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既来之则安之
刘益之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刘益之经历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人生，还有一个同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他在那个人生和世界里挣扎着，像是被陷在泥潭里，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就在他被完全吞噬的那一瞬间，他惊醒了。
醒来的刘益之发现自己躺在草地里。
天色已晚，不知是什么时候，只看到天上挂着已经偏西的一轮明月。在右手边，倒着两个空啤酒瓶。
刘益之猛地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自己应该是在某个绿化带里，远处的路灯发着幽幽的冷光，更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在哪里？刚想起这个问题，刘益之的脑子猛然间炸开了，两股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交汇冲撞，庞杂的信息流，混乱的时间点，让他大脑所有的神经元都为之颤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好痛，我的头好痛！刘益之抱着头，生怕它会四分五裂，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第一股记忆，童年，读书，参加工作，南下打工，谈恋爱，失恋，伤心痛哭，记忆长河在这里没有停顿，继续奔流而去。
萎靡不振，如同行尸走肉，工厂不景气被裁员，重新找工作，做得不顺心，再换工作，谈恋爱，同居结婚，大女儿出生，初为人父，开始创业，二女儿出生，事业艰难，唯一欣慰的是父母双全，妻女安康。然后是某一天，忙碌的自己突然倒下，送到医院的当天就告危。
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清晰地记得医生对痛哭的亲人们说的每一个字，清晰地记得心跳仪最后那长长的嘀声。白光，梦境，然后记忆戛然而止。
第二股记忆，同样是童年，读书，参加工作，南下打工，进了南鹏市一家叫新辉盛的外资电子厂，在设备部担任电子技术员，就是负责生产设备电子部分的维护修理。薪水一般，工作不累，终于有空闲谈起恋爱来。喜欢上一位江北的女孩，约她一起去看大炮筒投影，一起去逛公园，一起吃夜宵，一起挥洒着充斥着荷尔蒙的青春。
女孩是生产部的一位拉长，长得秀气，对自己的示意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同时还有一位设备部的机械技术员喜欢她，也在向她发起进攻，女孩在两人中摇摆不定。那位机械技术员是自己进厂后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曾经无话不说。于是，三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明天是轮休日，所以今晚三人外加一个关系很近的女孩，四人又相约一起去看投影吃夜宵，然后在公园玩了一圈。到了十一点，女孩们要回宿舍了。自己和朋友把她们送到路口就离开了。回到宿舍的自己一直不安心，发短信问女孩是否安全到达宿舍，可是一直等不到回信。
床边的那桌麻将从中午就开局，还在继续着，一伙人在那里大呼小叫，让他心烦不安。其余的同事也被吵得睡不着，但大家都宁愿躺在那里，谁也不愿意当出头破坏室友情的“恶人”。
记得烦躁之下，自己干脆走出了男工宿舍，急匆匆地赶到了女工宿舍门口。宿舍门卫挡住了自己，只好请那位已经回宿舍的关系近的女孩去帮忙找，回复说又出去了。着急的自己慌了神，开始在工业区四处去寻找。
找过了常去的公园和夜宵摊。夜已深，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还在那些地方厮磨。自己的心越来越沉，担心的事情越来越接近现实。果然，在一处偏僻的草坪，自己看到了女孩和朋友相拥坐在一起，亲亲我我地低声说着什么。
在那一刻，自己发现世界变得无比寂静，仿佛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楼房，人物，电线杆，变得摇摇晃晃，不远处小卖部的老板，咧着一口黄牙，就像恐怖片的某个角色，笑得那样人。
记忆中自己努力地镇静了下来，可是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自己的眼前抱在了一起。愤怒，羞恨，嫉妒、不甘、耻辱，种种情绪，让自己双眼发红，耳朵嗡嗡乱叫。
朋友和女孩也发现自己了。女孩只是低着头，喃喃地说道：“我也很为难，你们俩个我一时没法做出选择。”如同琼瑶剧里挣扎痛苦的女主一样。
朋友很镇静，看着自己，淡然地说道：“对不起。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轻松了。”胜利者的气息已经不经意地挂在他的脸上。
自己看着两人，哆嗦的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在泪水涌出来之前转身离开了。
在夜色和路灯中盲目地转悠着，不知转到了哪里。顺手在小卖部里买了两瓶啤酒，坐在偏僻的草坪里边喝边哭。泪水流完了，肚子里却灌满了啤酒，最后酒力不支的自己倒在草地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两股记忆如同两条长河，最后汇流在了一起，化成一片湖泊，荡漾在脑海里。
原来自己穿越了，从四十多岁的油腻大叔变成了二十出头的小鲜肉，而且穿越开局很符合主流的“退婚逆袭”类。
刘益之静静地坐在那里，此前还咬心揪肝的“失恋”的羞愤在脑海里打了一个转就渐渐散去，现在想起的只是自己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时刻，思绪清晰，全身却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亲人痛哭。
泪水一下子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刘益之闭着眼睛，心中默念着，我的亲人，那个世界的亲人们啊。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愿你们在那个世界平安健康。
不用太担心他们以后的生活，自己事业不成功，但咬着牙买的几份保险也有两百多万，应该够老人们终老，够妻子回到故乡把孩子们养大。
可为什么心还是那样的痛呢？如同刀割一般。
刘益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任由凉爽的夜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吹散了心中的那团悲郁。那颗颤栗的心，终于慢慢平息下来，悲伤也慢慢转换为通透，一种从生老病死之间，以及漫漫人生之中转化出来的通透。
平静下来的刘益之突然觉得双腿又痛又痒，仔细一看，看到有十几只蚊子趴在自己的小腿上，卯足了劲在吸血。连忙挥手过去拍打，这些吸得滚圆的蚊子动作变得笨拙，被拍死了一半。看到自己腿上手上的血，刘益之不由笑了起来，丢掉的何必还要回过头去找呢？就像被蚊子吸走的血，难道还要灌回到血管里去？“昨日之日不可留”，还不如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刘益之站了起来，摸了摸被蚊子叮咬的痛痒处，回去后必须抹些花露水，明天还要吃一顿好的，补补血。这个时候，刘益之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都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刘益之抽空想起了劈腿的女孩，背叛自己的朋友。哦，不应该叫劈腿，人家只是没有选择自己而已；也不叫背叛，只是正当竞争获胜而已。记得两年后，这家已经不景气的外资厂大裁员，大家各自散去，这两人也没有修成正果。女孩回了家乡后跟一位“青梅竹马”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那位朋友从此只是普通的旧同事，存在于其他同事的口中。听说他继续在南鹏市打拼，辗转于几家外资电子厂，后来好像是跟女孩的一个闺蜜结了婚。
想到这里，刘益之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一些。
第二章 新的开始
回到宿舍，那桌麻将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叫嚣得最厉害的是庄主“狗王”。人家输是面无人色，他输起来却是满面红光，人家输了只想停战不打了，他是越输越不准散场，只想着扳本回来。为什么叫狗王？此君除了好打麻将，还喜欢去十几里外的动物园赛狗场赌狗，一周两次，每次都赌得走路回来，所以人称“狗王”。
麻将桌上其余三人，还有围观的六七个人，应该都是其他部门的，甚至可能是其他厂的，反正刘益之一个都不认识，只是看着眼熟而已。宿舍其他四个人都在，躺在床上转背过去，看样子都被吵得还睡不着觉，继续当鸵鸟也不愿当出头鸟。
刘益之走进去，一脚踢在了麻将桌腿上，“咣当”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干什么！”庄主狗王有点懵，下意识地吼道。
“凌晨三点了，我要睡觉了。”刘益之很平静地说道。
“你有病啊，睡觉就去睡，在这里嚷嚷什么！”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庄主狗王身上，让他有些下不了台，嗓门提高了不少。
“你们打麻将这么吵，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滚出去！”狗王今天是要大发神威。他一个赌棍，往日里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大家，包括刘益之在内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事让着他，让他有了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错觉。
刘益之被吼了一句，不气也不急，依然很平和，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他的诺基亚8210，正对着狗王，一字一句地说道：“给你五分钟，要是不带着你的麻将桌滚蛋，我就报警。”
“你敢！”狗王满脸通红地怒吼道，但宿舍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出他的色厉内荏。
“狗哥，要不你赌赌？赌我记不记得住报警电话是110还是120？”刘益之笑着问道。
只是僵持了不到半分钟，围观的人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宿舍门口走，一个，两个，接二连三都走了。麻将桌上的其余三人坐在那里，看看狗王，又看看刘益之，神情很尴尬。
他们都知道，一旦报警，警察就必定要来，就算抓不到他们“聚赌”，也会通知公司。通知了公司，行政部就会下来查。都是一个厂的人，随便一问就知道干了什么。半夜在宿舍里打麻将，不管是打荤的还是打素的，都是违反公司纪律，参与者统统开除。他们都是普通的打工仔，只是对麻将的热爱执着了一点，但这份热爱还犯不着让他们冒着被开除的危险继续坚持下去。
“狗哥，今天打的差不多，散了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开口道。
其余两人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我都不知道三点了，明天还有事，要回去睡会。”
“好，你们都累了，那就散了吧。”狗王现在是倒驴不倒架，强撑着送三人到了门口，临了还故意加上一句：“今天打好了，明晚再继续。”
三人尴尬地一笑，还明晚，谁敢来啊？
狗王转了回来，看到刘益之在那里取毛巾，不由怒气直冲脑顶，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对着刘益之的后背就是一脚。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狗王的刘益之，一个转身就避开了，右手一伸，拎住了狗哥的衣领，几步就把狗哥顶到了墙上。
“小子，你干什么？”狗哥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刘益之，心里非常慌，比把下个月工资都输光还要慌。他常年奋战在麻将桌和赛狗场上，四肢不勤，身体很虚，根本不是经常锻炼的刘益之的对手。
“狗哥，放心，我不会打你的。按照厂规，打架斗殴双方都是要开除的。”
“小子，你小心点，明天我就找人收拾你。”狗王以为刘益之示弱了，气焰又涨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只是他被刘益之顶在那里，双脚快要离地了，就像一只张牙舞爪却被拿住要害的螃蟹。
“狗哥，从明天开始，我只要出门挨了打，这帐都算在你的头上。我会直接找豹哥，对，就是桌球室的那位豹哥，给他五千块，请他找人打断你的右手。”
刘益之拍了拍狗王的脸，随即放下了他。
看到刘益之眼里的镇静和不屑，狗王心里慌得一批，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豹哥，是这里物业公司的保安副队长，也是这一片的“坐馆”，经常泡在桌球室里。豹哥要打断他的右手，随便叫几个马仔动手，事后给顿夜宵吃就行了，五千块是纯赚。
狗王很想大声说，我要拿六千块去豹哥那里买你一只手，以此来挽回碎了一地的面子。可是今晚麻将桌上不仅把从姐姐那里要来的五百元输得精光，还欠了四百多，明天的早餐钱还要盘算着去找谁借。想到这里，狗王那张嘴怎么也张不开。钱是男人的胆啊，没钱啥都别说了，于是犹豫一会，狗王很惆怅地走出了宿舍门口。
洗了澡，刘益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狗王的事已经忘到脑后了，他想的是以后怎么办？
还像上一世那样继续咸鱼，等着被裁员，然后继续为了生计换工作，混混沌沌地直到大女儿出世了，才猛然醒悟，开始筹划起未来的道路。可是最宝贵的时间和机会已经被白白流逝了。
不，绝对不能这样，必须有所改变！再也不能像上一世那样，继续做一条很晚才醒悟的咸鱼。
先辞职，从这个死气沉沉的工厂离开，然后开始新的职业生涯和事业。
刘益之开始计划起来，明天（已经凌晨，算今天白天）休息，先好好写一份简历，再找个电脑文印室打印二十份出来，然后下午去人才大市场，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找什么工作？不到十秒钟，刘益之就想好了，找家电子元器件代理商当销售。上一世，自己一个中专生，在一家电子元器件代理商从fae（现场应用工程师）做到销售经理，产品经理，市场总监，最后自己创业开了家小公司，在这一块倾注了十几年的心血，为何不充分利用起来呢？
后天轮换成白班，上班就提交辞职报告。不过这个时候刘益之痛恨自己的坏习惯，花钱大手大脚，毫无计划，十足的月光族。现在自己的卡上只有不到一千元，辞职了该怎么办？
离职后公司宿舍肯定是不能住了，必须要出去租房子。现在南鹏市还没有地铁，公交也没有十年后那么便利，租房子必须考虑离公司近。现在的电子元件代理公司一般集中在三个地方，一是现在的南鹏第一大厦-帝豪大厦，二是振华南，三是泰安数码城。在其它地方办公的代理公司数量偏少，而且大多是些不入流的，应聘进去意义也不大。
刘益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跑了十几年业务，南鹏市地图已经藏在他的脑海里。离这三个地方都不远，价格还便宜的就只有关村了。那里是市中心的城中村，密密麻麻的都是握手楼，价格相对便宜，交通也便利。
只是那里的房租相对其它城中村要高一些，估计一房一厅要九百左右，这种不愁租的地方一般都是押三交一，算下来要三千六百元。
一辞工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工作，必须预留一个月的“失业时间”。找到工作还要一个月到一个半月才会发工资，为了保险起见，至少要预留三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用。乱七八糟算下来要有九千元存款才是安全的，可是自己现在只有不到一千元，就算辞工还有一次工资发，总共也不到三千元。还有将近七千元的缺口，这笔钱怎么办？
找同事，都要辞工了，以后大家天南地北的还会不会相见都是问题，谁会借给你？
找家里？父母亲已经老了，养活他们自己两个以及弟弟都已经很吃力，还伸手要钱？宁可上街流浪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南鹏市自己才来一年三个月，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到底该怎么办？
刘益之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算了吧，还是先把写简历、辞工这些事按计划去做。已经有过深刻教训的刘益之知道，绝对不能做骑驴找马的事，先将就几个月，等存够了钱再辞工找工作。只要这么一想，今年剩下的半年时间就算虚度过去了，然后不知不觉中被惰性勾引着走上老路。。
这样东想西想，快到五点时，刘益之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七点，生物钟叫醒了刘益之。虽然还很疲倦，眼睛都睁不开，但刘益之还是强撑着起来，洗了个冷水澡，顿时精神百倍。
换上干净衣服，装好钱包，把笔记本和笔放到一个背包里，最后拿上手机，按了几下，黄绿的屏幕上显示着，2001年5月20日，星期日，7:18。
你好！新的世界，新的开始！
第三章 曾经的我
八点刚过，“吉大电脑室”刚一开门，手里拿着两个包子，端着一杯豆浆的刘益之就钻了进来。
这家电脑室身兼电脑打字、复印打印、学习培训等多项功能，因为有附近工厂上夜班的打工妹下班要过来学习电脑，所以开门很早。
找到老板，很快谈好了价钱。电脑打字和排版一份两页纸的简历，再打印二十份，总共五十元。没办法，这个年头只要跟电脑沾点边的，钱都好赚。
刘益之原本想亲自上机打字排版，但是看到五笔输入法，果断退却。老板叫来一个女学员，充当刘益之的“临时秘书”。
电脑里有简历模板，打开一份空白的，把姓名，身份证号，毕业学校等基本信息填进去，接下来就是刘益之的工作经历了。
应聘过数十次，也面试过不少人的刘益之知道，要想找份好工作，写好工作经历非常重要。电子元器件销售，首先要有相关的销售经验，如果懂电子技术，那就锦上添花了。上一世的刘益之绝对够，但是这一世的他没有，只能靠编了。
先说自己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的电子厂当技术员，负责产品研发，也就是给设计工程师打打下手。这样，电子技术基础有了。销售经验，他直接套搬了一位朋友的经历，交州德光电子公司的销售。
不是同一座城市的公司，被揭穿的风险就降低了许多。工作经历的细节，比如产品和客户，就把那位朋友吹过的牛整理一下，都是混一个圈子的，这些产品刘益之也熟悉，客户也听说过，编起来头头是道。
打印好后，刘益之突然想到什么，问老板，“你这能上网吗？”
“能上，我刚装了adsl，2m网速，嗖嗖的。10元一个小时。”
2m网速也敢叫嗖嗖的，你这老板有点飘啊。
“好吧，先来一个小时。”刘益之也不二话，坐下来先把输入法改到微软拼音，打开浏览器后用一指禅折腾了一下后就不知所措了。习惯了内事不决找千度，外事不决就go。这个时候搜索引擎是啥呀？我也很迷茫啊。
没有办法，只好找来老板。“老板，我想找华夏人才热线，怎么找啊？”
老板熟练地打开3618网，输入华夏人才热线，然后一点就进去了。
哦，想起了，现在是红衣教主周老板的天下。
在华夏人才热线里注册账户，填写信息，然后把word文件里的简历复制上去。同时还申请了qq和邮箱。qq号无所谓，随缘就好，反正上一世自己记了二十多年，也没记住那个八位数的qq号，不过必须把号码和密码都抄下来。邮箱还是用163的，上一世那个，都习惯了。
填写联系电话时，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这个手机号码用到02年就废弃了，中间换了两三个号码才换到一直用的那个号码，然后用了十几年，都刻在大脑灰质层上。不如下午从人才市场回来，去书城找一找，把那个熟悉的号码找到，一步到位。
在华夏热线网页忙完后，带着二十份简历出了“吉大电脑室”，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在书报亭买上一份特区报，刘益之跳上了29路公交车。
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玻璃车窗，看到两边的荒地、高楼和工地。这座城市正在日新月异，上一世的自己是这座城市日渐繁华的经历者，却做了一个可悲的旁观者，隔着玻璃欣赏到了美景，却没有抓到其中一丝的利益。现在的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做了。
换了三趟公交，摇晃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红岭区的市人才市场。
现在是午休时间，路上到处可见来求职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四十多岁的大叔大妈，有十**岁的少男少女们。他们有的衬衣皮鞋，有的t恤拖鞋。憧憬、激情、忐忑和疲惫在他们的脸色交替出现。
找地方吃了中饭，赖在那里吹着风扇休息到一点十五分，来到人才市场大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人。
刘益之挤在中间，拿出了特区报。现在的特区报每天一期，每期都会用两三个版面刊登当天人才市场的招聘单位和岗位。在公交车上，刘益之就已经挑选好了。
现在来招聘的单位百分之八十是工厂，但刘益之是不会进工厂了，饿死了也不会进工厂。电子元件贸易公司很少，只有六家，刘益之把他们的位置再记了一遍。
时间一到，人流开始慢慢涌动，随着楼梯绕了三层楼，到了第三层，有个大门，七八个人捏着一把票，胸前挎着一个包，在那里检票售票。
十五元一张票，上下午两场通用。很多人上午进场转一圈后就走了，也有很多下午才赶来，如刘益之这样的。
刘益之递过去五十元，工作人员对着灯光照了照，又搓了搓，确认无误后塞进包里，翻出三十五元，连同撕下票的递给刘益之。
进了会场，里面是一间间的小阁子，一眼望去，一排排的十分整齐。x事可乐，富x康，xx精密，xx机电等大牌企业，都是四五个阁子打通连在一起，门口挤的人也最多。桌子后面的单位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
“这里只收普工简历，要求学历高中以上，二十五岁以下，没达到要求的不要投简历。”
“我这里只招储备干部，要求大专以上，三十岁以下，没达到要求的不要递简历。”
时不时地看到有简历被从阁子里扔了出来，飞过人群的头顶，落到了地上，然后被无数的鞋子踩踏，雪白的纸张很快就污烂不堪，面目全非。
刘益之从这些企业摊位门前飞快地走过，尤其是台资工厂，都不正眼看一下，他跟“台干”八字不合。
直接来到第一个目标，一家港资背景的电子公司，某几个欧洲品牌元器件的代理商。这里的人很少，排在刘益之前面居然只有两个人。
坐下来后，刘益之双手把简历递了过去。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左手撑着下巴，双眼耷拉着，右手接过简历，用手指头只是一转，摆正在桌子上，随意地翻看了几下后说道：“工作经验还可以，只是学历不够啊。我们要大专，不要中专的，不过你的简历我们可以暂时收下，作为备选吧。”
刘益之笑容不变，心里却在说mmp。所谓备选，百分之九十九是没有希望。这种公司来市场招聘，一般都会进行现场初试的。初试过了的人，才会通知你复试。只收你的简历，说明人家只不过是拿回去充数的。来人才市场招聘是要花钱的，不拿一定数量的简历回来，管理层会认为人力资源部没干活，这钱白花了。只是拿回去后，你的简历是当垃圾扔掉还是当回收纸再利用，就看你的缘分了。
刘益之微笑着抽回自己的简历，回了一句：“没关系，都是互相选择，贵公司看不上我，我也不一定会去贵公司。”
在女子一脸懵逼状中，刘益之站起身直奔下一个目标。我一份简历的成本算下来要2.5元，还有路费、人力和时间成本，绝不会浪费在一个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机会上。
接下来，刘益之花了一个小时，又投出去了五份简历，被打回来三份，自己又要回来了一份，现场只面试了一家，留下了简历。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益之虽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自己的学历还是太低了，很多公司的第一道门槛就迈不过去。自己只是普通穿越重生而已，又不是踩着五彩神云重返人间，更不是渡劫失败轮回俗世，只能靠运气了。
坐公交车来到书城，直接上了六楼。
这里原本是南鹏市最大的邮票交易市场，后来发展成了南鹏市最大的手机号码交易市场。未来几年，南鹏市大街小巷卖的各种手机号码，百分之八十都是从这里批发出来的。
走进去，里面的空调开得很足，让汗流浃背的刘益之感到一阵凉意。公共广播里放的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
“老板，我要这个号码，13xxxx53。”踏着优美的旋律，走进一家显眼的店铺里，刘益之直奔主题。
老板一听，这是个敞亮人，也不多话，拿出一本厚厚的记录本，仔细找了一下，抬头答道：“有，全球通号码，每月定额五十元话费，手续费五十元。”
“好，请帮我办理。”
趁着老板去翻找号码卡，坐在那里的刘益之随手翻着老板放在柜台上的号码本，无意中翻到一页满是13xxxx的号码，他上下扫了一遍，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号码，一时愣在了那里。13xxxxx85，13xxxxx13，这两个只是尾数不同的号码，正是妻子和大女儿用的号码啊。
罗大佑嘶哑的声音还在继续地唱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一瞬间，刘益之的泪水夺眶而出。
第四章 我，不一样了
新辉盛电子厂是沿山区排在前列的外资电子厂，有员工近万人。生产部的白班上班时间是从早上六点二十到七点半，因为工人太多，所以需要按照部门不同，分时段上下班。设备部、工艺部等配属服务部门也跟着各自的生产部班组一起上下班。
一上班，刘益之照例将电子设备检查一遍，在每个设备的检查表上飞龙舞凤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一路走去，生产线上的女工们看过来的眼神都怪怪的。刘益之知道，前晚自己竞争失败，正式失恋的消息应该传开了。
这个厂子里百分之八十是女工，她们休闲时间不传八卦，比让蜜蜂不要去采蜜还要难。传言中的女主角何彤彤昨晚就换到晚班去了，所以今天白天不上班。这样也好，少了一份尴尬。
新辉盛电子厂的轮休制度是这样的，生产部和同班组的服务部门半月轮换一次，白班和夜班对换，而每三个月，配属的服务部门与跟进的生产部班组对换，这三个月跟a班组轮白夜班，下三个月跟b班组轮白夜班。正好这次轮班，是设备部跟生产部门班组对换。
传闻中的另一位男主角赵贵荣坐在值班桌位上，老神在在地回味着什么，不知是故意还是心有所思，暂时跟刘益之没有任何交流。
检查完后，刘益之回到座位上，把笔丢给曾经的好朋友，“小子，轮到你们机械的去检查了。”语气和态度就跟往日一样。
赵贵荣不由一愣，抬起头想分辨下刘益之的真实情绪，却看到他已经转过头去，对着组长夏敬宗说道：“老大，今天的电子检查报告我都填完了，有点事，出去转下。”
夏敬宗已经三十岁，是组里年纪最大的，也最稳重，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去吧，我帮你盯着。”
设备部维护组就是这点好，一组一般配四个技术员，两个电子两个机械，打好招呼，留一个现场值班，另一人可以出车间到处转悠，只要不出厂区，没人管你。虽然同班组的另一个电子技术员陈栋才今天请假了，但是有夏敬宗在，出去个把小时没问题。
刘益之首先要找的是顶头上司，带班工程师郑同江。
走进同楼层东边的普通车间，看到他在一角的专属办公桌前玩手机，左右无人，就在对面坐了下来，递上了自己的辞职报告。
“要走？”郑同江诧异地问道。
“郑工，跟别人说是家里修房子，跟你就说实话了，不想在工厂待着了，太压抑了。”
“压抑，你小子，是不是找到好去处了？”
“怎么可能？天天在这厂子里关着，哪有时间出去找新工作？”
也是，郑同江赞同地点点头，“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了。”
“那好，祝兄弟你前程似锦。”郑同江拿出笔，在辞职报告上刷刷写下同意，再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是个老好人，不会为难手下的技术员。
“谢谢你了郑工，我还得去找欧阳，先走了。”
欧阳，全名欧阳长瑞，湘北人，是刘益之的主管，辞职报告上他的签字最重要，只有他签字批准了，行政部才会办离职手续。他有一间办公室，却是跟工艺部的两位主管工程师共用的。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各色人穿进穿出，欧阳坐在那里，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
“欧阳主管。”刘益之叫了一声，欧阳闻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刘益之，没有做声，又低下头去继续对付那张键盘。
刘益之也不急，找了张凳子，在欧阳桌前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刚才还像一堆苍蝇的人群骤然不见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刘益之和欧阳。
或许是办公室的安静让欧阳反应过来，又或许是欧阳真的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他抬起头，终于开口问道：“什么事？”
“欧阳主管，我要辞工，请你签字。”
“辞工？你们车间那么忙，现在离不开人啊。你辞工了，缺人手啊，会影响生产的。”
刘益之知道这是托词，这个厂子，上至总经理，下至普工，谁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清洁阿姨。她们一天不上班，卫生间就会成为“人间地狱”。
“欧阳主管，我也没有办法。家里修房子，父母亲年纪大了，弟弟又还小，我不回去，没人帮忙张罗啊。欧阳主管，帮帮忙，修房子是大事，还请通融通融。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把我跟五楼防尘车间的维修组对调一个人。”
欧阳长瑞看了一眼刘益之，不再纠缠了刚才那个问题了，转而提出了新问题：“你这离职时间怎么是六月一号，才一个半星期，时间太紧了，我没那么快招到人。”
“欧阳主管，我也不想这样。修房子的日子是风水先生定下来的，我想改也没办法。要不这样，明天开始，我到五楼防尘车间去上夜班，把另一个电子技术员换到白班好了，我一个人值夜班，直到离职，到时再安排一个人去值夜班，这样的话，欧阳主管你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招人了。”
“你都帮我安排好了。”欧阳长瑞目光闪烁道。
“我这是不想让欧阳主管为难，我是你招进来的，怎么的也要你签字离职，这样才算是善始善终。”
欧阳长瑞听出意思来了。按照公司制度，刘益之可以直接找设备部经理签字，行政部更认这个签字。
设备部经理是个南港人，在他眼里，整个公司可能只有他是不可缺少的。一个普通的维修技术员，明天离职想走他都会签字的。只是如果找设备部经理签字，欧阳长瑞的面子就不好看了。他正在努力往副经理的位置进步，而那个南港人则坚决不希望自己的办公室里多一张桌子。
欧阳长瑞不再做声了，往椅背上一靠，盯着刘益之看了好一会，最后摇着头笑了起来，干脆地拿起笔来，写下“同意6月1日正式离职。”再签下他的大名。
“谢谢欧阳主管，那我调班的事情？”
“今天我会安排发通知的。”
“好的，谢谢欧阳主管。这一年多在你手下工作，学到了不少东西。”
欧阳长瑞站起身，绕过办公桌，面对面地跟刘益之握了握手。
“想不到我的手下还有这样的人才，一直没有发现。”
“欧阳主管的手下卧虎藏龙，只是大家都被欧阳主管的光芒给遮住了，所以才看不出来。”
“哈哈，好小子，我们互相留个手机号码吧。你叫刘益之，湘南人，去年三月初我招你进来的，对吧。以后多联系。”
“谢谢欧阳主管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
交换了手机号码，刘益之就告辞了，直接去了行政部，递交了辞职报告，拿了一份离职通知单，然后回去自己值班的三楼防尘车间。
第五章 不一样的花火
刘益之刚坐下来，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他叫申建国，跟赵贵荣一样是机械技术员，只不过是东边普通车间班组的，都属于郑同江带的班。
他在刘益之对面坐下，端起桌子上夏敬宗的水杯，咕咚咕咚几口，直接喝掉了一半。刚理顺气，就开口问刘益之，“听说你失恋了。”
申建国声音虽然不大，但车间里安静啊，估计方圆十米的人都听到了，就连左边第三条生产线的女工都侧过头来，一边忙碌着手头上的活，一边收听八卦电台。
赵贵荣的脸色先是微微一变，不一会变成了矜持的笑意，坐在那里像是要准备接受采访。
“谈不上失恋，都还没有开始谈恋爱怎么叫失恋呢？顶多叫追求失败。”刘益之口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微微痛了一下。
刘益之平淡的语气和神情让围观的群众一片诧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应该是伤心欲绝，双目赤红，潸然泪下吗？怎么跟电视剧和小说里说的完全不同啊，你不是痴情男，是个渣男！
“你倒看得开。”申建国看了一眼刘益之，又扫了一眼赵贵荣，“我都说过，好看的女孩心眼都多，灵验了吧。要我说，还是我表妹这种老实本分的女孩最好。”
他又开始一如既往地推销他的表妹，对面坐着的三人可都是光棍，哦，现在赵贵荣不算了。刘益之最合适，以前他在何彤彤这棵树上吊着，现在解了套，自己表妹有机会了，以后要常来。又看了一眼夏敬宗，这人不错，老实本分，就是长得着急了点，跟我一般大，却跟我舅舅一样老。要是把他介绍给表妹，被舅舅知道了，会不会被打屎？
申建国刚走没多久，他同一班组的谷纲目又来了。
谷纲目跟赵贵荣是老乡，走得很近，但跟刘益之关系就很差，可能因为都是搞电子的同行吧。
谷纲目一来就坐在了赵贵荣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行啊小子，被你追到手了。”
赵贵荣脸上矜持地笑容更浓了些，一直强行压抑的得意终于忍不住在脸色泛漾开了。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刘益之，谦虚地说道：“不算，不算，只是初步定下关系。”
谷纲目声音更大了些，“行啊，定下来就好。弟妹有眼光，选中了你，总比选那些不着调的要强。”说完，还故意转过头来问刘益之，“老刘，你说是不是？”
刘益之并不接茬，问赵贵荣：“小子，你要结婚了？”
赵贵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一跳，连连摇头：“什么话，我怎么要结婚了，谁造的谣？”
我这才刚谈上，怎么就要结婚了？这谣言要是传出去，跟何彤彤的事不得黄吗？谁这么恶毒？传这种谣言！
“不是老谷说的吗？刚才又是定下来，又是弟妹的，我以为你要结婚了。正纳闷你结婚怎么不请我们呢？”
正在喝水的夏敬宗一阵咳嗽，看来是被呛到了。赵贵荣也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刘益之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了。
谷纲目脸色变了几下，瞪了刘益之一眼，不再理他，转向赵贵荣，继续唠叨着。
“老乡，什么时候出去租房啊？关系定下来了，就赶紧租房去。这男女只有住在一块，才能更深入地互相了解。不要吝啬那点钱，不要去租我们厂附近的铁皮屋，隔音太差。b栋三楼的老王，就租的那个铁皮屋，我跟你说…”
谷纲目是越说越龌蹉，脸上的笑容跟岛国某些*****的痴汉没有什么区别。赵贵荣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和兴奋，鼻子左边那颗青春痘越发地含苞欲放了。
刘益之心里有些不爽了，喝了一口水，对夏敬宗说道：“老大，我上午在外面听到个有趣的故事。”
“哦，你说。”夏敬宗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
“就是太光厂的事。”
太光厂也是一家大工厂，和国开设的，专门生产打印机、复印件等办公设备，就在附近，宿舍也在同一个生活区，两厂的职工之间很多老乡同学关系，互相之间的消息很灵通。
“他们太光厂去年来了一个西南省的女孩，二十出头，长得不错。她同车间的一个技术员，赣江的，一眼就看中了，下死力去追。追了两三个月，女孩终于答应了。那技术员就去租房，买家具家电，搞得像个小家。”
刘益之的故事不仅吸引住了夏敬宗和附近的女工们，连谷纲目也停住了嘴，和赵贵荣支着耳朵偷听。
“男的负责所有的开支，房租，水电费，买米买菜，买衣服首饰，买手机，甚至还负责做饭菜，女的就负责貌美如花。两人就像小两口一样过起了日子，出入成双，羡煞旁人。”
听到这里，谷纲目脸上又露出刚才的龌蹉之色。估计他现在的脑子应该是在想象人家的夫-妻生活是否协调，美不美满，有没有一边学习一边进步？赵贵荣的脸上则露出向往之色。唯独夏敬宗脸色不变，只是看了一眼赵贵荣和谷纲目。
“今年过了年回来上班，女的心思有些异常了，常常坐在那里发呆，茶饭不思。男的就问她，你怎么了？女的说，我想家了，想回老家了。男的就说，你这么想家，那我们两人就一起辞工，一起回到你的家乡，一起开个店，做些小生意，只要我们两人继续在一起就好了。”
说到这里，刘益之喝了一口水，旁边的女工忙里偷闲地插了一句，“这样的好男人真的少见。不少男人只是想骗女孩同居，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就各种理由推脱。”
女工是二十多岁的少妇，小孩都有两个，什么荤话都讲得出来。
刘益之不由一笑，“姐说得没错，这样的好男人真的少见，但是这世上，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啊。”
另外几个女工催促道：“快点讲啊，是不是他们俩闹意见了？还是不能找异地的，生活习惯都不一样。”
“好，我继续说。”刘益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女的对男技术员说，我不仅想家，更想家里的两个小孩。过完年来上班时，老大老二抱着我的腿，就是不肯让我走，想着他们的小脸蛋，我是一路哭着来的。”
众人都傻了，跟故事里的技术员一样。老司机等等我，你这个弯拐得太大了，我安全带都没系的啊。
“在男技术员的追问下，女孩也坦白了。她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可是乡下结婚早，十八岁就生了老大，二十岁生了老二。去年觉得生活无聊，又跟老公吵了一架，于是把孩子丢给公公婆婆，独自一人到南鹏打工来了。女的说，当时她一个人，远离家乡和亲人，孤单寂寞冷，想着有个温暖的怀抱靠靠也不错，所以就答应同居了。”
“结果呢？”看到刘益之不说了，回过神来的赵贵荣忍不住开口问道。
“结果当然是女的辞工回老家，跟老公孩子团圆去了。男的好像还在太光厂做，听说又选中了新目标，正在发起新攻势。”
听完这个故事，赵贵荣脸色连变几下，坐在那里默然无语，琢磨着这个故事的余韵。女工们则低声议论纷纷，唏嘘不已。谷纲目则盯着刘益之问道：“你是瞎编的吧。”
“瞎编？为什么？”
“你嫉妒老赵，所以故意瞎编这个故事诅咒别人。”谷纲目一脸的“我猜中了”。
刘益之笑了笑，不再搭理他，转过去对夏敬宗低声道：“老夏，我会被调到五楼防尘室去。”
夏敬宗是他们这个维修组的小组长，于情于理都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为什么？”
“有些事情，所以跟欧阳申请了。”
夏敬宗点了点头。刘益之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出，他应该以为自己是想避开赵贵荣和何彤彤，不过刘益之没有出声解释。
看到刘益之没有答话，谷纲目以为猜中了真相，坐在那里义愤填膺地对赵贵荣说：“那小子故意骗你的，他瞎编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呢？肯定是那小子嫉妒你，故意瞎编的，故意气你的，那小子心眼又小又坏！”
这时，设备部的文员阿绢走了进来，诧异地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
谷纲目把刚听到的故事简述了一遍，一边看着刘益之，一边故意大声说道：“阿绢，你说这是不是刘益之故意瞎编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呢？”
阿娟转过头来说道：“刘益之，你消息蛮灵通啊，我昨晚才听太光厂的同学说的，那女的刚辞工走了，那男的真的又在追另一个女孩子。”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你老人家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刘益之笑着说道。
“什么指示，我是跑腿的，帮领导传话的。这是欧阳的通知，你老人家跟五楼防尘室的吴志刚对调，明晚开始去那里上晚班。”说罢，阿娟把通知递给了夏敬宗。夏敬宗扫了一眼，又递给了刘益之。
“欧阳可真是雷厉风行啊。”刘益之一眼就扫完了只有两行字的部门内部通知。
“老刘，你怎么调到五楼去了？”有女工实在忍不住问道。
“离开这个伤心地呗。”刘益之笑着答道。
我信了你个邪，你个渣男坏得很。离开伤心地，去五楼防尘车间，去那个传说中的车间，看你这开心的神情，像是要离开伤心地的样子吗？只怕心里不知道多开心。真是个渣男，根本不按言情剧套路来的渣男！
谷纲目和赵贵荣却在想另外一件事，设备部各维修组互相调班很麻烦。除非是岗位有缺，上面调度安排，要是你自己想主动申请调岗，却是非常难，因为他们的主管欧阳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而且是调往那个传说中的车间，多少人排着队在申请。可是刘益之却不声不响地用一个上午就办了这件事，这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好了，你们不用开欢送会，我只是去五楼，只隔着两层楼而已。”刘益之开着玩笑说道。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神情各异地看着刘益之。
第六章 二三琐事
刘益之下了公交车，站在关村牌坊前看了一会。南鹏市每个城中村都会修一个牌坊，关村这个南鹏市中心区的城中村也不例外。
牌坊口进去是一个长坡，有一百多米长，落差十几米。一位阿婆拉着满满一购物车的菜在慢慢地往前走，喘着粗气，看样子很吃力。
刘益之走过去，用当地话打着招呼：“阿婆，我帮你拉好不好？”
阿婆审视地打量了刘益之一番，看到他一身整洁的衣服，满是阳光的笑容，终于点了点头。
不要看不起这些穿着普通的当地阿婆，再过十几年，她们随便一个人的身家都会超过一家上市公司的年利润。
刘益之拉着购物车，这满满一车的东西还真的沉。慢慢地跟在阿婆的身后，走了二十多米，阿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后生仔，你到这里干什么？”
“阿婆，我是来租房的。”
“哦，你在哪里上班？”
“唔知啊，还在找。”
“哦，你多大了？”
“阿婆，我今年二十二岁了。”
“有女朋友没？”
“没有，刚表白失败，所以就辞工出来重新找工作。”
“你这个衰仔。”刘益之听得出阿婆这是在可怜自己，恨其不争。要是她的直系子孙，只怕是要说你这个扑街，意思跟家乡里的你这个死伢子差不多。
“没办法，有的人你就是有缘无分啊。”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阿婆的心声啊，她开始用六十多年的经历来论证这句话的正确性。刘益之在一旁时而感叹，时而懊悔，很合格的观众。
意犹未尽的阿婆在一栋楼前停了下来，开口道：“之仔啊，你是找一房一厅的房子吗？”
“是的，简阿嬷，我一个人住，一房一厅就好了。”
阿婆指着旁边一栋房子说道：“那一栋的六楼空了一套，一房一厅，正朝南，光线很好。”
“那谢谢你了阿嬷，多少钱房租？”
“八百五好了。”
“这么便宜？阿嬷谢谢你啊。只是我刚辞工出来，手头上没有多少钱，能不能押一付一啊？”
“没问题，这栋房是我幺仔的，我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太谢谢你了简阿嬷，我帮你把菜提上去。”
“之仔，帮我提到电梯口就好了。”
刘益之找到了简阿嬷的幺儿，黄栋梁，人称黄三炮。他应该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三言两句就跟刘益之讲好数，收了钱后给了两把钥匙，然后掏出一个小本本，一边记一边说道：“之仔，每个月25号交租。今天是23号，多出来的这两天算是送给你的。房间已经打扫过了，有床，有桌子和柜子。水电费你自己记下，是这个数。水是两元一吨，电是一元一度，这些钱包括了村里的垃圾费、物业费了，跟租金一起交。”
“谢谢你黄哥，我们交换下手机号码，以后还有请你多多关照。”
“谈不上关照，只要你按时交租，一切都好说。”
去房间里转了一圈，合计了下明天需要买什么东西，刘益之关上门后又去了一趟红岭区的市人才市场。已经发出去了五份简历，网上也投了六份电子简历，都还没有消息。刘益之急也没有用，只能等待通知，他现在最头痛的是如何搞一笔钱。今天还是找夏敬宗借了一千元，才刚刚把房租和押金全部缴清，现在口袋里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百元了，一旦辞工，不用半个月就得站在路口面对西北方向喝风。
回到宿舍，刘益之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今晚他要去五楼防尘车间上晚班。
五楼防尘车间主要有四台邦定机，工作过程就是机械臂按位置摆放元件，拉细铜线，然后自动点焊，制成一块“有灵魂”的电路板。操作这种机器没有多高的难度，就是需要细心，按部就班就好了。
而对于这样一台价值上百万的机器，一旦出现问题，就算是设备部的技术员自告奋勇想动手，厂里也是万万不敢。所以值班技术员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设备出现故障时，登记上报，然后确保设备被停用，避免故障进一步扩大。厂里再联系设备供应商的售后服务人员，由他们来维修。
这四台机器是去年从汉斯国进口的，出故障的概率远远小于刘益之在工厂食堂里吃到蟑螂的概率。所以在这里值班，尤其是晚班，是设备部最轻松，也最无聊的岗位。但是这个车间的女工们非常特殊，使得它成为新辉盛厂的一个传说。
坐在值班位的椅子上，刘益之看着穿着防静电长工服，带着口罩的女工们在那里忙碌着，心里不由悲鸣道，最后一点乐趣都被剥夺了。又空又长的工服，怎么看得出身材？还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简直就是反人类。
不一会，刘益之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他今天忙碌了大半天，就下午小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会终于犯困了。
“不要睡，保安要来了。”
睡意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刘益之惊醒了。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关切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刘益之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那个背影。
可是困意来了，长城都挡不住，不一会刘益之又双眼模糊，陷入睡意中。
椅子被人踢了一脚，被吓了一跳的刘益之惊醒过来了，抬起头，这次看到两个保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两只大猫盯着落入嘴边的老鼠。
“把你的工卡拿给我。”胖保安不客气地说道。
论起新辉盛厂上下最讨厌的人，保安要是谦虚自己只能排第二，那就没人敢排第一。
保安队直属行政部，除了维护厂区和财物安全之外，还负责巡查厂区违纪行为，包括晚班值班人员睡觉、缺岗等。位卑权重，让保安队上下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东厂”的错觉。
加上新辉盛厂来自宝岛、南港和但马国的管理层奉行“以华制华”的方针，招募来的保安素质都很差。于是，骄横跋扈、徇私舞弊、打击报复、借下班检查故意揩油，种种劣迹，难以言表。
刘益之慢慢地掏出一张纸条，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被忤逆了虎威的胖保安正要发火，老成一点的瘦保安一把拉住了同伴，先拿起桌子上的纸条，扫了一眼，看清楚了是离职通知单，离职日期是六月一日。
瘦保安强撑着说道：“就算你要离职了，也要遵守公司纪律。”
“遵守公司纪律，那你们为什么不穿绿工服，穿起白工服了？”刘益之毫不客气地冷笑道。
新辉盛厂等级分明，普工穿绿色工服，技术员、拉长穿深蓝色工服，工程师、车间管理员穿黄色工服，主管、经理才能穿白色工服。保安按级别跟普工是一样的，按规定进防尘车间只能穿备用工服间挂着的绿色工服。白班保安们还算规矩，到了晚班，他们就喜欢穿白色工服，那模样就像是穿上了“飞鱼服”。
“你找打是不是？”胖保安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怒不可遏地说道。
“那我们打一架？”刘益之挑着眉头说道。
胖保安刚想上前，准备用拳头让刘益之领略下新辉盛“东厂”的厉害，却被瘦保安给拉住了，他挥了挥通知单。看清楚通知单的胖保安觉得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终于明白了同伴刚才为什么那么收敛。跟你打一架，按照厂纪，打架双方都必须被开除，你都要离职，早走晚走又不会少一分钱，可我就直接被坑走了。
胖保安看着一脸不在乎的刘益之，心里在骂mmp，现在的人心怎么这么险恶啊，今晚要不是我醒目，只怕就被这家伙给坑了。
瘦保安丢下通知单，拉着同伴一声不吭地走了。刘益之打了个哈欠，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他点了点头示意感谢，然后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又开始睡了起来。
第七章 离职前的嚣张
不得不说，刘益之面对保安的嚣张迅速引起了车间女孩们的注意。晚上十二点吃宵夜时间到了，拉长还特意来叫醒了刘益之。
睡得昏天昏地的刘益之连声感谢，跟着大家一起走出了防尘车间。在衣帽间，看到除去工服面罩的女孩们，刘益之觉得自己像是进了瑶池百花园。
传说是真的！
传说公司某位大佬在组建这个防尘车间时，特意从近万名女工中选了四十多位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美名其曰打造样板车间。还样板车间，难道你心里没点b数码？这是要开后-宫的节奏啊。
刘益之很快找到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女孩看上不到二十岁，五官长得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窝微陷，眉毛秀美，更衬出那双黑邃的眼睛。她一米七出头，站在那里就像溪流旁绽开的一朵雏菊，随着清风微微摇曳。
走到厂房门口，对面就是食堂。按照厂规，所有人出厂房大门都需要接受保安的检查，防止夹带偷窃工厂资材。可实际上级别越高的人越不会受到检查，只有最基层的女工们才会接受仔细的检查，门口很快就排成了一条长龙。
刘益之往另外一条通道走去，看到一个保安在一位女工身上毛手毛脚，其余的保安围在那里嬉笑。这是他们日常取乐的方式，借口探测器有异常，要在女工身上查探一番。虽然他们手脚还算有分寸，只在**要害部位之外触摸游走。但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还是让女工的脸色难看，其余的女工则神情各异，郁愤、麻木、冷淡、庆幸、躲避，一一展现在刘益之的眼前。
刘益之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对面的食堂走去。
端着夜宵坐了下来，刘益之刚吃了两口，一个女孩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美眼妹妹。
只是看了两眼，刘益之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菜，虽然说秀色可餐，但真不能当饭吃。
“你为什么不站出来？”美眼妹妹气愤地说道，但是还知道场合分寸，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站出来？”
“就是那个保安侮辱女工的时候。”
“妹子，我站出来有什么用？”
“你不是很厉害嘛，在车间里睡觉，那两个保安都不敢管你。”
“妹子，我已经离职了，破罐子破摔，要是那两个保安敢惹我，我会拉着他们打一架，一块儿被开除，所以那两个家伙才知难而退。”
刘益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说我站出来有什么用？继续用破罐子破摔去吓唬那些保安？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女孩的叉子狠狠地在饭碗里插了几下，不甘心地说道：“那几个混蛋，经常这么干，尤其是那个保安副队长，最无耻最下流。”
看着对面这张气鼓鼓的秀脸，刘益之有些佩服她的正义感。说实话，那帮保安还是很有眼力，漂亮女孩绝对不会去碰，因为这种女孩的际遇你无法预估。美眼女孩不用担心保安骚扰她，却依然为这些丑陋的行径而气愤，这样的人将来会越来越少了，因为大家都会变得“豁达”、“宽容”和“佛系”。
“那个保安副队长，粟永光，我知道，的确不是个东西。”
tmd，自己的正义感呢？难道自己重生一回了，只带回来了所谓的成熟了吗？那些热血、冲动和愤怒都t娘的去哪里了？有什么不敢做的！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鸟厂，也该留下些什么。
刘益之下定决心了，笑着对女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名字干什么？”
“因为你刚才的一番话，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所以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名字。”
“因为我去做一件大事？”女孩的脸有些红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这样吧，等这件事情做成了，你再告诉我名字好不好？”
“那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女孩头一昂，傲娇地答道，精巧尖翘的鼻子在灯光下像遥远处白雪皑皑的圣女峰顶。
白天上午刘益之去打扫房间，准备搬家，下午继续去人才市场和网上投简历求职。晚上则是在车间睡觉，保安们视而不见，后来干脆懒得来这车间巡查。睡到下半夜，精神抖擞的刘益之就出去溜达，一去好几个小时，快下班了才回来。
过了两天，刘益之准备地差不多了，就开始干活了。
到了下半夜，刘益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二楼办公区。在这上班的都是行政人员，朝八晚六地正常上下班，所以到了晚上这里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保安也只是每一个小时过来巡视一次，刚刚才来过一次。
刘益之站好位置，正在监控摄像头下方，然后从宽大的工服里掏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气球，轻轻松开手里的细线，让气球慢慢地升到天花板，正好挡住了监控摄像头。
刘益之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悄声地找到最外面的一间办公室。这是行政部保安队的办公室。刘益之掏出一把不锈钢直尺，从门缝里轻轻一捅，无声无息地把圆头锁给打开了。
关上门，刘益之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打开后，因为前面蒙着一块白布，所以光线足够照亮一米范围，却不会再发散出去。
找到一台电脑，打开电源，再随便翻了几下，在屏幕旁边找到一张贴纸，上面有粟永光的名字，后面是账户名和密码。
登陆进去，刘益之拿出一张磁盘，插进软驱。几番操作后，刘益之侧耳倾听了一下，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打印机声音后，迅速拔出了磁盘，关上了电脑，退出了房间。
刘益之站在门口黑暗处，先看了一眼摄像头，气球还挡在那里。又静静地等了十几秒钟，周围依然是一片死寂。
悄无声息地走到办公区深处的茶水间，角落处放着一台打印机和一台复印机。刘益之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看到打印机出纸盘上码着一叠二十几张打印好的a4纸。
扫了一眼a4纸，发现内容没错，刘益之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胶水，开始忙碌起来了。
一切忙完后，刘益之走出了行政部办公区，又站在那个拐角，把那两个小气球拉了下来。放掉里面的气体，连同脱下的橡胶手套，一同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不慌不忙地上楼而去。
早上下班的时候，刘益之走出厂门口时，看向保安副队长粟永光的眼神特真诚。
晚上上班的时候，一个消息让夜班的人奔走相告，昨晚有人在厂里贴了“大字报”。
二楼办公区的每间办公室门上都贴了一张a4纸。上面的内容相当火爆，历数了新辉盛厂总经理，但马国人林大为跟几任总经理秘书兼翻译有不正当关系。现任总秘xxx，多次与林大为结伴到南港旅游，出入成对；前任总秘xxx，名义上去花旗国留学，实际上是去待产；前前任总秘xxx，为林大为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约翰国居住。早上来上班的人都看傻了，等到有人意识到问题，赶紧来收拾这些“大字报”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厂区。
据说林大为看到这些内容后，嘴巴都气歪了。更有缺德的人，居然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远在但马国的林夫人。暴跳如雷的林夫人把林大为总经理骂得狗血淋头，差点从电话线那头爬过来咬他几口。
林大为直接报了警，请公安介入，发誓要抓到这个乱贴大字报，瞎说大实话的家伙。公安派了几个人，调查了一圈，重点寻访昨晚夜班人员。足足四千人，排除生产线上的普工，再左右筛除，还有四五百人。
从理论上说，刘益之应该也算是其中一个，可警察叔叔没有找他谈话，好像是找到了线索，正在紧张地追查。
第二天中午，警察找到了“真凶”，保安副队长粟永光。证据是这些大字报是用粟永光跟保安队长共用的电脑打印的，这个一查联网的打印机数据就一清二楚。警察用粟永光的账户和密码登陆了这台电脑，很快就在他名下的文件夹里找到了蛛丝马迹。记录显示凌晨三点二十分左右，打印过一份文件，数量二十五份。虽然这份电子文件被删除了，但警察叔叔很快用技术手段恢复过来了，跟贴在门上的内容一模一样。而遮挡摄像头的气球里应该灌装了氦气，在a栋六楼精密仪器库外的角落里就有一罐氦气，专门用来给精密器件保存箱灌惰性气体。
案子算是告破了，尽管粟永光大声叫冤，说他的账户名和密码都贴在电脑屏幕旁边，队里的小伙伴们谁可以去玩一把，可警察叔叔不想听。这既非刑事案、又非经济案，只是你们公司内部狗屁倒灶的事情，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顾及“外商投资环境”了。所以他们把调查结果交给报案人，新辉盛公司总经理林大为，直接走人了。
知道消息的相关人士迅速把这件事情给脑补完整。粟永光是行政部经理，宝岛人王天顺的马仔，是他的二奶的远房表哥。粟永光仗着王天顺的关系，没少干坏事。偷卖厂里的原材料，招工时吃拿卡要，还有被他搞大肚子，最后不了了之的女孩都有两个。
而王天顺跟林大为的关系很恶劣，一直想取而代之，两人暗地里斗了好几年。种种这些，众人已经在心里定了案，想必林大为也是如此。
果然没有两天，公司查出粟永光偷卖原材料等罪行，直接报警抓人。
“我的名字叫龙明珠。”坐在对面的女孩笑吟吟地说道。
“龙明珠，”刘益之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龙明珠奇怪地问道。
“谢谢你的愤怒让我下了决心。”刘益之微笑着说道，“有些事，以前没有能力和机会做，现在却可以去做了。或许对于这家厂，我以后的记忆会大不一样了。”
“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龙明珠说完后像一只小鹿欢快地离开了。
刘益之看着女孩的背影，发现她的身材真的不错，尤其是那双线条很美的腿，十分的修长，起码是腿-玩年的级别。
第八章 社会第一弹（一）
下班刚出防尘车间，刘益之就被龙明珠拦住了。
“我想去甲街口取钱，顺便买点东西，你能陪我去吗？”女孩微微咬着下嘴唇，闪烁的眼神里看得出紧张。
刘益之盯着龙明珠看了几秒钟，展颜笑道：“为美女保驾护航，是男士们的责任。”
陪着龙明珠走下楼梯，刘益之看到上班人流中的夏敬宗，申建国等人，赵贵荣则和要下班的何彤彤站在三楼楼梯口的一角，低声交谈。两人都是满脸春风，说不出的郎情妾意。看来这几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只是一直没有听到两人出去租房的消息。
申建国最先发现了刘益之，还有紧跟在他身边的龙明珠，忍不住指着两人，嗷的叫了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了。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刘益之微笑地跟小伙伴们挥挥手，然后左手在前面开路，护住龙明珠从人群中慢慢地挤下楼去。看着他俩的背影，众人神情各异。
出了厂门口，两人挤上一辆106路公交车。
这辆车挤满了人，一半是去上班的，另一半是去甲街口的。去甲街口的人都是这片工业区几个工厂的员工。
这片新建的工业区其它设施还算完善，就是银行和商场少。在两公里外的幸福新村里，有一家不大的华信银行，只有两台atm机，天天有人排着长队取钱，还经常好不容易排了半个小时队，结果机子没钱了。商场只有两家便利店，不仅商品品种少，价格还贵。所以这片工业区的员工宁愿搭公交车去十几公里外的甲街口，那是沿山区的繁华地带。
刘益之护着龙明珠挤到车中间的角落，让她靠在公交车前后台阶的隔栏上。这是个风水宝地，只要挡住了前面，就不会有人挤着龙明珠，而刘益之正好挡在了前面。
这个时候的南鹏公交车司机都是未来的f1赛车手，经常会和竞争对手-中巴车进行“公路友谊赛”。车子一会快，一会慢，一会左拐，一会右转，里面的乘客也跟着前倒后仰，左摇右晃，时不时爆出一阵吵闹和咒骂声。
龙明珠却发现自己躲在一处平静的港湾里，外面再大的风浪也被刘益之这道堤坝给挡住了。看着刘益之近在咫尺、冒着热气的胸膛，紧紧拉着吊环和栏杆的双臂，还有上面鼓起的青筋，龙明珠的脸开始微红发热。
两人先去吃了个早餐，一番争执下，还是刘益之付了钱。
龙明珠在银行自助机前排队取钱，刘益之站在一旁，无聊地四下张望，思绪在盘算着。再过六七天就要离职，虽然还没有公司通知自己去面试或复试，但刘益之知道急不来。找一份工，除了实力，有时真的要靠运气。要是口袋里有粮，还可以从容地找合适的工作岗位。可问题是自己很穷！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挖第一桶金，而是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房租去哪里找！
想不到自己重生了，不仅没有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乱冒，还要为几千块钱犯愁，真是失败啊。
一阵喧闹声惊醒了刘益之，转过头一看，几个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围成一圈，大声嚷嚷着什么，吸引着不少人的目光。
刘益之慢慢踱了过去，看清楚了原来是在下象棋残局。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有人被吸引过来，其中一人装模作样地问刘益之：“小伙子，这样下肯定会赢钱，你说对不对？”
刘益之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们继续表演。努力了几次，看到刘益之一点下场的意思都没有，“演员们”开始泄气了，蹲在那里懒洋洋的。表演也需要耗费精力的好不好？尤其是他们这种走心的表演。现在他们需要休息一会，为下次表演做准备。
可以这样啊，刘益之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初步推演了一次，发现成功率很高，于是开始盘算起行动的细节来。目标是谁，用什么手段和工具，需要注意哪些细节，预防哪些意外，这些在刘益之的脑子里一一地过了一遍。
“你在想什么？”
“哦，你办完事了。”刘益之愣了一下，看到站在他对面的龙明珠，“没想什么，只是在计划着离职后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吗？”
“初步计划有了，先找份工作。”
“你好啊，有技术有能力，可以跳离出去，我什么都没有，还得继续熬着。我只是高中毕业，学习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才来打工的。前路渺茫啊。”
“不要这么悲观，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英语，或者会计。的确，打死工真的没有前途。”
“我学会计好不好？”
“可以啊，”刘益之想了一会建议道，“我觉得，你光自学会计知识没用的，还不如参加成-人高考，读一个成-人大专会计专业，不仅可以学到知识，还能拿到大学文凭。我也打算报考。
“成人高考？”
“是的，10月份考试，稍微复习下就好了，很容易考的，考过了就能读成-人大学。只是你要辛苦点，抽时间复习。不过没有办法，天上不会白掉馅饼下来，要想有收获必须先要付出。”
“抽时间复习没问题，我就怕考上没时间去读。”龙明珠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还不到6月，考上了开学也要明年去了。还有半年，到时再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刘益之顿了一下，继续劝道，“阿珠，我们总不能打一辈子工，必须要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趁着现在年轻，有时间又有精力，努力给自己充充电，说不定还能在南鹏市找到一席之地。”
他说的好有道理，可是他说什么一辈子，哼，我一辈子关你什么事？龙明珠看了一眼走在侧面的刘益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硬朗的线条，不由心底一漾，低声应道：“嗯嗯。”
“对了，阿珠啊，过两天能帮我个忙吗？”
看到刘益之的头转过来了，龙明珠连忙转过头去，“什么忙？”
“就是找个电话亭帮我打个电话，号码我今晚给你。”
“没问题。”龙明珠一口答应了。
两人一起聊着，一边在商场里逛着，买了些日用品。指针快要指向十点钟，刘益之看到龙明珠的精神越发萎靡，她上了一晚的夜班，开始犯困了。刘益之拉着她坐上了公交车，回到了工业区。
把龙明珠送到宿舍门口，刘益之又坐上公交车，继续奔波忙碌。
晚上上班时，刘益之在工服间等着。看到龙明珠来了，连忙迎了上去，递过去三本书。
“这是成-人高考的书，语文、数学和英语。”
“嗯！”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我们一起学习进步。”
“嗯。”龙明珠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脸也微微红了起来。讨厌的家伙，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给我。动作这么快，难道他白天特意去市区跑了一趟？这个家伙，真是说到做到，不过还算是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龙明珠把书接过来，扭头看到周围小伙伴们诧异和嬉笑的眼神，脸更红了。把书放进鞋帽柜里锁好，换上工服，戴好帽子和口罩，龙明珠扭头进了吹风房，对站在旁边的刘益之理都不理。
第九章 社会第一弹（二）
两天后的上午，红岭区的环球贸易大厦，对，就是那个因为“南鹏速度”出名的环贸大厦。十几年过去，这里显得有些破旧，尤其是跟不远的帝豪大厦相比。
c座空旷的走廊上走过来了一个男子。他一米七几的个，看上去还算壮实，留着一撇胡子，应该三十岁不到，理着三七分头，油光滑亮的。穿着整洁的衬衣西裤，蹬着一双澄亮的皮鞋，手里提着一个密码箱，标准的半港仔打扮，就是模仿南港商务精英却学不到位的打扮，他脖子上的那条粗金项链和左手无名指上那颗大金戒指太市侩了。
“先生，你这里是不是大发国际贸易公司？”
来人拦着从902室里出来的两个人，用带着浓郁岭南口音的普通话问道。。
“不是，我们是隆发贸易公司。”
“啊，你这里不是d座902吗？”
“我们是c座902。先生，你搞错了吧。”
“扑街啊，”来人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拿出一张有点皱的名片递了过去，“先生，帮我看看，真的没错吗？”
高个男子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接过看了一眼，“大发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 xxx ”，凭借他从业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皮包公司的名片。只是这位没有什么职业道德，连地址都用假的。
那位没有职业道德，他还是有的。
“你搞错了，这一块叫环球贸易的大楼有好几个，你打电话问问呗。”
“打过了，都没有接。这个扑街，我托关系好容易换了五十万港纸，却放我鸽子。扑街，放我鸽子，耽误我订单，家铲。”来人直接爆了粗口，看来的确很气愤。
高个抓到这句话的关键所在，脸上浮出真诚的笑容，“老板，看你满头大汗的，到我们公司坐会，吹吹空调，喝杯茶。”
来人看了一眼高个，左手提着的密码箱下意识地往大腿后侧移了一下，拒绝道：“算了吧，我还要去找那个扑街，厂子里还等着料开工。”
高个看到了这个细节，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老板，我们也是做国际贸易的，说不定有你要的货源。就算没有，帮你打听一下也可以。国际贸易就这么大个圈子。大发公司，我知道，同行，但是实力比我们差多了。”
来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跟着两人进了902。这里有一百多平米，摆着两排办公桌，桌面上空荡荡的，坐着两三个人，正满脸笑容地打电话。
三人在会客室坐下，男子小心地把密码箱贴着左腿放着，很客气地谢过端茶进来的女助理，却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扒拉到了一边。
“我叫韩桂贤，隆发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这是我的助手王进亮。不知老板怎么称呼？要什么货物？”
“我姓高，开了个家私厂，需要三十根a级安南花酸枝木大料。”
“哦，小王，你赶紧去查下我们的库存清单，包括南港总公司的库存。”高个的韩桂贤对另一人说道。
“高老板，我同事去查了，很快会有结果的。我先给你介绍下我们公司的实力。我们的老板是南港大富豪杨xx，michael杨，身家几十个亿。他九三年就被授予太平绅士称号。”
“太平绅士？”高老板一下子有兴趣了，南港的太平绅士赫赫有名啊。
“没错了，你看，这是港督杜安给我们老板授章时的合影。这是我们老板跟特首的合影，这是跟南港首富xxx的合影，这是跟南鹏市领导xxx的合影，这是我们老板跟我们这帮同仁的合影。”
看着照片上那些熟悉的面容，还有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刚才紧张兮兮的高老板慢慢松懈下来了，右手伸过去，端起热茶开始喝了起来。韩桂贤看在眼里，脸上的真诚又多了两分。
“我们老板手眼通天，高老板，我跟你说，”韩桂贤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老板跟海-关关系特别好，岭南各个关口都熟。可以把罚没的走-私货品低价拿出来。”
“真的？你们老板真是猴赛雷啊。”高老板一脸羡慕地说。
“那是。不过这些对于我们老板来说，都是小钱，只是让我们这些老部下挣些养家糊口的钱而已。”
“你们老板大气啊，是做大生意的人。”
聊了二十几分钟，两人是越聊越投机，高老板对隆发公司的实力也“一清二楚”了。
王进亮急匆匆地走进来了，“高老板，韩总，东江海-关刚好罚没了一批安南花酸枝木，只有二十四根，不过都是五十厘米以上大a级大料。”
高老板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气息也变粗了，“二十四根a级大料。”但他很快平息下来了，“二十四根，少了些，先凑合着用吧。多少价位？”
“一根八万。”
高老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狂喜，眉头却皱了起来，“八万，贵了。大发才报给我，”顿了一下，高老板又快又急地说，“六万八，大发只报了六万八一根。”
“高老板，这种大料，你到市面上，十万也找不到啊。再说了，大发公司真的有没有货还不好说，要不然你那朋友怎么不敢接你电话？”韩桂贤很直白地说道。
“嗯，只是你这货不干净。”
“高老板，怎么不干净？这批货走正规拍卖途径出来，海-关的文件一份不少，少一份我绝不收你钱，怎么可能不干净？”韩桂贤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义正言辞地说道。
“总价一百八十万。”高老板思量了一会，最后斩钉截铁地说。
“高老板，你一刀就砍去了十二万，太狠了，我这是血亏啊。你多少加点，让兄弟我挣点跑腿钱。”
“不，就一百八十万，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我再去找大发！”高老板态度非常坚决。
“高老板，你也太会讲价了。”韩桂贤一脸苦笑，犹豫了一会，“那我跟我们老总请示下。高老板，你公司叫什么名字？”
“唉，我都忘记给你名片了。”高老板摸了摸衬衣口袋，又摸了摸裤口袋，最后打开了密码箱，翻了一下。
密码箱里有一包东西，用报纸包成正方形，有一角没有包严实，露出里面的东西，金光灿灿，港纸金牛！韩桂贤和王进亮对视一眼，嘴角的那丝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忘记带名片了。今天原本是直接过来签合同交定金的，根本没有带名片。算了，我给你写一下。我叫高洪全，我的家私厂叫南鹏吉祥家私有限公司，地址是黄岗区凹坑镇水坑路12号吉祥工业区。这是我的手机号。”
“好的，小王，陪高老板喝茶，我去请示下。”
韩桂贤离开后，神情变轻松的高洪全三言两语就被王进亮把话都给套出来了。
“我家在但马国有个亲戚，当地大富豪来的，介绍了大订单，只是那边指定要用安南花酸枝木。这玩意要预订的啊，没有四五个月根本拿不到货。可订单三个月后就要装船发运，我上哪找库存去？”
“满世界打听，最后一个朋友给介绍了大发公司的李总，他说自己认识安南国一个部长的公子，也是安南国大木材出口商，在南港仓库里囤了两三百根大料准备涨价。我千求万求，终于答应分我三十根，只是那边只认港纸，害得我托关系换了五十万港纸来做定金，结果这个扑街放我鸽子！没有木料，我就没法及时交货，会被罚死的。要不是遇到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王进亮嘴巴时不时附和着，心里却在分析着这些信息。嗯，是同行看中的大水鱼确定无误了，让高洪全去换港纸，一看就是手段。很多大水鱼，你越折腾他，他反而越信任你，可能叫犯贱吧。只是这同行可能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提前跑路了。干这一行就是这样，收益高，风险也大。现在这大水鱼自己送上门来，不吃下去简直没有天理啊。还是中哥眼睛毒，一眼就看出这条大水鱼。
“高老板，这是该着你发财。大发出了问题，却在我们隆发找到了木料了。高老板你的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不过王进亮却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个大水鱼，大发没吊着你，却撞到我们手里了，该着你破财，上天安排啊！
高洪全哈哈大笑，“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正聊着，高洪全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拿出来放到耳边接听。
“喂，请问是哪位？”
第十章 社会第一弹（三）
“高老板，是我小韩啊。”韩桂贤拿着手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会客室。
“韩总，这是什么意思？”高洪全脸色有些不悦。
“高老板，我拨下你的手机，方便你记下我的号码。”
“嗯。”
“高老板，我们老总答应按一百八十万出货给你。”韩桂贤笑着说道，“我们老总一听到吉祥家私就说他听朋友提及过，是南鹏家私市场的这个！”韩桂贤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高洪全脸色一下子阴转晴，嘴角全是笑意。
“高老板，合同的一些细节还要跟你沟通下。一周后就能交货，交货地点在东江。”
高洪全想了一下，点头说：“可以。”
“那高老板你能不能先把货款付给我们。”
“什么？先付货款？没见到货我怎么付货款？”高洪全立即嚷嚷起来了。
“高老板，虽然我们老板的关系硬，可海-关也不会让我们先提货后付款，我们必须把钱全付了，那边才会放货出来。将近两百万的货，万一你转头改主意了，就全砸在我们手里了，我们是做贸易的，拿在手里干什么？总不能当柴烧吧。”韩桂贤说的有理有据。
“我怎么可能改主意呢？韩总，你这是不信任我？”高洪全满脸通红，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这么大一个家私厂，有自己的厂房，有几百号工人，而且我们家在这一行做了快十年，你去打听打听，我老豆高脚七，还有我高某人是怎么样的人！”
“高老板，兄弟我当然信任你，只是我们公司财务制度就是这样的。没交钱，上面就不会去运作这件事。而且不瞒高老板你说，这批货很紧俏，不止我们一家盯着它。再说了，我们老板又不止隆发这一家公司，要是谁先下手吃了那批货，兄弟我就真的帮不到你了。”
高洪全有些犹豫了，声音也低了下来，“那也不能先付货款啊，我货都没有见到，怎么可能能付货款呢？没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高老板，不如这样，你先交百分之五十的订金，我再个人帮你担保，先请我们老板出面，把这批货拿下，余款到时交货时再付清。”
“这样啊，可百分之五十的订金太高了，不行，这绝对不行。”高洪发还是摇着头。
“高老板，我都让步了，都个人出面帮你担保了，你却一点都不肯让，这样做让兄弟我很难做啊。”
高洪全想了一下，拍了拍脚边的密码箱，“我这里有五十万港纸，用它做订金，我只能交这么多订金了。”
“五十万港纸，才五十三万rmb，高老板，你真是算得太精明了，难怪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我想想。”韩桂贤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最后咬牙拍板，“好吧，就看在高老板的面子上，我认了，我出面担保，我们老总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谢谢韩总，你真是够朋友！”
“高老板，不用这么客气，谁叫我们谈的这么投机。我们这就签合同，公章都带来吧？”
“带了，今天本来就是来跟大发公司签合同的。”
这时，高洪发的手机响了。
“喂，哪位？”刚听了两句，高洪全的脸色就变了。在一旁的韩桂贤隐约听到手机里有一个年轻女人在哭诉。
高洪全脸色很不好看，站起身来，想去无人处接听电话，刚走两步又返回来，伸手拎走了密码箱。
过了几分钟，高洪全脸色发青地从走廊上回到了会客室。
“韩总，有件要紧的私事需要去处理，我马上得走，这样吧，我明天一大早就过来。”一坐下来，满脸歉意的高洪全开口说道。
韩桂贤和王进亮不由相视一眼，脸色微变，心中在狂骂mmp。好不容易才让送上门的大水鱼吃下诱饵上钩，眼看着就要收网了，却跟我说明天再来。从现在到明天，中间会发生很多事情的。万一睡一晚想明白了，或者找朋友打听一圈，都会前功尽弃的。
“高老板，你能不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兄弟也能帮上忙。”不甘心的韩桂贤试探着问道。
“唉，都是女人啊。”高洪全长叹一口气，“衰女人，松毛松翼，烂泥扶唔上壁。”高洪全用岭南话骂了两句，又转回到有口音的普通话，“前几天我刚给女朋友买了一辆宝马，她开出去到处显摆，结果昨天晚上出事了，把人给撞进医院去了，她和车也被交警队给扣了。幸好她有个闺蜜，认识警局里的人，帮忙给说合一下，达成了私了的协议。赔伤者三万，交警队再罚两千。这不，一大早就哭着打电话给我，要我送钱过去赎人。”
说到这里，高洪全的情绪越发地激动，“这个扑街衰女人，不知道我的钱全抓在家里母老虎的手里吗？我每个月东抠西扣，好不容易弄些钱出来，全花在她身上了，现在还给我出这么大一篓子。”
韩桂贤和王进亮互相看了一眼，对面这位高老板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算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趟家，想办法弄些钱，先把那个衰女人弄出来。这个女人被我宠坏了，一旦耍起性子来，敢直接给我家母老虎打电话，那就全完蛋了。”
高洪全边起身边说：“韩总，这真是要命的事情，你帮我通融一下，务必留住那批木料，我明天一大早就过来。真是扑街的衰女人，要是误了我的生意，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韩桂贤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走呢，他刚才一直在犹豫，不想坏了规矩，但是看到被高洪全拎起来的密码箱，最后下定了决心。
“高老板，要不这样，先从我这里拿三万二，直接去交警队把这事处理了。我们回来后接着把合同签了。一来省的高老板你来回地跑，二来尽快搞定那批货，免得夜长梦多。”
高洪全明显动心了，只是嘴里还在说：“这，这不大好意思吧。”
“高老板，这有怎么不好意思的，兄弟之间的江湖救急嘛。再说了才三万二，洒洒水。”韩桂贤最后也蹦出一句岭南话。
“韩总，韩老哥，你是我兄弟。等我忙完这张订单，我送你一套红木家私。”高洪全满脸都是感激。
“高老板，你先坐会，小王，你去财务取三万两千元过来。”
第十一章 社会第一弹（四）
高洪全坐回到沙发上，往背后一躺，长舒一口气对韩桂贤说：“韩老哥，我今天是遇到贵人了。幸好你帮忙，要不然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如何跟家里母老虎要这三万二。你放心，这钱在交货时一起还给你。只要让我缓个几天，就能把这钱找出来。母老虎虽然把钱看得紧，可公司业务上的事，都是我在处理，有的是机会和借口弄钱，要不然我怎么养得起那个女朋友。”
说到这里，高洪全忍不住抱怨道，“我那糊涂的老豆，总是骂我败家子，催着我结婚继承家业。顺着他的意思结婚了，却把财权交给了母老虎，扑街的，早知道我还不如不结婚！”
发了一通牢骚，高洪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对韩桂贤说，“韩老哥，以后找女朋友，不能找太年轻的，也不能太纵容她，要不然她都能上天。”
王进亮拿着三叠钱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韩桂贤，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把钱递给了高洪全。
“高老板，这是三万两千元。”
高洪全接了过来，在手心里打了几下，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女人啊，越漂亮就越费钱！”
韩桂贤和王进亮听了后都忍不住笑了。
高洪全随手把钱装进密码箱里，开口说：“韩老哥，小王，陪我走一趟，帮我壮壮胆。”
“好，我和小王就陪高老板走一趟。”
“一起走，坐我的虎头奔，又宽敞又舒服。我打电话叫阿贵把车开过来。”高洪全突然脸色一愣，难为情地说，“阿贵是我那母老虎的表弟，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韩总，要不开你的车？”
韩桂贤一口就答应了，三人上了车，很快就开进了红岭区交警队对面的停车场。
“韩老哥，小王，跟我一起进去吧。”高洪全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
看到对面高悬的警徽，韩桂贤和王进亮几乎同时摇头，坚决不进警局，这辈子都不会进警局。
“不，还是高老板你一个人进去吧。人多了，怕吓着你女朋友。”韩桂贤强笑着说。
“你们都是我兄弟，怎么会吓着我女朋友？”看到韩桂贤两人态度很坚决，高洪全又问了一句，“真的不陪我进去了。好吧，那我进去了，等我半个小时。”
高洪全看了一眼韩桂贤，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密码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拎着密码箱往对面走去。
“中哥，真不陪他进去？”
“你陪他进去好了。“
“不，中哥，看到那么多警察我就腿软。”
“妈蛋的，你这不是屁话吗？你腿软我就不腿软？再说了，你还怕这水鱼上天？他现在急着跟我们签合同要那批木料。”
“哈哈，中哥威武，一转眼就给这水鱼设下这么大一个套。这水鱼也够谨慎的，刚才明显是想把密码箱留在车上，还是信不过我们。”
“那是当然，合同都还没签，换你敢把五十万港纸留在车上？”
“不敢。”王进亮摇着头说，“还是中哥做事大气。要换做我，只怕要他用港纸换这三万两千块。”
“小奋，这就是做事的格局。这五十万港纸早晚都是我们的，何必换来换去的。这条水鱼不仅谨慎贪财，还十分精明。我们硬要让他用港纸来换，只怕他会心里不爽，一旦有了其它想法，不跟我们签合同交订金了，这一局岂不白搞了。不如大方些，你看着，待会这条大水鱼会感激不尽地跟我们签合同交订金。”
“中哥厉害！按照他们岭南话说，猴赛雷。”
“哈哈，”两人都笑了起来。
在韩桂贤和王进亮的注视下，高洪全走进了交警队大厅，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柜台后面坐着几个交警，外面有二三十个人，都是来办事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高洪全走进来，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扫了一眼大厅，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高洪全大摇大摆地往那边走去，看到没有人注意，直接走到头，打开消防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交警队的后院，停了一溜的车，没有人，非常安静。隔着围墙那边应该是一个住宅小区。高洪全走到后院角落处，左右看了看，然后手脚并用，几下就翻过去了。
在小区的偏僻处，高洪全取下金项链和金戒指，塞进密码箱里，又顺手取出一个大袋子，把密码箱装了进去，然后背着这个袋子从小区另一侧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小区大门出来左拐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是公交站台，高洪全快步走到马路对面，看到一辆公交车正驶进公交站台，连忙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从坐下到公交车启动，只不过十几秒钟，高洪全却觉得像是煎熬了十几年。车子终于开动了，高洪全那颗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往下落。他长舒了一口气，掏出了手机，微颤的手抠了几次，才把电池抠掉，接着抽出sim卡，却掉到了地上。高洪全重新换上一张sim卡后才把地上的捡了起来，这时离他走进警队大厅，摆脱韩王两人视线不到十分钟。
二十几分钟后，跳下公交车的高洪全左右看了一下，走进了市中心医院，然后直接进了男洗手间。五分钟后，去掉假胡子，恢复发型的刘益之拎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出来，穿过人群走出了市医院。
看到路边有一个垃圾站，刘益之从大袋子里翻出两个小袋子，一个装着以假乱真的“金戒指”“金项链”，一个装着几叠完全按照“港纸金牛”印刷的冥币，全丢进了垃圾桶里。又从裤口袋里拿出一张捏碎了的sim卡，也丢了进去。
刘益之拦下一辆的士，直接坐回到关村。在出租屋里换了一身衣服的刘益之下楼看着黄栋梁打了两圈麻将，指点了两句，又帮着简阿嬷扛了一袋米到家去。
这边，时间过去十几分钟，韩桂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想起了几个可疑之处。今天这条水鱼似乎撞得太巧了，那个电话也来得太巧了。作为行业老手，他深知巧合多半是故意安排的。但是看到远处的那个警徽，韩桂贤还是说服了自己，世上还是有这么多巧合的。
过去半个小时，高洪全毫无音讯，韩桂贤脸色变阴，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可是话筒里传来的是“本号码不在服务区！”
“妈的，上当了！”韩桂贤大骂了一句，再也不顾心中的畏惧，拉着王进亮走进了交警队大厅。
看到那么多警察，两人不约而同地觉得尿急，下意识地往洗手间走去，也看到了那扇消防门。打开消防门，韩桂贤和王进亮也走到了后院，左右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中哥，这里四周都是围墙，进入只有一个门，那小子肯定还在里面。”
“我觉得这小子不会留在里面。再说了，就算这小子躲在这楼里，你敢去搜吗？”
“不敢。中哥，要不我们一直盯着大门，那混蛋不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跑掉，不如我们继续盯着大门，难道这小子能一直躲在这里面？”
韩桂贤看到了一人多高的围墙，透过铁栅栏看到隔壁的小区，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妈滴，这小子翻墙走了！”
“tmd，这个混蛋！”王进亮也被气得无语了。
“快走！我们快回去，马上收拾东西，按计划撤回内地去。”
“中哥，不是下周才撤场吗？”
“还下周！现在就撤！今天我们遇到高人了。我算是明白了，他不是无意撞到我们的，是故意选的我们，他看出我们正在收拾，要准备撤场了。是个行内高人啊，也不知他什么目的，先撤了，以防万一。”
“中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后背都发凉啊。现在想来，这人的说话、动作、还有每一个环节，都是设计好的，不知不觉就让我们中了套，然后在我们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捅了一刀，tmd，行内高人啊。听中哥你的，赶紧跑了再说。”
两人发动汽车，驶上道路，很快就消失在车流中。
第十二章 新公司新岗位
振华北鹏电科技大厦a座1206室，南鹏川景电子公司的会议室里，刘益之坐在里面。穿着一件短袖衬衫，下面是西裤配皮鞋，今天是第一次有意义的面试，他居然有点紧张。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的刘益之忍不住转过椅子，面向幕墙，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繁华的振华北尽在眼里。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一米七多，三十来岁，穿着长袖衬衣打着领带，手里拿着笔记本、笔和手机。
“你好！我叫张广奇，鸿冠电子的市场总监，你可以叫我david zhang，这是我的名片。”
“你好！张总。我叫刘益之，英文名eric liu，因为马上要离职了，所以我现在公司的名片就不方便给你了。”
“嗯，请坐。”
“eric，我看过你的简历，”张广奇直奔主题，“你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武峰电子厂，做了两年技术员，后来怎么进的交州德光科技公司做销售？”
“是这样的，德光公司的销售总监杨总是我表哥的大学同学，是他把我招进去的。”顿了一下，刘益之主动地说道，“这次离职也是因为杨总。他被沪江一家公司挖了过去，原本要带我过去，但我不想去沪江。经过一年多的电子器件的销售经历，我喜欢上了这一行，而这一行最好的沃土在南鹏。”
“嗯，”张广奇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在德光公司负责哪一块的销售？”
“我负责的产品主要是kt的电力载波芯片，主推scx6200和scx6300两大系列，以及tmx的232和485通讯芯片，主推tsx2300和tsx4800两大系列。”
“你主要的客户有哪些？”
“我的客户集中在电力行业通讯设备这一块，包括南电下属的几家公司，邦x电，安x电，112研究所等几家。”
“那你认识安x电的王总，112所的李副总工吗？”
“没有接触过。”刘益之解释道，“我的层次还够不到他们，这种级别的大佬起码得我们杨总，或者王总和于董出马，才能对接得上。我只负责跟他们的工程师和采购打交道。”
一直盯着刘益之脸上神情的张广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觉得自己属于技术型销售，还是传统型销售？”
“技术型。我原本有电子技术基础，又自学了开关电源、音频视频解码等方面的知识，也向客户工程师学习了不少知识和经验。不过都不深，研发产品肯定远远不够，但是向客户介绍产品，解释工作原理，根据客户的要求进行合适的推荐，这些工作还是能胜任的。”
交谈了二十多分钟，张广奇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刻板了，多了几分笑意，有时候谈到某个可笑的客户案例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引起外面办公区的员工忍不住向这边张望。
“你的简历上说你精通英语，不知道精通到什么水平？”
“张总，我用英语做个自我介绍？”
“不，这太简单了。”
张广奇起身在会议室的产品展示柜里找到一份中文的产品宣传册，随意翻到一个产品，指着这个产品的功能和参数介绍部分，“来，你用英语介绍下这个产品，就按照这份资料上介绍。”
“好的。”刘益之简单地看了一遍，开始用英语介绍起来。前面讲得很流利，后来遇到一些专业词和术语，变得有些结巴，虽然刘益之在心里能够流利地说一遍。上一世读过无数遍，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刘益之现在却故意说得磕磕绊绊，越到后面，涉及的专业词和术语越来越多，他也说得更结巴了。整个一篇说下来，刘益之的额头上都冒汗了。
“不好意思，张总，我的专业词汇还是有些匮乏。”
“不，已经不错了。”张广奇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刘益之的英语口语虽然是标准的“中式“，但好在没有太多的口音。语法、词汇也有一定的水准。张广奇初步评判了一下，在整个公司里，能把这篇产品介绍翻译得更流利，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总工tommy，一个南港人了。
“小刘，你还会和语？”
“是的张总，我还会和语，不过只能进行普通的交流，用和语翻译这篇产品介绍，我现在就做不到，必须查了字典做备注才行。”
“那就够了。小刘，对于你的能力我很满意。我说下我们这边的条件，实习期三个月，月薪两千二百，转正后月薪两千五百，销售提成是销售额的百分之一，公司交社保医保。交通费和招待餐费实报实销。省外出差则是机票、车船费和住宿费实报，餐费和其它杂费按每天五十元补贴。”
等张广奇说完，刘益之稍微停了一下，开口说起自己的想法：“张总，我昨天和今天上午面试了三家，其中有两家也希望聘用我，其中一家给的待遇是实习期每月两千八百，转正后每月三千。另一家待遇给的偏低，我希望能提高些，可面试的销售总监却一直在给我灌鸡汤，说什么奋斗和梦想，最后我很直白地告诉他，我的梦想就是不上班就有钱拿。”
张广奇不由仰首大笑起来，刘益之微笑着等张广奇平息下来，继续说道：“在这几家面试中，我跟张总你谈得最投缘，也希望能够在川景电子工作。”
“我懂了，”张广奇停了几秒种，迅速决定了，“那就这样，实习期每月两千八百月薪，转正三千。其余条件不变。”
“谢谢张总的信任。”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张总，这几天我是请假过来面试的，也是杨总对我最后的照顾。我的离职日期是五月三十一日，办完手续，还要从交州赶过来，这样吧，我六月一日，也就是这周五下午来报到，办理相关手续，熟悉下环境，然后下周一，六月四日正式上班。张总，你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期盼你的到来。”
“谢谢张总，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走出鹏电科技大厦正门，回首仰望高耸入云的大厦，刘益之长舒了一口气，一直压抑的兴奋终于释放出来了，他忍不住狠狠地一挥拳，高兴地大叫了一声，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绕着走。
第十三章 新岗位新问题
“你真的要走了。”
“是的，我刚在行政部办完离职手续。”现在的刘益之口袋里有粮，不仅心里不慌了，连新辉盛那点未结工资也看不上眼了。要不是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的青春不能便宜那些混蛋，说不得连离职手续都不想办就直接走人了。
“你现在不住宿舍了？”
“是的，我已经在关村租了房子，你放假可以去我那里玩，去之前打电话就好了。”
“嗯，”龙明珠心里有一种浓浓的失落，这小子真的要走了，他或许就要成为上天的大鹏，入海的巨鲲，而自己还要被困在这个厂子里，那间防尘车间里。
“阿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一起参加成人高考，一起读成-人大学。”
“嗯！”龙明珠眼睛不由一亮，“我还记得。”
“记得就一起加油，到时我们互相检查，看复习得怎么样。”
“好的。”
“嗯，”刘益之看着这个女孩，心绪复杂。她才十九岁，青春靓丽，活泼可爱，身上每一处都洋溢着诱人的少女气息，她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时时在拨动自己的心弦。自己或许不应该去招惹她的，可为什么又忍不住要去做呢？或许是知道今天注定要分别了，有些人，一旦分别就是永远。
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刘益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唉，还是不要说了，就这样吧。刘益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好的盒子，递给了龙明珠。
“阿珠，前几天你帮我一个大忙，非常感谢，这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龙明珠开心地问道。
“待会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不，现在不能拆。”刘益之阻止了女孩的动作，“当面拆人家的礼物是很不礼貌的。”
“好了，我先走了，免得耽误你拆礼物。”刘益之笑着说道，转身离开了。
“喂，”龙明珠忍不住叫了一声，“你要记得。”
“知道了。”停下脚步的刘益之头也不回，只是答了一声，停了几秒钟后继续往前走，走了几米，忍不住举起了右手，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保重！”
龙明珠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刘益之，看着他在朝阳下越走越远，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中如同披上了一层金甲，最后消失不见。
回过神来的龙明珠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嘴里喃喃地念道：“到底送了什么礼物给我？音乐盒？雪屋玻璃球？或者是一本照片簿？”
女孩一边猜测着，一边撕开了最上面的包装纸，露出一个moto v8的包装盒。龙明珠不敢相信，以为是刘益之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打开盒子，一部崭新的银灰色小巧手机出现在她视线里。
龙明珠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想起那天跟刘益之去甲街口逛街时，路过一处手机店，自己顺口提了一句，自己一直在攒钱，希望在年前买一部带回家去过年。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龙明珠喃喃地问道。
刘益之坐在办公区左上角的座位里，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今天是6月5日，是他在川景电子正式上班的第二天。他已经见过大部分的同事，也了解了这家公司的基本情况。
川景电子公司的老板是南港人，叫eason hoo，总部鸿冠电子设在南港，包括仓库、财务部、采购部，还有一个南港销售团队，专门负责港资电子企业的销售工作。代理的产品主要是三个品牌，欧洲的mvc，花旗国的hij，和去年才签下的和国fjt。
这家公司很有实力，在寸土寸金的振华北租了两百多平米的办公室，销售人员更是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不过都是南港同事用过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只有经理以上级别才配新的。
刘益之坐在位子上，在本子上画着南鹏公司的组织结构图。
南鹏公司负责华南地区除港资以外的电子企业的销售工作。总经理由tommmy lueng，南港鸿冠电子技术总监梁贵安暂时代理。销售人员被分成两个组，a组负责人为销售总监，alex wang，王仲良，带着四位销售工程师；b组负责人是销售经理roger hong，洪国华，带着三位销售工程师。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会计，一位出纳，两位销售助理，以及一位fae，技术支持工程师王兴安，jason wang，他直属于技术总监梁贵安。
刘益之整理了一下，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王仲良的a组，包括他自己，都是两三年前就进公司的老员工，而洪国华的b组成员，包括他自己，都是去年和今年进公司的“新员工”。刘益之在王仲良和洪国华两人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圈。
至于刘益之，他的身份很特殊，也很尴尬，他直接报告给张广奇。张广奇是大陆人，他的头衔是鸿冠电子的市场总监，负责大陆地区的市场管理以及fjt产品的管理。
刘益之的职责就是在张广奇的指导下，负责fjt产品的华南地区重点市场和客户的销售工作。名义上他独立于两组销售，自成逍遥。但刘益之知道，这种处境反而更加尴尬。自己是销售，不可能一直归张广奇管，一旦fjt的局面被打开，肯定会被划归川景南鹏的销售团队。
只是川景电子居然有两组销售团队的配置，明显有问题，自己以后怎么搞？要站队吗？
到了中午，黄杰主动邀请刘益之，“eric，一起吃饭去。”
他是b组的销售，3月初才招进来，刚转正。可能因为同属新人，所以跟刘益之比较亲近。
刘益之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收拾好笔记本，锁进柜子里，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餐厅，黄杰和刘益之刚坐下没多久，洪国华带着另外两个销售也坐了下来。
“一起吃吧。”洪国华问了一句，黄杰却迟疑地看了一眼刘益之。
“好啊，一起吃，一起吃才有意思。”刘益之笑着答道，然后把菜单递给洪国华，“你们比较熟，知道哪些菜好吃，roger你来点吧。对了，是aa制的吧？”
洪国华愣了一下，接过菜单，“没错，aa制。eric，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不吃蛋制品和内脏，其余的随便好了。”
“好。”洪国华点了四菜一汤。
“jacky是赣江南永的，”刘益之指了指黄杰，又转向况定江，“michael你是哪里的？”
“我是湘北利江的，eric，你呢？”
“我是湘南迁阳的。”
“那你跟region是老乡。”
“是吗，”刘益之头转向程东耀，“region，你是湘南哪里的？”
“东安的。”
“哦，离我们迁阳有点远，不过我们坐火车回老家要经过你们东安。”
“是的。”
“roger是哪里人？”
“我，我是岭南华海的。”
“哦，离南鹏很近的，我以前任职的那家交州公司，有个同事是替山的。”
“就在我们华海隔壁。”
“是啊，他总是说大把女，我开始以为他有很多女朋友。当时我很奇怪，他长得还没我帅，怎么大把女，后来我才明白，人家大把女是有大把钱。”
洪国华也笑了，“是的，我们那边喜欢这么讲。”
第十四章 新公司旧问题
回到公司，同事们都回来得差不多，大家或坐在那里看电脑，或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办公室里很安静。
刘益之从钱包里翻出零钱，凑够了数，直接放在了roger的桌子上，那里已经放了两叠钱，应该是黄杰和程东耀放的。
洪国华看了一眼刘益之，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刘益之也笑了笑，转身离开，不过他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下午下班，刘益之准备离开，楚华章跑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eric，你住在关村？”
“是的。”
“我住在花荔村，就在隔壁，一起走吧。”
“好，正好请你帮忙带我熟悉下那里的环境。”
看着两人走出公司大门，黄杰、程东耀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坐在最后面的洪国华。洪国华看着大门，目光炯炯，
“坐，这家的客家菜做的很地道。”楚华章带着刘益之在一家小餐厅里坐了下来。
“tony，你是客家人吗？”
“不，我是钱江人，客家菜清淡，比较合我的口味，所以比较喜欢吃。”
“哦。”
“你客家菜吃的习惯吗？”
“刚到交州时吃不习惯，觉得太清淡了。但是吃久了后觉得别有一番味道，还是不错的。”
“你们湘南人口味都很重，又辣又咸，虽然好吃，但不能多吃，一多吃我肚子就疼。”
闲聊了几句，楚华章直奔目的，“eric，你知道公司的一些历史吗？”
“不知道，所以需要向你们这些前辈们请教。”
“以前我们川景南鹏公司是由sammy cheng负责的，我们，包括alex都是他招进来带出来的。后来sammy有事离开川景电子，老板准备让alex接任，只是他资历浅了些，所以才提拔为销售总监。”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roger他们那一组是怎么回事？”
“那是老板想进军手机市场，所以新成立了一个团队，”tony停滞了一下，轻描淡写地答道。
“哦，这些david倒是没跟我说。”
“你现在report给david，但是david并不常驻南鹏，他需要沪江、京城、南港到处跑，每个月在南鹏一般只待一周时间。”
“我看他的名片跟我们不一样，打的是南港鸿冠电子，跟南港同事的一样，他不是大陆人吗？”
楚华章看了一眼刘益之，低着头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david是大陆人没错，但他是海归，据说是斯坦福大学的电子学硕士，能力很强，去年刚签下的和国fjt就是他拉进来的。”
刘益之眼睛一亮，心里已经明白tony今天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了。
“想不到我走狗屎运了，跟了一个不错的老大。”
楚华章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转了转，继续说道：“我听南港同事说，老板准备下半年进行调整，alex会担任川景电子的负责人，到时他会把销售团队划分成三到四个组。你是david的人，又专门负责fjt产品，很有机会带一个组啊。”
“怎么可能？”刘益之摇着头道，“我能不能转正都还不知道。”
楚华章只好又端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过了几天，刘益之根据这几天学习fjt的产品资料，张广奇给的市场资料，加上自己的想法，整理成了一份fjt华南市场的销售和推广计划。
在他看来，fjt目前的两个方向第一是跟随和国目前占优势的产品走，包括笔记本电脑、dvd、无刷直流电机等。目前和国在这些产品上还占有一定的份额，以和国品牌为主的方案也占据着半壁江山，fjt可以盯着这一块做。而且目前这一块很大一部分的工厂在向国内转移，尤其是国内台资厂，占据的份额最大，是fjt华南地区的主要客户群，典型客户有十五家，清港市九家，南鹏市六家。
第二是替代欧美品牌器件。在华国，消费类电子产品的元器件有着这么一个趋势，欧美品牌被和国品牌替代，和国品牌被宝岛品牌替代，最后全部被国产品牌冲击得七零八落。
现在是宝岛品牌开始称王的时候，但在中高端产品上，宝岛品牌暂时还够不到。而和品牌对欧美品牌却有着极大的冲击力，完全可以去替换那些产品中的欧美品牌器件。刘益之列出了fjt相对欧美品牌有优势的市场，包括开关电源、dvd、机顶盒等六个，也列出了二十九个top客户。
把这封发给张广奇的邮件又检查了一遍，思考了一会，刘益之决定把洪国华的邮件地址加入到抄送栏，跟川景电子代理总经理梁贵安并列，然后点击了发送按键。
第二天是周六。川景电子实行的是大小周制，每两周有一周上五天半，为大周，另一周上五天，为小周。这一周刚好是大周，需要上半天班。不过这半天时间大家都在划水混时间。
上班的时候，刘益之发现楚华章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有诧异，有不甘，有敬佩，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胡志山晃晃悠悠地走到楚华章座位前，开始闲聊起来。他们俩的老家相隔不远，口音都接近，所以关系也很近。
“tony，混社会讲得是有眼力劲。我家有个亲戚，985大学毕业的，能力很强的，进了我们当地的石化厂。两年被提为副科级，眼看三十岁就能成为副处级，结果跟错了人，熬了五年也没被提为正科级，反倒是他带的几个徒弟，都已经走在他前头去了。”
“那是，”楚华章还没开口，坐在他旁边的郑伟接腔了，“rocky说的对，跟错人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一开腔，a组的人都纷纷附和起来，开始了一场跟错人会带来什么危害的大讨论。
刘益之不由揉着额头，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苦涩，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你想躲都也躲不掉，既然无法躲，就勇敢地面对吧。
中午下班时，刘益之主动招呼道：“roger，今天还组团吃中饭去吗？”
洪国华很开心地笑了，“今天继续组团吃饭。”
看到刘益之跟b组的人走出公司大门，办公室里一片寂静，a组的销售和其他人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最后一排，跟洪国华并列的另一张办公桌，王仲良坐在座位上，脸色很难看。
吃完饭，回到出租屋，刘益之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不知名的电话号码。
“喂，请问是哪位？”
“刘益之，我是龙明珠。”
“是阿珠啊，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刘益之又惊又喜。
“是我的手机号，我今天刚买的，明天我们轮休，你有空吗？”
“有空，我明天正好约了老同事们一起吃饭，一起吧。”
“嗯，”电话那边嗯了一声，然后没有声音了。
刘益之拿着电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久，最后开口道：“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龙明珠放下电话，一脸喜悦，还有几分不甘。
刘益之放下了手机，脸上满是纠结，最后笑了起来，自己瞻前顾后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这个女人是大老虎，自己也是武松，不是武大郎。
第十五章 旧同事旧回忆
周日上午，刘益之就来到了新辉盛公司，给老上级欧阳长瑞打电话，不出所料，真的在厂里加班。
“欧阳主管，你好！”
“小刘，在新公司才上班一周，精气神就完全不同。”欧阳长瑞笑呵呵地说道。
“可能是环境不同。”刘益之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哦，销售工程师，南鹏市川景电子有限公司，不错，不错。”欧阳长瑞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下，“是做哪一块的？”
“是做电子元器件代理的，主要代理汉斯的mvc，花旗的hij和和的fjt三个品牌。”
“不错啊，这三个品牌很有名气。”欧阳长瑞，“现在是我们国家电子产品大爆发的时代，你这个时候进入这一行，有前途啊。”
“谢谢，借欧阳主管你的吉言。”
闲聊了几句，刘益之说起自己的来意，“欧阳主管，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吧。”欧阳长瑞看了一眼刘益之，微笑着说道。
“欧阳主管，通过这次应聘，我觉得自己的文凭太低了，所以想读个成人教育文凭。我计划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想报考华中理工大学电子或者通信专业。但是我不知道华中理工大学有没有在南鹏开设教学点，也不知道在南鹏开设哪些专业。我知道欧阳主管你是华中理工大学毕业的，所以想找你帮帮忙，看能不能帮我问问。”
“哦，有志气，有想法。行，我帮你问问，我打电话给南鹏校友会的同学问问，他们应该有这方面的信息。”这件事对于欧阳长瑞来说，就是打几个电话的事情，所以一口就答应下来。
“那太好了！先谢谢欧阳主管了。”
“还有一件事，赶紧说吧。“欧阳长瑞笑意更浓了。
“我中午在鑫盛餐厅请旧同事们吃饭，就是设备部同班组的几位老同事，几位关系不错的生产部同事。欧阳主管要是方便的话，赏脸去坐一坐？”
欧阳长瑞想了一会，婉拒道：“小刘，真的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真的脱不了身，抱歉了。”
“没关系。”刘益之早就预计有这个结果，“这次请的人比较杂，下次我过来再单独请你。对了欧阳主管，这是两盒茶叶，我家乡的特产，请你尝尝。”
欧阳连连推辞，“小刘，你真是太客气了。”
“这两盒茶叶是我家乡特产，值不了多少钱。再说了，我都离开新辉盛，也不存在给你行贿。”
欧阳长瑞大笑道：“好，好，那我就收下了。”
忙完这一茬，才上午十点，刘益之站在大街旁来回走了几十圈了，终于下定决心，慢慢来到新辉盛公司女工宿舍门口，给龙明珠打了电话。
龙明珠应该是刚洗过澡，浓黑的长发还带着湿气，秀气的脸白里透红，光洁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可以看到一层细细的绒毛。她穿着一件素淡的短袖连衣裙，露出秀美的胳膊和修长的小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
“秋菊有佳色，露掇其英。”刘益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陶渊明的这句诗，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你为什么送我那么贵重的礼物？”
“你帮我一个大忙，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送你这部手机，聊表我的心意。”
“什么大忙？还燃眉之急？”龙明珠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那次我不是让你帮忙打个电话，带着哭声说话。”
“记得，要求还特别多。要求我隔一个小时打，要是被拒接了隔五分钟再打一次。打了电话就帮你解了燃眉之急？”
“是的。”
“真是奇怪。”
刘益之不愿意多说，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这一周复习得怎么样？”
“我每天下班后都抽两个小时复习。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难，高中学的东西都忘记了。复习了几天，终于慢慢找回了一些记忆。”
“你还好了，好歹经历过完整的高中学习，最关键的高三复习也才过去一年，多少还有底子在。我就吃力了，我是初中毕业考进中专，高中知识都压缩在一年里学会的，基础根本没有你扎实，复习起来比你还吃力。”
刘益之边走边对龙明珠抱怨道。龙明珠听了有点紧张了，“那你要好好复习，要是你考不上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一个人去读。”
“哈哈，不可能的。”刘益之很自信地说，“普通高考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成-人高考，不是我吹牛，平趟。”
“你就吹牛吧。咦，你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中午我请了几个旧同事吃饭，来这里买一件啤酒和几瓶饮料，总比餐厅里要便宜些。”
“请旧同事吃饭？那我也一起去？”
“当然了，参加宴会都要有女伴的，你就是今天我赴宴的女伴。”话一出口，刘益之就后悔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才说几句就忍不住撩上了。
“你瞎说什么？”龙明珠娇羞地说道。
十二点左右，郑同江、夏敬宗和陈栋才先到了。陈栋才一向沉默少语，但跟刘益之关系不错，丝毫没有同行之间的仇恨。
申建国和生产线两位拉长以及两位维修员也到了，都是往日关系走得比较近的，除了申建国外其余四位都是女的。看到她们，龙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刘益之正在跟郑同江、夏敬宗和陈栋才三人说着话，连忙很客气地迎了上去，寒嘘了几句。
接着是赵贵荣带着何彤彤赶到了，毕竟都是同一个班组的，刘益之也离职了，什么恩怨都结了。只是谷纲目也来赴宴，就让刘益之觉得有些意外。
众人都对坐在刘益之身边的龙明珠感到很意外，尤其是赵贵荣和何彤彤，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了。
开始上菜，一向闷葫芦的陈栋才却最先开口，“老刘，你现在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在一家电子元器件代理公司做销售。”
“哦，这么说我们学电子的还算好找工作？”
“算好找，也不算好找？”
没等陈栋才继续开口，谷纲目插进来问道：“老刘，你现在工资多少？”
“三千。”刘益之虽然很讨厌这个问题，但犹豫一会还是回答了。
“三千？”大家都有点惊到了。现在他们这些技术员、拉长一级的，每月都能够拿到两千左右，可都是每周七天、每天12小时，没日没夜加班加出来的。要是不加班，基本工资加补贴只能拿到一千左右。
“那你每月上几天班？”
“每周上五天班，早九点到晚五点半。不过每两周要在周六多补半天班。”
众人又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待遇也太好吧。沉默了一会，又是谷纲目开口了。
“靠，这么容易找工作，明天我也去面试一家，找个四五千的工作去。”
听了他的话，郑同江笑了笑，继续吃着他的菜，夏敬宗的脸色露出微微不屑，陈栋才还是一脸沉寂如水的样子，倒是赵贵荣的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龙明珠却是抿着红红的嘴唇，一脸的愤慨和不平。正要出声，却被刘益之在桌子底下给拉住了。
“老刘，面试你这样的工作需要做什么准备。”陈栋才悠悠哉哉地问道。
“很简单。”刘益之答道。
谷纲目又插话道，“我说很简单吧，要不然老刘能这么轻易找到这么好待遇的工作，还是得出去多看看，外面大把的机会，是不是老刘？”
刘益之没有理他，拿起菜谱，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得众人云里雾里，中间好容易听懂了几个简单的单词，判断出说的是英语。唯独江北工业大学毕业的郑同江听懂了，很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昔日的手下。这英语水平，比自己的四级水平强得不是一点点，看不出来，藏得够深的啊。
“你说的什么？”陈栋才问道。
“我用英语把这段话翻译了一遍。”刘益之指着菜谱上鑫辉餐厅自我介绍的那段文字说道。
“有了这个英语水平，加上你的电子技术知识，再多一点技巧和运气，你就能获得一份跟我一样或者待遇更好的工作。”
众人无语，神情各异地看着刘益之，旁边的龙明珠嘴角微微向上翘，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让坐在对面何彤彤看了很不舒服。吃到一半，何彤彤就借口肚子不舒服走了，赵贵荣自然也跟着走了，倒是谷纲目，一直吃到了最后，还跟刘益之称兄道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