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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付梁青云     浪打桃花txt下载     浪打桃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六章

    就在晋元迟疑着在心里反问的时候,他那张嘴却秃噜噜一下说了出来,不过却不是他刚刚想要说的心里话,而是信口回答道;“我就是小和尚怀玉!”

    “真的吗?”蚌娘娘紧接着反问了一句。

    “真的,当然是真的。”晋元再次回答,而且说得还十分干脆。

    “你承认了,我可没有逼你!”

    这句话好像是蚌娘娘故意说出来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何,晋元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很坚定地回答道;“我承认我是小和尚怀玉,还请师姐快快帮助我追赶上那两个大和尚。”

    此时的晋元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自己好像已经迷失了方向,内心里就好像着了魔业似的,心心念念就想追赶上那两个已经走得无影无踪的和尚,当然了,晋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站在他身边的蚌娘娘却好像知道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于是,蚌娘娘又看看晋元,然后说道;“你想要追赶那两个大和尚,那还不容易吗,你闭上眼睛,听到我说睁开眼睛时再睁开。”

    还没等晋元回答,却听蚌娘娘紧接着又说道;“快闭上眼睛!”

    晋元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这时候,他就听耳边响起了呼呼地风声,身上的袈裟似乎也被风吹得鼓胀起来,还好,此时的晋元相当听话,蚌娘娘不让他睁眼睛,他就不睁开。

    就在晋元感觉身边的风刮得越来越大的时候,他又有了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难道说自己飞了起来,不然的话不会有这种感觉,晋元正暗自琢磨的时候,却听耳边响起了蚌娘娘的说话声;“停!”

    让谁停下,晋元正感觉奇怪,猛然间他感觉身体触碰到了坚硬的石头上,还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不过,他没有得到让他睁开眼睛的话语,所以,他就只好闭上眼睛,伸手摸了摸,这时候,他感觉耳边响起了噗呲一下的笑声,笑声过后,才传来蚌娘娘的话声;“你可以睁开眼睛,跟着他们两个人朝前走了。”

    晋元立刻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趴在了地上,身边就是一块岩石,晋元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朝前望去,却见前面有一条羊肠小道,周边群山环绕,自己此刻正站在那条羊肠小道上,离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走着那两个大和尚。

    小道崎岖,沿着山脚蜿蜒曲折,前路茫茫,虚无缥缈,伸向哪里不得而知,当然了,此时此刻的晋元,哪里又有时间去想这些呢,因为他害怕前面的两个大和尚把他甩下,于是再也顾不上看别的了,也顾不上想别的了,他急忙小跑着追赶了上去。

    还好,晋元终于撵上了,他内心里一整狂喜,就在他离那两个大和尚身后一步远的时候,瞬间又听到了两个和尚的对话,先是那个削瘦的和尚问道;“怀玉主持,我们说了半天,你也给我讲解了半天,可是,我仍然对羯磨的含义有所保留,刚才你说了,佛祖留给我们的东西,就属这个羯磨博大高深,想当年你的恩师江流大和尚没少给你讲解,直到现在你才参悟出来羯磨就是业力。不过,在我看来羯磨非你我之力所能参透,我始终坚持认为羯磨也就是你说的业力极难了解,极难解释,你说业力之究竟深邃无极,所以,我才敢断言羯磨和业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我还是不能参透,毕竞非你我之智慧所能尽其幽微,你敢说你参透了羯磨吗?”

    晋元跟在后面听得入迷,却听怀玉大和尚回答道;“空寂师兄果然佛法高深,非愚弟所及也,不过,我却听恩师给我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不知道师兄可否详尽参详。”

    空寂大和尚立刻说道;“愿闻其详,愿听高论。”

    怀玉和尚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晋元,反正,怀玉和尚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接着对空寂和尚说道;“先恩师昔日,在佛坛之上曾经因为羯磨之深邃无穷,博大无以伦比,曾经论证过一个断言,一因常生多果,恰好寺院附近有一个村庄,村庄里的人大多数种地,只有少数两家人家靠打鱼为生,其中一户人家叫徐水风,整日里在江中打鱼,几乎很少在家,又不喜房事,久而久之,其妻与人通奸,这个徐水风他生性懦弱,虽有耳闻,却不敢过问,只是在心中愤恨不平。

    这日,他去集镇上卖鱼,路过屠户之家,见屠户正在宰杀一头母猪,母猪旁边还捆绑着一头公猪,徐某好奇,停下观看,就听屠户拿起杀猪刀愤愤说道;“我让你私自和那头公猪通奸,今日,我就先宰了你,然后在杀了你的奸夫。”

    就这一句话提醒了生性懦弱的徐水风,原来通奸者该杀,那自己为何不杀了那对狗男女呢,于是,徐水风不在观看屠户杀猪,卖完手中的鱼后,直接去刀铺买了一把杀猪刀。

    走在回家的路上,徐水风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了他们,这时候,路边一家茅庐挑出一个酒幌,酒幌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平日里并不饮酒的徐水风听打鱼的同伴们说酒能仗胆,于是,他走进酒肆,打了一角酒,一口气喝了进去。

    徐水风带着酒意,回到家中,恰巧他妻子正在家中和那个男人鬼混,这时的徐水风怒从心头起,胆向恶边生,举刀刺向了那个男人,男人拔脚就跑,却被徐水风撵上,从后面连着刺了三刀,这三刀刀刀要命,眼看着那个奸夫死在了他面前,徐水风又要挥刀刺向那个**。

    孰料这时候,他的一双儿女闻讯从外面跑了回来,抱住了他的大腿,苦苦哀求,徐水风看到儿女的哀求,遂长叹一声,高喊一声;“苍天灭我!”

    然后挥刀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怀玉和尚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晋元本想上前搭话,可是那个怀玉和尚也只是仅仅看了一眼而已,接着却听空寂和尚问道;“先恩师在讲论这件事情的因果时又是如何评论的呢?”

    怀玉和尚说道;“吾师曰,此为一业力之因,徐某杀人后,又遇到儿女的哀求,即觉其心不安,奸夫可恨,淫**女,只有报应,也有王法,然,被杀者之妻眷儿女将孤苦无依,此所以良心痛苦者也,此乃杀人业因之第一个结果。

    杀人后,徐某自杀身亡,因此其家业及儿女前程皆俱毁坏,家庭亦为之破碎等……此是第二个业果。除了这一串因果报应之外,此杀业还会使徐某来世受被杀者的报复和多病及短命之报,这就是我们称之为异熟果之所以也。”

    晋元跟在两位大和尚身后,听到他们的高谈阔论,甚觉过瘾,一时间把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仅仅跟在两个大和尚的后面,唯恐拉下一句话,不过,接下来两位高僧的辩论和探讨,他却听得稀里糊涂,有时候能够明白,边点头称是,有时候听不明白,边想上前询问,可是,无论他怎样招呼走在自己前面仅仅一步之隔的两个大和尚,人家就是不回答,偶尔,怀玉大和尚会回头朝后面看看,却又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正在烦恼间的晋元,禁不住想上前去,跻身于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和尚中间,说一说自己的不理解和烦恼,哪成想,他刚想快步赶上去,却听空寂和尚又问怀玉和尚道;“请问怀玉主持,经中云于往劫时,有一人,在佛陀经过路街时,曾用几粒米投洒佛身作为供养及敬意的表示。又经过若干劫之后,此人即因供养此数粒米之功德,感得转轮圣王之报,为世界之主,其国土、城堡、妻眷、珠宝、车乘……不计其数云云,您认为这是真的还是虚构的呢,难道仅仅因为几粒米的供养,就能换来转轮圣王之报吗?”

    空寂和尚问完怀玉大和尚之后,并没有得到怀玉大和尚的马上回答,而是先听到怀玉大和尚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接着才又说道;“不是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如若佛陀正在饥饿之际,几粒米却能挽回佛陀一命,为何换不来劫后的回报呢,你知道在这几劫当中,此人又救活了多少条性命呢,请吾兄莫为浮云遮望眼,莫为几粒米而忘记了前前后后的功业,那几粒米说不定只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晋元正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却听到空寂和尚反驳道;“此乃谬误,此乃谬误,那区区的几粒米对于一个饿殍来说,又岂能救命,说不定倒加速了饿殍的死亡,此中之事万万不能够算在业果报应里,如果要算,也只能是算作一时的巧遇罢了!”

    晋元听了空寂和尚的话,刚要张开嘴说这绝非巧遇,理应在业力之内也,却不料,无论他怎样想张开嘴说话,却都是没有声音,难道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哑巴?

第三九七章

    晋元正在焦急之时,却听空寂和尚又说道;“《贤愚经》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一婆罗门,因其母之教唆,侮辱比丘以百兽之名咒骂之。以此恶因,多生多世,竟感得一个鱼身,且有百兽之头,苦不堪言。教唆此婆罗门之母,亦堕入无间地狱中,请问怀玉主持,你认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该发生还是不应该发生呢?”

    认真来说,晋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接触过佛教,如果在严格点讲的话,晋元第一次进寺院就是福德公神庙,不过,那座寺庙也可以说是土地公庙,只不过里面的供奉规模十分宏大而已,因此上,晋元对于佛之高深,对于经文那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对于前面两个大和尚的讨论或者说是论证也就是处在听热闹的阶段而已。

    不过,对于佛教劝人行善的教化之言,晋元还是相信的,但是,对于善恶果报特别加以夸张得极大,晋元又是不赞同的,很可惜,他此刻想张嘴说话,加入讨论却做不到。

    还好,就在晋元焦急之时,就听怀玉大和尚又对空寂和尚说道;“苦修得道,参研佛法只有想不到的好处,想你我二人的年岁,相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二百五十岁,不知道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还是佛法赐予我们的!

    听到怀玉大和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空寂大和尚也是深有感触,他沉吟着说道;“依愚兄浅见,贤弟刚才所说的两样我看都占。“

    听到空寂赞成自己刚才的说法,怀玉又沉思道;“想当年,恩师离开我们之前在伽蓝寺讲经说法,座前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当恩师讲解完业力的深邃之处后,老婆婆趋前对恩师说:‘说到因果报应,若按照佛经所说的善业果报之大,非但你这位大和尚可以成佛,就是连我这个平凡的老太婆也可以成佛。说到恶业果报之大,不但我这个老太婆会堕地狱,连你这位大和尚也会堕入地狱!’

    怀玉和尚说完这件事情,停了下来,想听听空寂大师的看法,所以,就没有说话,而空寂大师见到怀玉大和尚停下来不说了,就沉吟着说道;“这位老婆婆一定不是凡人,说不定他是来点化江流大和尚的,不知道江流大师是如何回答得呢?”

    怀玉想听空寂的回答,空寂不但没有回答,反而说出了自己的另一种怀疑,这就让怀玉和尚多少有点为难,所以,两个人没有接着说话,而是朝前面走去,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晋元感觉走起来十分吃力,他看眼前的两个和尚却是信马由缰,走起路来轻飘飘,毫不费力的样子,两个人不但是行云流水般地行走,而且还不耽搁说话,这让晋元有些纳闷,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也许,在他看来出家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晋元虽然感觉脚下路是越来越难走,已经到了把他累得气喘吁吁的程度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怀玉和尚刚才说的那个和他恩师参禅说法的老婆婆到底是谁,他是如何来到寺院的,江流大师是如何回答他的,结果又是如何,是不是难住了江流大和尚?

    就在晋元胡乱琢磨之时,他听到前面又传来怀玉和尚的言语;“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吾师当时对那个老婆婆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业果,只要一心行善,心中有佛,又何必计较是会坠入地狱还是会得道升天呢?”

    跟在后面行走的晋元,听到怀玉和尚传过来的话,立刻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心如菩提镜台,浑然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跟着他们,仿佛自己也进入了佛的世界。

    就这样,晋元跟着两个大和尚,边走边听,虽然道路崎岖不平,越来越难走,越走越费力,不过,晋元却没有停下来不走的想法,也没有想看看蚌娘娘是否还跟在他身后的想法,也许,晋元真的被这两个和尚给迷住了。

    终于,脚下的路宽了一些,满地的石头也少了一些,晋元可以把脚踏在比较平缓的路面上走路了,也许应该走出这段难走的又陡又窄的小路了,晋元边想着,边抬头朝前看了看,果然,就在他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村落,却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村落的边上。

    这时候,空寂和尚指着路西边一处水井说道;“走,我们过去喝口水,这一路上不停地说,害得我十分口渴。”

    空寂和尚说完话,伸手拽起怀玉和尚就要朝西边的水井走,却不料怀玉和尚突然间打了个激灵,然后连连说道;“怪哉、怪哉,我似乎听到了师傅的声音,不可西行,不可西行!”

    听了怀玉和尚的话,空寂和尚立刻替他解释道;“我们一路上经常提到恩师,刚才你仍然在讲恩师的故事,一定是十分思念恩师,故此才有此幻想。”

    怀玉和尚听了空寂和尚的解释,摇了摇头,又是自语道;“非也,非也,我似乎记得恩师和我临分手的时候,嘱咐过我,让我在一百三十岁这一年千万不要西行,对、对,我记得十分真切,刚才一定是恩师又在提醒我了。”

    听到怀玉和尚的自语,空寂十分惊讶地问道;“果真如此?”

    怀玉回答;“的确如此,千真万确。”

    空寂又问;“你今年多大年岁?”

    怀玉回答;“下个月满一百三十岁。”

    空寂听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请怀玉主持不必介意,我想我们这是一路东行,去蓬莱仙山诵经习法,再者说,你还未到一百三十岁,而且那口水井仅仅是在路的西边而已,所以,师弟不必介意,我记得,过了这个村落,这方圆百十里地再无人家,到那时候我们想喝水就困难了,我看我们还是共同去喝水吧!”

    怀玉听了空寂和尚的话,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就跟着空寂朝水井边上走去,就在怀玉刚刚走了两步之际,晋元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个呆和尚,你个傻和尚,为何不听师尊的话,真真是个呆子,怪不得前世的事情你全都记不得了。”

    晋元闻声转身,却见蚌娘娘就站在自己身后,满面遗憾,满脸无奈,手指着已经朝水井边上走去的怀玉大和尚,就在蚌娘娘张嘴想喊什么的时候,却见从水井的西边走过来一个大腹便便,挑着一对空水桶的年轻女人,女人边走还边朝怀玉这边观看。

    看到这个挑着空水桶的大肚子女人,怀玉停下不走了,却被空寂拽着说道;“还不快走,趁着这位大嫂有水桶,我们不是正可以借来水桶打水吗!”

    这时候,却见怀玉和尚的脸面一下子凝重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挪动脚步了,晋元正感觉十分纳闷之时,忽听到站在他身后的蚌娘娘高声喊了一句;“快点往回跑!”

    不料就这这时候,突然挂起来一阵旋风,把蚌娘娘喊话地声音给刮走了,急得蚌娘娘一个劲跺脚。

    再看空寂和尚,却乐颠颠地喊道;“挑水的大嫂,可否借用一下水桶?”

    那位大肚子挑着水桶的年轻女人,听到空寂和尚的话以后,走到井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放下肩上挑着的空水桶,说道;“那就请师傅们过来喝吧!”

    可能是空寂和尚实在是太渴了,他听到后,拽起怀玉和尚大步流星就朝水井边上走去,这时候,那位大肚子的年轻女人,把水桶吊在辘轳上,摇着辘轳朝下放水桶,此时,空寂和尚已经来到了水井台上,他见那位大肚子女人摇辘轳有些吃力,就说道;“大嫂,让我来。”

    说完这句话,空寂和尚立刻伸手去接大肚子女人手中的辘轳把,大肚子女人因为身板不利索,也就没有谦让,而是把辘轳交给空寂后,倒退着朝井下走去,却不料,她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然后急忙用手捂着肚子嗨呦嗨呦地**起来。

    这时候,怀玉和尚走到了那个摔倒在地,正捂着肚子叫唤的女人身边,蹲下身,问道;“敢问大嫂婆家是否姓王?”

    倒地女人听到怀玉的询问,停止了**,问道;“师傅,您老如何得知我夫家姓王呢!”

    听了倒地后手捧肚子的大嫂的反问,怀玉和尚没有回答,空寂和尚已经打上来一桶水,正低头趴在水桶边上贪婪地喝着,等到他喝饱了水,抹了一下嘴巴,走过来让怀玉和尚也去喝水的时候,却见怀玉已经坐到了那个女人面前,又问道;“你可是已经有孕三年了?”

    倒地手捧肚子的女人听了怀玉的话,立刻惊讶道;“师傅,你神了,真是神了,你说怪也不怪,别人都是有孕十个月就生产,可是,我怀孕到今天正好三年了,至今确无动静,我几次去找郎中,他们看后都说,胎儿无恙,胎儿很好,到月就会生产,可是,到了整三年了,却还是不见动静。”

第三九八章

    听了女人的话之后,已经坐在女人身边的怀玉和尚又站了起来,对空寂说道;“悔不听师傅的话,今日大老远地跑来,却是为了投胎!”

    空寂听了怀玉和尚的话,立刻惊讶道;“怀玉主持,你在说什么,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懂呢?”

    怀玉和尚看看空寂,又指指依然躺在地上的大肚子女人说道;“事已至此,我不能再让这个无辜的女人遭罪了,她已经等了我三年,我只好去了!”

    怀玉和尚说完这句话,对着伽蓝寺的方向跪拜了三次,然后口中说道;“弟子心念不坚,佛法浅薄,没有听进恩师的劝告,今番若是扭头便走,也许这个妇人就没了性命,师傅曾教导徒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弟子实在不忍心害了这个妇人的性命,所以,弟子只好往生去也,此去,前路漫漫,险恶不知,也许弟子这一去就坏了今世的修行,破了戒身,说不定还要遭几番轮回,才能得见师父,也说不定还要经历几番磨难才能再入佛门,无奈,弟子只好忍受这一番磨难了,师傅,弟子就此别过了。”

    怀玉和尚刚刚说到这里,晋元忽听身后的蚌娘娘说道;“你个没良心的臭和尚,事到临头,提都没有提我,亏了我心心念念想着你,难道说那么多年的情怀你都统统忘记了吗,我、我、我!”

    蚌娘娘有些哽咽,连着说了三个我,却实在是说不出来后面的话了,晋元正觉得有些伤感之时,却听空寂和尚说道;“怀玉主持,怀玉师弟,我实在是不该为了一口水而葬送了你,你让我无地自容,你让我羞愧难当,为兄的这就跟着你一起去吧?”

    晋元本来就对这个空寂和尚有些看法,若不是他非要喝水,也许怀玉和尚就躲过了投胎往生这一劫,今番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评论道,有这样的朋友,有这样的师兄也算可以了。

    晋元正在心里暗自点头,却听身后的蚌娘娘又长叹了一声道;“天数也,天数也!”

    这是晋元第一次听到蚌娘娘说话咬文嚼字的,他正想回头看看蚌娘娘是何表情时,却听怀玉和尚对着空寂说道;“此乃天数,想来我一定是修为不够,我佛还是要磨难我一番,师兄不必自责,我倒是有两件事情请师兄格外放在心上。”

    空寂听到怀玉要有所嘱托,立刻悲戚道;“师弟有话但说无妨,为兄致死也会完成师弟的嘱托。”

    怀玉和尚听到空寂和尚说出致死也要完成自己的托付,慌忙给空寂和尚作了个揖,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双手合十,说道;“我想请师兄做个见证,十年后,来到这里找一个放牛娃,到时候,那个放牛娃自会在水井边上等你,如果你看到那个放牛娃朝你点头,你就说一句故人无恙否,那个放牛娃若是点头并双手合十,就请你禀报我恩师,求他早日渡我脱离苦海。”

    空寂和尚听到这里,急忙答应道;“为兄一定做到,为兄一定做到。”

    古村旁,水井边,两个僧人,站立作揖,一个隆腹妇人,双手抱着肚子,倒地不起,井台上,放着两个木桶,一根扁担,一只木桶里有水,一只木桶里无水,两个僧人似在生离死别,那个倒地后双手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表情怪异地看着那两个僧人,离他们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英俊的后生,一个是年轻美丽的姑娘。

    身处其境,无人感觉奇怪,身在其中,无人发现诡异。

    这时候,那个空寂和尚说完一定做到后,怀玉和尚却是吱唔起来,想要说的话,始终在罪里面打转,就是说不出来,引得空寂和尚几次要发问,却是欲言又止,急得站在后面的蚌娘娘,几次欲上前,却又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躺在地上,双手捧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又高声叫喊起来,怀玉扭头看了看那个年轻女人,这才吞吐着对空寂和尚说道;“师兄有所不知,有一件事情实难启齿,就是,就是!”

    晋元亲耳听到怀玉和尚就是了两遍也没有说出口,暗想,是什么事情如此难以启口呢,这时候却听蚌娘娘在他身后嘟哝道;“你个傻和尚,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然后又说道;“你真是发贱,人家要说的话也与你没关系,你瞎操什么心。”

    很显然,蚌娘娘巴不得接下来怀玉和尚说出来的话与她有关,倒是晋元却觉得怀玉大和尚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像个得道高僧的做派,还算不错,这时候那个空寂和尚开口鼓励怀玉道;“你我乃出家之人,早就抛却了儿女私情,没了家庭,没了眷恋,断了七情六欲,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听到空寂的劝慰,怀玉大和尚长叹一口气;“哎,果真如师兄所言却也不错,只可惜,我这份心情,既不是儿女之情,也不是眷恋之情,只是个惦念,只是个想知道她的音讯,只是个有些依依不舍,罢了,事已至此,此番往生,我若是不得超生,却也还是一块心病,那就还是托付给师兄吧!”

    听到这里,空寂点头,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晋元和蚌娘娘也点头,再看怀玉大和尚,突然抬手,指着东边,然后又放下,这样重复了三遍,才开口对空寂说道;“师兄,此事说来也是师弟的一个业果,其中根源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就不说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个同门师姐!”

    怀玉大和尚的话刚刚说到这里,晋元却猛然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颤,他身不由己扭头回身,却发现蚌娘娘已经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泪流满面,晋元愕然,蚌娘娘却不管晋元的心情,抱着他的后背痛哭起来。

    晋元正感觉无可奈何之时,却听身前和身后同时出现了两个说话的声音,身前的声音是怀玉大和尚传过来的;“那日分别,我把他送到大江之中,他在我怀中咬出来怀玉两个字,到现在一百年之期刚好到了,她的苦修渡劫之期也过去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仅遵师言,一心向善,苦修佛果,兼济天下穷苦百姓,好啦,说到这里,我不能接着再说下去了,我只求师兄看到她以后,告诉她一句话,我心里有她,我们佛国再见。”

    怀玉和尚说完这句话,扭身就要朝那个倒地不起的年轻女人身边走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空寂和尚一把给拽住了,然后说道;“师弟且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且问你,你所托付之人姓氏名谁,现在何方?”

    听到空寂和尚的追问,怀玉和尚说道;“她叫蚌娘娘,居住在大江里,如果相遇,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往生的地方,不然的话,依着她的心性我怕她惹出滔天祸端,白白辜负了她近千年,这也是我这一百年来没有找他的直接原因。”

    空寂听到这里,这才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疑惑地接着问道;“倘若我去找他,他若问我有何凭证怎么办?”

    怀玉摇头说道;“她是不会管你要什么凭证的,到时候你只要说出是又傻又呆的小和尚说的话,她就信了,假如她怀疑你有什么企图,你只要悄悄对她说出,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总是嫌弃那个傻小和尚身上有汗馊之味儿,到那时候,她自然就会相信你了。”

    怀玉和尚刚刚说完,空寂和尚又要张嘴说话,却不料那个倒地年轻女人的哼叫之声传到了他们耳边,这却提醒了怀玉和尚,就听他立刻很急促地说道;“我还要麻烦师兄一件事情,待到我气绝身亡之后,烦请师兄把我这身臭皮囊就地火化,免得节外生枝。”

    怀玉和尚说完这句话以后,再也不和空寂和尚说话了,而是大步走到那个年轻女人面前,双手合十,盘膝而坐,对空遥拜,然后看看躺在地上大声呼痛的年轻女人刚要说话。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晋元发觉身后动了一下,他急忙回头,却发现蚌娘娘不见了,晋元不愿意错过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急忙又朝前看去,奇怪的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怀玉和空寂两个和尚,而是看到从路东边过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要饭之人。

    在看这个要饭之人,身材短小,长着一张儿童版的面孔,他衣不蔽体,满面尘土,乱糟糟一头长发,上面却戴顶露着窟窿的破草帽,左手拄着打狗棍子,右手端着一个没有碗边子的半截黄色要饭碗,别看他走路磨磨蹭蹭,东倒西歪,可是,说话之间就到了怀玉身边,就在怀玉张口要对那个年轻女人说话之时,喘喘嘘嘘,口齿不清地说道;“这位大和尚、尚,我已经三、三天没有要到饭吃了,眼看着就要倒、倒毙在路旁,你可有干粮给我一个,怕是比你念经诵文要强很多!”

第三九九章

    听了要饭之人的话语,大和尚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上总有饿殍倒地,不过我看到了却不能不管,那就请二位使者稍候片刻!”

    说完这句奇怪的话,晋元就见怀玉大和尚身体抖了抖,然后伸出胳膊递给那个要饭之人说道;“我给你一滴血,你喝下去后,半个月不用吃饭,可也不会饿死,喝完我这滴血后,你赶快朝西走,到了那里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留下你了。”

    怀玉和尚说完话,自己把胳膊送到嘴边,咬破了胳膊,待到被咬破的胳膊流出来鲜红的血液之后,就把胳膊伸到了要饭之人的嘴边上,要饭之人既没有客气,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张开嘴就把怀玉胳膊里淌出来的鲜血喝了进去,然后,连个谢字都没有说,拄着打狗棍朝西走去,很快那个要饭之人就从晋元的视线里消失了,这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后背一震,立刻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蚌娘娘正满面泪痕地盯着前面的怀玉大和尚。

    晋元顾不得寻思别的,又把目光投向了怀玉大和尚,这时候,他却听到怀玉大和尚轻轻说了句;“有劳了!”

    接着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等到空寂和尚走过去的时候,却见怀玉和尚已经气绝身亡了,这时候,那个倒地的年轻女人,一声大叫,接着传来了一个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晋元见此,拔腿就要走过去,却被身后的蚌娘娘一把拽住,轻声说道;“你过去就回不来了,你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动弹,我去去就来。”

    话音落,蚌娘娘不见了,呆立在哪里的晋元正觉前奇怪,却见眼前突然刮起一阵旋风,那阵旋风刮得很蹊跷,先是一点点毫无生息地从地上升起来,然后悄然朝怀玉和尚移动。

    这时,空寂和尚正在双手合十,闭眼坐在怀玉和尚对面,口中诵读往生经,而那个年轻女人已经剪断脐带,怀中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水桶也不要了,急忙朝村落里走去。

    那股旋风似乎和温柔,虽然围着两个大和尚旋转,却是一点也不猛烈,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空寂大和尚念完了往生经,从怀玉对面站立起来,喃喃自语道;“师弟莫怪,我去敛些干柴,就地化了你的前世皮囊,免得招惹是非。”

    空寂大和尚说完这句话,径直朝蒿草深处走去,等到他的身影淹没在蒿草之中的时候,那股旋风突然猛烈起来,把依然盘膝而坐的怀玉大和尚刮了起来,那股旋风越刮越猛烈,直到把怀玉和尚刮到了半空中。

    此时正在拾捡干柴的空寂大和尚,看到怀玉大和尚被一股旋风刮到半空中,立刻双手合十,高声念道;“啊咪嘛訇!”

    然后伸手一指,高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卷走我师弟?”

    空寂和尚的这声喝令,如同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惊雷,轰地一声,挡住了那股旋风的去路。站在边上的晋元,这时候听到半空中传来了蚌娘娘的声音;“空寂大师,我是蚌娘娘,我要把师弟的皮囊运回到我的水晶宫里,妥善保管起来,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再者说,你和师弟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埋怨的话我就不说了,十年后,我们在这里相见!”

    空中的声音刚刚消失,就见正在伸手作法,企图阻挡那阵旋风刮走怀玉和尚的空寂大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接着高声说了句;“你现出身形,让给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蚌娘娘?”

    随着空寂大师的话语声音,空中漂浮起来的怀玉大和尚打坐的身体,立刻停止了飘动,瞬间蚌娘娘现身空中,空寂大师看到蚌娘娘之后,立刻点头,然后双掌齐发,说了句;“好一个有情有义的蚌娘娘,我助你一臂之力。”

    空寂大师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半空中立刻卷起一股龙卷风,瞬间怀玉和尚的身体没了踪影,紧接着,空寂大师又高喊了一句;“呔,师弟一路走好,我们十年后再见。”

    随着空寂大师后面的话声,晋元又感觉眼前狂风大作,似乎也要把他吹走,晋元正慌乱间,却见空寂和尚朝他走了过来,虽然和他擦肩而过,却没有看到他,空寂大和尚走后,晋元感觉风消了,立刻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仍然站在大江上面,眼前的月光已经暗淡了许多,看似要到黎明时分了。

    晋元站在江面上,正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忽见对面一对彩蝶,一会紧紧贴在一起,似乎变成了一只彩蝶,一会儿又缠缠绵绵,上下翻飞,过了一会儿,就见一只大一些的彩蝶托起较小一点的彩蝶,贴着水面如同蜻蜓点水,掠起晶莹剔透的水滴。

    这两只彩蝶在江面上翩翩起舞,似乎在庆贺什么,又似乎在诉说什么,弄得晋元一头雾水,心想,夜间哪里来的彩蝶,一般的蝴蝶飞到江边上轻轻点水却是常见,似这种夜半三更地在大江里看到这种情景,应该是奇遇吧。

    晋元正觉得奇异之时,耳边却响起了如泣如诉的话语声;“呆小和尚,傻小和尚,一百年来,我日思夜想,今日总算把你接了回来,我且问你,你为何如此胆小,对我的思恋之情为何不敢说出来?”

    哪里来的话语声,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那个小和尚为何不说话呢,真是的,就在这时候,他却口不应心地说道;“你在和谁说话,是和我吗?”

    那个声音立刻诉说道;“不是你,还有谁,你个傻和尚,直到现在你才算承认了,你看到那对翩翩起舞的彩蝶没有,他们尚且知道依依不舍,不离不弃,你却为何呆傻到如此地步。”

    “彩蝶,你是说刚才在我眼前纷飞的那对彩蝶,我还想问你呢,那对彩蝶是从哪里来的?”

    晋元无法回答刚才的话,只好找个话岔了过去,还好,那个声音并没有追究他,而是倏地又飘来一个声音;“小和尚,我们再也不分离了,你说对吗!”

    晋元立刻回答道;“是的,我们为何要分离呢!”

    “好吧,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领着你去看一看,你为何把你的前世忘记得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又发现自己十分诡异地站在水面上,不要说衣襟不湿,就连脚上穿的鞋都没有湿,晋元十分诧异,却又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情,就在这时候,他低头无意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哇,还是那身灰旧的袈裟,难道自己真就是那个小和尚不成。

    眼瞧着自己的这身和尚服,又听到刚才那个声音要领他去看看他为何把前世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晋元只有惊讶,在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就在晋元不知道自己是说行还是不行,也没等晋元说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忘记前世的时候,他就感觉眼前的水面泛起了涟漪,那圈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

    晋元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的时候,涟漪里突然冒出来一团浓雾,那团浓雾开始的时候遮挡住了一切,让晋元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不到片刻,那团浓雾又变得稀薄起来,晋元的眼前出现了阴曹地府四个大字,难道说自己到了阴间,那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晋元正在胡乱猜疑的时候,眼看着前面飘飘荡荡地过来一个人,晋元看着这个人觉得十分面熟,仔细再一看,不是那个小和尚又是谁呢,他来干什么,看那样子,他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疑惑中,晋元看到那个小和尚行色匆匆,一个劲朝前赶路,他的两边跟着两个细长身材,穿着一身青衣服,面色黝黑,耷拉着长舌头,手中拿着锁链子的家伙,就听这两个人边走边说道;“这个和尚来头不小,我们锁不住他,也不知道一会儿到了阎罗殿里,阎王爷会怎样对待他!”

    晋元接着又听一个声音说道;“甚是奇怪,这个和尚三年前就应该死了,我看了他的阳寿是一百二十七岁,不知道为何,阎王要推迟三年才让我们来拘拿他。”

    另一个声音立刻说道;“你真是越干越糊涂,你也不想想,我们奉了阎王爷的命令来拘拿他去阎罗殿报道,却是拘拿不住他,这是他愿意跟着我们走,他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去阎罗殿,怕是阎王爷拿他也没有办法,依我之见,别说推辞三年才来拘拿他,就是将来是怎么回事情,都不好说!”

    “那要是依你之见,难不成他在阎王殿里走一圈,我们还会把他放了不成?”

    “你说错了,老白,依我之见他能不能到阎罗殿还很不好说,你看他飘飘荡荡,像似个死人,身边却有六丁六甲护持,你说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好说吗!”

    听到这里,晋元总算分辨出来,刚才说话声音有些鼾声憨气的是黑无常,另一个声音比较刺耳的一定是白无常,按理说,黑白无常来捉拿人去阎罗殿都是服色鲜明,便于区分,这两个无常却为何都穿着青衣服呢?

第四〇〇章

    不知为何,晋元的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就好像他早就见过无常似的,不过,听黑白无常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变故,晋元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要跟着两个无常还有那个叫怀玉的和尚去什么阎罗殿。

    飘飘荡荡,怀玉和尚如此,那两个从阎王那里来的索命无常也是那样,就连晋元自己,也都觉得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飘荡,四周阴风阵阵,不时传来鬼哭狼嚎声,还有桀桀的怪笑之声。

    这是在哪里,晋元看不清,四周飘荡着的犹如黑烟,他只能是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的三个黑影,透过黑烟里的身形勉强分辨出怀玉和尚和那两个索命鬼,晋元迷迷瞪瞪跟着飘荡,猛然间,前面似乎有了一些光亮,不过,当他细看之时才发现闪出来的竟然是一串只有米粒大小的微红色的光亮。

    晋元顺着这串光亮接着朝前走,远远望去,在离地面不到一丈高的地方挂着一串芝麻灯,这串芝麻灯很是特别,一会儿闪亮,一会儿又暗了下去,晋元不由得暗自琢磨这是到了哪里,为何处处透着诡异。

    这时候,他看到前面闪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后面的影子,似乎应该是怀玉大和尚,晋元刚想找找看,他身边的两个索命无常去了哪里,就在这时,他分明看到,怀玉大和尚的身边闪过两条黑影,朝前面飘了过去,紧接着他听到怀玉大和尚特有的憨厚之声;“装神弄鬼的,跟着我干什么,我要是不想来,你们跟着也是无用。”

    走在前面的怀玉大和尚刚刚嘟哝完,却见前面的那串芝麻灯突然亮了起来,很耀眼,发出的光亮有些夺目,晋元朝着光亮望过去,这才发现前面是一处庄子,芝麻灯下面挑着一个类似于茶寮的幌子,上面写着三个黑黝黝的大字孟婆庄,而怀玉和尚正站在那块幌子下面,打量着那三个字。

    这时候,让晋元感觉十分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那串芝麻灯在怀玉大和尚的注视下,突然一闪,发出一道强光,接着就息灭了,晋元立刻感觉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黑,而是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的那种黑,就好像一个人被一层层的黑雾包裹起来,接着又用黑布死死缠上了眼睛那样。

    晋元感觉透不过气来,他开始拼命挣扎,就在他挣扎的过程中,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番景致,那种包裹人的黑雾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黄沙遍地,延延绵绵没有尽头,晋元感觉自己好像行走在黄沙之中,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四周的黄沙就要淹没天他的脖颈,霎时,晋元感觉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

    于是乎,晋元开始拼命挣扎,他手刨脚蹬,胡乱翻滚,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腾空一跃,倏忽间来到了怀玉大和尚的背后,真是巧得很,他还没有站稳,就听怀玉大和尚高声说道;“彼有死境,魂之归路,足八百里,无花无叶,黄沙遍地,延绵流潋,故名黄泉。内有妖,名孟婆氏,皆为女身,多智善谋,具殊色,好食鬼,善烹汤。”

    晋元听到怀玉大和尚不明不白的言语,不由得暗自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自己究竟来到了哪里,莫非自己是?他刚刚想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分辨,却听怀玉大和尚口气一转,声若洪钟,一字一顿道;“孟婆汤,以八泪为引,历久方成,异香可通九霄,凡鬼饮之,前事皆不复记。然为爱坚守,可让八百里黄泉,盛开彼岸花千里,即使花开叶落,相见无期,也唯愿此情不灭,此生不悔。”

    怀玉大和尚的话语,铿锵有力,声震九霄,站在他身后的晋元感觉他每吐出一个字自己就会震颤一下,就在怀玉大和尚的话音刚刚落下,倏忽间,晋元感觉眼前一亮,那串芝麻灯突然间又亮了,接着从庄子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老婆婆,就见这个老婆婆,弓腰驼背,脸面朝下,一身宽大的红色衣服,散着裤腿,看不清他的身高,只是在她来到怀玉大和尚面前时突然抬了一下头,晋元才看到这个老婆婆紫面鸡皮,瞪着一双足有铜铃铛大小的双眼。

    不过,等到晋元细看之时才发现,从老婆婆的眼睛里冒出来的不是凶光,而是犹如流水一般亮晶晶的水波一样的晶莹剔透的光亮,晋元正自纳闷,却听已经弯腰低头走到怀玉大和尚面前的老婆婆故意板着嗓子,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这个和尚甚是奇怪,甚是不明事理,上次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能经过我孟婆庄,这儿没有你可走的路,你听明白没有,刚才那两个索命无常刚刚被我给赶跑,你现在转身回去吧,你那副臭皮囊还留在水晶宫里,你回去即可起来重新讲经说法,接着修行了,你听懂没有?”

    老婆婆的话说完了,再次抬头看着怀玉大和尚,不过这次晋元从怀玉身后却看到,老婆婆那双足有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满是慈爱之光,他以为怀玉大和尚一定会感谢眼前这位看似诡异,凶恶的之人,实则满是慈祥关爱的老婆婆,却不料,就在老婆婆说完话之后,怀玉大和尚却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接着就像念诵经文那样,开始缓缓地,却是用至情至理,挚爱至性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给了我一滴血,以爱为名,以忘结束。思之不见,佳人不还,江东之畔,埋吾相思。”

    怀玉大和尚缓缓地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得身后的晋元鼻子发酸,说得前面的老婆婆声音哽咽着问道;“你,你个傻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芝麻灯闪闪烁烁,诡诡异异,就在怀玉大和尚说完那番话之后,让晋元没有料到的一幕又发生了,怀玉大和尚的话音刚落,挂在孟婆庄幌子上的那串芝麻灯立刻上下飞舞了一圈,紧接着又围着怀玉大和尚的头顶飞舞起来。

    再看怀玉大和尚,看到那串芝麻灯围着自己的头顶飞舞,轻声说了一句;“善哉,善哉!难道孟婆婆还要让这串指路灯,把我送回阳间不成?”

    “我们都有思念却不能相见的人,没有岁岁常相见,但却,惟愿他好!”

    怀玉大和尚刚刚说完,他对面却响起了一个姑娘般的声音,这个声音是谁说出来的,刚才那个被怀玉大和尚称呼为孟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苍凉,却不像这个声音,一听就是只有姑娘才能说出来的悠悠思恋之情,话语里,字里行间,分明都透露出思念和关心还有深深的眷恋。

    听到这个声音,晋元决定循着声音找一找,不过,他找来找去却并没有找到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那个老婆婆依然是弓着腰,脸朝下站在那里,不过,晋元却发现,怀玉大和尚听到这个声音,不但不感觉奇怪,似乎还觉得十分正常,不,也不应该说是正常,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怀玉大和尚早就知道这个声音一定会出现,于是,就听他说道;“我是你头顶的云,是你耳畔的风,是你涉过潮来潮去,是你眼中烂漫山花,亦是你行过的万里山河,此刻,我亦在你眼中,你亲手所植八百里曼殊沙华,每一株,都是我,我又怎能忘记,我又怎能不牵挂,只是这苦海无边,偏要佛法来渡才行,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呀!”

    “你、你、你说什么!难道你是为佛法而来,难道是你甘愿受这轮回之苦,可是,你知道吗,轮回路迷迷茫茫,稍有不慎你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狱中,你知道吗,稍有不慎,你就会前功尽失沦入无休无止的劫难之中,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姑娘的声音透着凄凉和无奈,当然,更多的是关爱和牵挂,晋元这次注意到了,说话的声音似乎就来自那个脸面低垂看地的孟婆哪里。

    这让晋元感觉十分奇怪,正在奇怪之中的晋元,却又听到怀玉大和尚似乎有些悔意的声音,就听他迟疑着说道;“这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数,人人都说佛法无边,可是又有谁看到过佛法是什么样子,到底是怎么个无边法,我只不过是听天命,而尽人事罢了,也许,你老人家认为我怀玉和尚是这黄泉之中,不该存在的人,也许,你老人家认为我不知道也不知该如何离开这八百里黄泉,也许,你老人家不知道我是自愿跟着那两个索命无常来的,我是看那个年轻女子等我等的十分痛苦,甚至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你应该让我也替她想想,如果我不往生,我不从她肚子里走一遭,她也许就是我的替死鬼,就在那一刻,就在我突然起了犹豫和后悔的想法的那一刻,也就是在那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那两个无常索命鬼,已经把锁链子套在了那个可怜的年轻女人的脖子上。

第四〇一章

    一串芝麻灯闪闪烁烁,孟婆庄三个字时有时无,四周黑漆漆,阴森森,两人毛骨悚然,不过,晋元看怀玉大和尚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一样,没有丝毫的生疏之感,一切都显得那么随意。

    这时候,正在说话的怀玉和尚不知为何停下来,打量了一番四周,然后才又轻声说道;“婆婆您想,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我而亡吗,真要是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个一心向善,慈悲为怀的向佛之人吗,我岂不是和自私自利,只是一心为自己打算,为一己私利而蝇蝇苟苟之人有何区别呢,真要是那样的话,想必我来到这里,怕是也要经过第三层桥,被众恶鬼退下污浊的波涛中,被铜蛇铁狗狂咬,受尽千般刑法,万般折磨后,堕入阿鼻地狱,是也不是!”

    唉、思来想去,我的阿婆大人,唉、算啦,多说无益。”

    说到这里,晋元却见怀玉大和尚上前一步,似要搀扶他对面的孟婆,却被孟婆陀螺般躲闪过去,紧接着,始终弯腰俯身看地的孟婆猛然间抬头,然后伸直了腰身,晋元这才惊讶地看到,孟婆变成了一个杨柳细腰,婀娜多姿,身穿一袭白纱裙,脸上蒙着纱巾,长发飘飘,肌肤白皙,伸手间可见其手指如嫩玉般细嫩,一双凤目正脉脉地看着怀玉大和尚。

    晋元惊讶,晋元不解,晋元浮想联翩,然而,晋元还来不及多想,就被眼前惊人的发现吸住了眼球,因为他看到,怀玉大和尚对弓腰驼背、紫颜鸡皮的老太婆,瞬间变成了美丽的大姑娘时不但没有惊讶,似乎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而是平静地说道;“你给了我一滴血渡了我的痴,你又在这里等了我三百年,成全了自己的执,可以说,我们是彼此的摆渡人,我们都应该无怨无悔。”

    “你错了,我无恨,我和你曾祖我们都无恨,我们经常提到你,是因为你是我们留在世上的唯一传人,既然你执谜不悟,我也是无可奈何,想那阎王看到你没有去他那里报道,再加上两个无常鬼地添油加醋,他一定会以为我是徇私枉法,故意把你打发回了阳间,说不定他一会儿就会过来兴师问罪,所以,我必须把你请进我的孟婆庄,到了庄子上,如果那个该死的阎王没有来,你就只有一道关卡可过,过了那道关卡也许十年后你就不用再来这里了,如果那个该死的可恨的阎罗王此刻就坐在庄子里等着你,那你就有三道关卡要过,如果你能够闯过这三道关卡,十年后你也不用再来了,到那时我就会让阎王在生死簿子上消去你的名字,让你永远也不参加轮回。”

    晋元听到对面的美丽姑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他正准备看看怀玉大和尚是如何表态的时候,却发现怀玉和尚只是站在哪里一声都不吭。

    这时候,就见对面的姑娘挥了挥手,转瞬间又成了刚刚见到时的模样,弓腰驼背,脸面朝地转身朝庄子里走去,怀玉大和尚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紧随其后,晋元正想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地跟着怀玉大和尚朝孟婆庄走去。

    孟庄似乎不是很大,晋元只是在道路上看到了两排精致的房舍,似乎和他见到过的所有房舍都不同,那些房舍几乎都是白色的圆顶,窗户和门却又都是黑色的。

    晋元正感觉奇怪之时,却听到了打招呼的声音;“孟婆婆,您回来啦,快请进!”

    闻声,晋元扭过头朝前看,这才发现,孟婆领着怀玉大和尚已经到了一座巨大的房屋面前,这座房子十分高大,墙壁好像是用汉白玉砌成的,门窗也都是汉白玉的,大门下面有三级汉白玉的台阶,台阶下站着一个身穿白纱衣,腰缠白色飘带的中年妇女,刚才那句话就是她说出来的,晋元紧贴着怀玉大和尚的后背站在哪里,正想自己会不会被她拦住,却不料,他竟然跟着怀玉大和尚大模大样地上了台阶,迎面那扇高大的白玉大门自动开启,晋元跟着怀玉大和尚走进了屋子里,那个中年女人竟然没有拦截他。

    走进大门,晋元又看到二门前站着两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童子,分列二门两侧,等到孟婆走到二门面前时,两个童子一起上前,口中称呼道;“恭迎婆婆!

    紧接着上前打开二门,这次晋元毫不犹豫地跟着怀玉大和尚走了进去,刚走进屋子里,晋元一下子呆住了,就见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站立当场,目不暇接地看了起来,哇,这间屋子实在是太白了,不仅仅是白,还有那个深邃的穹顶,让他看不到里面,仿佛穹顶里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令人不敢仰视。

    晋元正呆立着要好好看看那个穹顶,不知为何,一股力量又把他拉到了怀玉大和尚的身后,没办法,他只好又回到了怀玉身后,观察起整间屋子来,目光所及之处,他先是有一种炫目的感觉,接着就是目光不够用的感觉,就见四面墙壁上不再是单一耀眼的纯白色,而是多种颜色搭配,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细看之下,他才分辨出来,东面的墙壁为暗青色的大理石,上面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青龙的身上骑着一个兽身人面的全身火红的神祗,晋元虽然认不出这个神祗姓氏名谁,却也看着眼熟。

    晋元又朝边上看去,却见西面的墙壁好像是一整块白玉,上面雕刻着一只微风凛凛的白虎,栩栩如真,不过,让晋元大为不解的是,那只白色老虎的背上骑着一个左耳有蛇蠕动的神祗,这个神祗是谁他也不认得,他正在诧异之时,却发现那只白色老虎要从墙壁上跳下。

    晋元以为那只白色老虎会从那道墙壁上跳下来,所以慌忙间一扭头,目光移到了南面的墙壁上,他这一看不打紧,却见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一道朱红色的墙壁,这种红色鲜艳欲滴,在朱红色的映衬下,尽然出现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凰,不过,这只展翅高飞的金凤凰前面却挡着一道珠玉做成的帘子子,晋元细看之下,觉得若是没有那道珠玉帘子挡着,金凤凰一定会飞起来,因为,就在他仔细观看之时,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只金凤凰煽动起了翅膀,让满屋子都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好奇心驱使晋元把目光重新对准了那道白色的墙壁上,却见那只老虎并没有跳下来,而是把头朝向了北面的墙上作出张嘴怒吼的样子,于是,晋元也把目光朝向了北面,却原来北面的墙壁竟然是乌黑的颜色,墙壁上一只青色的龟身蛇头的神兽也正盯着那只白虎呲牙咧嘴的看着。

    晋元正觉得怪异之时,猛然间抬头,却发现怀玉和尚对面的一张宽大的黑色案台后面,端坐着一个王者。

    晋元细看此人,就见他头戴一顶青色的高高隆起的王冠,王冠前面垂下一排白晶晶的珠帘,那排珠帘似乎已经遮挡住了这位王者的半张脸,王冠两面飘着黄色的长带子,他的身上穿一件宽大的青色蟒袍,蟒袍上九条蟒头缠绕在一起,似乎在抢夺着一个叫喊着的活人。

    再看这个非同凡响的王者,晋元发现这个人无论是张嘴还是闭嘴,那排牙齿总是露在外面,四四方方的一张大红脸,眼珠子和他刚才看到的孟婆一个样子,宛如铜铃,不过,这位看着像个王者的人,最显著的特点却是身材魁梧,不怒自威,坐在几案后面端的是威风八面。

    没有人给晋元介绍,也没有人和站立在晋元前面的怀玉和尚说话打招呼,晋元暗想,这个人大约就是孟婆刚才提到的阎王了,看样子,怀玉和尚要有三道关卡要闯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像似自语,又像是问话;“不知十殿阎罗到我这小小的孟家庄有何贵干?”

    声音过后,晋元看到方才还是老态龙钟,紫面鸡皮的老婆婆又变成了一个身穿素纱衣的大美女,不、不、不应该说是变出来的,而应当认为人家本来就是面容姣好,宛若处子,走起路来犹如随风招展的杨柳般的绝世美女,而这位突然出现的大美女在那身素纱衣的映衬下,又多了三分楚楚动人的模样。

    不知是美女变成的孟婆还是那个孟婆变成了美女,总之,这就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紧接着晋元又观察到,面对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大美女竟然没有人感觉惊讶,也没有人说点啥,问些啥,真是咄咄怪事。

    再看那个美女,说完话以后,紧挨着十殿阎罗也坐在了那个青色的巨大几案后面,十殿阎王侧目看了一眼那个美女,惹得王冠上的珠帘来回晃动。

第四〇二章

    十殿阎罗看美女的眼色有似乎有一些别的色彩,不过,那个美女却是正襟危坐,对身边的阎罗根本就不假以颜色,十殿阎罗好像没有在乎这些,也许是为了说话方便,那个十殿阎罗竟然伸手拨开面前晃动的珠帘,歪过头对刚刚坐下的美女轻声问道;“对面的和尚可是这黄泉路上的不速之客?”

    不等怀玉和尚说话,十殿阎罗边上坐着的那个美女却抢先回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很显然,那个大美女在袒护怀玉大和尚,那样子好像怕那个十殿阎罗对怀玉和尚不利,不过,面对美女明显倾向于怀玉大和尚,用那种近乎挑衅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那个威风凛凛的十殿阎罗不但没有责备美女的意思,而且还顺着她刚才话语中的语气说道;“是啊,是和不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像是十殿阎罗的自哎自叹,美女没有搭腔,十殿阎罗却一改威严的做派,用十分和蔼的语气对怀玉和尚说道;“真是有些慢怠,有客自远方来,应该是不亦乐乎才对,大和尚,你请坐?”

    十殿阎罗的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怀玉大和尚却是坦然得很,就见他抖了抖袈裟的袖子,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然后才说道;“如此说来,贫僧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怀玉和尚的话音落,屁股也坐到了身后的那把紫色的椅子上,这倒让晋元吓了一跳,大和尚坐下了,自己站在他身后,一定会暴露的,怎么办,躲到那里去,就在晋元感到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之时,不知为何,晋元感觉双腿一软,立马坐到了大和尚坐着的椅子后面,还好,屋子里的人似乎没有都注意到他。

    晋元刚坐下,就听对面的十殿阎罗开口问道;“你是怀玉大和尚?”

    坐在椅子上的怀玉,闻听后,双手合十,眼观手,手观心,应答道;“阎罗高抬在下了,贫僧正是怀玉。”

    “可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不知为何,十殿阎罗竟然是如此客气,这让坐在椅子后面的晋元连连称奇,这时,他听到怀玉的话语;“阎罗请讲,贫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请问大和尚,我连着三年派索命无常去拘拿你,你为何能够轻松躲过呢,请问是佛法帮助了你还是我们这里有人提前给你通风报信,又把你给藏了起来,让索命无常找不到你?”

    听了十殿阎罗的询问,晋元这才知道,原来阎王爷三年前就派无常鬼来捉拿怀玉大和尚了,按理说谁又能够躲过索命无常的呢,真是奇了怪了!

    晋元当然好奇,不仅仅是好奇,还有吃惊,于是,他急切地盼望怀玉大和尚快一些开口回答,不过,坐在他前面椅子上的怀玉和尚似乎并不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双手合十,诵起了佛经,没有人打扰他,十殿阎罗和那个美女也都十分安静地听着怀玉大和尚诵经,直到怀玉大和尚诵完经,才又接着说道;“十殿阎罗所问极是,想我一个**凡胎,如何能够躲得过去呢,只不过我听说有过这样一段话,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你客气什么,还不快说!”这是美女说出来的话。

    “大和尚尽管说来,直言无妨!”这是十殿阎罗混厚的声音,晋元分辨的真真切切。

    这时候就听怀玉大和尚慢慢说道;“夫行人欲度生死大海,登涅彼岸者,必须了达妄惑之本,善知至道出要。妄惑之本,是即意之实际。至道出要,所谓反照心源。识之实际即是正因佛性,反照心源即了因也。而此二因,摄一切法罄无不尽也!”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晋元听不懂,他正担心对面的十殿阎罗也因为听不懂他说的话而怪罪于怀玉大和尚,却不料,他的担心还没有放下,却听对面的十殿阎罗接过来说道;“说地在理,却还是透着三分牵强,你想追求清静,用生是空,死也是空,来说明这个问题,似乎还不够圆满,也同样还有很多漏洞,须知,我派去的无常是不会管你是空还是虚的!”

    很显然,十殿阎罗并不同意怀玉大和尚刚才的回答,晋元正在暗暗担心,却听怀玉大和尚又念念有词道;“譬如清净虚空之中,圆满日光湛然而照然此空之与日,非即非离非住非不住。而日善作破暗良缘,显空之要,虽复灭暗显空。空无损益,理实无损事以推之。

    正所谓,暗蔽永除,性乃无增,空界所含万象皆现。而此虚空性虽清净,若无日光则有暗起,非以虚空空故自能除暗,暗若除者必假日光,日若无空无光,无照空,若无日暗不自除。”

    这都说的是啥呀,难怪刚才人家十殿阎罗不认可你说的话,你现在说出来的话岂不是比刚才还晦涩难懂,晋元正在心中评论着,却不料迎面听到了一声喝彩;“大和尚说得好,讲得透,入木三分,真就是你说的那样,然此暗性无来无去,日之体相亦不生灭,但有日照空,则乾坤洞晓。以智慧日照心性空,亦复如是,如日非即空,亦不离虚空。若日即是空虚空何能照,若日离于空,则不应依空而有照。”

    难道这是对面挨着十殿阎罗坐着的那个大美女说出来的话,看样子,这个大美女还真不简单,晋元刚想到这里,心头砰地一跳,立刻醒悟到,按着大美女的说法,以智慧日照心性空,岂不是大美女就是孟婆婆,孟婆婆就是大美女呀,难怪十殿阎罗和怀玉大和尚都不惊讶。

    晋元正在为自己灵光顿开,想清楚了一件事情而高兴的时候,却又听到了十殿阎罗那个混厚的声音;“如此说来,我也只好认同,慧日亦如是,非即心性空,非离心性空,若即心性空,则不因修而有照。若离心性空,修亦不能照,如日非住空亦非不住空,以不住空故能照一切空,非不住空故终不堕于空,慧日亦如是。”

    嘿,真是怪哉、奇哉,虽然晋元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过,当他听到十殿阎罗竟然也认可了怀玉大和尚的话,不觉暗自佩服起怀玉大和尚,这时候,他又听到怀玉大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深观心性空不住心性空,能照一切空,非不住空故,虽照一切空慧心。”

    怀玉大和尚仿若念经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间奇异的屋子里,晋元暗中想到,是怀玉高深的佛法说服了对面的十殿阎罗呢,还是十殿阎罗跟那个孟婆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也要网开一面呢。

    就在晋元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了屋子里的寂静,晋元闻声望去,却见东面的那个人面兽身骑着一条苍龙的神祗,驾着他胯下的青龙正遨游在屋子里的穹顶上,紧接着,那条青龙摇首摆尾,整间屋子里,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孟婆,不、不、应该说是美女,大惊失色,一手拽着十点阎罗的衣服,一手指着眼看就要冲出穹顶的青龙和骑在青龙背上的神祗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听到了佛音的呼唤,果真就能够展翅翱翔!”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在这个黑暗的地狱之中,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今日却要冲破牢笼,大展鸿鹄之志了,伙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叽、啾,”又是谁发出的声音,晋元有些迷茫,正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眼看着就要冲出穹顶的青龙和那个神祗,他再看此时的十殿阎罗十分慌乱,在孟婆婆的身边眼看就要栽倒下去,只有坐在他前面的怀玉大和尚无动于衷。

    青龙翱翔,神祗呼叫,随着青龙的飞转,风雨之声越来越大,片刻,在风雨声中传来了唔嗷的龙吟之声,晋元骇然,眼看着十殿阎罗和孟婆已经被刮得栽倒在了地上。

    晋元也很急,他急的原因不是别的,他焦急的是,面前还在端坐着的大和尚,为何无动于衷,为何不在念经或者说法呢,也许听到他念诵的经文之声,那条青龙和青龙背上的神祗就会回到墙壁上。

    晋元情急之下正想上前去推怀玉大和尚,让他接着念经,却不料,屋子里传来一丝声音;“祝融,我且问你,何为鸿鹄之志也?”

    “叽啾,嗷,什么,你是谁,难道你认识我?”循着这个声音,晋元看到盘旋在穹顶上的那条青龙,缓缓下落,甩动龙须,张开大嘴,摇晃着脑袋,紧紧盯着怀玉大和尚,而骑在他后背上的那个神祗,伸手拿起一根龙须,点着怀玉大和尚问道;“和尚,是你在叫我的名字吗?”

    听到神祗的问话,怀玉并没有抬头,他还是保持着双手合十,默诵经文的样子,只是轻声说了句;“不是你,还有谁。”

第四〇三章

    被怀玉和尚叫到名字的那位叫祝融的神祗,听到那声呼唤,驾驭着青龙盘旋下落后,带着很遗憾的口气,问怀玉和尚道;“你唤我何事,难道还想让我感谢你不成,真要是那样的话,我祝融,看在你用佛法超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面子上,答应替你做一件事情,你说吧,不过吗,却不可耽搁我太长的功夫。”

    怀玉和尚照例是看也不看那条青龙和龙背上的那个怪模怪样的神祗,自顾自地说道;“佛法是用来超度亡灵和与佛有缘之人的,你是幽冥界的守护神,如何可以擅离职守呢,我劝你还是各安天命,继续守护在这里吧。”

    怀玉大和尚的这句话,一下子惹怒了狂暴的祝融,他突然从青龙背上飞身下来,叽叽啾啾地叫着,然后呲牙瞪眼地说道;“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省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傻子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呆着。”

    怀玉听到祝融要扭断他的脖子,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说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哪成想祝融听了怀玉和尚的话以后,立刻眉开眼笑道;“大和尚,还是你了解我,我祝融最喜打赌,你说吧,咱们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怀玉却是不急不躁地说道;“很简单,你不是说要扭断我的脖子吗,我们就赌这个,我把脖子伸给你,你要是把他扭断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你要扭不断就要留下来,接着守护这里, 你看怎么样?”

    祝融闻听,立刻叽叽笑道;“好、好、咱们一言为定,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也怕你反悔,我们就请十殿阎罗和那个孟婆婆作证如何?”

    怀玉轻声说了句;“依着你。”

    然后,就抬头,伸起脖子,又轻轻说道;“咱们开始吧!”

    祝融立刻驾驭青龙来到怀玉大和尚的头顶,对着青龙一声吆喝;“缠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给我拧下来!”

    话声落,那条巨大的青龙一点点变细,直到像一条绳子的时候,被盘旋在怀玉和尚头顶上的祝融伸手缠绕到了怀玉的脖子上,接着再看祝融,在把青龙变成的绳子缠绕到怀玉的脖子上的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脚踏地面,头朝穹顶的巨人,他伸出足有簸箕般的大手,用力拽起缠绕在怀玉和尚脖子上的青绳,不过,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的怀玉和尚却是无动于衷。

    那个后变成巨人的祝融神见状,立刻大怒,就听他哇哇乱叫,乱叫过后,双手用力去拧怀玉和尚的脖颈,怀玉和尚还是不吭也不动,看到怀玉和尚根本不理不睬的样子,那个祝融更加暴跳如雷,就见他脖子上的青筋绷起,口中大声喊叫道;“给我用力,快点给我拧断他的脖子。”

    眼看着祝融手中的那条青龙越来越细,怀玉的脖子也是越来越细,这时候,就听孟婆婆也就是那个美女说道;“坏啦,你个不知死活的傻和尚,你的脖子眼看就要断了,还不让他快快松开你。”

    不过,怀玉和尚似乎没有听到孟婆的话语,而是任凭脖子变得细如发丝,这时候,看到怀玉大和尚的脖子已经细到不能在细了,祝融用力旋转了一下那条青龙绳,高叫一声;“下来吧,我的和尚头!”

    倏、轰、砰,连着三声爆响,晋元已经被惊吓得合不拢嘴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喊出来,怀玉和尚快点认输,保住脑袋要紧,而十殿阎罗和孟婆婆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们都以为,这三声爆响过后,怀玉和尚的那颗秃头一定是翻滚着落地了。

    三个旁观者,六只眼睛,一起对着怀玉和尚那颗脑袋看去,不过,让他们十分意外的是,随着倏地一声,祝融手中的那条已经变得如同细麻绳一样的青龙,猛然间膨胀起来,眨眼见又成了一条摇头摆尾的巨龙。

    轰地一声,是重新变成巨龙的那条青龙,扭动身躯,挣脱出祝融抓着他的双手,落地后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声,幸亏屋子里没有一丝尘土,不然的话,整间屋子一定会尘土飞扬,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那声砰地巨响,是祝融神重新跨上龙身,巨龙昂首摆尾,重新飞起来后,撞到穹顶发出的声音,不过,这一声巨响却带着很长的回音,整间屋子也都被震动得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以后,晋元和十殿阎罗还有孟婆婆再看,东面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青龙的身上照样托着那个叫祝融的神祗,只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祝融不是骑在青龙的后背上,而是骑到了青龙的脖子上。

    这时候,众人再看,怀玉大和尚还是双手合十,端坐在椅子上,他那颗烙有两排九颗戒疤的光秃秃的头颅依然长在脖子上,直到这时,十殿阎罗才开口说话;“怀玉大和尚不愧是江流大和尚的得意门徒,果然佛法高深。”

    十殿阎罗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婆婆却急忙起身,摆动着他的杨柳细腰,来到怀玉大和尚面前,伸手摸摸他的脖颈,又抬手摸摸他的头颅,然后才放心地走了回去。

    屋子里,不,应该说是大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就在安静当中,怀玉大和尚开口说话了;“青龙神君和祝融神君你们可能够在此静下心来守护这里吗?”

    就在怀玉大和尚的声音还在屋子里回响之时,却见东面墙上的那条青龙的头颅摆动起来,一张大嘴张张合合,发出嗡嗡地声音道;“果然是佛法无边,没想到在这地狱里你还能施展佛法,我只好听你的喽。”

    青龙的声音刚刚说完,大殿里还在嗡嗡震动之时,又传来叽叽、啾啾之声,骑在青龙脖颈上的祝融神说道;“我早知你是菩萨的再传弟子,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小神知错了。”

    唧唧啾啾的声音过后,大殿里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孟婆婆看着十殿阎罗问道;“阎罗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十殿阎罗闻听孟婆的话,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却附在孟婆耳边说了起来,晋元在怀玉和尚的椅子后面看得真真切切,一时间又觉得煞是奇怪,按理说,怀玉和尚高大的腰身,再加上椅子靠背的遮挡,他是不应该看到对面的十殿阎罗和孟婆的,顶多也就是看看屋顶上和墙壁上的东西,不过,稀奇古怪就出在这里,他竟然能够透过怀玉大和尚和那把椅子靠背看到一切,还好,晋元早就见怪不怪了。

    晋元看得真切,十殿阎罗却说得孟婆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像她刚进来时,面对十殿阎罗冷若冰霜,好像有深仇大恨一般,看到孟婆的表情变了,晋元开始猜测,十殿阎罗刚才说的话,一定是对怀玉大和尚十分有利的,不然,孟婆是不会给十殿阎罗好颜色的。

    果然,晋元眼看着十殿阎罗附在孟婆的耳边说了一会儿,就在孟婆连连点头之际,十殿阎罗把嘴从孟婆的耳边挪开,看着怀玉大和尚轻声说道;“高僧,方才那个祝融之言提醒了我,恕我冒昧,不知道您是伽蓝菩萨的再传弟子,刚才那番话我问得实属浅薄无知,凭着高僧无边的法力,相必是不要说区区两个索命无常,就是鄙人亲自去,也是无济于事,只是,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高僧能否答应?”

    这那里是十殿阎罗在和被拘拿之人在说话,分明就是一个小学生在请教一位高深莫测的大师,或者说是一个做错事情之人,在给对方赔不是,这也转变的太快了,晋元想不明白,却也是十分高兴,不过,让晋元感到震惊的却是怀玉大和尚,他听完了十殿阎罗的话以后,却双手合十说道;“回答十殿阎罗的询问理所应当,贫僧岂敢违背,只是刚才情况紧急,贫僧来不及回答而已。”

    听到这里,晋元连连称赞道,谦虚,真是得道的高僧,丝毫没有拿架子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在晋元还在心中夸奖怀玉大和尚的时候,却又听到怀玉十分客气地接着说道;“刚才,十殿阎罗是要问我是如何躲过这三年的拘拿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故意躲藏,拘拿**凡胎的怀玉,两个无常足矣,岂敢劳烦十殿阎罗,只是,三年前,黑白无常来到我的修身之处时,我正在诵经,还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却不料,他们两个却在我的诵经声中昏昏睡去,以至于错过了捉拿我的时辰,天光大亮,卯日天官连着啼叫了五遍,催促他们速速离去,他们都不醒,没法子,我只好轻轻吹了一口气,把他们送回到了奈何桥边。”

    晋元听到这里,心中暗自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呀,这个怀玉和尚是人还是神哪?

第四〇四章

    纯白色的穹顶,五颜六色的墙壁,让晋元看了就觉得十分不解,孟婆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这也不像一个村庄或者是一个庄子应有的样子呀,不过,就在晋元刚刚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却听怀玉大和尚又有条不紊地说道;“去年,他们两个又来捉拿我,这次我不敢再诵经了,只好等着问他们什么时辰跟他们走,却不料,这两个无常十分有意思,他们争执起来,一个说我还有一个时辰的阳寿,一个说我要到天明时分阳寿才能到头,他们争执不下,最后,只好拿出生死簿子翻找起来。”

    晋元刚刚听到这里,也不知为何,那份心思又用到了这座大殿之上,一不留神他又看起了这座带有白色穹顶的大殿,他越看越觉得这座大殿带着三分神秘,七分怪异,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再看四面墙壁,虽然是五颜六色,也可以称得上是画栋雕梁,宽大的装饰架子上堆满了珍珠玛瑙,金银珠宝,真可谓珠光宝气,华丽无比,不过越是这样,越让晋元感觉阴森恐怖,特别是,晋元看到变化莫测的孟婆婆,再看那个十殿阎罗,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惊胆颤。

    还好,晋元紧接着又自我安慰道,总算是自己可以藏身在怀玉大和尚的身后,不然的话,还真就不知道如何是好。当然了,他听到怀玉的讲述,还是有些恐惧的,不过,他总算能够听下去,虽然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溜号,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能够回过神来,这就让晋元几乎听完了怀玉和尚讲述的整个过程。

    刚才这一阵走神过后,晋元又听到怀玉和尚的话语声;“这两个无常却是认真万分,他们翻开生死簿子以后,翻过一页没看到我的名字,翻过一页又没有我的名字,这时候,晨光微曦,白无常只好问我;‘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我也只好告诉他们,我叫怀玉,襟怀的怀,玉石之玉,他二人听后,又翻了几页,找到了一个叫怀裕的人,不过,那个裕字却是富裕的裕,才刚刚出生三天,还有五十年阳寿。

    他们看到这儿,又问我说,‘你的名字是谁起的,是你爹妈还是别人,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我听了询问,又告诉他们,我原来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做石头,是一起要饭的伙伴们胡乱叫的,我后来的名字是师傅给起的,也是我师姐一口咬出来的,所以,你们在普通人的生死簿子里好像查不到,你们应当去和尚籍的簿子里去查找。

    孰料,我刚刚回答完他们,这两个无常,却不依不饶地问我,我的名字为何是师姐咬出来的,我和师姐是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他们,我和师姐就是那种关系,他在我怀中听师傅讲解经文,然后又在我怀中睡觉,等到我打呼噜的时候,他就咬我。

    听到我的回答,两个无常立刻桀桀笑起来,白无常说道;‘好你个花和尚,死到临头终于说出了实话,这回我要直接把你送到第二层地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剪断,来世让你鳏寡孤独。’

    黑无常立刻纠正道;‘他是出家人,既已皈依了佛门,那就是明知故犯,应当从重处罚,我看应当送他进第八层冰山地狱,来世让他变成猪狗,只有这样才能以儆效尤。’

    两个无常正在争论不休之时,我忍不住在边上告诉他们说,我不会入地狱,因为这是我师傅默许的,听了我的话,两个无常立刻问我,你师傅是谁,我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徒儿不可言师名讳。

    两个无常认为我不老实,而且还很狡诈,就在一旁商量起到底应该把我送入那一层地狱,商量来商量去,他们也没有商量明白,等到他们两个抬头朝外看的时候,屋子里外面已经是霞光满天了,屋子里黑,是因为遮挡着厚厚的黑色窗帘,眼看着外面的情景,他们知道回不去了。

    回不去是什么后果,他们心里很清楚,不但会丢了这么美好的差事,还会成为孤魂野鬼,永远不能超生,看到这种情况,两个无常立刻给我下跪,让我像上次那样,帮帮他们。

    我问他们,你们不是要把我送入地狱吗,为何又让我帮助你们,他们立刻对我说,刚才是他们听错了,再说了空口无凭,你一个人的话不能算数,我说不对,我说的是实话,他们一起回答,他们没听见,只求我再把他们送回去。

    这时候,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世风日下,阎罗殿也不过如此,好吧,我告诉你们吧,我的师姐是只江蚌,她十分有灵性,经常来我们伽蓝寺听师傅讲经说法,这次你们懂了吧,还没等他们回答我,我就对他们吹了一口气,于是,他们就又回到了阎罗殿里。

    今年这一次吗,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那个年轻女人接着受苦遭罪,这才决定投胎往生。

    我说的话,想必十殿阎罗应该能够听清楚了吧!”

    说到这里,怀玉大和尚在后面加上了重重地一句,还没等十殿阎罗接茬说下去,孟婆却抢先说道;“你这个呆和尚,傻和尚,十点阎罗早就不管你的事情了,你可以不用投胎往生了,接着回阳间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声佛号是怀玉大和尚紧接着孟婆婆的话宣出来的,用意可想而知,果然,怀玉大和尚宣完佛号,接着又说道;“不可,不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岂能违背了天数,先恩师曾经给我托过一个梦,他对我说,在我修行的道路上,还有三道关坎儿要过,这才是第一道,还有后面的两度生死往复,我才能够彻底脱离苦海,就请不要再拦截我了。”

    “请等等,此话当真?”

    十殿阎罗立刻发问,怀玉大和尚马上双手合十回答道;“千真万确,非同儿戏,岂能食言!”

    怀玉和尚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十点阎罗却站了起来,对着孟婆说道;“本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至于怀玉和尚的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了。”

    孟婆闻听,立刻也站了起来,弯腰作揖道;“恭送十殿阎罗!”

    十殿阎王摆摆手,忙着说道;“送就不必了,你这里还有客人,我看你还是把客人照顾好了方才妥当!”

    十殿阎罗的话里有话,这一点就连晋元都听出来了,孟婆婆和怀玉大和尚岂有不明白之理,所以,晋元就盯着那个年轻美丽的孟婆婆,看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果然,孟婆婆听到十殿阎罗不让她送,也就没有坚持送,而是目送十殿阎罗走出大殿后,又把脸转向怀玉大和尚问道;“怀玉和尚,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投生到王姓之家,你前世所有的一切就都要统统化为乌有了,你的修为,你的佛法,你的一切,都将不存在了,不但不存在,而且你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假如你在娶妻生子,那就不是一两个轮回的问题,稍有不慎你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我说的这些你都想明白了吗?”

    怀玉和尚依然是双手合十,沉稳地说道;“天数难逃,命中注定,我岂能躲过,俗话说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为何又要躲躲藏藏呢,我宁可坠入万丈深渊,还是请孟婆婆送我过奈何桥吧。”

    怀玉的话声落下,立刻想起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且慢!”

    喂,说话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变了,难道不是那个孟婆在说话吗,难道屋子里又来了别人,晋元疑惑间,仔细朝前看去,哪里还有刚才那个美丽的孟婆婆的影子了,坐在怀玉和尚面前的竟然还是在庄口遇到的孟婆,紫皮鸡面,弓腰驼背,一身猩红的袍子,脸朝地上,正朝怀玉面前一步步走来。

    晋元的心立刻上升到嗓子眼里,在心里不住地催促怀玉大和尚,你快抬头看看,那个丑八怪孟婆婆又来了,我看你下一步怎么办?

    晋元心里急,急得眼睛要朝外面冒火了,可是,怀玉大和尚却不及,他依然是双手合十,闭目养神的模样,眼看着孟婆就要走到怀玉大和尚的面前了,不知为何,却又停了下来,朝着门外面,很艰难地抬起头,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喊道;“孟姜、孟庸、孟戈,你们三个丫头进来吧!”

    “是,婆婆!”

    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大殿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大殿最外面的大门打开了,一整轻盈的脚步声过后,大殿的第二道门又被打开了,晋元在也按捺不住,他偷偷站起来,睁大眼睛朝前看去,哇,三个绝对称得上是美女中的美女,婀娜多姿,迈着舞蹈一样的步伐,轻摆杨柳,软摇杏枝,颤颤巍巍,排成一排,走了进来。

    三个姑娘貌若天仙,走在前面的姑娘瓜子脸,面皮水嫩,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恰似春水涟涟,束腰身,前挺后翘,梳着一条齐腰长的辫子,身材细长。

第四〇五章

    天呐,这到底是哪里,孟婆庄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是带穹顶的宫殿,又是阎王鬼怪,这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怎么偏偏又出来了绝色美女呢,这些个美女刚才在哪里呆着来的?

    晋元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脑子也麻木起来,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姑娘和第三个姑娘紧挨在一起,婀婀娜娜地走了进来,这个姑娘,鹅蛋形脸庞,脸色白里透红,黛眉似远山长,眼睛似一弯碧水,腰身微粗,后面很大,头发高高束起,上面的环佩叮咚作响,进到屋子里眼睛就开始左顾右盼。

    第三个姑娘就更具特色了,长方脸,深眼窝,高鼻梁,黄色的大眼珠子,胯骨很宽,脸色尤为白净,她梳卷发,头上别着两个粉红色的发卡,似乎有些像西域的姑娘,不过晋元又不敢确定。

    三个大美人刚刚走进屋子里,晋元在心中就暗暗思索到,走在最前面的姑娘应该是叫孟姜,因为孟婆婆先喊的是孟姜,所以,她应该走在最前面,跟着他的第二个大美人应该叫孟庸,第三个自然就应该是孟戈了。

    三个大美女走进了大殿,整座大殿顿时有了一丝春光,刚才那种诡异虽然依然还在,毕竟让晋元感到有了一丝丝的人气,不过,晋元还是拿不准,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听孟婆的口气,她们应该是侍女或者丫鬟之类的,不过,看他们的长相和服饰晋元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晋元虽然这么想,内心里却依然是震撼和不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晋元的眼珠子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三个美女,也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评判起三个姑娘地穿着打扮,先是从心里往外赞叹这三个美女的服装各有千秋,却又十分大胆,走在第一位的孟姜姑娘,是一身水粉色的裙子,不过,她这身裙子实在是过于短小了,也就刚到大腿根附近,如果真要是迈开大步前行,说不定就会泄露春光,还好,孟姜姑娘总是很文雅地迈着小碎步步,几寸几寸地朝着他们走过来。

    离孟姜只有一步之遥的叫孟庸的美人,身穿一身嫩绿色的长裙子,裙摆走路的时候,要撩起来,不然很可能会拌到脚上,只不过,裙子的前胸开的过于低下了,以至于把高耸的地方暴露无遗,她每走一步都会有颤巍巍的动态之感。

    跟在最后面的孟戈,身穿一身白色的短衣短裤,那身衣服,似乎有些特别,她跟着前面的两个姑娘每走一步,下面的白色短裤就会朝下面落下去一寸,而这个姑娘似乎并不觉得,或者说好像并没有难为情的感觉,见到这种情况,晋元只好把目光转到了墙壁上。

    就在晋元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忽听道“奉茶”二字,晋元急忙把眼神扭转过来,哇塞,令他无比惊讶地一幕,瞬间惊得他合不上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自己一眨眼的功夫,三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已经把怀玉大和尚团团围住,孟姜抓着怀玉的左胳膊,孟戈抓着怀玉的右胳膊,孟庸双手拿着一只茶盅,弯腰屈身,像似要喂怀玉。

    在看怀玉大和尚,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三位姑娘既然来到我身边,那就先请落座。”

    听到怀玉和尚的话,晋元越发吃惊,难道这个怀玉和尚就不知道避嫌吗,难道他就不怕那个蚌娘娘吗,还有让晋元更吃惊的,明明他眼前只有怀玉坐地一把椅子,这时候为何却突然出现了一张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卧榻呢。

    晋元正自为怀玉和尚担心,却不料,让他更加揪心的一幕又出现了,他见孟姜和孟戈两个姑娘这时候正朝卧榻上拽怀玉和尚,而此时的怀玉大和尚似乎散了架子一般,在两个姑娘地拉扯之下,不自不觉间来到了卧榻之上。

    坏啦,坏啦,晋元正在心中暗叫不妙之时,却见孟姜伸手替怀玉和尚接过了孟庸手中的茶盅,然后很温柔地把茶盅举到了怀玉和尚的嘴边。

    晋元惊呆,暗中想到,看样子怀玉和尚无论佛法多么高深,却也照样是和尚难过美人关,晋元看得惊呆,想的清楚,突然一股异香传到了他的鼻孔之中,晋元抬头送目寻找哪里来的异香,这才发现孟婆婆弓腰低头,把正冒着袅袅香烟的黄色奇南香插入了一个金色的香炉里。

    异香、美女、香茗,环伺着怀玉大和尚,眼看着孟姜手中的茶盅已经贴到了怀玉大和尚的嘴唇上,这时候,大殿里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不忙、不忙,请孟姜姑娘先把茶盅放下,让我猜猜这盅香茗是用什么制成的!”

    听到这个声音,晋元立刻兴奋起来,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大和尚并没有迷失方向,而是顺乎她们的意思,让她们尽情表演一下,然后在应对,这时,就听已经把茶盅贴到怀玉大和尚嘴唇上的孟姜咯咯笑着,轻声呼唤道;“郎君呀,我的郎君呀,喝下这盅茶再猜也不迟!”

    话声未落,笑语盈盈,孟姜抬手,眼看就要把茶盅里的香茗依势倒入怀玉大和尚的口中,却不料突然传来另外一种嬉笑之声;“姐姐,你干什么呀,怎么把这么好的香茗倒入人家的怀中呢!”

    晋元闻听,努力张大眼睛,又用力眨眨眼睛,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刚才,不,应该说是现在,也就眼下,孟姜不是拽着怀玉大和尚,眼看着就要把那盅香茗倒入怀玉大和尚的嘴里了吗,可是,可是,怎么又不是了,为何却是说变就全都变了呢!

    因为晋元眨眼过后,真真切切地看到怀玉大和尚还是端坐在自己眼前的那把椅子上,卧榻上却是三个美女缠绵在一起,孟姜手里的那盅香茗,已经是空空如也,而孟戈高耸的前胸却湿了一大片。

    三个美女还在卧榻上缠绵在一起,嘻嘻哈哈之声不绝于耳,晋元正在疑惑,却听孟婆婆一声干辣的声音传了过来;“三个笨蛋,空有一副臭皮囊,却是一点也不中用,还不快点滚起来。”

    听到孟婆的斥责,三个姑娘慌忙从卧榻上下来,慌乱间忙着整理衣襟和凌乱的头发,然后,怯怯地看着孟婆。

    “你们三个废物,站到大和尚身后去。”

    三个美女听到孟婆的再次吆喝,立刻移步朝怀玉大和尚的身后走去,晋元却吓了一大跳,我该怎么办,三个美女过来了,我岂不是就暴露了吗,这却如何是好,慌乱间他一步挪到了怀玉大和尚的身边。

    此刻,三个美女已经站在了怀玉大和尚的身后,正等着孟婆接下来的命令,不过,孟婆并没有再搭理她们,而是弓腰驼背,走到怀玉大和尚面前,桀桀桀,似哭似笑晋元没有弄明白,直到那个声音过后,晋元才听道;“好你个大和尚,果然有些不可思议之处,我先不管你是佛法无边,还是苦海无边,我且问你,刚才你使用的是什么法术?”

    怀玉依然是双手合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贫僧未曾使用任何法术,也始终坐在这里。”

    “那,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情?”

    孟婆婆穷追不舍,很显然刚才的时候他也没有看明白,这时候却听怀玉大和尚说道;“刚才就是现在,现在就是刚才,贫僧刚刚说过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刚才和现在又有何区别呢!”

    “好你个小和尚,没看出来,你倒是十分能言善辩,算啦,我先不说这件事情,你既然不想喝那盅忘情水,却又为何还要赖在这里,你可以走了,十殿阎罗已经不再管你的事情了。”

    “我还不能走,我现在回去,就是假慈悲,就会害了一条鲜活的人命,我还要留下来,要过奈何桥,要转世投胎。”

    怀玉和尚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孟婆听了他的话,气得半天没有出声,只是低头在地上来回转圈,趁这功夫,晋元不由得想到,看样子这个孟婆婆是一心一意要帮助怀玉和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难道,怀玉和尚就不知道孟婆婆都是为了他好吗?

    这功夫,孟婆婆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在晋元也没有看清楚孟婆婆到底转了几圈的时候,又听孟婆婆用他那特有的干辣之声,用手点着怀玉大和尚说道;“好,好,我拧不过你,我且问你,你说你能猜出来我的这盅香茗是用什么制作而成的,好,我现在让你猜,你要是猜出来了,我立刻、现在、马上就送你过奈何桥,反正为了你,我违反一次阴间的规矩,可也说不得了。”

    看到孟婆婆转了几圈之后,却做出来一个想要通过打赌来解决问题的办法,晋元在心中不由得暗自想到,看样子,孟婆婆就这样送怀玉和尚过奈何桥,却还是要受到干系的,难道说那盅忘情茶水就那么重要吗?

第四〇六章

    忘情茶香忘情水,忘情水泡忘情茶,忘情茶啊忘情茶,真的就能够忘记前情吗,即便忘记了前情,难道就没有今生今世之情吗,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何谓前情,何为多情,何谓忘情,难道说今生今世之情抵不过前情吗,真是让人越想越糊涂,让人越琢磨越不解。

    晋元在想,晋元在苦恼,就在这时候,却听怀玉大和尚依旧用他那低沉,坚毅的声音说道;“请婆婆相信我,我喝不喝你老人家的忘情水前世今生的修为我都不会忘记,如果,为了我而让你老人家担着天大的干系,我就把它喝下去,却也无妨。”

    怀玉和尚这边说着话,那边已经伸手做出要茶水的样子,不过,传来的却是孟婆婆的桀桀之声;“你想得美,你说喝就喝,你说不喝就不喝,我偏偏不依着你,你还是说出我的茶水是用什么制作出来的,我才会送你走。”

    “好吧,我这就说,请婆婆听仔细了。”

    站在怀玉大和尚身边的晋元,恰在这时,听到了那三个美女的窃窃私语;“这个大和尚,真是厉害,千千万万年以来,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这样,还能猜出忘情水是用什么制成的。”

    窃窃私语刚刚到这里,就听孟婆婆一声吆喝;“都给我住嘴,听大和尚是怎么说!”

    这时候,大和尚怀玉顿了顿嗓子,开口说道;“你这一盅忘情水使用八味心药制作而成,他们分别是;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日伤心泪。”

    怀玉大和尚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晋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嘤嘤嘤的低声哀泣之声,他不由得循着哀泣之声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他立刻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哪里还有三个美女的影子,立在怀玉大和尚身后的明明是三具骷髅。

    晋元立刻大惊失色,慌乱间他转身朝前望去,哪里还有什么雕梁画栋,孟婆婆不见了,那座宛如宫殿般的大屋子没有了,他的面前不过是立着几根朽木而已,而他本人如同置身荒郊野外,不,应该说是戈壁沙滩,眼前黄沙滚滚,一望无际,大和尚哪里去了?

    晋元惊慌失措,晋元孤苦无助,晋元万般痛苦,他想大哭一场,却是欲哭无泪,他想喊叫,想大声喊叫,怀玉和尚你在哪里?却不料,周围却是黄沙漫漫,漫天翻滚,眼前哪里还有道路,刚才的富贵堂皇,刚才的美女和阎罗,瞬间,真的就是转瞬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情急之际,晋元猛然抬头,前面依然是风沙漫天,不过,透着风沙他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个身影,有身影就比孤独一人强,眼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晋元立刻飞奔,上前仔细端详,看那高大挺拔的身姿,还有那颗秃头,不是怀玉大和尚,还能是谁呢!

    于是乎,晋元忍不住在后面喊了一声;“怀玉大和尚!”

    前面之人没有应答,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急匆匆地朝前走去,你要去哪里,方才孟婆婆不是说了吗,十殿阎罗不管你的事情了,那些个挑逗你喝下忘情水的美女们也都变成了骷髅,你还要干什么去?

    晋元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是身不由己地跟着前面的大和尚一路走去,走着走着,眼前的风沙似乎少了许多,天光虽然还是昏暗不清,不过,大和尚的背影却看得十分真切了,晋元正想加快脚步,和前面的大和尚并肩而行,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哗啦啦地流水声,不过,他却没有感受到水汽。

    晋元只好放弃和大和尚并肩而行的想法,而是努力睁大眼睛,朝前面发出流水之声的地方望去,哇呀!他这一看不打紧,那颗心立刻抽搐起来,脸上不觉流露出十分骇然的神色,这是哪里,前面为何出现了一处高大巍峨的黑乎乎的三层大桥,让人害怕的是桥下竟然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水,那些个血水竟然从河面上反射上来一道道恐怖的红光,似乎是那些个血水溅到了岸上。

    晋元虽然害怕,不过,前面有大和尚挡着,他也就炸着胆子朝那座黑乎乎的桥上望去,他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大桥上最上面那层影影绰绰的人影子一晃而过,虽然看不十分清楚,可也能够看个大概,于是,他又接着细看,目光也不知不觉间移到了中间那层桥的桥面之上,这次,他似乎又看到中间那层桥的桥面上也晃动着很多人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晋元很想问问走在前面的大和尚,却不料大和尚已经走到了大桥的下面,不用问了,自己紧跟着大和尚也应该是站在了桥下,晋元正在张望之际,猛然间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我的妈妈呀,求求你放过我吧!”

    是谁在叫喊,如此恐怖人,晋元本不想看,可是,他似乎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循着那声叫喊不自觉的放眼望去,却原来,走在最下面的桥面上的那些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不时被从血水中伸出来的骷髅般的只有骨头没有肉的细手给拽到腥臭的红色血水之中,紧接着红色的血河就会波涛翻滚,在波涛中一下子冒出来无数只铜蛇铁狗,那些铜蛇铁狗立刻狂吠着,疯狂地撕咬着那些个落水之人。

    一声声凄厉的哭喊,一声声恐怖的嘶叫就是从血水河中传上来的,晋元骇然,晋元不知所措,他想扭转身躯,朝回走,就在这时候,他猛然间看到大和尚回头,瞅着他微微一笑。

    晋元刚想问大和尚你想要过桥吗,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相问呢,他无意中发现刚才还是喧嚣凄厉的河水一下子静了下来,血红色的河水不见了,汹涌奔腾的竟然是闪着黑色光芒的黑水。

    这是怎么回事,天底下哪有黑色的河水,晋元正在骇然与狐疑间,猛地却看到从黑色河水的对面竟然飘过来一条小船儿,船儿不大,上面也没有划船之人,那条小船只是自己在水面上随波飘荡。

    眼看着小船儿就要飘到怀玉和尚站着的岸边了,晋元正觉得骇异之时,却见眼前的怀玉大和尚,发出一声尖利呼啸,紧接着身形拔起,瞬间到了小船之上,晋元刚想问怀玉大和尚,你要去哪里,却不料那条小船已经到了河对面,怀玉大和尚轻轻一跃,上了岸,对着晋元又是一笑,然后摆摆手,接着说了句;“我去也!”

    “你要去哪里,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让我怎么办,我还要回家呢!”

    听到怀玉大和尚说出的那三个字以后,晋元扯开喉咙高声叫喊,却不料,他叫喊的声音很快就被漫天飞舞的黄沙给淹没了。

    晋元感觉自己被黄沙包围了,黄沙包裹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想逃离这无边无际的黄沙,正在晋元拼命挣扎之时,他突然感觉自己闻到了一种清新的味道,奥,是久违了的新鲜空气,他终于可以大口喘气了,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

    一时间,晋元只是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在他大口呼吸之间,他又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不过,晋元并不理会这种感觉,他很怕离开这种新鲜的空气,重新被漫天的黄沙包围。

    还好,正在飘忽之间的晋元,无意间睁开眼睛,朝前面望去,映入他眼睛里的竟然是绿草地,这是哪里,难道说,自己刚才真是腾云驾雾飞到了这里,晋元心中想着,眼睛又仔细朝四周看着。

    他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山坡之下,山坡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山坡下面,是一片绿草地,绿草地上有三头牛正在悠然自得地吃着鲜嫩的青草,草地边上坐着一个带着草帽的牧童,牧童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中的那本书。

    晋元接着远眺,却见目光所及之处,影影绰绰有一个不大的村落,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吠之声,看到这一派田园风光,晋元心生疑惑,这是哪里,自己刚才不是被黄沙包围,连呼吸都困难吗,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这里,还好,草地边上有个牧童,自己上前问问,这是哪里,自己如何才能找到回家之路。

    晋元抬脚迈步,眼前却突然升起一团黑雾,这团黑雾甚是厉害,瞬间就把他包裹起来,让他寸步难行,晋元想叫喊,却张不开嘴,想跑却迈不开腿,晋元刚想挣扎,那团黑雾却一点点变白了,白雾似乎没有刚才的黑雾浓重,他透过雾气好像又看到了前面的绿草地,草地上没有变样,还是一个牧童和三条很悠闲地吃着青草的牛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被外人知道的地方,晋元的心里不停地想着,眼睛却努力朝前面望去,就在这时,他看到从前面的山坡上走下来一个僧人。

第四〇七章

    白雾迷茫,前路时隐时现,白雾飘飘,青草若有若无,晋元有一种雾里探花,水中望月的感觉,是有还是无,是真还是假,他们都是谁,真正迷茫的是晋元,没有办法,晋元只好努力睁大眼睛。

    终于,透过眼前这层白雾,晋元看到,那个僧人穿着一身陈旧的还打着补丁的灰色僧衣,看样子他是走了很远的路,或者是风尘仆仆走到了这里,晋元细打量这个僧人,似乎有几分面熟的感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晋元正在仔细打量这个和尚,却见他径直走到了牧童面前,晋元正觉得稀奇,再看那个正在看书的牧童,看到和尚后,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来,低下头,双手合十道;“不知故人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果然是故友,幸会幸会,十年期满,我正好来到此地,前来拜会故友,不知故友有何见教?”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十来岁的牧童互称故友,难道说他们很早就相识了,不对呀,一个放牛的稚童为何会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和尚互称故友呢?

    晋元在想,越想越觉得有趣,一老一少,一僧一俗,应当是忘年交,好像也不对,就在这时候,就听那个老和尚又说道;“到现在我才搞明白,此地离你的伽蓝寺不过二百里地,只不过我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这区区二百多里路,让我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瞧,弄我这一身尘土。”

    说完话,老和尚开始用手拍打身上的尘土,老和尚的手刚刚落到身上,还没有拍打几下,晋元猛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吗,那个牧童应该是往生的怀玉大和尚,那个老僧人应该是空寂和尚,对、对、他们是有个约定,要十年后在这里重新相见。

    当然了,这时候的晋元可能是过于紧张,也可能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迎接不暇,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有所怀疑的,为何眨眼间就过了十年呢,还好,他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他的眼球已经被眼前这一老一少和一僧一俗完全拽了过去。

    晋元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好奇心促使他一定要看看他们见面后要干些什么,于是乎,晋元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幸亏对面那二人没有注意到他,不然的话,晋元真不知道该如何上前去打招呼。

    就在这个时候,晋元又听到那个牧童说道;“前世之事千万莫要提起,以免惊动了十殿阎罗,平添许多麻烦。”

    老和尚听到牧童的提醒,立刻用沙哑的嗓子回答道;“不用说,我心里自然清楚,老衲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履约,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牧童轻声应道。

    “如此,我长话短说,待我圆寂之后,请你”

    声音渐悄渐小,晋元竖起耳朵,却还是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他正觉得奇怪,却见老和尚已经把嘴附在了小牧童的耳边,正在窃窃私语。晋元真想走过去,听清楚,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然而,很遗憾,他却是动弹不了,晋元很无奈。

    风吹白雾,飘飘荡荡,聚聚合合,有那么一瞬间,白雾飘散,晋元无意中看到,山坡下,绿草如茵,风吹起一排绿浪,三头黄牛,甩着尾巴,低头吃草,全不管那一老一少之事,蓦然,晋元听到了地一声,他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头黄牛甩着尾巴,已经走到了山坡上,那个声音是后面的牛发出来的,像似在乎唤前面那头牛赶快回来。

    这时候,晋元又看到老和尚已经把贴在牧童耳边的嘴挪开了,接着又大声说道;“我走后,你要多多保重,不知我们这一别,多少年之后才能再见面。”

    老和尚的话中透着七分伤感,三分无奈,却听牧童说道;“我们各自珍重,此去前路漫漫,吉凶祸福殊难预料,想我,一定要等到给双亲大人养老送终才能重新苦修。”

    老和尚听了小牧童的话以后,又担心地说道;“我不在你身边,你的父母双亲逼婚如何是好?”

    听了老和尚的话,那个小牧童只是微微一笑,低声回答道;“不必惦记,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晋元听到小牧童说自己有办法,不由得又看了看老和尚,却见那个老和尚已经和牧童挥挥手,径直朝山上走去,晋元见老和尚走了,正打算跟着老和尚一起走,哪里料到,那个小牧童朝他挥挥手,他竟然稀里糊涂地跟着小牧童一路走去,明明是不远的路程,眼看着就能走到那个小山村,可是,晋元却感觉,自己跟着前面的小牧童,就是走不到那个小村子里。

    走着、走着,晋元却发现,前面的小牧童竟然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郎,就见这个读书郎,站在那里犹如玉树临风一般,白白净净的面孔,配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举手投足之间,莫不显示出俊俏郎君的特有魅力。

    咦!这是怎么回事情,晋元正在惊讶之时,读书郎的前面却出现了一群人,人群前面是一对夫妇,就听那对夫妇指着身后不远处一个端庄漂亮的姑娘说道;“这是给你介绍的第九个姑娘了,姑娘家财万贯,人家只是相中你的学问和才貌才肯把姑娘许配你,这次你说什么也不能推辞,女方家已经说了,婚后,你可以接着读书,可以去考进士,也可以不考,你只要娶了他家的姑娘就行,婚后,他方立刻把万贯家产给你们,所以,阿妈和阿爸求求你,别再犟了。”

    这对夫妇说完这些话,全都眼泪汪汪地看着晋元眼前的这个书生,再看这个书生,似乎被逼无奈,只好双膝下跪,叩头说道;“父母大人,请恕孩儿不孝,我知道父母大人都是为了我好,为了给我们王家传宗接代,可是,我已经当着寺院里的高僧发过重誓,若今生娶妻生子,立刻横死,双亲大人若是不信,请看前面。”

    跪在地上的俊俏书生,说完这些话,立刻伸手指向前面,众人闻听,一起扭头望去,晋元顺也随着大家看过去,哇,就见在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七尺白绫,等到大家伙都把目光投向那棵树上的白绫时,谁也没有料到那个书生猛然从地上跃起,几步跑到树下,伸起脖子,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那对夫妇立刻高呼;“快救人,快救下我儿子!”

    众人闻听,急忙上前,有抱腿的,有爬到树上去解开那条挂在树上的白绫子的,好一阵忙乱,却见那个书生依然吊挂在那棵大树上,那对夫妇见状,立刻呼天抢地地叫喊起来;“我的儿呀,你不能走啊,我的儿呀,我们老两口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先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哭声震天撼地,让听到的人也跟着心酸,这时候,在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可不好了,我摸着他的脚都凉了。”

    “啊!”那对夫妇一起大叫一声,不顾一切扑到了那个书生脚下,拽着书生的脚哭泣道;“儿啊,儿啊,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逼你结婚生子,我们今日当着众位乡亲的面,对天发誓,今后要是再逼你结婚,就天打雷劈!”

    这对夫妇的誓言刚刚说完,就见掉挂在树上的那个英俊的书生,扑通一声掉落地上,那对夫妇立刻扑到了英俊书生的身上,又忙乎了好一阵子,那个书生才苏醒过来。

    看到书生醒了,众人纷纷摇头,接着一点点散去,再看那对夫妇,搀起儿子,跟着众人朝村庄里走去,让晋元骇然的是,那个吊挂在树上的英俊书生,刚刚跟着他父母走了两步路,突然回头,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接着,晋元也就身不由己的跟着那个书生朝村子里走去。

    走在路上,晋元感觉甚是奇怪,真是不可思议,前面有那么多人,为何就没有人发现他呢,他跟着那个书生算是怎么回事情呢?

    那个不大的小村落,还是影影绰绰地在晋元眼前时有时无,时隐时现,他觉得走了有一会儿了,为什么还没有到村口呢,晋元正在纳闷,猛然间他抬头,却看见眼前的人群一阵骚动,接着又传来了哭声,哭声越来越近,好像是个男人在痛哭。

    这是怎么回事,晋元正在猜疑,就在这时候,他透过闹闹哄哄的人群,才看到,眼前是一伙送殡的,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披麻戴孝,肩扛白色的灵幡,身边有两个年轻后生搀扶着,在年轻后生的搀扶下走在送殡队伍的前面,一路上一边哭着一边抛洒纸钱,口中大声呼喊着;“父母大人,一路走好!”

    看到这伙出殡的队伍,在听到男人如此悲怆的哭喊声,晋元这才想起来,眼前那个英俊的书生去了哪里呢,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被裹进了送殡的队伍里,不过,却没有人发现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第四〇九章

    呜呜咽咽,凄凄惨惨,悲悲戚戚,凄风苦雨,凋零的雨丝,滚落的泪珠,前面是一片愁云,包裹着暗淡天气,是雨丝还是泪水,又有谁能分得清楚呢,被裹挟在人群中的晋元,眼看着来到了一处岔路口,他见走在前面抛洒纸钱的男人跑到抬棺材的人之前,下跪磕头,口称;“前面就是岔路口,帮忙的众位乡亲,请慢走,晚生这厢有礼了,不要颠来不要晃,父母大人一定要记清楚回家的路。”

    然后又高声喊道;“阿妈、阿爸,过岔路口了,小心转弯,千万别迷路!”

    喊声凄凉,晋元也觉得心里不得劲,他无意中看看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中年男人长得十分英俊,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正想着,先前那个宁肯吊死也不肯娶妻生子的俊俏书生的面孔这时候浮现在他眼前,这让晋元一下子醒过神来,原来书生就是这个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

    怎么过的这么快呢,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多么英俊潇洒的俊俏书生一下子变成了中年男人,这还不算,他的父母双亲也死了,人生咋就过得这么快呢,刚刚有了这番感慨,晋元似乎又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话来;“人无百年人,刚作千年调。待把门关铁铸,鬼见失笑。”

    就在晋元的耳边响起这样一番话之后,他又眼看着送殡的队伍散尽,中年男人也没了踪影,真就是满目荒凉,前路无人,眼前尽见萧瑟,这是如何,到底是怎么了,这也变化得太快了?

    冥冥之中,晋元感慨万千,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又和谁诉说呢!

    晋元凄凉,晋元悲哀,他凄凉是因为世事无常,也就是眨眼之间,绿草茵茵,平岗细草鸣黄犊的田园风光不见了,他悲哀,是因为人无百年好,刚才还是英俊的少年,转瞬间就成了中年男人,还要给老人送终,这人生还有意义吗!

    晋元迷惑间,感觉自己又飘忽起来,影影绰绰的小村庄不见了,眼前是一座大山,秋风瑟瑟,沟壑纵横,满目凄凉,黄叶纷纷坠落,猿声哀鸣,撼人心魄。

    这是哪里,怎么又来到了山间,晋元感觉自己迷路了,急切间,令他胆颤心惊的一幕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处断崖峭壁上,脚下是无底深渊,他无意间朝下看了一眼,下面竟然是浓雾翻滚,什么也看不清。

    猛然间,山风呼啸,吹得他站立不稳,眼看着他就要**掉落进无底深渊之中,就在这危机之中,他胡乱伸手摇摆,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令他庆幸的是,就在他伸手胡乱摇晃之时,无意中他碰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这下可好了,自己有了援手,赶快离开这处陡峭的断崖上,于是,晋元看也不看,抓住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猛然用力,飞身离开了断崖,等到他感觉自己的双脚落地之后,在朝前看,却发现,前面有个高大的身影,似乎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僧衣,正急匆匆赶路,晋元很怕自己孤单一人再次迷路,于是,就飞跑起来,想要追赶前面的那个人。

    不过,他追赶了一段路之后,却很泄气的发现,无论他怎样奔跑,就是追赶不上前面那个身穿僧衣之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晋元,只好放弃追赶,只是暗中祈祷,你可千万别拉下我太远,只要能看到你的背影,我也就不算孤身一人了。

    于是乎,晋元开始用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那个身穿僧衣之人,尽量迈开大步,朝前走着,就这样走了一段路,晋元发现自己和前面那个人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这可是好事,绝对的好事,晋元哪里还敢怠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疾走起来,眼看着离那个身穿深灰色僧衣之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晋元正在琢磨还要不要跑起来,和那个人并肩而行之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寺院。

    这时候,晋元断定,走在前面之人,身穿僧衣,一定是这座寺院里的和尚,就在他犹豫着如果前面之人进了寺院,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进去的时候,却不料,山门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伽蓝寺三个蓝色的大字。

    前面之人还在朝前走,晋元这才感觉有些奇怪,难道说是自己判断错了!

    眼看着身穿深灰色僧衣之人走过了山门,看也没看一眼寺院,急匆匆又朝前走,晋元身不由己只好跟着那个僧人朝前走,心里却在盘算,我看你到底要去哪里?晋元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大有穷追不舍之势,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他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也许,他心里还存着一个念头,他还要验证一下。

    不管咋说,晋元就是跟定了前面之人,眼看着来到了一处集镇,这么长时间以来,晋元是第一次看到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过,这种热闹又透着怪异,他见自己身边之人相互间推推搡搡,就好像很多人都挤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一样,幸亏他自己总算是很灵巧,没有被来往之人推搡倒地。

    这时候,好奇心让晋元仔细观察起走在路上的人,他见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几乎都穿着青色的衣服,只有个别之人衣不蔽体,那些个衣不蔽体之人,似乎都拄根棍子,手上端着个破饭碗,还有一些衣着比较光鲜之人,手中都紧紧地攥着一把钱,还有的手中竟然拿着银锭,不过,他们一个个却是十分紧张,似乎每个人都流露出胆怯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晋元心里疑惑,腿脚却是一刻不停地跟着前面之人朝前走,走着、走着,他又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原来他没有受到路上之人的推搡,并不是因为他灵巧躲避的及时,而是,那些个路人,看到走在他前面的身穿灰色僧衣之人,全都是纷纷躲闪,因为他跟着前面之人行走,所以,也就借了光。

    晋元跟着前面之人又走了一会儿,眼看着来到了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让晋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十分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就在这时候,他眼看着前面之人来到了一处门楼前。

    哇,这座门楼为何这么眼熟,不仅仅是一般的眼熟,就好像是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情,晋元正在想着,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撞到了什么,他慌忙睁开眼睛,朝前看去,却原来,自己只顾着思考了,忘记了走在他前面之人已经停了下来,正在朝门里观看着。

    奥,自己撞到了人家身上,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赶快说声对不起吧,于是,晋元张开嘴,说了句;“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走路慌张,不小心撞到了您。”

    本来晋元还想说请您原谅的话,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个人回头,朝他蓦然一笑,笑容展露,笑容可掬,晋元惊讶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你,怀玉大和尚!”

    他本来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料,怀玉大和尚却是一把拽过他来,然后推开眼前那扇门,嗖地一下子,把他推了进去,晋元刚想高声呼喊,却不料,眼前的这幅景象让他惊呆了。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最最不应该看到的一幕,一个妇人的下身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面前,情急之下,他只好紧闭双眼,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

    婴儿双眼紧闭,不停地哭泣,似乎有万分委屈,千般不该,万般无奈,只好不停地哭泣,不听地手刨脚蹬,终于,婴儿哭累了,一点点入睡,晋元正在惊讶之时,眨眼间却看到那个婴儿变成了学童,每日无忧无虑的去学堂念书,忽然有一天,学童放学后,看到家里来了几个催帐之人,父亲满脸堆笑,答应那几个催帐之人,卖掉房子后一定把欠款还上。

    于是,晋元亲眼看到学童一家从深宅大院之中搬了出去,来到了乌衣巷中的这间窄小的宅院里居住,总算还不错,这间新宅院还有一扇大门和一个不大的门楼。

    晋元看得奇怪,却又想起来,这个怀玉大和尚却是透着万般古怪,他为何要把自己推到这所院子里,晋元正在好生奇怪之时,却见那个学童似乎已经长大成人了,家里人给他拿出本钱,让他去湖广一带贩运蚕丝。

    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还有宅院里的人,自己为何看着都十分亲切呢,而且这种亲切是发自骨子里的那种,不是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上的,特别是看到那个年迈的老祖母,他真想一把扑过去,喊一声。

    晋元迷迷糊糊,正想着要扑上去的时候,猛然间,他感觉水汽逼人,浑身湿透了,、咣,仿佛山摇地动一般,又仿佛是在惊涛骇浪之中,他眼看着一个巨浪劈来,他,还有一条船儿,连同船上的所有人和东西,立刻被击沉,瞬间翻滚着落入了水中。

第四〇九章

    浑浊的江水,要命的巨浪,加上不谙水性的晋元,只能是任凭水波浪涌,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在落入江水中的那一刻起,他感觉到了什么是渺小,一个人的生命,在云翻浪卷的大江里,在狂风巨浪面前,还不如一根稻草。

    本能,纯粹是本能,让他拼命挣扎,不能说是为了活命,生命在那一刻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不过,他为何还要手刨脚蹬,还要在江水里和惊涛骇浪做无谓的挣扎,那就只有问他自己了。

    说来到也奇怪,在挣扎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然而,到底抓住了什么,他自己似乎并不清楚,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自己来到了福德公神庙的山门前面。

    这是怎么回事情,眼前的经历是那么熟悉,是那么伤痛,难道说,这种永远也抹不去的痛苦经历你让我承受一次还不够吗,为何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呢,晋元感到有些愤愤不平,于是,他大睁双眼,开口问苍天;“老天爷呀,这到底是为了那般呐!”

    呼喊过后,无人应答,四周却传来了浪涛之声,难道我又被裹入了大江里,晋元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四下张望,哇,映入他眼睛里的果然是滔滔江水,然而,让他纳闷的是,他不是被裹入江水之中,而是站立在涛头之上。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鱼儿,怎么能够站立在江水上面呢,一定是在做梦,晋元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很疼,他本想掐自己的大腿,又怕自己真的一个不留神被江水给裹走,所以,他就只好掐了一下脸颊,既然很疼,就说明自己不是在做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呢。

    晋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呆愣愣地站在江面上,任凭风吹浪打,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晋元觉得很疲倦之时,他无意中抬头,朝东方的天际望去,远远地,他似乎看到东方的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难道天快亮了?

    晋元看着东方的天际,心中却想到,我看等天亮后还会怎么样,如果,天亮后我还在船上,那就说明夜里发生的事情都是梦境,如果,天亮后自己还站在江面上,那就说明自己中了邪了。

    刚刚想到中邪,晋元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怎么样,我的小和尚,你都看明白了吗?”

    就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震得晋元站在江面上摇摇晃晃,夜里发生的事情瞬间浮现在他眼前,那还用说什么吗,还用解释什么吗,一切都明摆在眼前,假如,或者说是如果,自己真是那个小和尚的话,那就说明自己已经三世为人了,不行,我还是要弄明白,既然我没有喝忘情水,那为何,我却对于前世的事情一无所知呢,为什么连一点点的记忆都没有呢。

    怎么办,问,一定要问,趁着她在,对,她叫蚌娘娘,别再犹豫,既然她先发问的,那么,自己就要把还没有弄明白的事情问清楚,因为事关重大,她一定会跟着我回家的,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晋元立刻侧身扭头,不过,还没等他发问,一幅惊险的场面来到了他眼前,他刚扭头,迎面就过来一个大浪,那个浪大到足以掀翻一条船,然而,就在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却看到大浪到了他们身边,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另一侧呼啸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去。

    晋元惊讶得合不拢嘴,差一点就要把想要问的话给忘记了,看到这座浪山翻滚过去了,晋元忙着开口问他最最想知道的事情,于是,他双手抱拳,对着蚌娘娘作了一个揖,然后问道;“请问,您始终在我身边吗?“

    “当然,如果没有我的保护你早就被江水卷走了。”

    蚌娘娘回答得很平静,回答完了以后,还对他莞尔一笑,让晋元的心里忽悠一下,不过,晋元不敢想的过多,他怕把满肚子的话忘记了,就又接着问道;“夜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晋元尽量把问话的声音降低,让蚌娘娘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什么别的想法,仅仅是想弄不明白而已,蚌娘娘听到他的问话,又是浅浅地一笑,接着又用她特有的温柔的声音回答道;“我就知道你还会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把你的三生三世演绎给你自己看吗,我要让你相信你就是我的小和尚啊,你可不要忘记呦,你已经承认了你就是我的小和尚!”

    蚌娘娘说的这些,晋元当然没有忘记,不过,他还是弄不明白,所以,他依旧还是要问下去,于是,他又接着问道;“既然我是小和尚,就算我是那个小和尚,也就是那个怀玉大和尚,可是,可是,你想想,那个怀玉大和尚并没有喝下忘情水,也没有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是被一条小船接走了,那么,他就应该能够记住这一切呀!”

    听了晋元的再次问话,蚌娘娘还是微笑着回答道;“你说对了呀,你不是看到了吗,他没有娶妻生子,他没有破戒,他还帮了空寂和尚一个大忙,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现在是他的第三世,他第一次转世的时候,能够记住前世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喝忘情水,还是因为他的前世皮囊,被我保存了起来,你现在趁着天没亮,跟着我去见见你转世前的皮囊,到时候你也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真的吗?”晋元既好奇又觉得有些奇怪,就反问了这样的话。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你要是现在就跟我走还来得及,等天亮了却是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蚌娘娘的话说得很急促,到这时候,晋元已经完全能够理解蚌娘娘的意思了,于是,他立刻说道;“好啊,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

    话音落,刚才的那番景致瞬间消失了,接着展现在晋元眼前的却是白茫茫,浪花追逐,呜咽咽,风声凄厉,黑黝黝,雾锁前路的凄凉景象,看到这番景象,晋元未免伤感起来。

    就在晋元觉得自己来到了伤心之地,满腹无奈和悲伤之时,,他却听到了蚌娘娘的声音;“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开,千万别睁开。”

    晋元依言立刻紧闭双眼,驱散了心中的伤感,暗中想到,自己肯定是要跟着蚌娘娘去她的洞府,不料,还没等他想透彻了,却又感到自己挨着蚌娘娘那一边的手,被一只温柔绵软的手紧紧牵住了,接着,他就觉得自己飞身离开了水面。

    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空空荡荡,有几次,晋元摆动了几下脚,果然,如他所料到的那样,脚下虽然来回摆动,却是一点水花都没有碰到什么。

    就在这时,晋元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木,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确切点说,应该是什么也不敢想了,不过,越是不敢想他越是想看看自己又到了那里,就在他想睁开眼睛张望一下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蚌娘娘的吩咐,于是,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依然紧闭双眼。

    好在时间不长,他先是感觉耳边的风声消了,接着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他感觉双脚已经着地了,至于到了那里,还要怎么走,他不能想,因为蚌娘娘有言在先,他就只好还是紧闭双眼。

    突然,晋元感觉好像停下不走了,晋元暗想可能是到地方了,他的这种想法,刚刚露头,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蚌娘娘的说话之声;“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了。”

    晋元听到蚌娘娘让他睁开眼睛了,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喜悦之情立刻展现在脸上,就在他满脸笑容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一幕又让他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为,就在他的眼前,确切点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床,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材高大,高鼻、深目、阔嘴,看脸色却十分红润,看样子似乎栩栩如生。

    看到这种场面,晋元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到床前仔细观看观看,看看闭目躺在床上之人到底是不是他昨夜见过的怀玉大和尚,不过,就在晋元准备朝前迈上一步的时候,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晋元立刻打了个寒颤,已经朝前迈

    开的腿又缩了回去。

    这时候,蚌娘娘来到晋元身边,悄声说道;“怀玉大和尚身下的床是一张千年寒玉床,原来是我修行时使用的,现在为了不让他的皮囊腐烂,我就让他躺在床上了,你看他的模样,和活着有用什么区别呢。”

    听到蚌娘娘的话,晋元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千年寒玉,他为何会发出寒冷之气。”

    听到晋元天真地问话,再看晋元一脸茫然的样子,蚌娘娘就知道眼前的晋元对这张床那是情有独钟的,于是,蚌娘娘就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故意用调皮的口气,问了他一句。

第四一〇章

    大江之底,洞天府邸,见怪不怪,见奇不奇,江水绕行,府邸隐身,普通的礁石却是别有世界,只要你能进得去,就会看到水晶般的府邸,府邸不张扬,不气派,只有摆设在府邸中央的晶莹剔透,发出寒光的白玉床,会让你联想到这也许是在龙宫里,不过,这只是胡乱猜测。

    因为这里离龙宫还有十万八千里,这就是大江之中一所小小的府邸而已,站在府邸中央的晋元,没有想到蚌娘娘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微笑着问了他一句;“你知道这张寒玉床出自哪里吗?”

    晋元闻听蚌娘娘的问题,只好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听到晋元的回答,蚌娘娘又微微笑道;“不怪你不知道,这张千年寒玉床本是龙宫中的宝物,那日,我与龙王吃酒,我俩猜拳行令,他连着输了三拳,眼看又到了行雨之时,他怕酒后误事,不肯饮酒,我就对他说,你不饮可以,不过,你要把你宫中不稀罕的东西送我一件。

    龙王见我说的是不稀罕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在意,而是大咧咧地答应道,那你就到我的库房之中挑选一样吧。于是,我就跟着管家去到龙宫的库房之中挑选了这张千年寒玉床,我原本是用来练功的,现在却又有了别的用场。”

    蚌娘娘刚说完这张寒玉床的来历,晋元的心中立刻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他抬腿迈步走到寒玉床边,看着床上的怀玉大和尚吟诵道;“舟行素冰拆,声作青瑶嘶。 绿水结绿玉,白波生白圭。 明明宝镜中,物物天照齐。”

    听到晋元的吟诵,蚌娘娘知道那番演绎成功了,晋元不在否认自己的前世了,于是,她轻轻点着晋元说道;“没想到我的怀玉小和尚,来到这世却有了几分才气,不再是那种木木讷讷的样子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你看到躺在床上的怀玉和尚,都想起了什么?”

    晋元听到蚌娘娘的问话,看了一眼蚌娘娘,然后很奇怪的反问了一句;“你是想听我说真话还是想听我说假话?”

    蚌娘娘听到晋元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反问,并没有着急,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很平淡地说了声;“我当然要听你讲真话。”

    “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实话实说,我眼前的怀玉大和尚,他还是那个大和尚,似乎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晋元也很平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听了晋元的话,蚌娘娘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此刻,她已经理解了晋元的心情,于是,他话锋一转,对晋元说;“你拉着我的手,上前去摸摸怀玉大和尚的心口窝。”

    晋元立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牵着你的手呢?”

    蚌娘娘回答道;“你可以试一试,你要是不牵着我的手,那股冰寒之气会把你击倒,让你靠不到怀玉大和尚的身边,即便是现在,你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有我在,而且离你很近,不然的话,连这里你都站不得。”

    听了蚌娘娘的话,晋元看了一眼蚌娘娘,果然,蚌娘娘几乎是贴着他站在一起的,这又让他联想到刚才他想到床边上伸手去摸怀玉大和尚时发生的那一幕,这就让他不得不相信蚌娘娘刚刚说的话,既然信了,他就只好照做。

    这时候,他毫不犹豫,牵起了蚌娘娘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牵蚌娘娘的手,当然,他牵起蚌娘娘的手只是为了要验证一件事情,绝非有什么杂念,再看晋元,牵起蚌娘娘的手之后,立刻向那张千年寒玉床前跨了一步。

    仍然有一股寒气向他逼来,不过,这股寒气并没有刚才那股寒气那么厉害,寒气逼来后,晋元没有打冷颤,而是进一步来到了寒玉床的床边上,仔细审视着躺在床上的怀玉大和尚。

    就这一刻,可以说是,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晋元对眼前这个怀玉和尚有了一种万分亲切的感觉,内心里萌发出一个念头,我是他吗,对,应该是,那么,他是我吗?似乎也应该是。

    没有了疑问,没有了怀疑,自己看到了自己,他并不感觉到诡异,为什么,因为过去的种种还都浮现在眼前,他已经没有办法抹去了,于是,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摸到了怀玉大和尚的心口窝,刚刚接触到怀玉和尚的心口窝,晋元又有了一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伸手在摸自己的心口窝。

    晋元摸着、摸着,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披灰色袈裟,一脸**相,头顶上三排九颗戒疤尤为显眼,他是谁,啊,他应该是师傅,那还等什么,赶快跪拜呀,然而,很遗憾,还没等晋元下跪,眼前之人消失了,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身披袈裟之人,这个人向他走来,还向他招手,指指身边的一把椅子,然后张嘴说话,他说的是什么,晋元没有听到,却发现自己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他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情,眼前这个人也不见了。

    这时候,晋元想起来了,这个人应该是师兄,他遵照师傅的遗嘱,把主持大位传给了自己,对了,是这么回事,应该还有一条巨蟒,那是师傅的护法,师傅不见了,他也不见了。

    晋元刚刚想到这里,猛然一激灵,立刻抬眼左顾右盼,千年寒玉床上躺着的还是怀玉大和尚,他的身边,不、应该说是他手中牵着的还是蚌娘娘的手,这时候,他分明看到蚌娘娘的眼睛里,闪出来一汪春水,眼珠子里映出了他的头像,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晋元牵着蚌娘娘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看着蚌娘娘那汪春水般的眼睛,翁动着嘴唇,半天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你真是我的师姐?”

    蚌娘娘没有说话,而是点头,似乎在鼓励他接着说下去,这一刻,晋元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说什么好呢,一时间,晋元就好比狗咬刺猥猥,无从开口了,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们分别多少年了?”

    他本来还想说这些年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你找到我一定费尽了千辛万苦,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些话,却统统都让他咽到肚子里去了,问完那句话后,他开始又呆愣愣地看着蚌娘娘。

    这时候,就听蚌娘娘说道;“一言难尽,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因为你在这里呆久了会吃不消的,所以,你现在就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至于你关心的那些问题,我们在路上说。”

    蚌娘娘刚刚说完话,晋元立刻就把双眼闭上了,接着,他就感觉自己飘忽起来,只不过,这次耳边没有那么大的风声,自己感觉也很平稳,没有那种手脚来回摆动的感觉。

    片刻间,晋元感觉眼前一亮,他没有睁开眼睛,为何眼前还是一亮,他说不清,又不能开口问,就在这功夫,他感觉身体顿了一下,接着双脚踩到了地面上,耳边也传来了蚌娘娘的声音;“天光大亮了,你先别忙着睁开眼睛,在闭一会儿,适应一下,然后在睁开眼睛。”

    晋元听说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而且自己又双脚踩在地面上,他那里还有闲心再接着闭眼睛,所以,还没等蚌娘娘说完话,晋元已经是睁开了眼睛。

    哇,眼前真是风光万里,湛蓝的天空上,偶尔飘过来一朵白云,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绽放出金色的霞光,好久没有过的好心情又重新回来了,晋元上望天,下看地,环顾左右,却见蚌娘娘如同天上的霞光那样,美的惊艳,绽放的绚丽,椭圆形的鹅蛋脸庞,一双能闪出春水的大眼睛,再加上那袭白纱裙,这哪里是人间的姑娘,分明就是仙女下凡。

    晋元和蚌娘娘,身披霞光,站在大江之滨,心里从来没有过的开阔,心情从来没有过的晴朗,他和蚌娘娘手牵着手,共同眺望着大江,江面上偶尔会驶过来一两艘打鱼船,远方还有一艘帆船正在扬帆远行。

    看到江面上的船只,晋元猛然想起来他昨夜乘坐的那艘快船,还有那俩个要护送他回家的本家哥哥,于是,他就看看蚌娘娘,意思是要问一问,不过,待到他看蚌娘娘的时候,却见蚌娘娘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晋元看到蚌娘娘的样子,一时间似乎又有千言万语涌上了心头,可是,人不能忘本,既然那两个自称是本家哥哥的好汉,不辞辛苦,又破费了那么多钱财,义薄云天般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自己就不能忘记人家的恩情,所以,他还是要问,他想让蚌娘娘帮助他重新回到那艘船上,告诉他的两个哥哥,现在他自己完全可以回家了,他也知道该如何处理善后事宜了,自己再也不是寻死觅活的那个小晋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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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浪打桃花,缘不尽,剪不断,理还乱。 晋晚生,打渔少年,机缘巧合,先入桃源,再救龟精,冒死护花缘未到,只因前世爱蚌精。 为救桃仙,他舍生忘死,随何仙姑去瑶池盗得王母头上的玉簪一支,划开桃花潭,放水归海,救活了桃树,桃仙去蚌府找蚌娘娘要人,二仙各显神通,互不相让,最后,晋晚生现身,答应分身,把身体分给桃仙和蚌仙各一半。 本书,神仙鬼怪,树木精灵,一一登场,抓人眼球,惹人流泪。 正所谓,巨浪滔天击打仙桃落英缤纷,桃根通神掘开三江倒灌四海,人与人斗,殃及乡里,人与仙斗,祸害世间,人仙互斗方结旷古奇缘。浪打桃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浪打桃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浪打桃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