伍中,这些漠人大声地说笑着、嘲弄着,有人故意扬起灰尘挑衅着,

    再见札湖,王庭就在不远,江安义打量着黑石砌成的王城,十多年过去了,看不出丝毫变化。号角声响起,一队漠骑迎出王城,领头的赫然是左大沮渠须卜纳英。

    孔省下了马车,脸上微笑心中苦涩地看着驰来的须卜纳英,须卜纳英在两丈外跳下马,满面春风地快步行来,张开双臂笑道:“孔大人,两日未见,如隔三秋,我望断秋水甚是想念。”

    听着须卜纳英半通不通的郑语,孔省竭力保持着笑容与须卜纳英抱了抱,道:“沮渠大人,又见面了。郑国有句俗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沮渠大人两度前往郑营,我皇甚至是感念,派老夫前来回拜,求见圣女和法王,商议两国罢兵之事。”

    须卜纳英一脸戏谑地笑道:“孔大人的话说的真好听,圣女派我前来迎接郑使,里面请。不过,孔大人带来的这些护卫可不能进入王庭,让他们在王庭外等候。”

    下马威来了。孔省怒道:“沮渠大人,当初你来求和之时,我国并未将你的护卫拦在大营之外,你这样做非待客之道。”

    须卜纳英冷笑道:“王庭是我漠人圣地,郑人的士兵怎能踏进圣地,这是对圣地的亵渎。孔大人,如果你感觉被污辱,不妨带着队伍回去。”

    江安义怒气勃发,凛冽的杀气有如实质袭向须卜纳英。须卜纳英身侧的鲁勒上师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他的身前,两股暗气碰在一处,平地陡起风暴,吹得众人衣襟胡乱飘舞,地上的衰草卷折,声势赫人。胥义祥轻轻一拉孔省,将他护在身后,此行胥义祥化装成孔省的车夫,贴身保护他。

    “安义,不得无礼。”孔省面向须卜纳英不亢不卑地道:“沮渠大人,孔某怀着诚意而来,你要拒我于城外,两国重起刀兵,将来史书记上一笔过在于你,你可承受得起?”

    须卜纳英一愣,他原本吃定郑人求和心切对于他的无礼要求不得不低头,没想到孔省居然愤然变色,看样子真要转头回去,虽然王庭无意与郑国停战,但圣女交待不妨听听郑使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须卜

    纳英阴沉着脸道:“孔大人既然坚持要带护卫入王城,那就请约束好他们不要四处乱走,否则出了意外老夫可不管。孔大人,请吧。”

    车轮轧轧驶进王城,孔省从车窗打量着漠人的王庭,街道两旁树立着栅栏,栅栏后面是无数的帐蓬,街道上不断有漠骑经过,地面上到处有牛马的粪便,孔省暗暗鄙夷,这便是漠人的王庭,脏乱差,不要说与帝都相比,就是郑国寻常的州府也比他整洁百倍。

    马车在王庭外的栅栏处停下,孔省整理衣裳下了车,带着江安义、陈因光和几名护卫穿过金狼军布成的人胡同,昂然向金帐行去。金狼军凶眉怒目,手按弯刀,就像佛寺前狰狞的金刚,陈因光腿肚子直抖,要不是身旁的江安义掺他一把根本走不动道。

    须卜纳英与孔省并肩走在最前面,斜眼偷瞧孔省,心中暗自佩服,这位郑人的左相只是柔弱的文人,面对威压言行举止丝毫不变,依然与自己谈笑风声,看来郑人也不是懦夫,这场征战胜负还未定。

    阳光洒在金帐上熠熠生辉,孔省的目光有些迷离,这便是漠人的“皇宫”了,虽然比不上皇城规模宏大,但也算得上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踏入金帐,帐内宽敞明亮,淡淡的茶香萦绕鼻尖,泌人心脾。

    江安义曾来过金帐,再次踏入发觉金帐空旷了许多,许多摆设都不见了,桌上金光闪闪的器皿也不见了,谍报说漠人将这些值钱的东西都换成了辎重物资,看来是真的。

    “郑国使臣孔省见过圣女、法王,以及各位大人。”孔省拱手行礼道。

    江安义的目光落在缇珠脸上,鹅蛋形的脸宠光洁如瓷,细长眉毛下美目有如星辰,唇如带露花瓣,两根长辫垂在鼓胀的胸前。小花帽,绣花裳,色彩缤纷,虽然没有珠宝装饰,却有如璀璨煌明珠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明艳照人的大姑娘,有如鲜花盛放。

    “漠使不必多礼”,声音有如黄鹂鸣唱,有像清泉中流过的冰凌相撞,悦耳动听。这声音唤起江安义心中的回忆,劫持缇珠逃走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江安义的唇角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缇珠的目光落在江安义身上,惊喜呼道:“江大哥,你是江大哥吗?”哪个少女不怀春,缇珠被江安义劫走朝夕相处了几天,江安义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缇珠在父汗死后能坚强地站出来,就跟江安义告诉她“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无关系。缇珠投身萨都教成为圣女,宣布终身不嫁,她身旁有许多的仰慕者,缇珠偶尔也会拿他们与江大哥相比,无疑江安义在她心中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岁月如梭,转瞬十三年过去了,当年江安义唇上只是黑绒毛如今已留起了短须,少年郎变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人,难怪缇珠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岁月亦如美酒,将心中的思念酝酿成浓香,在相遇的时刻让人沉醉,缇珠望着江安义,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

第七百八十九章醋海翻波

    缇珠惊喜的笑容有如花儿绽放,江安义心中迷醉,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微笑回应道:“好久不见了,缇珠妹子。”

    “大胆”、“放肆,居然敢直呼圣女之名”、“圣女何等尊贵,岂是卑贱郑人之妹”,数声斥责同时响起,不少漠人对着江安义怒目而视。

    缇珠年轻貌美,乌施大汗死后她多处奔走,竭力阻止两个哥哥争斗分裂大漠,甚至不惜投入萨都教成为圣女,对漠族的安定团结费尽心血,绝大多数漠人都对她充满感激,年轻一辈的漠人更是将她视为心中的圣女,更有像阿提那这样的狂热追随者愿意为她效死,大帐内的金狼侍卫就有不少这样的人在。

    缇珠笑道:“不可无礼,我与江大哥是旧识,他叫我妹子并无不妥。”

    看到圣女含情脉脉地望向江安义,无数颗脆弱的心破裂,阿提那左臂紧紧地攥住刀柄,强抑住抽刀挥斩的冲动,他被江安义斩落右臂后,并没有回部落疗伤,而继续呆在金狼军。金狼军减员过半,新招入的人员需要加紧训练,缇珠就让他训练这些新加入的金狼骑。阿提那找着理由与缇珠圣女多说几句话,缇珠明白他的心思,心伤他的右臂,每次都和颜悦色地与他交谈,这让阿提那狂喜不已。

    孔省暗暗叫苦,缇珠圣女在漠人中的思慕者甚多,自己想利用江安义与她有旧交达成和谈的目的恐怕要弄巧成拙。想到这里,孔省连忙出声道:“圣女、法王,孔某奉我皇钦命前来和谈,希望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刚落,坐在左侧的昆波冷叱道:“仗是你们郑国挑起的,如果打不赢了就想和谈,哪有这样的便宜事,让你家皇帝洗干净脖子,我要亲手斩下他的人头。”

    “不错,你们郑国已经被我们杀的大败,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和谈,想要什么东西我们自会去你们郑国拿。”

    “我们部落的勇士死了大半,哪能就这样算了,血债血偿,郑人等着我们的铁蹄吧。”

    …………

    金帐内叫骂声响起一片,陈光因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双腿又开始抖动起来,江安义对身旁漠人的叫嚣置若罔闻,平静地与缇珠相互打量着。巴多杰法王轻咳一声道:“莫要喧闹,让郑人以为咱们无礼。”

    法王一开腔,立时安静了下来。孔省敏锐地查觉到法王的威望犹在圣女和昆波、利漫之上,如果能说服法王和谈大事可成。看巴多杰法王慈眉善目,与明普寺的高僧差不多,应该是悲天悯人之辈,或许能够说服。

    缇珠请众人坐下,侍女奉上酥油茶,孔省来之前了解过漠人的习俗,并没有急着端碗喝茶,而是和法王请教了几句萨都教的经义,等侍女再次提着茶壶来到面前时才端起碗轻轻地吹了一圈,将茶上的油花吹开,呷了一口赞道:“好茶,香味扑鼻,味道可口。”

    放下茶碗说正事,孔省把两国停

    战,郑军退守镇北城,开通互市、交换战俘等条件说了说,至于赔偿银两、物资等孔省没有说,留待以后谈判可以让步。

    巴多杰默默听完孔省述说后,问了一句:“我的弟子勒哈可在贵军手中。”

    孔省心中高兴,巴多杰法王如此关注勒哈,说明勒哈是个有力的筹码,忙笑道:“勒哈上师就在我大营之中,除了行动有所不便其他皆好。”

    “把勒哈上师送回来,我们就和谈。”昆波插言道。眼下黑狼损失惨重,实力比不过利漫了,勒哈上师是支持他上位的,落入郑人手中,昆波有些急了,如果能把勒哈上师还回来,就假装与郑人谈谈又何妨。

    利漫心中冷笑,这个莽夫,急吼吼地跳出来哪是救勒哈上师,分明是把勒哈往外推。端起碗喝了一口茶,利漫好整以暇地看戏,这次渠师出计火攻逆转了形势,众部落对自己的支持显著上升,只等将郑军赶出草原,自己携大胜之势便能一举成为新大汗。眼下大战刚结束,人马都需要休息,不妨跟郑国的使团玩两天,等大军休整完毕,换上从郑人手中缴获的装备,再给郑军惨重的教训。和谈,傻瓜才会和谈,战场上可以拿到的东西何必在桌上废话。郑国的好东西真不少,若是能趁胜入关,把郑人的好东西都抢过来就美了。

    双方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和谈开始了,郑国以孔省、陈因光为主力,漠国则是左大沮渠和卡律出面,这种扯皮水磨的功夫极考验耐心,江安义坐在孔省身后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一名侍女悄然走近他的身边,道:“江大人,圣女请您前去一叙。”

    江安义一愣,他的身份是郑国副使,缇珠是漠国圣女,名义上的首领,私下会面于礼不合,而且他前次出使王庭就有人假借丽华公主(利漫阏氏)要见他进行陷害,才让他不得不劫持缇珠从西域逃回。

    孔省听到了,满是期待地道:“江大人,不妨去见见圣女,若是能说动她答应罢兵更好。”

    孔左相发了话,江安义只得应声“是”,起身随侍女出了帐。这次不是陷井,江安义在不远处的帐蓬内见到了缇珠。帐蓬内空间不小,用淡黄色的丝幔隔成两部分,前面是侍客之所,简单地摆放着桌椅,陈设十分简陋,唯一惹眼的是鲜花,桌上、帐蓬窗下、茶几中间都摆放着鲜花,五彩缤纷,让简陋的帐蓬充满了生机。

    当年江安义误闯过缇珠的帐蓬,帐蓬内摆设奢华而且多是郑国时兴的家俱,与眼前简陋简直是天壤之别。缇珠换了身红色的华服,衣袖上绣着繁复的金纹,越发衬得缇珠娇艳如花。

    看到江安义打量自己的住处,缇珠的脸上飞起红霞,娇声招呼道:“江大哥,小妹的住处简陋,让你见笑了。一别十多年,没想到还能在王庭见到江大哥,小妹亲手煮了酥油茶,请江大哥尝尝,这么多年未见,不知道江大哥在郑国可好?”

    “圣女客气了,江某不敢。”面对缇珠的热情,江安义想起在王帐的情形,不敢放肆再喊缇珠妹子。

    倒是缇珠娇嗔道:“此处并非金帐,是小妹的私帐,江大哥不必这样生分。这些年来,小妹时常想起江大哥,不知江大哥可曾想起过小妹。”

    缇珠**直接的话语让江安义有些吃不住,只好改口道:“江某也时常挂念妹子,听闻妹子在漠庭威风八面,我替妹子高兴……”

    江安义和缇珠盘腿对坐,两人说说笑笑叙说着分别后的情形,还没说一柱香的时间,帐外便传来争吵声,江安义停住话语,缇珠皱起眉头问道:“外面什么事,什么人在吵闹是?”

    “你不能进去,圣女在见客人。”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紧跟着帐帘挑起,阿提那闯了进来。阿提那左手揽着一大捧鲜花,横眉怒目地瞪向江安义,高声道:“圣女,你怎么能私下会见郑国的副使,传扬出去有损你冰清玉洁的声名。那个郑人,还不滚出去。”

    缇珠柳眉挑起,怒斥道:“阿提那,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本圣女指手划腿,你给我滚出去。”

    阿提那面色陡然变得花白,左手无力地垂下,手中揽着的大捧鲜花洒落一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安义,阿提那甩帘离开。

    江安义有些不安地站起身道:“妹子,我是郑国的副使,与你私下相会多有不便,让人误会会影响两国和谈,等和谈成功后我们再找时间叙话吧。”

    缇珠低垂下头,轻叹了一声道:“江大哥,其实小妹知道你们两国交战,我们要像兄妹那样坐在一起说笑是不可能的,只是……江大哥,我很想你,时常梦到你,梦见和你一起骑马打猎……”

    话语越来越低沉,最后变成无声地呢喃。江安义看到缇珠泫然欲泣,心中也觉酸楚,强笑道:“妹子,等两国不再交战,我可以来草原看你,你也可以到郑国去,来日方长。好了,妹子,我走了。”

    望着江安义离开的背影,缇珠的眼泪滚落,无声地哭泣着,她知道郑漠两国交战,死伤都有数十万人,这样的血海深仇岂能轻易化解,自己与江安义分属两国,注定没有结果。

    孔省有些奇怪,怎么一刻钟不到江安义就回来了,仔细一看,江安义面带戚容,心中一沉,是不是江安义与圣女之间发生了争执?江安义的屁股还没坐热,金帐外响起喧闹声,有人在呼喊“郑国的使者滚出来”、“郑使亵渎圣女,罪该万死”、“杀了郑使,替族人报仇”……

    陈因光怨毒地望向江安义,不用问又是这家伙惹出来的事端,漠人蛮不讲理、动辄挥刀杀人,自己被江安义拖累身在虎穴之中怕是性命难保。

    江安义剑眉立起,就要起身出帐,孔省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声问道:“沮渠大人,这是何意?”

第七百九十章难达使命

    须卜纳英脸色发黑,起身向帐外走去。王帐内还与郑人和谈,帐外却有人叫嚣杀死郑使,着实有些丢脸,让郑人笑话。

    片刻之后,须卜纳英重回帐中,板着脸道:“孔大人,贵国副使江大人与圣女私下相会,激怒了我国金狼骑勇士。孔大人,圣女不容亵渎,我也不能平息金狼骑将士的愤怒,报歉,和谈到此为止,郑使请回去吧。”

    孔省轻叹一声,从刚才的交流看出漠国根本无意和谈,只不过想让郑国先放回勒哈,把降伏的巴岱等部归还,自己据理相争,漠人失去耐性,借着金狼骑闹事为由,干脆拒绝了和谈。

    陈因光转着眼珠盘算,此次和谈失利的原因可以推到江安义身上,这小子也该着泰极生否倒点霉运了,只是外面金狼骑的吼声越来越大,陈因光胆怯,眼下还要倚仗江安义护着自己才行。

    孔省带着几人出了金帐,金帐外已经站满了金狼骑。金狼骑是汗王亲卫,乌施死后便成了缇珠的护卫,金狼骑就驻扎在王城侍卫金帐。看到郑人出来,金狼骑叫嚣得越发厉害,阿提那激愤地指着江安义道:“就是这小子私见圣女,杀了他。”

    阿提那断了右臂,却被有意树成漠人抗击郑骑的英雄,缇珠让他训练新加入金狼骑的将士,这些人更视他为偶像。阿提那愤然离开缇珠的帐蓬后,回到驻地召集金狼骑,挑拨说郑人副使以前强掳圣女从王庭逃脱过,花言巧语获得年幼圣女的好感,此次和谈居心叵测等等。

    金狼骑自视极高,但在与郑骑的争斗中折损大半,首领恩翰也受了重伤,教官阿提那断了一臂,感觉颜面无光的金狼骑把报仇血恨挂在嘴边,眼下有了借口,一个个亢奋激动,如同看到羊的饿狼般凶狠,有些人抽出弯刀挥舞着,刀身映着太阳闪着寒光。

    须卜纳英送孔省等人出帐,见到金狼骑叫嚣,嘴中喝斥着,却站在旁边一动,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热闹。陈因光倒退两步,差点没坐到地上,那些张牙舞爪的漠人在他眼中有如恶魔般恐怖。

    进金帐和谈江安义是赤手空拳,兵刃交给了朴天豪保管,面对近千金狼骑江安义夷然无惧,跨前一步来到孔省身前,朗声高喝道:“江某并非私见圣女,圣女相邀时左大沮渠也在场,沮渠大人你解释几句吧。”

    “不要听他狡辩,我亲眼看到他在圣女的帐中,杀了他。”阿提那红着眼呼道,圣女当着这个郑人的面斥走自己,让阿提那感觉心如刀扎。

    江安义斩断阿提那右臂时是黑夜,两人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所以阿提那并不知仇人就是江安义,至于江安义更不会知晓这个断臂人是他手下亡魂。

    面对千余金狼骑的威胁,江安义岿然不惧,冷笑道:“江某在此,哪个敢来?”

    孔省脱口赞道:“壮哉,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勇安义。

    陈因光急了,这两人读书都读傻了,面对这么多金狼骑谈什么大勇、吾往矣,嫌死得不快,你们不怕死我怕。陈因光高声呼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是郑国的使者,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

    那些漠人哪会理会陈因光的大叫,有个壮硕的漠汉捏着拳头向江安义走去。一旁看热闹的须卜纳英猛然想起当年江安义劫持缇珠从王庭逃走,伏鹰与熊罴尊者前去追杀反被江安义斩杀熊罴之事,这个郑国副使可不是善茬,急忙高声叫道:“玛脱里,小心些。”

    玛脱里是金狼军中有名的力士,身材高大比江安义高出近尺,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过黑熊,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郑人就是柔弱无力的羔羊,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江安义的胸前抓去,准备来个过肩摔。

    江安义存心立威,见大手抓来,伸出食指戳向玛脱里的掌心。玛脱里冷笑,我这一掌抓去,让你指断筋折,再抓住你的拳头,拧断你的胳膊。玛脱里想得很美,江安义的食指点中掌心时,玛脱里感觉掌心被烧红的铁针扎中,转瞬间整条胳膊又烫又痛,像伸进了沸锅之中。

    闷哼出声,玛脱里强忍剧痛往后撤步,江安义哪肯罢休,屈指握拳向前突去,“咔嚓”一声,玛脱里的胳膊折了。江安义抬腿飞踢,结结实实地踢中玛脱里的肚子,将他踹得飞地而起,将身后的数人砸倒。

    (请稍等几分钟)

    须卜纳英脸色发黑,起身向帐外走去。王帐内还与郑人和谈,帐外却有人叫嚣杀死郑使,着实有些丢脸,让郑人笑话。

    片刻之后,须卜纳英重回帐中,板着脸道:“孔大人,贵国副使江大人与圣女私下相会,激怒了我国金狼骑勇士。孔大人,圣女不容亵渎,我也不能平息金狼骑将士的愤怒,报歉,和谈到此为止,郑使请回去吧。”

    孔省轻叹一声,从刚才的交流看出漠国根本无意和谈,只不过想让郑国先放回勒哈,把降伏的巴岱等部归还,自己据理相争,漠人失去耐性,借着金狼骑闹事为由,干脆拒绝了和谈。

    陈因光转着眼珠盘算,此次和谈失利的原因可以推到江安义身上,这小子也该着泰极生否倒点霉运了,只是外面金狼骑的吼声越来越大,陈因光胆怯,眼下还要倚仗江安义护着自己才行。

    孔省带着几人出了金帐,金帐外已经站满了金狼骑。金狼骑是汗王亲卫,乌施死后便成了缇珠的护卫,金狼骑就驻扎在王城侍卫金帐。看到郑人出来,金狼骑叫嚣得越发厉害,阿提那激愤地指着江安义道:“就是这小子私见圣女,杀了他。”

    阿提那断了右臂,却被有意树成漠人抗击郑骑的英雄,缇珠让他训练新加入金狼骑的将士,这些人更视他为偶像。阿提那愤然离开缇珠的帐蓬后,回到驻地召集金狼骑,挑拨说郑人副使以前强掳圣女从王

    庭逃脱过,花言巧语获得年幼圣女的好感,此次和谈居心叵测等等。

    金狼骑自视极高,但在与郑骑的争斗中折损大半,首领恩翰也受了重伤,教官阿提那断了一臂,感觉颜面无光的金狼骑把报仇血恨挂在嘴边,眼下有了借口,一个个亢奋激动,如同看到羊的饿狼般凶狠,有些人抽出弯刀挥舞着,刀身映着太阳闪着寒光。

    须卜纳英送孔省等人出帐,见到金狼骑叫嚣,嘴中喝斥着,却站在旁边一动,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热闹。陈因光倒退两步,差点没坐到地上,那些张牙舞爪的漠人在他眼中有如恶魔般恐怖。

    进金帐和谈江安义是赤手空拳,兵刃交给了朴天豪保管,面对近千金狼骑江安义夷然无惧,跨前一步来到孔省身前,朗声高喝道:“江某并非私见圣女,圣女相邀时左大沮渠也在场,沮渠大人你解释几句吧。”

    “不要听他狡辩,我亲眼看到他在圣女的帐中,杀了他。”阿提那红着眼呼道,圣女当着这个郑人的面斥走自己,让阿提那感觉心如刀扎。

    江安义斩断阿提那右臂时是黑夜,两人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所以阿提那并不知仇人就是江安义,至于江安义更不会知晓这个断臂人是他手下亡魂。

    面对千余金狼骑的威胁,江安义岿然不惧,冷笑道:“江某在此,哪个敢来?”

    孔省脱口赞道:“壮哉,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勇安义。”

    陈因光急了,这两人读书都读傻了,面对这么多金狼骑谈什么大勇、吾往矣,嫌死得不快,你们不怕死我怕。陈因光高声呼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是郑国的使者,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

    那些漠人哪会理会陈因光的大叫,有个壮硕的漠汉捏着拳头向江安义走去。一旁看热闹的须卜纳英猛然想起当年江安义劫持缇珠从王庭逃走,伏鹰与熊罴尊者前去追杀反被江安义斩杀熊罴之事,这个郑国副使可不是善茬,急忙高声叫道:“玛脱里,小心些。”

    玛脱里是金狼军中有名的力士,身材高大比江安义高出近尺,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过黑熊,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郑人就是柔弱无力的羔羊,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江安义的胸前抓去,准备来个过肩摔。

    江安义存心立威,见大手抓来,伸出食指戳向玛脱里的掌心。玛脱里冷笑,我这一掌抓去,让你指断筋折,再抓住你的拳头,拧断你的胳膊。玛脱里想得很美,江安义的食指点中掌心时,玛脱里感觉掌心被烧红的铁针扎中,转瞬间整条胳膊又烫又痛,像伸进了沸锅之中。

    闷哼出声,玛脱里强忍剧痛往后撤步,江安义哪肯罢休,屈指握拳向前突去,“咔嚓”一声,玛脱里的胳膊折了。江安义抬腿飞踢,结结实实地踢中玛脱里的肚子,将他踹得飞地而起,将身后的数人砸倒。

第七百九十一章困守待援

    朴天豪带着信物走了,车队又往前行进了二十余里,沿路有漠人指指点点,有的甚至纵马跟随一段,意图不明,车队一路行来十分紧张。

    马车的速度不到轻骑速度的一半,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江安义策马来到孔省的车边道:“孔相,离开王庭已有三十余里,是否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让马喝喝水再走,我记得前面不远有条河。”

    草原上河流不少,王庭周围更是河流、湖泊密布,是草原上水草最为肥美的地方。江安义一路行来记着地形,与脑海中的沙盘暗暗对应,知道前面的大河叫拉尔古。草原上的河流蜿蜒飘逸,犹如随意率性的银绸在在绿色的草原上飘舞,拉尔古河并不湍急,约有三丈来宽,河水不过深至膝盖处,清澈得能看清河底沙石。

    身在险地,孔省巴不得尽快回到大营,不过他知道欲速而不达,车队急急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已经累了,再要往前赶马力不足反而会慢下来。孔省透过车窗对江安义道:“江大人,行军打仗你是行家,老夫听从你的安排。”

    得到孔省的应许,车队向前再走出三里左右便看到了拉尔古河,江安义命令队伍渡河,然后在河对岸挑选了凸形的河畔下令休息,此处河水朝北凸出,三面是水,易守难攻。

    随行二百骑皆是军中精锐,自觉地解开鞍辔让马休息饮水,有人拿出干粮就着河水啃食。孔省和陈因光也下了马车,马车一路急驰,两人坐在车中颠得骨头发痛,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手脚。

    接过江安义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两口,孔省打量着四周道:“此处离我军前寨营地还有二十余里,怎么也有焚烧过的痕迹?”

    陈因光笑着插嘴道:“水火无情,漠人放火烧营,大火可不认得漠人,反着烧过来也有可能。”

    孔省摇摇头,前方一段路并无经火的痕迹,这其中肯定有原因。陈因光尖叫起来,指着远处哆嗦地道:“漠人追来了,快走。”

    远处烟尘滚滚,显然有骑兵追来。军中有经验丰富的斥侯伏地,听了片刻禀道:“约有六百骑左右,请江大人定夺。”

    陈因光已经爬上了车,喝道:“还等什么,快跑,让漠人追上谁也活不了。”说完,陈因光钻进车内,一个劲地催促快走。

    江安义再三确定追兵的人数约在六百左右,对着孔省道:“孔相,前面无险可守,不如就在此拒守等待援兵。追来的漠骑只有六百人,我们只要拖延一个时辰援兵就会到来,比起盲目逃窜要好得多。孔相若是不愿,江某愿意留下五十人抵挡,让其他人护送孔相先行。”

    孔省笑道:“安义小瞧老夫了,老夫虽然不能像你一样身带吴钩猎取功名,但却做不出把你留下自己落荒而逃的事。既然安义你认为拒守待援更好,那老夫就陪你守在此处。”

    陈因光心中怒骂,孔相都留下来了,他总不能让江安义派人专门护送他走。有

    心缩在车内躲远些,不料江安义让人请他下来,把车辆挡在河边做成简易的寨墙。不过江安义派了二十名护卫拿着盾牌保护着孔省和陈因光远离战场,加上有胥义祥这个高手在,孔省和陈因光的安全不成问题,如果漠骑绕路奔袭,江安义也有充分的时间救应。

    马蹄声清晰传来,漠人队伍已经隐约可见,夕阳映照在铠甲上闪闪发光,江安义看到飘扬的金狼旗,看来是阿提那带人追来了。

    得知江安义就是斩断他胳膊的仇人,阿提那怒不可遏,他被救回之后法王亲自替他疗伤,伤势很快恢复,但失去的右臂却再也回不来了。阿提那英俊挺拔,很受草原女子的亲睐,可是他心中只有缇珠。

    失去右臂以后缇珠对他和颜悦色,让阿提那看到希望,可是江安义的到来让他的梦想破灭了,阿提那咬牙切齿,脸上的青筋暴起,双目泛红,仅有的左拳在空中挥舞着,江安义不仅夺去了他的右臂还破灭了他的希望,阿提那此刻就像受伤的孤狼,不顾一切地嘶吼道:“我绝不会放那郑人离开,兄弟们谁愿意随我杀了郑使。”

    嘶吼着惊动了留在金帐营地中的金狼骑,金狼骑五千人驻守王庭,金帐旁的驻地仅有千人,这些人方才多半跟着阿提那到围堵江安义。金狼骑听阿提那要去追赶郑使,多数人面面相覤。金狼军是漠军最精锐的部队,军纪森严,除了大汗和首领能调动外其他人无权调动金狼骑,如今金狼军只听从圣女缇珠和恩翰的命令,阿提那在金帐前围堵郑使大伙可以帮忙,但为了私仇出动金狼骑众人便心有顾忌了。

    除了十几个心腹出声相和外,大多数没有作声。有人劝道:“阿提那兄弟,不是我们不帮忙,刚才法王和圣女都说过让郑人离开,如果我们前去劫杀,恐怕法王和圣女会降罪。”

    听到圣女两字,阿提那心如刀绞,惨笑道:“我阿提那是个断臂废人,请兄弟们看到往日的情份上能帮我一把,有什么罪过我一人承担。”翻身上了战马,阿提那吼道:“愿意帮忙的兄弟随我出城。”说罢,不再看身旁的众人,策马往城门驰去。

    他的亲信纷纷上马,有人冷声讥道:“阿提那是我金狼骑的英雄,今日有难却无人相帮,金狼军还算什么兄弟。我们走,就算死也要跟阿提那死在一起。”

    阿提那平日用心教导新补入金狼军的勇士,加上勇抗郑军失去右臂的宣传,在金狼军中颇具声望。看到十余骑奔驰而去,有人愤声道:“首领常说金狼骑五千兄弟应当福祸共当,如今阿提那将军要报仇,我等岂能坐视,哪怕受军令处治,我也要前去帮忙。”

    一时间,营地内的金狼军纷纷上马,约有二百余骑随在阿提那身后向城门驰地。金狼军在王庭内驰过,有好事的漠军上前相询,得知阿提那要找郑使报仇,不少人慨然相随,等阿提那率人出了南门,身后已有六百余众。

    金帐,缇珠和法王等人正在

    议事,得知阿提那带人前去劫杀郑使的消息,缇珠勃然怒道:“阿提那违抗命令,不遵法旨,着实可恶。来人,去把他抓回来。”

    巴多杰摇头道:“圣女,阿提那被仇恨所迷,若把他抓回来只怕从此就废了,让他去吧。既然阿提那率军前去劫杀郑使,大战马上就要开启,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尽快出兵攻打郑营吧。”

    缇珠心中一痛,江大哥被自己拖累了,怕是性命难保。自己身为圣女,不能出言相帮,否则众人会以为自己因私废公,不配做圣女。其实做不做圣女自己真的不在意,只是如果自己率性而为,两个哥哥恐怕就要争夺汗位,草原内乱起,永不得安宁。权力越大责任越重,江大哥这是你告诉我的,为了草原的兴盛,我只能放手不管你的生死。

    “……呼延部五万将士愿意作为前锋,前往达诺湖夜袭郑营。”呼延恩的话将缇珠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王帐中众部落首领一个个慷慨激昂,要与郑军决一死战。火烧郑营之后漠军士气大振,又缴获了不少郑军的装备,死去的战马足够大军半月食用,各部落都想着打落水狗,从郑军手中夺取最大的好处。

    “熊汗奋勇争先,实在让人敬佩,不过呼延部远道而来,地形不熟,这前锋最好由我扎依部来承担。”

    “扎依部损失惨重,部落中的勇士不过万余,郑军还有数十万,我看还是拔都部的两位汗王为前锋最好。”

    阿提那不知道金帐内的争吵,他一路追逐着郑人的马蹄来到拉尔古河,远远便看到堆放在河边的车厢以及持弓而立的郑人。阿提那紧夹战马,大声呼道:“兄弟们,郑人就在前面,杀了他们我请大伙喝酒。”

    那些漠人呼号着,挥舞着手中弯刀朝着拉尔古河冲来。河对岸,江安义将一百八十名护卫分成两队,八十个箭法出众的分成四排站在车厢后,其他百骑分在车厢左右随时准备出击。江安义选了把二石硬弓,箭搭弦上等着漠军前来送死。

    转瞬间漠骑已经进入三十步范围,江安义瞄准最前面的阿提那一箭射出,喝道:“射。”

    阿提那死死地盯着江安义,看到江安义一箭射来,身子往马侧一藏,箭只射空,却射在身后漠骑的马上。八十只箭交织出的箭网朝着漠骑罩下,那些漠骑挥舞着手中弯刀拨打箭只,马嘶声不断,人马中箭一乱,急冲之势被打断。

    从三十步到河边,箭雨一共发射了四轮,手中弓不给力,江安义只射倒了两骑,六百多漠军不过射伤了十余人,有二十多匹战马中箭。

    阿提那红着眼率领漠骑过河,马蹄蹚起水花,四处飞溅,江安义抽刀在手,喝道:“等漠人靠岸时再动手。”

    水流虽不深,马蹚水的速度难免变慢,最前面漠骑靠近岸边,一排排长矛如林般从高处刺来,漠骑挥刀抵挡,马匹在水中难以用力,不少漠骑被长矛刺中,鲜血喷洒入河水中,染出一片红色。

第七百九十二章大战前曲

    身为金狼骑的千骑长,阿提那身经百战,冰凉的河水飞溅到脸上,他冷静下来。右臂被江安义斩断,阿提那知道江安义武功了得,冒然冲上前不仅报不了仇反而要先死在他的手中。

    阿提那稍稍勒住战马,让身边的漠骑先冲上前,河岸处郑军齐刺漠骑出现伤亡,河水被血染红。阿提那发现郑军的数量不多,能抵挡的范围有限,于是高声叫道:“大伙分散开,找没人的地方上岸。”

    江安义目光一凝,己方占据地利,漠军人数占优,若让漠人上了岸,形势将大为不利,他不但要面对数倍的漠骑,还要分心保护孔相他们。天边的红霞逐渐收敛,再有一刻天就要黑了,黑夜对己方有利,或战或逃都能有夜色掩护。目光落在河中间指挥的阿提那身上,江安义策马向他冲去。

    阿提那的目光时刻注意着江安义,看到江安义向自己杀来,阿提那大声叫道:“拦住他,射箭,射他的马。”

    箭雨伤不了江安义,但江安义要留意替木炭拨开箭只,前行的速度被阻。江安义砍倒两名阻拦他的漠骑后,阿提那命令漠骑游斗,尽量不要接近江安义,被江安义追上尽量数人一起应对,防止江安义伤人。

    捉迷藏般战斗让江安义有力使不上,不少漠骑避开守在岸边的郑军,准备从远处登岸,江安义放弃追逐阿提那,策马沿着河岸线奔袭。真气注入木炭体内,木炭越发神骏,有如黑蛟龙般在河水中驰聘,杀月刀挡者披靡,宁小虎看得血脉偾张,挥舞着手中长矛策马下河,高呼道:“杀!”

    百名郑骑士气大振,纷纷策马向前杀去,江安义手中杀月刀吐出两道狂飙,隔着半丈远将两名漠骑斩落,随在江安义身后的郑骑欢声雷动,弓箭手集中朝江安义身前的漠骑射去,一时间漠骑顾此失彼,纷纷勒马后退,便连已经上了岸的漠骑也慌忙后撤。

    阿提那无奈,只得暂时后撤,江安义带领麾下杀了几名落后的漠骑,夺了八匹战马重新回归南岸,这个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水“哗哗”地流淌,江安义略松了口气,天暗下来对于己方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到漠骑被打退,孔省和陈因光走了过来。陈因光迫不急待地道:“江大人,漠骑已经退走,我们赶紧南下吧。”

    江安义摇头道:“漠人并没有退走,就在两里外整军,很快就会重新杀回,天色已暗,于我方有利,不如在此固守待援。朴天豪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再支撑半个时辰援军应该就会到来。”

    陈因光很想说让这些将士在后面抵挡漠骑,他们趁夜逃走,只是这种话在众人面前如何说得出口,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孔省,只要孔相说走江安义便不好拦着了。

    孔省略思片刻道:“打仗的事安义你看着办,不妨派两个人去迎一迎援军。还有,老夫方才看到漠骑人多势众,此处

    又靠近王庭,一味死守怕也不是办法,安义要想个万全之策。”

    “正是,正是”,陈因光连连点头道:“依我看不妨弃卒保帅,孔相的安危最为重要。”

    孔省笑道:“多谢陈大人关心,孔某相信安义,愿与众将士共存亡。”

    江安义站起身,快速地踱动了几步,叫来宁小虎,道:“宁校尉,你带人快速地在地上扎出些小洞来,这些洞要深半尺,越多越广越好。”

    宁小虎听江安义 解说完,立时明白这些洞是用来陷马蹄的,急驰的马蹄如果不小心踩入洞中,很容易折断马腿。江安义身先士卒,找了根合手的钢矛,真气运于矛身,往下一扎一旋,便是一个半尺多深的孔洞,又快又好。

    江安义估计漠军再要前来不会从一个方向,所以将孔洞布成半圆型,把郑军将士都罩在半圆的范围之内。

    阿提那收拢部队后统计伤亡,死了二十二人,伤了三十余人,阿提那羞愤难当,三倍于郑军的漠骑反倒败了,岂不显得他无能至极。深吸了几口气,阿提那对着身边的众骑鼓动道:“郑军人数虽少却个个是军中好手,比起我们并不差,那个姓郑的副使更是骁勇善战,我的右臂便被他斩下。我们出来追杀郑国使者,王庭到现在还没有派人前来阻止,说明法王和圣女默许了我们的行动,此战我们必须取胜,将郑国使者的人头献于金帐,我阿提那再赠送每个随我出战的兄弟十头牛、十头羊作为答谢。”

    (请稍等几分钟)

    身为金狼骑的千骑长,阿提那身经百战,冰凉的河水飞溅到脸上,他冷静下来。右臂被江安义斩断,阿提那知道江安义武功了得,冒然冲上前不仅报不了仇反而要先死在他的手中。

    阿提那稍稍勒住战马,让身边的漠骑先冲上前,河岸处郑军齐刺漠骑出现伤亡,河水被血染红。阿提那发现郑军的数量不多,能抵挡的范围有限,于是高声叫道:“大伙分散开,找没人的地方上岸。”

    江安义目光一凝,己方占据地利,漠军人数占优,若让漠人上了岸,形势将大为不利,他不但要面对数倍的漠骑,还要分心保护孔相他们。天边的红霞逐渐收敛,再有一刻天就要黑了,黑夜对己方有利,或战或逃都能有夜色掩护。目光落在河中间指挥的阿提那身上,江安义策马向他冲去。

    阿提那的目光时刻注意着江安义,看到江安义向自己杀来,阿提那大声叫道:“拦住他,射箭,射他的马。”

    箭雨伤不了江安义,但江安义要留意替木炭拨开箭只,前行的速度被阻。江安义砍倒两名阻拦他的漠骑后,阿提那命令漠骑游斗,尽量不要接近江安义,被江安义追上尽量数人一起应对,防止江安义伤人。

    捉迷藏般战斗让江安义有力使不上,不少漠骑避开守在岸边的郑军,准备从远处登岸,

    江安义放弃追逐阿提那,策马沿着河岸线奔袭。真气注入木炭体内,木炭越发神骏,有如黑蛟龙般在河水中驰聘,杀月刀挡者披靡,宁小虎看得血脉偾张,挥舞着手中长矛策马下河,高呼道:“杀!”

    百名郑骑士气大振,纷纷策马向前杀去,江安义手中杀月刀吐出两道狂飙,隔着半丈远将两名漠骑斩落,随在江安义身后的郑骑欢声雷动,弓箭手集中朝江安义身前的漠骑射去,一时间漠骑顾此失彼,纷纷勒马后退,便连已经上了岸的漠骑也慌忙后撤。

    阿提那无奈,只得暂时后撤,江安义带领麾下杀了几名落后的漠骑,夺了八匹战马重新回归南岸,这个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水“哗哗”地流淌,江安义略松了口气,天暗下来对于己方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到漠骑被打退,孔省和陈因光走了过来。陈因光迫不急待地道:“江大人,漠骑已经退走,我们赶紧南下吧。”

    江安义摇头道:“漠人并没有退走,就在两里外整军,很快就会重新杀回,天色已暗,于我方有利,不如在此固守待援。朴天豪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再支撑半个时辰援军应该就会到来。”

    陈因光很想说让这些将士在后面抵挡漠骑,他们趁夜逃走,只是这种话在众人面前如何说得出口,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孔省,只要孔相说走江安义便不好拦着了。

    孔省略思片刻道:“打仗的事安义你看着办,不妨派两个人去迎一迎援军。还有,老夫方才看到漠骑人多势众,此处又靠近王庭,一味死守怕也不是办法,安义要想个万全之策。”

    “正是,正是”,陈因光连连点头道:“依我看不妨弃卒保帅,孔相的安危最为重要。”

    孔省笑道:“多谢陈大人关心,孔某相信安义,愿与众将士共存亡。”

    江安义站起身,快速地踱动了几步,叫来宁小虎,道:“宁校尉,你带人快速地在地上扎出些小洞来,这些洞要深半尺,越多越广越好。”

    宁小虎听江安义 解说完,立时明白这些洞是用来陷马蹄的,急驰的马蹄如果不小心踩入洞中,很容易折断马腿。江安义身先士卒,找了根合手的钢矛,真气运于矛身,往下一扎一旋,便是一个半尺多深的孔洞,又快又好。

    江安义估计漠军再要前来不会从一个方向,所以将孔洞布成半圆型,把郑军将士都罩在半圆的范围之内。

    阿提那收拢部队后统计伤亡,死了二十二人,伤了三十余人,阿提那羞愤难当,三倍于郑军的漠骑反倒败了,岂不显得他无能至极。深吸了几口气,说明法王和圣女默许了我们的行动,此战我们必须取胜,将郑国使者的人头献于金帐,我阿提那再赠送每个随我出战的兄弟十头牛、十头羊作为答谢。”默许了我们的行动,此动,此动,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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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