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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打桃花全文阅读

作者:付梁青云     浪打桃花txt下载     浪打桃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浪打桃花全文阅读

第一章

    《浪打桃花》

    第一章

    云飞、浪卷、风劲、潮涌,水面上巨浪排空,江天上乱云翻滚,大潮平天阔,水天一色,撼人魂魄。

    风咋起,呼啸过后,云雾渐开,远远望去,江中一叶扁舟,一个渔人,举棹击水,那叶扁舟,随波滔起伏,涌上浪尖,迎排空巨浪,落入峰谷,起伏跌落,好不惊险,胆小之人,那里还敢朝江里望去。

    江水浑浊,江风强劲,江岸蜿蜒,远望去,奇峰耸立,近看来,江边水阔处,也有一人戴着斗笠,划着船桨,迎着江水中的偏锋,起伏回转,转瞬间,又一排巨浪掀来,那人飞舞双桨,掉转船头,对着江心里那叶扁舟上的年轻后生喊道;“晋晚生,当心那,今日可是大潮。”

    声音渐行渐远,到了那叶扁舟里,只剩下翻江倒海般的呼啸声,扁舟里的后生,仿佛是浪里蛟龙,魁梧的身材,套着一条短裤,腱子肉,拧成疙瘩,俊美的脸庞,似有三分文弱之气。

    轰隆隆,哗啦啦,更大更猛烈的排空巨浪,再次掀起,那叶扁舟就像水滴一样,和波浪融为一体,好半天,江中只有波浪,不见小船,另一条小船上的汉子舞动双桨,想靠近被卷入江水里的那叶扁舟,反被巨浪向岸边推去。

    片刻,轰然一声,被打入水中的那叶扁舟和人又冲到了水面上,叫晋晚生的后生,仍然屹立在船上,舞动双桨,上下翻飞,豪情像江水般涌上心头,抖了抖脸上的浪花,迎着滔天巨浪,高声喊道;“噫吁嘘!八面来风,万顷波涛,能奈我何!”

    靠近江边的小船,被一排巨浪推到了岸上,船上之人跳船,抛缆,眨眼间把小船拴到了岸边一棵粗壮的榕树上,接着他把双手撮成喇叭状,揪着嘴唇对江里玩弄波涛于股掌之上的年轻后生喊道;“阿生,玩够了,回来吧!”

    江心里没有回声,刚才明明还在浪尖上大声喊叫的晋晚生和那叶扁舟眨眼间又不见了。

    上岸的人,是张有旺,和晋晚生生住邻居又是好朋友,也是在江里讨生活的生死弟兄。他们同住在只有三户人家的张湾村,此时,阿旺踮脚,远望,摇头说道;“这小子,玩昏了头,”随即,扭头朝前面的一排竹舍走去。

    被骇浪卷入江底,本是寻常之事,晋晚生倒踩扁舟,憋住一口气,舞动双桨,随着水势又来到了江面之上,呼啸的江风停下了,巨浪变成了波涛不惊的浪花。

    晋晚生兴趣未退,举棹刺水,抬望眼,猛见江面上升起了浓雾,浓雾中,他见前面也有一条小船,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好邻居,好伙伴张有旺呢,于是,他紧划了几浆,脚下那叶扁舟立刻箭一般射向前面那条小船。

    孰料,他快,前面的小船更快,眨眼间又落下了他一箭之地,晋晚生有些糊涂了,往日里划船没有自己快的阿旺哥,今日这是怎么了,他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能把船儿划得飞起来一般。

    晋晚生在后面高喊;“阿旺哥,等等我!”

    前面小舟之上的人,回头、张望,阿生隐约看到那个人的脸色黝黑,看不清脸庞,前胸后背又宽又厚,似乎看不到腿,身高能到自己的肩膀就不错了。

    不是阿旺哥,又是谁?匪夷所思

    前面突然传来歌声;“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声音浑厚,晋晚生听得真切。

    前面唱歌之人猛然回头,浓雾中,晋晚生发现那人的眼睛宛若两盏渔火,待要细看,前面小船上的那人,像似怕他认出来,猛地转身,口中却依然唱道;“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江中放歌本是常事,晋晚生虽觉奇怪,却因兴起,来不及多想,他正要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来和之,未待他张口,不料,又是一个排空巨浪,眼见前面那人,又一转身,显然是不想迎面被大浪击中,就在瞬间,眼尖的晋晚生看到了一副龟鳖似的面孔,上面布满了纠缠在一起的黑色胡须,咧到腮边的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他是人吗?不好说,不是人为何能操弄小舟在江面上疾驶?好办,撵上他就都清楚了。

    阿生舞动双臂,把船桨抡得像大风车一样,小船在浪尖上,御风而行,还有一箭地之遥,前面的船里的矮个子,扭转身躯,不再看追赶他的阿生,身下的小船在波浪的簇拥下,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乘风破浪,后面是一连串更大的波涛。阿生也来了狂性,他挥舞双桨,不停地划船,不停地追赶。

    前面的小船儿渐行渐远,却依然传来那浑厚的歌声;“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

    晚生狂追,穿波涛,跨巨浪,那条小船儿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何人见过这种场面,晋晚生正追得兴起,猛然抬头,发现江面窄了许多,两岸景致一览无余,水面波平浪静,云消雾散,宛若到了另一处地方,这是那里?晋晚生辨不清认不明。

    晋晚生停止了挥舞的双桨,任由脚下的小船儿随波飘荡,小船儿飘呀飘,飘到了一处极为狭窄的河道里,晋晚生就像迷糊了一样,不知不觉间他了忘路之远近,更忘了是追前面的小船来的,只是抬眼朝前望去,这时,另一番景象立刻扑面而来,岸是一处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让人心旷神怡。

    阿生被桃花林之美景所吸引,继续前行,一直走到桃花林的尽头。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于是,晋晚生从船上跃下,沿洞口处走了进去。

    初极狭,仅能够够他一个人通行,等到他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就见眼前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远眺,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乃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晋晚生,乃大惊,问所从来。晋晚生一一作答。

    于是,第一个遇到阿生的人便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并且设酒杀鸡款带他。

    酒席间,有一美女,年方十七、八岁的样子,眉若弯月,眼似横波,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美若天仙,她来回穿梭,倒酒上菜,并不时用眼光瞄着晋晚生,这家主人见小女子在不停地看着晋晚生,介绍道;“吾之女儿也。”

    晋晚生急忙站起来,对那个姑娘双手作揖道;“小子晋晚生,张湾村人,不意间至此,还望见囿。”

    姑娘立在当堂,一时惊呆,过了须臾,才反应过来,立刻纳首对拜曰;“原来是阿生到了。小女子阿桃,未见过生人,一时呆愣,见笑见笑,”言罢,红了脸颊,倒退着走了出去。等到最后一道菜上来之后,那个美丽的姑娘似乎对晋晚生更上心了,就好像是故人一样,故意在晋晚生身后站了一会儿,等到晋晚生和那家主人酒酣耳热之时,她竟然站在晋晚生身边,殷勤地给晋晚生倒酒布菜。

    等到晚间,村中之人听说从外面来了一个人,纷纷走来询问晋晚生外面的事情,那个姑娘见家里的人多了起来,这才离开晋晚生,躲到了别的房间。

    晋晚生待姑娘走后,和村子里的人唠起,才知道他们的先祖是为了躲避秦时战乱,率领妻子儿女和村子里的人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此再没有出去过,遂与外人间隔。

    听了村里人的话,晋晚生不免有些疑惑,他们见晋晚生不十分相信,脸上显出不解的神色,于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这时候晋晚生才反应过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秦朝灭亡后,又经过了汉代和魏晋等好几个朝代,从他们来时到现在应该过去了几百年的光景。

    明白过来的阿生,把自己所知道的外面的世界都告诉了村子里的人,那些村人都感叹万分。

    话说到半夜,村子里其他人相约从明日起,轮番请晋晚生到家中做客,

    村里的人散去后,那个姑娘出来服伺晋晚生睡下。

    第二日,村里又来人宴请晋晚生,就这样,晋晚生在村子里停留了很多天,不过,每到夜晚,都是那个姑娘来请晋晚生回到她家睡觉。

    这一夜,晋晚生从别人家里做客回来较晚,阿桃的父亲已经睡去,阿桃一如往常那样给晋晚生打水洗手脸,等到晋晚生要洗脚的时候,阿桃却突然蹲下来帮助晋晚生洗脚,慌得晋晚生一下子把脚从水盆中拿了出来,逗得阿桃姑娘咯、咯、咯、笑个不停。

第二章

    笑声,悦耳动人,笑脸,灿若桃花,晋晚生看呆了。

    阿桃姑娘笑了好半天,突然又幽幽地说道;“没想到,你们外面之人,诸多防范,令人不胜烦恼,哪有我们桃花源里好,只要姑娘相中了小伙子,就可以跟着小伙子到他家去。”

    晋晚生听了阿桃姑娘的话,一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不由得问道;“小伙儿相中了姑娘如何是好?”

    阿桃说;“也可以呀,只要姑娘同意,小伙儿就可以到姑娘家去。”

    晋晚生又好奇地问;“若是小伙儿家里贫穷或者姑娘家里贫穷,双方家长反对如何是好?”

    阿桃姑娘闻听晋晚生的话又笑了起来,见到阿桃又笑了,阿生不由得又呆呆地看起她来,阿桃见晋晚生看她,越发咯咯地娇笑起来,直到阿生觉得不好意思,把目光从阿桃姑娘的脸上移开,阿桃才停止了娇笑,拿来一个板凳坐到晋晚生身边说;“我们桃花源里没有贫富之差,每一家的房子几乎都一样,土地和耕牛也是一样多,就是人口不见增多。”

    晋晚生见阿桃姑娘坐到了自己身边,怕自己晚间喝酒的酒气熏到阿桃,就悄悄挪了挪他身下的凳子,然后说道;“你们村子里的人口为何不见增多?”

    阿桃听了晋晚生的问话,长叹了一口气,才说;“谁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有很多姑娘结婚嫁人后却不愿意生育,有的干脆就不生育。”

    晋晚生问;“为何?”

    阿桃说;“我们这儿有个奇怪的现象,凡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寿命都短,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能活到六十岁就很不错了,要是结完婚不生孩子的女人能活到一百岁左右,还有啊!”

    阿桃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四处看看,又把屋子门关严实以后,这才紧挨着晋晚生,把朱唇贴在晋晚生耳边,吐着香气,悄悄说道;“我们桃花源里另有一处风景,叫做花仙园,里面流水潺潺,百花盛开,四季如春,我们这里的老祖宗立下了一个规矩,凡是终生不结婚,不嫁人的姑娘,活到一百岁,就会有一艘花船来接她到花仙园里面去居住,只可惜,花仙园是决不允许外人踏入半步的,即便是我们桃花源里的人有事情要禀报,也只能是站在花仙园门口,通过曲水流觞来传话。”

    阿桃姑娘说话的气味,似幽兰般芬芳,像青草那样清新,晋晚生一时陶醉,竟然和阿桃姑娘紧紧挨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道;“阿桃,那里面年岁最大的姑娘有多少岁了?”

    阿桃闻听晋晚生亲切的叫她阿桃,立刻陶醉起来,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晋晚生说;“你再说一遍我的名字!”

    晋晚生想也没想,接着又轻声叫了句;“阿桃!”

    “哎,阿生弟弟你真好!”阿桃姑娘立刻抓住晋晚生的手把嘴唇贴在晋晚生的脸颊上暖暖地说着。

    晋晚生立刻感觉身体酥、稣、酥,软软麻麻地,好像被雷电轻轻击了一下,他闭上眼睛说道;“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阿桃姑娘立刻点着晋晚生的额头说道;“小弟弟,你才多大年岁,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年岁了吗?”

    晋晚生一时语塞,阿桃姑娘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 “阿生弟弟,你不是想知道花仙园里谁的年龄最大吗,我告诉你,你可不许惊讶,听我阿爸说,我们的族长也就是当家老祖宗到今年已经是二百八十岁了。”

    晋晚生立刻惊奇地问;“你见过那位老祖宗吗?”

    阿桃说;“不要说我,就是我祖奶奶都没有见过。”

    晋晚生问;“你去过花仙园吗?”

    阿桃回答;“没有,我听村里的长辈们说,没有那艘花船来接,任何人也进不去。”

    晋晚生问;“那里面生活着多少位姑娘。”

    阿桃摇头说;“不知道。”

    晋晚生这才想到应该问问阿桃姓啥,也好给今后留个念想,他就顿了顿,迟疑着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阿桃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很痛快地回答说;“小女子姓胡,古月胡。”

    回答完晋晚生,阿桃姑娘又拉起晋晚生的双手,盯着他不错眼珠地看着,让晋晚生觉得阿桃姑娘的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潭水,眼珠转动,惊起涟漪,碧波荡漾,晋晚生不由得想钻进她那潭碧波粼粼的潭水里,晋晚生的手在轻轻用力,两个人搂抱在了一起。

    一股温暖的泉水包围了晋晚生,晋晚生激灵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不然的话,自己岂不是白来了吗,他强忍着那阵冲动,问怀里的阿桃;“什么叫作用曲水流觞来传话?为什么非要有花船来接才能进花仙园?”

    阿桃听到晋晚阿生又提出了问题,身体一阵颤抖,唉地轻叹一声,裹住晋晚生的嘴唇,半天才松开,接着又用手握着晋晚生,缓缓说道;“你这个俏冤家,大好时辰让你白白虚度,偏偏在不能说话的时候你说起话来,真是天意,无可奈何花落去。”

    阿桃姑娘说完这些,极不情愿地离开晋晚生,迟疑着站起身来,整理衣襟和腰带,然后,看看晋晚生,又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外面看了看,接着又去了她阿爸睡觉的房间转了一圈,然后才回来说;“这是我们桃花源里的秘密,本不该告诉你,可是,可是,谁让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呢!”

    阿桃姑娘说到这里,顿了几次,最后涨红了脸,她用那双丹凤眼死死盯住晋晚生,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把嘴贴在晋晚生的耳朵上,吐出一股兰馨之气,才说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才能告诉你这个秘密。”

    晋晚生看着阿桃姑娘娇艳欲滴的模样,驿动的心早就不能自拔了,此时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他连想都没想就说;“好,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阿桃闻听,立刻又来了活泼劲儿,她有些调皮地对晋晚生说;“刚才,你为何不接着问我多大年岁了?”

    晋晚生照实回答;“我觉得问一个姑娘的年龄不礼貌。”

    阿桃听了晋晚生的解释,笑盈盈地说道;“就你们外面之人的说道多,规矩多,我们这里就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告诉你吧。”

    刚说到这里,阿桃却又笑着扑到了晋晚生的怀里,抬起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看着晋晚生说;“我先让你猜一遍我的年龄,如果你猜到了,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猜得不准,那就还要遵守刚才的约定。”

    阿生忙说;“好,好,我猜你今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阿桃姑娘听了晋晚生的猜测,在晋晚生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半天过后,她笑着说;“你确定,我到底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晋晚生说;“十六岁。”

    阿桃姑娘立刻显出更调皮的样子问;“你确定,不再变了吗?”

    晋晚生信心满满地说;“当然,你最多也就十六岁。”

    阿桃听了晋晚生的话,突然一改刚才的笑模样,问道;“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晋晚生说;“我今年十八岁。”

    阿桃立刻接了一句说;“是个大小伙子了,不过我却在想,你是要称呼我为阿姐呢,还是要叫我阿姨呢?”

    晋晚生疑问道;“你说什么?”

    阿桃没有搭理晋晚生,而是自顾道;“你还是叫我阿姐吧,等你喊完了阿姐,我就告诉你我的年龄。”

    晋晚生惊讶,十分惊讶,他断定阿桃姑娘没有和他开玩笑,他不由得紧紧抱住阿桃,看着阿桃那双深邃的大眼睛说道;“我尊你一声阿姐,你真敢答应。”

    阿桃姑娘故意绷着脸说;“你叫啊!”

    晋晚生一咬牙,张开嘴叫了一声;“阿姐。”

    “哎,好弟弟,”阿桃立刻绽开了桃花一样的笑脸,接着,又把头埋在怀里,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阿生弟弟,抱紧我,俯下头,让我告诉你我的实际年龄。”

    阿生依言,紧紧抱住阿桃姑娘,把耳朵贴在她嘴唇上,阿桃姑娘扬起双臂,搂抱着晋晚生的脖子,此时,阿桃姑娘的衣襟自己开了,里面春光无限,晋晚生不由得喘不上气来,他感觉一阵眩晕,正待闭上双眼,阿桃姑娘吹来的幽兰之气,让他立刻又清醒过来,这时候,就听阿桃姑娘在他耳边吹着香气,轻声说道;“阿姐今年正好三十岁。”

    晋晚生听后,半信半疑,先是惊讶,继而称奇,半天合不拢嘴,接着又问了一遍;“真的吗,阿桃姑娘,你怎么能有三十岁呢?”

    阿桃姑娘闭上双眼回答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我阿爸。”

    晋晚生一时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就在这时,阿桃姑娘轻声说道;“你这个俏呆子,阿姐那里会骗你,快把嘴张开。”

    晋晚生依言张嘴,阿桃姑娘把朱唇对准了晋晚生的嘴,轻轻地,一屡兰麝之气,一点点进入到了晋晚生的心肺之中。

第三章

    晋晚生立觉,兰麝之气,所到之处,四肢百骸通透无比,身体跃跃欲动,飘飘欲仙。

    晋晚生不停地吸气,尽情地享受,突然,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怀里抱着一只凤雏,他想飞,却不料,内心里猛然间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能知道桃源里的秘密就好了,他的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觉得阿桃姑娘用香舌翘起他的舌根,一缕声音传到了晋晚生心里;“把我抱起来,让我双脚离开地面,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我才能告诉你我们桃花源里的秘密,不然的话,我们老祖宗就能知道我在泄密。”

    晋晚生如奉圣旨,毫不费力,双手抱起阿桃姑娘,如沐春风,如临温柔之乡,晋晚生浑然忘了自己还抱着阿桃姑娘。阿桃姑娘在晋晚生怀里,旋转起来,恍惚间变成了一个婴儿,像是在看着他欢笑。

    晋晚生立刻睁大眼睛,凝神静气,他再看怀里的阿桃姑娘,却见阿桃依然是阿桃,衣服却不见了,晋晚生想问个明白,眨眼间怀里的阿桃姑娘又变成了一个赤身**的婴儿,婴儿看着他啼笑,声音悦耳动听,听着,听着,晋晚生在婴儿的啼笑中感悟到了一丝别的声音;“静心凝气,坐到板凳上,抬起双脚,把双脚架到另一个板凳上。”

    晋晚生照办,等到他坐到板凳上,又把双脚架到另一个板凳上之后,却见阿桃姑娘依然还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只不过是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寂静,银针落地似有声。

    晋晚生看着怀里的阿桃姑娘,却见她把嘴贴在了自己的心口窝上,霎时,一股涓涓细流流入了晋晚生心田之中,晋晚生正感觉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细小微弱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阿生弟弟,你们外面所谓的曲水流觞,就是士大夫闲来无事,饮酒作乐,或者吟诗作赋时,找一处小溪流淌之风景秀丽之处,把酒盅放入溪水之中,溪水把酒盅冲到谁的面前谁就要喝酒吟诗,可是这样子。”

    晋晚生,三岁跟随阿爸下水,五岁踏波潜入江里抓鱼,七岁在惊涛骇浪中戏水,十五岁,父亲被洪水卷走,从此,他一个人在大江里讨生活,在变幻莫测的波谷浪山上嬉戏,和江水作伴,于风雨同行,大江就是他的家,江风和巨浪就是他的好朋友好伙伴,遗憾的是,他就是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阿桃姑娘说的读书做官人的事情,他那里能够知道呢!于是,晋晚生就照实说道;“这些事情,我却不知道。”

    阿生话音刚刚落下,又看到阿桃花姑娘的小嘴里伸出了舌头,添了他一下,接着那个微细的声音又出现了;“阿弟,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谁让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打渔人呢!我告诉你吧,我们的曲水流觞和你们的可不一样,在我们桃花源深处,有一个神密的小溪,平日里水深刚到脚背,溪水里长满了水草还有游动的金色鲤鱼,旱天它不干涸,雨水暴涨之际,里面的水也不见多,每到旱季我们就用小溪里的水浇灌农田,可是,等到村子里有的姑娘年满一百岁之时,到了端午节那天清晨,那条小溪里的水立刻暴涨起来,活脱脱变成了一条大河,不过,无论河水有多么宽,多么深,却不会溢出河床。这时候,河里面就会出现一条花船,那条花船会自己漂浮到那个姑娘家的门前,姑娘刚走出屋子,就会从花船里跃出一条金色的大鲤鱼来,把这个百岁姑娘驮到花船上。”

    晋晚生听呆了,禁不住大声问了句;“那是条什么样的花船?”

    就这一句话,惊得阿桃姑娘在晋晚生怀里一阵颤抖,接着不停地*,用手撕扯晋晚生的衣服,晋晚生吓傻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木然了,不敢看阿桃,却有了一种另类的感觉,滑溜溜的身体相互交叠,还有把手伸进鲇鱼洞里扣住鲇鱼腮那样的感觉,晋晚生忘乎所以,只能任由在他怀里颤抖的阿桃姑娘摆布。

    不知何时,晋晚生闭上了双眼,他在不知不觉中尽情享受。

    时间凝固 ,朦朦胧胧中,晋晚生突然感觉胸前一热,他急忙睁开双眼,低头下看,正好看到阿桃姑娘一口鲜血喷到了他胸膛之上。

    惊吓中,晋晚生抱起阿桃跳了起来,几步窜到了院子里,天空上星光闪烁,院子里有一股沁人心肺的清香,刚到院子里,在晋晚生怀里的阿桃姑娘,*着说道;“快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阿生闻听,急忙朝屋子里走去,进了屋子,晋晚生看到自己和阿桃姑娘身无遮物,立刻羞涩起来,他环顾西周,一时焦急,竟然说道;“阿桃姐姐,我能放下你吗?”

    没等晋晚生的话音落地,阿桃立刻从他怀中挣扎着来到了地上,又缓慢地走到床边上,接倒在了床上,晋晚生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阿桃姑娘大喘了几口气,接着又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晋晚生说;“阿生,快附耳过来。”

    晋晚生这才神归魂舍,依言来到阿桃身边,俯下身去,把耳朵贴在阿桃姑娘嘴边,就听阿桃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泄露天机,我遭到了报应,你快走,时间久了恐生变故。”

    阿生知道自己闯下了祸端,急忙愧疚着问阿桃姑娘;“我连累了姑娘,如何是好?”

    阿涛依然附在他耳边说;“你若心里有我,三年后来这里找我,到时我会在洞口处等你,三年后,你若找不到我,如果看到洞口处有一棵小桃树,你记住一定要把她带着泥土起出来,切记不可碰损了根须,回到家中你一定要把这棵小桃树载种到你睡觉的屋子里,百日之内不准走出那间屋子半步,还有,我说的事情千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阿桃说完这些,猛然用力一推,晋晚生立刻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自己好象飞到了半空之中,晋晚生纵有天大的胆子也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到他从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从空中滚落下来时,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站在那处山洞前。

    天上升起了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宛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晋晚生睁大双眼,向山洞里面望去,月光下,小路弯弯,向前伸展,各种花草在薄雾笼罩下,仿佛睡着了一般,晋晚生正迟疑间,猛然间看到脚下的小溪涌起了波浪,不好,要涨水,晋晚生慌忙从山洞里跑出来,到了外面,他再想找那个洞口时,那里还有它的影子。

    天上的月亮不见了,星星也没有了,眼前漆黑一片,晋晚生惦记阿桃姑娘,更想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口吐鲜血,还有那个三年之约,这些都决定晋晚生必须呆在原地不动,等天亮后,标好记号,免得三年后再来寻找时迷路。

    晋晚生在黑暗中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了上面,等待天亮,那料想,他刚刚坐下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他觉得有人在扒拉他,困顿中晋晚生努力睁开双眼,他的眼睛刚刚欠起一道细缝,一缕阳光立刻映入他的眼睑。晋晚生长出了一口气,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完全睁开眼睛,抬眼望去,朝霞托着火红色的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再看四周,他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牧童,不远处两头水牛甩打着尾巴,在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牧童见晋晚生醒了,端详了他一会儿,吃惊地问道;“阿哥,你为何在野外睡觉,难道你不怕狼吃了你?”

    晋晚生惦记昨天晚间的事情,那里还有功夫回答这些话,他急忙问牧童;“这是哪里?”

    牧童很奇怪地看着晋晚生说;“这个地方叫桑树湾。”

    晋晚生闻听站了起来,他举目四眺,见眼前是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山上长满桑蚕树,靠近山脚下有一排粗壮的柳树,那里还有山洞的影子,他急切之下又问牧童;“请问小哥,这前面有个叫桃花源吗?”

    牧童摇晃了一下鞭子回答说;“没听说。”

    晋晚生问;“那,这个地方为啥要叫桑蚕湾呢?”

    牧童说;“你没看见这一带山上,还有村子周围,房前屋后都是桑树吗,我们这里多数人家靠养蚕种桑为生。”

    晋晚生越发疑惑,他接着问道;“小哥,这里应该有个叫桃花源的村子才对呀?”

    牧童说;“阿哥,你可真说错了,打我记事起,我就没听说过这附近那个村子叫桃花源。”

    晋晚生闻听牧童的话以后,开始怀疑自己昨夜的奇遇,他禁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前胸,前胸一块鲜红的印记,正是阿桃姑娘吐血的地方,这该如何解释呢?

    晋晚生伸手摸了摸那块红色印记,立刻,阿桃姑娘的香气传了过来,他不在怀疑自己,而是又想起了阿桃姑娘的嘱托。

第四章

    晋晚生镇静下来,举手问牧童;“过了这座小山是哪里?”

    牧童扬起鞭子说;“过了这座小山就是一处沼泽,里面看似水草丰美,殊不知,人和牲畜走进去就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晋晚生又问;“过了沼泽地呢?”

    牧童说;“沼泽地很大,还没有人能走过去呢,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过了沼泽地是那里。”

    这时候,那两头吃草的水牛,朝山上走去,牧童忙着说了句;“我得把牛圈回来,省得它们走过山那边去。”

    说完话,牧童飞跑着去赶牛,晋晚生又找来一块大石头,他把两块磨盘大小的大石头摞在一起,算是标记,然后循着来路,找到了拴在小溪边上的小船,开始的时候,水很浅,他只能推着小船走,大约走了几里地的光景,水面才开阔起来,晋晚生跳上船,划了起来,划了一会儿,小船儿来到了江岔子里面,看到眼前的江水,晋晚生这才寻思过来,不对呀,自己来的时候,是被前面的那条船儿给引来的,让他怀疑的是,船上那个矮墩墩,黑乎乎像个人似的东西,究竟是人还是江中成了精的老鳖,他听阿爸说过,大江之中无奇不有,修炼成人形的龟鳖不但会说人言,还能迷惑人,让人为他们干事情。

    难道,果真如此!晋晚生索性坐到小船里,苦思冥想,任由小船儿随波飘荡,

    晋晚生的思绪像江水一样,不停地流淌,不管那条船上是谁,为何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真是想不明白,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进到桃花源里?

    晋晚生想啊想,到后来,别的他什么都不想了,满脑子都是阿桃,想到阿桃,他不由得看了看胸前的红印记,那块心形的红印记显得分外红起来,阿桃的笑声分明在他耳边响起,晋晚生不动,极力扑捉阿桃的欢笑声。

    江风起,波涛涌,晋晚生眼看着胸前的红印记暗淡下去,没了笑声,没了笑貌,晋晚生急躁,他猛然舞动双桨,把船儿划到了江心里,快到张湾村的江面上时,一群鱼从江里飞了出来,有好几条恰巧落进了他的船舱里,晋晚生不为所动,只是黯然道;“即便天天有鱼自己跃进船舱,又有何用,我的阿桃,你在哪里?”

    晋晚生无处发泄悲怆之情,他默默地把船划到了岸边,又把船舱里的鱼儿捡进了鱼篓里,系好缆绳,背起鱼篓,朝家里走去,他刚走到院子前,就看到邻居张阿旺和他婆娘计氏妇人还有自己的好朋友赵阿大都在他家院子里站着说着话。

    赵阿大眼睛尖,晋晚生刚看到他们,他就朝晋晚生喊道;“阿生,你这些天去了哪里,我们还以为你沉入江底喂了鱼。”

    晋晚生刚想作答,却不料,站在后面的又高又膀,长着一双大手大脚 ,红黑脸膛,眼窝有些深陷的张有旺媳妇计氏妇人,急匆匆跑到他面前,用手点着他前胸鼓起的肌肉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了不得,再大的浪也奈何不得你,说说,这些日子你躲到了那里,是不是有了相好的,躲到了相好的被窝里去了。”

    这时候,张有旺在后面骂道;“臭婆娘,一天到晚就惦记那点事,还他妈的不给我滚家去做饭,一会儿我们哥三个要好好喝他一场。”

    计氏妇人又高又膀,五大三粗,站在张有旺面前比他高半头,把长得瘦小枯干的张有旺显得像个小孩子,两口子动手打架的时候,张有旺经常被他老婆像拎小鸡子似地从床上摔到地上,妇人那里害怕张有旺,张有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赚回点面子,才故意在人前吆来喝去,计氏妇人虽然听到了她老公的骂声,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盯着晋晚生看,直到她又偷着对晋晚生说了一句;“晚上少喝,等我把哪两个玩意灌醉了,我有话要问你。”

    计氏妇人说完了这句话,才扭过身去对张有旺大声嚷嚷道;“你个活王八,就知道让我做饭,也行,今天我看在阿生兄弟面上,我伺候你们一回。”

    大家伙这么一闹腾,让晋晚生忘却了烦恼,他忙着卸下肩上的鱼篓,交给那个婆娘说;“给你,嫂子,江里的活鱼,拿回去下酒。”

    看到鱼篓里活蹦乱跳的几条活鱼,张有旺媳妇立刻眉开眼笑,接过鱼篓,点了一下晋晚生说道;“一会儿过去喝酒。”

    有旺媳妇扭搭着屁股回家去做饭,晋晚生这才腾出功夫问张有旺;“阿旺哥,今天初几了?”

    张有旺回答;“还初几,咱们两个在江里分手那天是初十,今天都二十五了,你看太阳都落山了,明天就是二十六了。”

    晋晚生听了张有旺的话,暗暗吃了一惊,难道说自己这一去就是半个月,那个地方究竟离家里有多远,还有那片江岔子自己从前咋没在意呢,晋晚生在思考。

    赵阿大凑到他身前说;“阿生,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没等晋晚生回答,张有旺立刻接过来说;“那日,我在江里明明看见你被巨浪吞没后没再出来,当时,我就知道别看巨浪把你打进了江里,却不能奈何于你,我晓得你会闭气潜行,所以,我喊了你几声,没见你露头答应,我还以为你潜到了远处,再加上江里的大浪把我的小船打到了岸上,所以,我就先回了家,可是,等到第二天我见你还是没回来,这才有些焦急,只好把阿大哥找来,这些日子我们正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呢。”

    赵阿大接过来说;“我心里知道你没事,你说,这几日你躲到哪里去了。”

    阿生刚要开口,猛然想起阿桃姑娘的叮嘱,于是,就沉吟了片刻说;“那日,我连人带船被巨浪卷入江里后,等我出来已经前行了好几里地,等我找到一个风浪稍稍平稳的开阔江面时,碰到了阿爸在世时的朋友,非让我去他家做客,故此耽搁了这许多时日。”

    三个人在院子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张阿旺抬头见天色已晚,急忙晋晚阿生和赵阿大让到了家里,计氏妇人已经做好了糖醋鱼,三个男人再加上计氏妇人,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喝了起来。

    席间,四个人推杯换盏,喝得兴起,计氏妇人站起身,一只脚踩凳,一只脚踩地,岔开大腿,比男人还要豪爽,她举起刚刚斟满的一碗酒说;“来,走一个,谁要是剩下一滴,谁就是大江里的王八。”

    他老公张有旺立刻接过来说;“臭婆娘,当王八更不错,有酒喝,有肉吃,我就愿意当王八。”

    计氏女瞥了一眼他老公说;“滚一边去,这碗酒你要是不喝净了,今儿晚上我就把你踹到地上去睡。”

    赵阿大忙笑嘻嘻地说;“弟妹,哥哥我一会儿还要驾船回家,你不想让我酒后翻到江里喂王八吧?”

    计氏妇人横了赵阿大一眼说;“少扯,今天你们两个瘪犊子不给我一口喝净了,谁也别想出这个屋子。”

    赵阿大见状,只好拿起酒碗说;“好,只要你这个娘们敢干,爷们我还拍什么?”

    三个人正打酒官司时,晋晚生已经拿起酒碗一仰脖,把那碗酒啁到了肚子里,

    计氏妇人见状,连说;“好,好,还是阿生兄弟知道疼人。”

    呼叫罢,她也学晋晚生的样子,仰脖把碗里的酒倒进了嘴里,喉咙发出一阵咕嘟声,一时之间哪碗老酒进了她的肚腹之中,张有旺和赵阿大被逼不过,只好拿起酒碗,学着计氏妇人的样子,站起身来,脚踩凳子,开始朝嘴里面倒酒,两个人的酒喝到还剩下半碗的时候,猛听咕咚一声,瘦小的张有旺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酒碗随之咣啷啷摔碎在地上。

    计氏妇人看也没看,口中嚷道;“白瞎我那只酒碗了,那可是我从前夫家带过来的。”

    趁着计氏妇人说话的功夫,赵阿大偷偷放下酒碗,吃了一大块鱼肉,接着快速拿起酒碗把剩下的酒喝了进去,计氏妇人见状,立刻对赵阿大说;“行啦,老娘不留你了,你快滚吧!”

    赵阿大怕接着喝酒,哪里还敢停留,计氏妇人说完话,他一溜烟跑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计氏妇人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张有旺,上前踢了一脚,啐道;“没用的东西,那里像个男人,赶不上我阿生兄弟一点点。”

    晋晚生见状,抬起脚要走,计氏妇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膀子,晋晚生向前一挣,带得计氏妇人脚步不稳,腾、腾、两步撞到了他身上,晋晚生没动,计氏妇人却趁机搂抱住了他,晋晚生撕扯开,计氏妇人只好重新站稳,看着晋晚胜说;“走,大嫂送你回去,顺便给你暖被窝。”

    晋晚生说;“不用,我自己走。”

    话落,晋晚生抬脚就走,他前行,计氏妇人紧随,到了晋晚生家,计氏妇人又要搂抱他,不料,晋晚生正色道;“阿嫂请回,阿旺哥在家中等你。”

第五章

    计氏妇人嬉笑着说;“他,我才不管呢,我要管你。”

    言罢,伸手搂抱,晋晚生闪过,计氏妇人傻笑,脚步趔趄,摔倒床上,立刻酣睡过去。

    后半夜计氏妇人尿急,起来解手,在院子里蹲下方便后,却见晋晚生躺在院子里的竹凳子上,*着上身,也在呼呼大睡,于是,她蹑手蹑脚,潜行到晋晚生身边,张臂、咧嘴,爬了上去,她刚要动作,晋晚生翻身起来,剩下计氏妇人独自趴在那张长条竹凳上。

    少倾,计氏妇人翻身起来问;“你如此厌烦我吗?”

    晋晚生说;“嫂子尊重,请回家。”

    计氏妇人说;“我偏不回去,你能奈我何!”

    晋晚生无语,计氏妇人在暗夜里说;“你帮我穿上裤子,我就走。”

    晋晚生晃头,半天说;“不可。”

    “喔、喔、”雄鸡昂首振翅。

    计氏妇人抬头看见东方的天色渐渐发白,起身说;“我养的大芦花叫了,这家伙才厉害呢,一天能把十多只母鸡都踩个遍。”

    晋晚生无语,计氏妇人故意扭搭着光着的身子从阿生身边走过,阿生闭上了眼睛,计氏妇人却趁机抱住了他,两个人撕扯了好半天,才分开,计氏妇人回到屋子里穿衣服,晋晚生站在院中那口特大的水瓮之前,沉默不语。

    天色大亮,计氏妇人晋晚生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他身边,抓住他的两只手说;“一会儿到我家去吃饭。”

    晋晚生说;“不啦,我还要晒渔网,补渔网。”

    计氏妇人说;“今后那些活你就不用干了,我帮你干。”

    晋晚生说;“不用。”

    计氏妇人说;“我不帮你白干,你每天给我两条活鱼就行。”

    晋晚生无语,计氏妇人借机拽住他,把他强行拉到了家里,进到屋子里,晋晚生见张有旺还躺在地上酣睡,上前把他抱到了床上,早饭时,晋晚生叫醒了张有旺,饭后,两个人驾船去江里打渔。

    他们划着自己的小船,刚到江心处,就见赵阿大喊他们;“快过来,跟我走,我发现了一处鱼窝子。”

    三人,三条小船,舞动六只桨,那消片刻,他们划船到了一处水草丰美的浅水滩,赵阿大弃船,下水,呼唤他们二人;“下来,这里鲶鱼洞多,我们先抓几条鲇鱼。”

    果然,一个时辰过后,三个人都抓了五六条几斤沉的大鲶鱼,他们把鱼放进带水的鱼仓,划起小船在水平无浪之处撒了几网,网网有鱼,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赵阿大和张有旺正在兴头上,晋晚生突然一嗓子喊道;“二位阿哥,够了,不可贪心,我们把带仔的母鱼儿放回到江中,然后去集上卖鱼喝酒。”

    赵阿大和张有旺按着晋晚生的意思,把打上来的母鱼又投放到了江里,三个人划着小船,唱着渔歌,来到集市上,破天荒,他们每个人卖了三百多文钱。

    卖完鱼后,晋晚生他们肩上背着装钱的褡裢,兴高彩烈地来到了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的望江楼酒肆。

    进到屋子里,他们却发现一张空桌子也没有,三个人从楼上找到楼下,终于在一楼紧里面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们看到有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

    三个人近前,抱拳施礼,张有旺说;“客官,我们三人可借光坐否?”

    那人没吱声,却他抬头仰望屋顶,晋晚生见状咳嗽了一声,那人还是望着屋顶不理不睬,晋晚生又看看这个人,却见他身旁立着个用竹竿挑起的灰布幡,上面书写着四个抢眼的大字,遗憾,晋晚生一个也不认得。

    晋晚生伸手摸摸那个灰布幡,陪着小心,问道;“敢问先生,您这是什么宝贝?”

    那人终于把脸收了回来,晋晚生细看,却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少年岁,只见他一身葛衣,千疮百孔,极矮的个子,雀青的胡须,如同乱麻般缠绕在脸上,头虽然低下了,却又闭上了眼睛,像似在打吨。

    这时,略微认识几个字的赵阿大告诉晋晚生说;“布幡上写着麻衣神算,”

    晋晚生这才明白,遇到的是算命先生,怪不得他如此古怪。晋晚生正想着,却听那个闭目之人连声说;“怪哉,怪哉!好一股香气。”

    晋晚生沉不住气,问道;“何怪之有?”

    算命先生说;“你去给吾打一壶老酒,上一碟茴香豆,我便告诉于你,若是供我喝酒,我便让你们坐下来。”

    好奇心,还有说不清的心思,晋晚生立刻喊来小二吩咐道;“上一坛老酒,一叠茴香豆,一碟豆腐干,四斤卤牛杂,二十个肉包子。”

    酒坛子先上来了,那个算命先生伸手拔去封头,捧起酒坛,咕嘟嘟,一口气喝进去了半坛子老酒,这才放下酒坛子说道;“快哉,快哉,后生可教,后生可教也。”

    晋晚生被激起了酒性,他也捧起酒坛子,一口气喝进去几大口,放下酒坛子问道;“您是算命先生?”

    那个人回答;“叫我算命瞎子。”

    晋晚生闻听,又仔细看看身边的人,见他果然双目紧闭,但是,眼眶子里并不瘪,他就说;“如此,不尊重你。”

    那个人说;“你不叫我不说。”

    阿生再次看看他,说道;“既如此,便依了你,也不算我无礼。”

    接着又说道;“敢问瞎子先生;“我是什么命?”

    算命瞎子说;“实不相瞒,你五行属水,却有花草树木之命,非大富大贵,却是奔波劳碌终生。”

    这句无奇之话过后,瞎子抬起又粗又短的手指,掐算起来,须臾,他身子一颤,哎呀一声,说道;“你身世迷离,小老儿看不透也。”

    赵阿大把脸贴近算命先生说;“我们靠江吃饭,那个不是水命,他一个无爹无娘,没人疼没人管的苦命孩子,哪有什么身世呀,我看你就糊啁吧。”

    瞎子连连摇头,自语道;“他有身世,有身世,就是不能说。”

    晋晚生干脆坐在了算命瞎子对面,盯着他说;“告诉我,我是什么身世。”

    算命瞎子摇头,晋晚生咧嘴,店小二端上来菜肴,算命瞎子用手拿起一块卤牛杂,放到了嘴里,大口嚼了起来,赵阿大伸手拿起酒坛,给他们每人倒满了一碗。

    算命之人自称是瞎子,手却出奇地好使,谁也没见他睁眼,等到他面前的酒碗满上后,他却立刻伸出那只又粗又短的手,端起酒碗就干了进去。晋晚生发现他好像不会一口口喝酒,却也没有声张,而是又催道;“算命瞎子,你还没说出我的身世呢?”

    算命瞎子用手敲着空酒碗说道;“你有多少酒尽管拿来,我知道你们今天打渔遇到了利市,每个人都卖了一百多文钱,你要是都能拿出来给我打酒喝,等我喝醉了,说不定会告诉你。”

    张有旺闻听,立刻伸长脖子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瞎子好无道理,一定是你在鱼市上看到我们卖鱼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卖了多少钱?”

    算命瞎子又开始仰望屋顶,手却敲着空酒碗说;“可怜哉,可怜哉,没酒了,没酒了,让我说什么!”

    张有旺拿起酒坛,果然酒坛空了,他狠狠盯住瞎子说道;“我,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若是说对了,就算你算得准,你若是说错了,就说明你在这里骗我们酒喝,我就把你轰出去。”

    张有旺说完,要起身去柜台拿酒,却被晋晚生抢先了一步,他到柜台前又捧来一坛子酒,重重地放到了瞎子面前,瞎子伸手拿过酒坛,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天,这才放下酒坛子,伸手抓起一块卤牛肉放到了嘴里,没等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嘟哝道;“那个小子要问我事情,不说向我跪拜求教,却也不该口出不逊,还要把我轰出去,真是,忒、忒无礼也。”

    晋晚生刚想接过来给算命瞎子陪个不是,张有旺却不悦道;“嘟,你这个瞎子毫无道理,我问你的事情,你要是都说对了,我再给你赔罪也不迟。”

    算命瞎子就像没听到张有旺的话一样,而是晃着空酒碗说;“酒来,酒来。”

    晋晚生拿起酒坛子,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再看这个瞎子,突然把酒碗抛了起来,眼看着那个酒碗在半空中翻滚了几次,却一滴酒也没有洒落下来,三个人看着那个酒碗,就要落到桌子上时,算命瞎子一拍桌子,那个酒碗又凌空而起,这次是碗口朝下,射出一股酒箭来,算命瞎子不慌不忙张开嘴一吸,那股酒箭全部射入了他的嘴里,三个人同时惊呆。

    晋晚生他们三人正呆愣愣看着之时,他却发现那个空酒碗落到了自己手中,见此,晋晚生二话没说,把手中的空酒碗放到了桌子上,拿起酒坛子就倒,酒满后,还没等他把酒碗递给算命瞎子,那只酒碗却自己移到了瞎子面前,瞎子张嘴,把酒碗里的酒又吸了进去。

第六章

    是酒,还是水?是人,还是妖,晋晚生紧盯对面的瞎子,想不明白,就见算命瞎子喝干了这碗酒,紧闭着的眼睛,微微裂开了一条小缝,给人一种眉飞色舞的感觉,接着他伸手拿起装卤牛杂的盆子,风卷残云般地把那盆子卤牛杂吃了个精光。

    到此,晋晚生他们明白了,也清楚了,他们三个人哪里还敢言语,亏了屋子里酒客太多,没有人注意他们这张桌子,不然的话,恐怕就要有热闹了。

    三个人正面面相觑,算命瞎子突然面对张有旺说;“你有事情要问我老人家,需得向我拜上一拜,也许我老人家才会告诉你。”

    经过刚才那个场面,张有旺哪有不拜之理,他立刻双手作揖,口称;“前辈高人,晚辈阿旺这厢有礼了,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哼,”算命瞎子哼了一声,算是作答,接着说道;“不用你问,你不就是想考考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那里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姓张,叫张有旺,张湾村人,父母于五年前双双病故,你娶了个在谯妇人计氏,带有一女,已该随你姓,不过你这辈子却不能生养出儿女来。”

    张有旺听了算命瞎子的话,立刻给他跪了下去,说道;“神人,真乃神人也,还望神人指教,我如何才能有子嗣?”

    算命瞎子面露不悦之色说;“浑人,只配在江中讨生活,用人时顶礼膜拜,不用人时恶语相加,我如何能管得了你的事情,你起来吧,咱们两个没有缘分。”

    不待张有旺有所反应,算命瞎子说完话,一只手一抬,张阿旺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给托了起来,这一惊让张有旺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在一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赵阿大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算命瞎子深深弯下腰去,说道;“吾等凡人,不开天眼,望前辈神人别和我们一般计较,敢问神人可否赐教?”

    算命瞎子的嘴里蹦出一个字;“说。”

    赵阿大立刻说道;“晚辈不为自己之事,只为好友阿生之事,刚才神人说他身世离奇,到提醒了晚辈小子,这个阿生从小到大,的确命硬得很,他刚刚出生阿妈就过世了,三年前他阿爸又被洪水卷走了,不知道神人能否指教一二?”

    算命瞎子听了赵阿大的话,本来抬起的头又耷拉下去了,赵阿大见状忙着又问;“您老刚才说有一股香气,不知道香气是从何而来?”

    被赵阿大称作神人的算命瞎子,听了他的问话,抬手指了指晋晚生,发出嗡嗡之声,半天他们三人才听清楚;“除了晋晚生,就凭你们身上能有异香吗?”

    晋晚生见状,怕这个算命的神人说出他的境遇来,急忙岔开刚才的话题说道;“神人莫怪,您刚才说小的身世离奇,小的不怪你老人家,就是,就是,小的有一件事情不甚明了,说起来,却也让人唏嘘,听小的阿爸说,他十五岁时,在江中打渔,遇恶浪打翻了渔船,又差点被恶浪卷入江底,是阿旺的父亲救了小的阿爸,从此,两个人结拜成兄弟,小的阿爸还跟随阿旺的阿爸改姓张了,可是,小的为何要姓晋呢,为何要叫晋晚生呢?还有,小的阿爸被洪水冲走后,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神人能否赐教,让小的找到阿爸。”

    晋晚生的话说完了,酒肆里的人也渐渐离开了,算命瞎子显出了很不耐烦的样子,他一把捧起酒坛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半坛酒喝了进去,嘴也没擦,连着说了几句;“你就是姓晋,叫你晚生,是因为你阿妈三年前就应该!”

    算命瞎子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又连着啐了两口,才嘟哝道;“烦人,啰嗦,奈何走了嘴!”

    接着,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啥也没说,我啥也没说,这个小傻瓜,姓甚,名谁就是个符号,有何用处,到头来都会随风而去,倒不如好好看看你的心口窝。”

    晋晚生闻听那里还敢怠慢,他立刻低头看起了自己的前胸,眼到处,他想起了阿桃姑娘,想起了阿桃姑娘身上的幽兰之香,想起了阿桃姑娘吐在上面的那口鲜血,此事不能对外人说,一声棒喝,晋晚生清醒过来,他放下衣襟,刚想说我心口窝上啥也没有,却不料,一阵清风吹起,掀开了他刚刚合上的衣襟,那个算命瞎子,猛睁双眼,一道精光射到那处红印记上。

    原来他不是瞎子,张有旺和赵阿大同时看明白了。

    晋晚生低头,细看,红印记上出现了四个小字,只可惜他不认得,算命瞎子却开口道;“小子,用我告诉你吗?”

    晋晚生摇头摆手,算命瞎子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阿生他们三人急忙跟在身后,出了酒肆。走在前面的算命瞎子,踢踢踏踏,摇摇晃晃,朝江边走去,三个人跟在身后,晋晚生以为这个自称是算命瞎子的神人酒喝多了,急忙上前搀扶,他这才发现自己比算命先生高出一头还要多。

    算命瞎子见晋晚生搀住了他,就微微用力挣了几下,不料晋晚生使出了八分力气,算命瞎子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就独自嘟哝道;“这小子,还真有几分力气,怪不得可以追波,怪不得有个什么之约。”

    什么之约?晋晚生心中一惊,无意中把算命瞎子朝自己身边拽了拽,就这一拽不打紧,算命瞎子立刻栽倒在地,晋晚生大惊,急忙蹲下细看,却发现算命瞎子猛然间打起了呼噜,他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身后的赵阿大和张有旺,毫不犹豫地背起了已经睡着的算命瞎子。

    赵阿大问;“你打算把他背到那里去?”

    晋晚生回答;“背回家中,反正我家里就我一个人,留他住几宿又何妨。”

    张有旺说;“这位神人一定是酒喝多了,我看还是把他放下,让他醒酒后,再问他要去那里。”

    晋晚生说;“不妥,不过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这位神人爱喝酒,我现在就背着他去酒肆再给他买一坛子老酒,等到他醒来时接着喝。”

    听了晋晚生的话,阿大和阿旺不好阻拦,就跟着他找到一家酒肆,买了一坛子老酒,瘦小的张有旺捧着酒坛子,开始,晋晚生背着算命瞎子还能走得很快,哪料到没走多远,强健的晋晚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还算有些力气的赵阿大只好伸手和晋晚生两个人合力抬着他朝江边走,。

    路上,赵阿大小声对晋晚生说;“你看清了吗,这位算命先生,不,应该称呼为神人,他的眼睛并不瞎,我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射出了两道精光,甚是了得。?”

    晋晚生回答;“我也看到了。”

    赵阿大又问;“他说的什么之约是怎么回事?”

    晋晚生说;“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不再说话,前面不远处就是江边了,奈何,两个人实在是抬不动了,晋晚生只好对算命瞎子说;“对不起了,这位神人,我们要把你放下来稍微歇一会再走。”

    言罢,两个人把手里抬着的算命瞎子,轻轻地放到了地上,两个人张嘴大喘了半天气,又重新抬起算命瞎子,这次,他们一口气走到了江边拴船的地方,两个人先把算命瞎子放到晋晚生的船里,然后才解开缆绳,三个人划着三条小船,朝张湾村驶去。

    赵阿大家在下湾村住,媳妇三年前难产死了,孩子也没留下,他现在也算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为了看看这位神人酒醒后还有那些神奇的地方,这才决定跟着晋晚生他们走。

    三个人划起小船,立分高下,只几桨的功夫,晋晚生的小船就飞窜着划到了前面,紧随其后的是赵阿大,过了一会儿,张阿旺在后面高喊;“阿生兄弟,等等我。”

    晋晚生只好停桨,朝后看,眼光落处,不是阿旺,是两道精光,他又细看,才发现,两道精光来自他脚下的算命先生,就见他躺在船里,睁开双眼,打着呼噜,轰隆隆,宛若雷声。

    是人,是神,还是妖,他双目射光,身材短小,满面黑须,纠结缠绕,奢酒如命,莫非他是这大江里的水怪,晋晚生想到此,身上一激灵。

    接着,他又发现,小船儿停在江面上不摇不晃,全没了往日里颠簸于风口浪尖的感受,凭感觉晋晚生知道躺在船里的算命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好在晋晚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生,让我好撵,你看阿旺哥还远在后面呢!”

    船后面顺风刮来赵阿大的说话声,晋晚生忙回头说 “阿旺哥,不用急,我等你呢。”

    赵阿大的小船靠近了,没等晋晚生接着划桨,他脚下的小船却不徐不疾,不快不慢地行驶起来,眨眼间又落下了赵阿大好远。

    晋晚生大惊,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目光到处,让他更惊心的一幕出现了。

第七章

    船舱里,脚下面,一只巨大的乌龟,龟甲黑黢黢,闪闪发光,*大如斗,眼睛忽张忽闭,闭上时悄无声息,张开时精光四射,它摊开四肢,甲胄朝下,睡得正香。

    波平如镜,船过处微起涟漪,小船四平八稳,在江面上飘飘荡荡,后面的赵阿大和张有旺却无论如何也撵不上,晋晚生正在奇怪之时,抬头再看,却见江天上云幕低垂,江面上风声渐起,猛然间,前面如山般的巨浪滚了过来,阿生操起双桨,凝吸屏气,准备搏斗巨浪,却不料,巨浪渐进船头,浪峰却向江底扎去,阿生舞桨,小船儿一起一落,像婴儿的悠车子似得,飞过巨浪。

    “起浪了!”晋晚生喊了一声,谁知道他是说给谁听的,可就是有个憨声憨气地声音接茬道;“是谁扰了爷爷的好梦?”

    晋晚生闻声再看,乌龟不见了,却是那个算命的瞎子在和他说话,晋晚生忙搭腔;“老先生莫见怪,刚才一个排空巨浪,把船儿摇晃了几下。”

    算命瞎子坐起了身子,对着江水说;“无礼,看老子忙完了正事,再找你算账。”

    晋晚生不懂,瞎子又说;“你这后生小子,还算有点天缘,我问你,前些时日,你去了那处桃花源,和阿桃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可想再去否,娶她回来做老婆。”

    突入其来的话题,让晋晚生毫无准备,过了半天,他才想明白,这是只神龟,自己哪有什么能瞒得了他的,不过,还是要先问明白了在回答也不迟,因为阿桃告诉他要三年以后才能去接她,不知道这个神龟是何用意。

    晋晚生生想到此,轻轻划了几下小船,看看后面被他拉下的那两只小船,思考着问道;“先生如何得知此事?”

    算命瞎子说;“你再细看,我到底是谁?”

    晋晚生定睛细看,刚才还是算命先生面孔的瞎子,已经变成了一副龟鳖似的面孔,乱蓬蓬纠缠在一起的黑色胡须,大咧咧张到腮边的大嘴,还有那露出来的白森森的牙齿,一副矮墩墩的身材,加上宽厚的后背,不是那日引他去桃花源的人还是谁。

    晋晚生惊得合不上嘴,半晌才说道;“先生为何要引我去那处地方?”

    算命瞎子说;“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才有好报。”

    晋晚生说;“我和阿桃姑娘可谓萍水相逢,她那里肯嫁给我。”

    算命瞎子说;“她求之不得。”

    晋晚生问;“何以见得?”

    算命瞎子说;“天机不可泄露。”

    晋晚生知道再问无益,转而问道;“我能找到失踪三年的父亲吗?”

    算命瞎子说;“孤岛边,深潭里,现在不可捞。”

    晋晚生听得糊涂,算命瞎子接着说;“胡阿桃和你有三年之约,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恐怕到不了那个时候,就会生出变故,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呀。那日,她家老祖宗怪罪她泄漏天机,惩罚于她,却不料天意让你因祸得福,我问你,那日夜晚,她口吐鲜血,是不是喷到了你心口窝之处。”

    晋晚生回答;“好象是的。”

    算命先生说;“什么好像,根本就是,你掀开衣服,看看心口处有没有一道血红的印子?”

    晋晚生停桨,掀衣,心口窝出立马出现了一条鲜红的印记,晋晚生看后,很平静地说道;“这道血红的印记是从那日夜里才有的”

    算命先生说;“你很守信用,阿桃姑娘没有看错你,不过我告诉你,你心口窝这条印记,再过三日就会消失。”

    晋晚生好奇,问之;“为何?

    算命瞎子说;“因为你是凡人,三日后要对应天象,那个红色印记才会出现在你胸口之上。

    晋晚生暗自惊讶,不觉又问;“要对应那种天象才能出现?”

    算命瞎子说;“说给你也无妨,记住,要到每个月的十五日,月圆之夜,正子时,广寒宫中玉兔捣药之时,那道血痕才能出现。”

    阿生问;“现在是白天,又不是十五,为何也出现了那道血印?”

    算命瞎子嘿嘿一笑说;“我老人家有言在先,三日后自会验证。”

    晋晚生摇头,算命瞎子说;“你虽不信,但我,却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天机,十五夜,彩云飞,玉盘悬,大潮起,如若你心口处出现血印,你即可驾船弄潮于大江之上,到时也许回见到阿桃姑娘,如若到了地方,却见不到,你即可报官,就说武陵人发现了桃花源,到时候也许能惊醒阿桃姑娘。”

    阿生闻听大惊,问道;“阿桃姑娘难道还在昏迷中?”

    算命先生说;“蠢货,自己想想那日的情景,还用我重复一边吗,阿桃姑娘口吐鲜血,用尽力气把你推到了洞口处,让你得已生还,你说她会是什么样子?”

    晋晚生闻听算命瞎子的话,万分难过,他大声对算命瞎子说;“想我堂堂男子,踏浪逐波,翻江倒海,那里皱过眉头,万不可因为毁了阿桃姑娘,我要去救她。”

    听了晋晚生的话,闭着眼睛的算命瞎子,突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射出,一番语言道来;“好小子,有胆量,有勇气,但是,光凭这些是不够的,你还想听我说吗?

    算命瞎子睁开眼睛后,一改刚才的口气,倒像是在和晋晚生商量事情,晋晚生一时感激,急忙说;“还望先生赐教。”

    算命瞎子没在犹豫,他让晋晚生蹲下来,把嘴贴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顿时,一股凉爽的气息直接进入到他脑海里,接着,又有一股暖流,一点点进入到晋晚生的心田之中,最后,一点点变成细小的声音道;“记住我的话,十五月圆时,弄潮在涛头,单等巨浪到,飞桨到天边。”

    那句似细涓,像暖流的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后面隐隐传来赵阿大的声音;“阿生兄弟,这是到了那里?”

    晋晚生闻听,起身望去,江面上浓雾茫茫,对面不见人,晋晚生只好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话音落,他听得噗通一声,再看自己的船上已是空空荡荡,那里还有那只神龟的影子。

    江面上浓雾蒙蒙,江水中波涛翻滚,那叶小舟,左摇右摆,全没了刚才的平稳,晋晚生奋力挥桨朝前划,还边划边喊;“阿大哥,阿旺哥,你们在哪里?”

    风声,浪声,淹没了晋晚生的喊话声,凭着记忆,阿生努力前划,半天过去,终于在浓雾中,他看到了一条小船的影子,晋晚生大喜,立刻高喊;“是阿大还是阿旺?”

    喊完话,晋晚生舞动双臂,对准那条小船一路划去,两条小船要碰到一起了,晋晚生才看清楚,对面划船的人正是赵阿大,他高声问道;“阿旺哥呢?”

    赵阿大高喊;“刚才还在我身后。”

    晋晚生稳住小船,极目远望,浓雾中又一条小船出现了,三条小船开始在宽阔的江面上并排行驶,晋晚生对赵阿大喊道;“江上雾大,别回家了,今晚在我家住。”

    赵阿大闻听后抬头,刚要对着晋晚生喊话,猛然间却看到江面上的浓雾一点点变得稀薄了,立刻咽回了要说的话,改口喊道;“阿生兄弟,你瞧,雾气变薄了。”

    张有旺接过来喊道;“霎是奇怪,这雾生的突然,消失得也快。”

    话音落,赵阿大划船来到了晋晚生的船边上,朝里探头,问道;“那个神人呢?”

    晋晚生如实回答道;“雾最浓的时候,我听噗通一声,人就没影了。”

    赵阿大说;“是不是小船颠簸,他又是酒后,身子不稳,一不小心掉进了江水之中。”

    晋晚生不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又不能瞒着好朋友,于是,他就晃晃头,摩棱两可地大声说道;“我看不象,这里面有好多不解之谜。”

    说完,晋晚生沉默。

    赵阿大何尝没有看出那个算命瞎子的神奇和诡异之处,刚才他不过是明知故问而已,这时,他见晋晚生不再说话,又急忙划了几下,和晋晚生的小船并拢后,才又告诉晋晚生;“阿生兄弟,我今晚就不去你家了,现在江面上的浓雾消失了,我趁着风平浪静,还要回家晒渔网去。”

    晋晚生听后点头,再看江面,果然浓雾散去,他朝家的方向望去,远远已经看到靠近江边的三处房子了,那正是他和张有旺哥俩的家,此时,张有旺气喘吁吁地划着船儿赶了上来,高声说道;“阿生,到家了,慢点划吧。”

    已经划到前面的赵阿大,回过头对张有旺开玩笑;“阿旺兄弟,今日里卖了很多钱,交给那个婆娘后,今夜可要小心你的身子骨。”

    张有旺嘿嘿乐道;“没事儿,不行我就装睡。”

    不等张有旺说完话,赵阿大一声呼啸,驾船远去。

    晋晚生和阿旺两个人划着小船,到了岸边,那轮红日刚刚滚落山下,两个人下船,把船拖到岸上,把缆绳系到了那棵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老榕树上,这才吹着口哨各自回到家中。

第八章

    张有旺肩背鱼篓,晃晃荡荡,刚走到院子门前,就见他老婆计氏妇人,掐腰站在大门口,看到他背着空鱼篓,扛着渔网走到面前,立刻伸手说;“拿来,三百三十文,少一文钱,老娘便要打断你的腿。”

    张有旺诧异,不觉嚷道“怪事年年有,今年到我家,真是撞见活鬼了,告诉你,我没有卖那么多钱。”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知道老娘是什么人吗?”

    计氏妇人话音未落,早已伸*过张有旺肩上的钱褡裢,然后才放张有旺走进院子,她则迈开粗腿,扭动屁股,进了屋子,把褡裢里的铜钱全部倒在床上,一五一十地细数起来,当她数到三百三十的时候,立刻哈哈大笑,高声嚷道;“你个活王八,老娘说的没错吧,你知道不,这是老娘给你带来的运气,就凭你,休想靠捕鱼一天能赚到这么多钱。”

    闻听妇人大言不惭,张阿旺心里正自纳闷,忽又闻听计氏妇人开怀大笑,就知道不用他问,她也会自己说出来,到底是咋回事。于是,张有旺装作不理不睬的样子,走到院子里抖落渔网,朝晾渔网的绳子上挂渔网。

    果然,片刻不到,计氏妇人走了出来,眉开眼笑地对张有旺说;“昨日剩有半坛子老酒,我去弄两个菜,今晚上好好犒劳犒劳你。”

    说完话,计氏妇人趁张阿旺躲闪不及,上前抱起了他,裂开厚嘴唇子说道;“你就不问问老娘,为什么猜得如此准确?”

    张阿旺在计氏妇人的怀里并不老实,他双手使劲捏着计氏妇人的前面说;“还用我猜,你这会儿就得告诉我。”

    计氏妇人被张有旺捏得身上一颤,她立马把张有旺扔到地上说;“美得你,看你今晚的表现,要是让老娘舒坦了,我就告诉你,要是老娘来不了舒坦劲,你可别怪老娘去找野汉子。”

    摔倒在地的张阿旺咧嘴说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除了我,谁会要你。”

    计氏妇人抡起拳头说;“找挨揍是吧?”

    张有旺急忙又说;“趁着手里有钱,明日你去集市上给女儿买两身新衣服。”

    计氏妇人听后,立刻咧嘴笑了,点着张有旺的额头说;“不看你这一点,老娘早就不跟你过了。”

    话说完了,计氏妇人开始生火做饭,等到张有旺家的炊烟升起来的时候,晋晚生早就挂起渔网,钻进屋子里睡上大觉了。

    不知何故,自从那个一会儿是神龟,一会儿是算命瞎子的人,噗通一声不见了以后,阿生就感觉困倦,好不容易到了家中,他如何能够不睡呢。

    酣睡中,他觉得有人在推他,无奈眼睛却睁不开,他想问问是谁,话又说不出来,阿生醒醒,阿生快醒醒,一个飘渺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白雾蒙蒙,到了那里?是江面上还是阴曹地府,听赵阿大讲,阴曹地府和阳间一样,阳间有啥,那里有啥,晋晚生从床上下地,迷迷糊糊朝外走,来到院子里那口水翁前,猛听得水瓮中有轰隆隆地响声,阿生探头朝里看,就见水瓮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翻滚着的大浪,上连天雾,下接深渊,甚是吓人。

    晋晚生不解,一只水瓮,里面能有多少水,为何会出现这种场面,亏了是他,换做别人肯定会被吓坏的,阿生在大江里摔打惯了,他不信一只水瓮里会有如此大的道场,他想了想,突然飞身跃起,直接跳到了水瓮里面。

    晋晚生脚踏水面,却落不下去,他用力下踩,水用力上浮,晋晚生天生不信邪,脚落不到水中,他双手撑住水瓮边缘,头朝下,憋住一口气,这次,他立刻沉入了水底,水瓮里全没了刚才波浪滔天的景象,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晋晚生睁开眼睛,仔细看,隐隐看到一个人影,正朝他招手,阿生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他刚想问你是谁?却不料,水中掀起一阵波澜,那个人影很快被波澜击碎了,阿生觉得头朝下过于难受,学起泥鳅打洞的功夫,双手按住水瓮之底,咕噜噜吐出一连串气泡,在气泡的涌动下,他头脚换位,足踏瓮底,站起身来,他再看水瓮之中,就见水面渐渐开阔,水中的涟漪一圈圈扩展,直到无边无际。

    晋晚生浑然忘了自己是在水瓮之中,他顺着水面向前游去,过了很长时间,他突然看到水中有一座小山,山不高,山前夹道是一片桃林,阿生正奇怪间,又见小山中间露出一个洞口,仅能容纳一人,阿生犹豫,进还是不进,却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向他招手,这次他看清楚了,是阿桃!晋晚生那里还顾得上别的,他立刻朝洞口游去,砰地一声,晋晚生感觉自己的头撞到了石头上,眼前金花四射,他只好闭眼,过了片刻,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阿桃姑娘离他只有一胳膊远,晋晚生伸手去抓阿桃姑娘,却见阿桃姑娘泪流满面,一会儿向他摆手,一会儿向他招手,情急之下,晋晚生猛然发力,想要抓住阿桃姑娘,那里料到,他这一发力,就觉得自己凭空而起,接着嗵地一声,他落到了地上。

    晋晚生睁目,天色大亮,阿旺家的公鸡正在打鸣,晋晚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苦笑一声,原来是南柯一梦,他赤脚来到院子里,特意到水瓮前看看,水瓮里还是他几天前从江边挑来的半瓮水,上面飘着几根草叶和细草棍,那里有什么翻江蹈海的景象。

    不过,阿生却没有再回到屋子里,而是呆立在水瓮前,不错眼珠地盯着水瓮里的水看着,试图重新找到阿桃姑娘的影子,遗憾地是,水瓮里的水就是死水一潭,那里还有半点波澜。突然,一阵风吹到水瓮里,水面上起了涟漪,涟漪渐大,扩展到水瓮边上消失了,阿生又想起了那个算命瞎子的话,十五月圆时,弄潮在涛头,单等巨浪到,飞桨到天边。这是何意?

    晋晚生想不明白这几句话是何用意,只好放下先不想,接着,他不觉间朝张有旺家走去,想问问阿旺哥,到没到月圆之日,昨天光顾着睡觉了,也没看天上有没有月亮,晋晚生想着,不觉来到阿旺家门前,没等他上前推门,计氏妇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阿生她就嚷嚷;“阿生兄弟,昨夜阿嫂想了你半宿,你哪个阿旺哥,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刚搭边就蔫了,要不你帮帮阿嫂!”

    晋晚生就怕计氏妇人死打烂缠,他急忙岔开话儿说;“我找阿旺哥,问他今日初几?”

    “诶呦,你个傻小子,人家白送给你,你都不干,还啥初几呀,今儿个是十五,月圆之夜,你问我不就得了吗,你哪个阿旺哥还在床上挺尸呢?”

    晋晚生知道今日就是十五,转身就走,却被计氏妇人从后面追上来说;“忙啥走,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晋晚生无奈,只好停下,计氏妇人上前拽住阿生 ,很神秘地说道;“昨日里你们去江中打渔,没想到我家里却来了个客人,你猜是谁?”

    晋晚生哪有功夫和计氏妇人扯闲话,立刻不耐烦地说;“我哪里知道是谁,你要是没事情,我就走了。”

    计氏妇人见状,装作嗔怒,猛然上前,突然出手,抓住阿生的命门,然后一声惊呼;“这么大,我瞧你就不是凡人。”

    晋晚生屈身,收腰,隔开了计氏妇人的手,转身就走,计氏妇人在他身后追着说;“我告诉你,昨日里我家来了个道士,他告诉我你家院子里的水瓮大有蹊跷?”

    晋晚生闻听,心里一惊,想起了昨夜之梦,立刻停住脚步,看着计氏妇人,计氏妇人立刻裂开厚嘴唇子笑起来,接着说道“你要是不听,阿嫂还不说了呢,怎么样,还是乖乖地听阿嫂的话,阿嫂会让你尝到甜头的。”

    晋晚生皱眉,计氏女察言观色,立刻换了个口气,几乎贴着晋晚生说道;“阿嫂告诉你,那个道士还说,阿嫂有旺夫之命,又说阿嫂也命犯桃花,还说你不但命犯桃花,还有桃花劫。”

    晋晚生闻听,先有三分动心,接着又转动他的大眼球,开始看着计氏妇人,计氏妇人很得意,嘻嘻笑着,悄声说;“阿嫂就得意你这模样,你要是依了阿嫂,我就把道士的话全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阿嫂就不管你了。”

    晋晚生心知计氏妇人在要挟自己,立刻转身,计氏妇人忙又装作一本正经说道;“行啦,嫂子不逗你了,告诉你,道士说了,你最近就要命犯桃花,恐有性命之忧,除非你,除非你。”

    计氏妇人就此打住,不说了,晋晚生情急,计氏妇人却不急,晋晚生忙问;“除非怎样?”

    计氏妇人脸色正经,一字一顿;“除非你和我成为一体,阿嫂可以替你挡过桃花劫。”

    晋晚生怒叱;“你当我是谁,那样做如何对得起阿旺哥,休想。”

第九章

    计氏妇人嬉笑;“小哥不信,我不强求,道士说了他今日还来,专门找你。”

    晋晚生说;“我要去打渔讨生活,我才不管什么道士!”

    说完,晋晚生要走,计氏女抬手朝前一指,惊呼;“那个道士来了。”

    晋晚生抬头,果然看到一个头戴道冠,脸色铁青,眼如绿豆,细长脖子,上身扁厚,下腿短粗,身穿青色道袍,足踏草鞋,手执拂尘之人,不慌不忙朝他们二人走过来。近前,晋晚生才看出来,这个道士脸色黑得发亮,一双绿豆眼泛出精光,身材比计氏妇人还要矮半头,身板子却比计氏妇人宽厚了许多。

    计氏妇人看到道士停在了他们面前,立刻手指着道士高声嚷嚷道;“是他,是他,昨日里就是他说我有旺夫相,还说你命犯桃花。”

    道士甩了甩拂尘,张开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说道;“女施主,果然豪爽,贫道前来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

    计氏妇人哈哈大笑道;“你个老道,能有啥心愿,难道还想还俗,娶妻生子不成。”

    道士不恼,正色道;“女施主玩笑了,贫道为他人而来,是为他人而还愿也,正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哉!”

    听到老道只顾自己掉文,晋晚生很不耐烦,计氏妇人眼睛盯着晋晚生,嘴边却对道士说;“瞧你,那副丑模样,非要说文绉绉的话,当心酸了我的牙口,我们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

    道士忙分辨;“非也,非也,女施主莫要见笑,贫道却是为这位年轻施主而来,你瞧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直口正,浓眉大眼,身量高大,熊肩虎背,臂长通天,脚踏江河,这一番景象,不正是我华夏好男儿吗。”

    听到道士一番夸奖,晋晚生十分不自在,想走又不便,他没有冷落人的习惯,却十分厌恶有钱人瞧不起他,他在集市上卖鱼的时候,要是遇到有钱人不正眼瞧他,他宁可把鱼倒掉,也不卖给他。今日早上冒出来的这个道士,很会说话,晋晚生听了虽然不自在,却也不反感,于是,他只好笑笑,朝道士抱拳施礼。

    道士还礼,接着说道;“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晋晚生以为他要反客为主,正想着这个道士要干什么,不料计氏妇人却嚷嚷道;“莫非你领我去阿生家?”

    道士不言,转身就走,晋晚生紧随,计氏妇人不甘落后,三人几乎同时进了晋晚生家的院子,到了里面,道士一步跨到了水瓮前,手拿拂尘,单手作揖,围着水瓮走了起来,口中还喃喃有词;“无量天尊,无量寿佛,太上老君快显圣灵。”

    道士走完第一圈,手中的拂尘立指天空,然后对着水瓮挥了一下,水瓮中的水被激荡出来,射向半空,有倾,水珠如同下雨般落了下来,计氏妇人惊呼;“好大的力气!”

    晋晚生不错眼珠地看着道士,见他疾步如飞,围着水瓮转了第二圈,轻抖拂尘,喝令一声;“大!”

    水瓮立时大了一圈,计氏妇人啊地一声,阿生却想,也许,那个算命瞎子也能做到。

    就在此时,晋晚生猛然看到道士飞升到水瓮边沿之上,他脚踏瓮沿,旋转起来,那消片刻,一股旋风裹住了他,水瓮也跟着旋转起来,耳边响起了呼呼风声,须夷,风停声消,水瓮动也不动,道士却立在晋晚生眼前。

    晋晚生慌得不知如何说话,计氏妇人却站在道士面前说道;“老道,好深的法力,我要是有你那两下子,早就他娘的把阿生这个俊后生弄到手啦。”

    话音落,计氏妇人嘿嘿干笑,道士不以为然,对晋晚生道;“后生,你这一副俊朗的模样,如何不招人喜欢,我且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胡阿桃的俊俏姑娘?”

    晋晚生无语,计氏妇人惊呼;“怪不得你不让我近前!”

    道士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许,告诉你实话,我此番正是为此事而来,你原意听否?”

    晋晚生踌躇,道士紧盯,计氏妇人大嚷;“你说,既然来了,不说岂不是白来一回,又没有人给你工钱。”

    道士还在看晋晚生,晋晚生却凝视前方,道士绕过话题,说道;“你叫晋晚生,今年十八岁,属蛇的,洪水之命,对否?”

    晋晚生点头,道士说;“你过来,附耳细听。”

    晋晚生弯腰低头,道士附在他耳边悄声言语,急的计氏妇人抓耳挠腮,恨不得推开晋晚生,自己先听。

    这边,道士把嘴贴在阿生耳边细声说道;“阿桃姑娘就是你的姻缘,这么好的姑娘你不去见她,把她接到家中,还待何时?”

    晋晚生有苦难言,又不能告诉道士,无论如何,他都要牢记阿桃姑娘的叮嘱,不可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只有沉默不语,不料,道士附耳说了一会儿,又大声说了起来;“你哪点事情能瞒过我得眼睛吗,告诉你,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上能测出前一百年,下能算出后一百年,你们那点事情根本就不算秘密,桃花源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仙境在”

    道士说到此,戛然而止,围着晋晚生转了三圈,才小声说道;“你这个后生,要是苦等三年,岂不是误了大事,你能对得起那个为你吐血,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的阿桃姑娘吗?”

    道士巧舌如簧,晋晚生少不更事,那里见过这种场面,不觉心中暗动,脱口说出;“你为何与我说出这些事情,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晋晚生的话,立刻迎来了计氏妇人的喝彩,她接过来道;“阿生小哥,说得好,咱们既不会给他钱,也不会给他鱼,即便连顿饭,我们也没准备,你这老道图意啥,为何爱管闲事。”

    心直口快的计氏妇人嚷嚷完了,道士哈哈大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我贫道岂是那种只贪图蝇头小利,而忘了大富大贵,只看眼前,不顾身后的市井小人。”

    晋晚生还是无动于衷,道士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高声对晋晚生说;“只要你答应今晚就去,我还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到时候恐怕我想拦都拦不住你。”

    晋晚生点头,道士立刻咧嘴笑了,他再次把嘴贴到晋晚生的耳边轻声说;“今夜月圆时,你驾船去江上,大潮自然就会把你带到桃花源,到了那里,你别走洞口,绕过小山,沿着桃林中的一条小溪,尽管朝前走,直到见到一棵盘根错节,枝桠茂盛的老桃树,你伸手敲三下树身,连说阿桃开门,阿桃开门,夫君来也,那颗老桃树会立刻闪出一道缝隙,你钻进缝隙里,就到了仙女园,到了里面你趁着那个妇人还在睡觉之际,偷走她身边立着的一根桃木拐杖,待到夫人醒来朝你要拐杖时,你向她讨要阿桃姑娘,她就会答应你。”

    “真的吗?就这么简单!”

    晋晚生还有些怀疑,沉吟之间,他想起了梦境中哭泣的阿桃,忍不住重复问了一遍;“果真如此?”

    道士急忙点头,连连说道;“当然,当然,我为何要骗你!”

    接着,不等晋晚生再有别的反映,突然拽住他说道;“走,后生,我们去看看你那条小船,能不能经得住今夜的狂风巨浪。”

    晋晚生一时糊涂,急忙应允道;“我的小船好像露了一个小洞,我正打算修补呢。”

    道士说;“我去帮你。”

    晋晚生迈步走出院子,道士紧随其后,计氏妇人那里肯舍,她忙着扭动粗腰去撵晋晚生,他们三人走到江边停船的地方,没等晋晚生说话,道士已经上了船,到了船上后,他用手摸着船儿,嘴里不停地嘟嘟哝哝,等到他把船儿摸了个遍,又拿起一只船桨比划了一下,接着对晋晚生说;“后生,今后你用一只船桨就够了,这只船桨已经不能用了。”

    说完话,他也不管晋晚生同不同意,拿起手中的船桨,朝天上抛去,哪只船桨在半空中越飞越高,直到晋晚生看不到船桨的影子,再回头找那个道士时,却见只有计氏妇人咧着嘴傻站在那里。

    道士不见了,晋晚生忙问计氏妇人;“道士哪里去了?”

    计氏妇人呆愣片刻,才嬉笑着回答;“我哪里知道,我正看着那只越飞越高的船桨呢,你说,这一会儿的功夫,船桨咋就能飞没影了呢?”

    晋晚生气恼地告诉计氏妇人;“你这个糊涂女人,道士用的是法术。”

    计氏妇人这才寻思过来,也跟着说;“是法术,是法术。”

    晋晚生没在搭理计氏女,却仔细看起了自己的那只小船儿。好像没什么变化,晋晚生刚要下结论,猛然间又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再细看,终于发现,自己的小船儿有点变绿了,那只留下来的船桨绿得更明显,晋晚生不明白是咋回事儿。

第十章

    无奈,很无奈,晋晚生拿起船桨,细看,再细看,原来泛白的船桨变成深绿色,还有,手中的船桨很沉,完全没了先前的模样,感觉,不是木头做的,倒像是磁铁锻造而成,晋晚生发呆。

    计氏妇人上前,伸手拽住晋晚生,说道;“呆愣个啥,忙了一清早,你不饿呀,走,跟我回去,我去生火做饭,你也跟着吃。”

    晋晚生问;“道士去了那里?”

    计氏妇人握住晋晚生的手说;“管他干啥,神神鬼鬼的,我看倒像个妖怪,你甭管他,吃饭要紧。”

    晋晚生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和你回去吃饭。”

    计氏妇人喜笑颜开,抓住晋晚生的手再没松开,一直走到了院子里,两个人这才看到张有旺正站在屋子门前,朝大门外望去。

    计氏妇人见状,放下晋晚生的手,上前推了一把张有旺,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为何不做早饭。”

    张有旺没有搭理计氏妇人,而是笑着对晋晚生说;“阿生来了,快进屋吃饭,我都做好了,正等着你们呢。”

    计氏妇人闻听后,给了张有旺一拳,接着才说道;“真的啊,你个没用的东西。”

    早饭后,阿生推脱自己的渔网坏了,需要修补,一个人回到了家中,张有旺只好一个人划船去捕鱼,等到张有旺走了,计氏妇人怀揣幻想去了晋晚生家,进了屋子,却连晋晚生的影子都没看到,计氏妇人急忙四处寻找,不大的两间竹屋,再加上前后院子,眨眼间,计氏妇人找了个遍,却毫无踪迹,她不由得嘟哝道;“死阿生,让嫂子想得心疼,你却没了踪迹,看我下回逮住你,一定活吞了你。”

    计氏妇人扭搭着来到院子里,看了看水瓮,又见渔网晒在绳子上,就料定晋晚生没有走远,就见她嘴边抽了一下,闪身来到房子东边那片小竹林里,说是竹林,其实还不到二十棵竹子,站在外面就能看清里面,那里有人影,计氏妇人很失望,又心不甘,她接着又去了院子西边,里面除了荒草还是荒草,根本就没有晋晚生的身影。

    计氏妇人失望,她不懂晋晚生,晋晚生善习水性,不用人教,全凭与生俱来的天性。

    晋晚生天性喜水,不喜欢女人,天意又让他长得英俊无双,招女人喜欢,计氏妇人是女人,还是个**强烈的女人,你让她如何是好呢,晋晚生是男人,他英俊潇洒,却没有**。

    从张有旺家里出来,晋晚生没有回到屋子里,而是到江边挑水,一口气他挑满了水瓮,接着就蹲到了水瓮里练习呼吸,计氏女来到水瓮边上,一走而过,没有探头看里面,百密一疏,不仅仅是因为计氏妇人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更因为晋晚生时刻提防她,怕着了她的道。

    晋晚生在风浪滔天的大江里如履平地,全凭潜水的功夫,他十岁那年一口气能在大江里潜行二百米,十五岁那年他能潜行到江底,一袋烟的功夫不用出来换气,这几年他正在练一种能在水下行走的功夫。

    不过,今日的晋晚生,潜在水瓮里,却想着昨夜的梦境,他心绪纷飞,忽而问自己,阿桃姑娘是向他招手,还是向他摆手,忽而又问自己,是让他过去,还是不让他过去?接着他又晃头,三年之约,绝非是阿桃顺口一说,他本该遵守,可是,那个道士为何让他今夜就去呢,还有那个非人非龟的算命瞎子,为什么也让他月圆夜前去呢?道士还让他去仙女园,盗取桃杖,用桃杖交换阿桃姑娘,哪个女人是谁,会是阿桃告诉自己的那个人吗,桃花源里的老祖宗会答应把阿桃姑娘嫁给自己吗,最要命的是,他今夜是去还是不去?

    一连串的问题,想得晋晚生的头大了好几倍。

    晋晚生潜在水瓮里,没有出来换气,他却浑然不知,因为他没有了时间的观念,他在水中想着想着,却觉眼前一亮,就见他身边的水一点点泛起涟漪,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晃动引起的,可是,等他一动不动地蹲在水瓮底下时,却发现涟漪越来越大,眨眼见变成了浪花,晋晚生以为夜晚的梦境又要出现,立刻睁大双眼,转了一圈,还没等他停止转动,身边已经是激浪翻腾,波涛汹涌了。

    晋晚生很清醒,他马上站立起来,把头探出水瓮之中,水瓮里的水立刻平静如初,晋晚生缩身,蹲下,水瓮之中的水又立刻开始翻腾,晋晚生如是者,连着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好奇,称奇,晋晚生奇怪之余,心生疑窦,他再次蹲到水瓮里,这次他更觉奇怪,刚刚蹲下,他就感觉自己来到了大江里,根本不用缩手缩脚,他打开四肢,畅游起来,等到他感觉需要出来换口气的时候,立刻头朝上向上游动,哪成想,他刚要伸手划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了水瓮的边缘上,脚下正踩着水瓮的底部,晋晚生站起身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难道自己在水瓮里潜行了一天,真是不可思议。

    眨眼间,星星一颗跟一颗,高悬天际,晋晚生不感觉饿,直到月亮升到半天空中,他才走出水瓮,大步流星朝江边走去,到了拴船的大榕树下,他解开缆绳,

    把小船拖到江里,拿起船桨,这才想起来,船桨剩下一只。

    小船入水,涌起江波,推动小船顺流而下,晋晚生顺手挥起船桨,忽听耳边风起,细瞧,立觉是手中船桨带起的风声,他深吃一惊,又觉脚下的小船轻如苇叶,手中船桨刚入水中,它却如离弦之箭,嗖地窜出几丈之遥。

    晋晚生挥动船桨,那消片刻,小船已经来到了江心处,他停桨细听,再无一点涛声,举目遥望,水天一色,江面上水平如镜,江天中,一轮圆月,素淡星辉,玉鉴琼田三万顷,更无半点风色,那里有云飞浪卷。

    好个平静的大江,晋晚生陶醉于这波平浪稳,水天空阔之中,他停棹举目,远眺江面,暗暗称奇,又抬头仰望苍穹,陡然间发现,白玉盘中,白兔举起药锤捣药正忙,待他细看,却发现桂树婆娑,枝条摇曳,眼前掠过一丝细风。

    晋晚生收目回眸,刚才还是满天星斗,星月争辉的夜空,眨眼间,却已经是云飞浪卷,风声烈烈,再看江面上波浪拥挤,一峰高过一峰,幸好脚下的小船儿却十分平稳,刚刚还十分寂静的江面上,又是涛声依旧,风卷残云,流星赶月,波诡云谲,这浩瀚无边的大江啊,瞬间又是万千景象,撼人心魄。

    哗、砰,浪峰相撞,托小船于浪尖,唰、噗,水花四溅,天河倒悬,压小船于谷底,晋晚生却屹立于小船之上,纹丝不动,冲出水面,晋晚生棹刺恶浪,劈开波涛,飞行于江面之上。

    乌云遮盖了白玉盘,星辉无光,耳边万面鼓声,眼前波卷浪翻,晋晚生全无一点惧色,他稳操小船,玩船棹于鼓掌中,再踏波涛,乘风于江面上,狂风推着他,大潮涌着他。

    晋晚生身不由己,全没了刚才的千般美景,万般清闲,他只觉得眼前江水茫茫,紧张之余,环顾岸边,黑黢黢,那里有半点光亮,更不要说夹岸桃林和青青芳草了。

    晋晚生始觉此行不妥,无奈,船桨沉重,却并不听他使唤,船儿虽小,却被大潮激荡着一路前行,就仿佛水下有一只巨手,推着小船儿,让它在大江中穿行。

    巨浪翻滚,晋晚生很想让船翻入江底,狂风卷来,晋晚生希望把他吹向九天,又是一个恶浪,不是,是一座小山,迎面扑来,船要撞山,晋晚生大呼;“来吧,快点沉呐!”

    呼声过后,晋晚生却见船下的江水猛涨,眼看着江水漫过了小山,小船儿到了山顶之上。

    晋晚生的心悬了起来,猛听得小山上一丝管弦之声穿透过来,水雾中,一个面若桃花,亭亭玉立,身穿粉色长裙的妇人,手持洞萧,朱唇轻启,吹出了无穷无尽地韵味,似仙曲,似佛音,江水退却,小船落到山脚下。

    晋晚生忘记了害怕,死盯着那个夫人,突然,江底响起了雷鸣之声,轰隆隆,震动江面,江水随之上涨,小船跟着上浮,那个手持洞箫的妇人,把手中的洞箫伸向水面,一阵呜咽之声,江水又开始退却。

    陡然,江水中的雷声大震,小山上的箫声激扬,雷声欲盖箫声,箫声穿透雷声,来来往往,好不惊险,江水忽涨忽落,小船儿起起伏伏,晋晚生站在船上,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对着那个吹箫的妇人喊道;“妇人,你是桃花源中之人吗?”

    雷声滚来,风声鹤唳,晋晚生的话语模糊不清,急切间,箫声传来,宛若天籁,洞穿雷声,压下风声,晋晚生的话语似凤鸣,传到了小山上,妇人的箫声隐隐带来阿桃的声音。

第十一章

    呜呜咽咽,缠缠绵绵,不绝于耳,盖过风浪,恰是天籁之音。

    箫声咽,箫声梦断桃源夜,箫声里有阿桃的声音,是阿桃,她分明在喊着;“阿生——快走,难道你忘记了我们的三年之约吗?我们还不到见面的时刻,切不可胡来,否者,我们天缘散尽,永难相间。”

    箫声断,桃娘声消,晋晚生心里一颤,激凌凌,心智洞开,他立刻迎着风浪,高声喊道;“阿桃——姑娘,多保重,三年后我们再见。”

    晋晚生高举单棹,用足力气刺入水中,激起水柱三丈高,船头立刻调转。这时,水底下传来一个浑噩的声音;“混蛋小子,可恶后生,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晋晚生用力,无奈小船只是在江面上打转,并不前行,大有赖在此处不走的架势,晋晚生恼怒,晋晚生奋力,哪有船儿不听摆弄的道理,可是,脚下的船儿就是不听他的话。

    晋晚生再次举棹刺水,舞动双臂,小船儿依旧围着原地打转,晋晚生极力保持平衡,哪料到,脚下的小船打着旋,越转越快,眼看着晋晚生就要被射出船去,蓦地,吹箫妇人,对着洞箫猛吹一口,小船立刻不转了,耳边传来呼呼风声,江面上也渐趋平静。

    晋晚生站在船上再看,天光发亮,他刚要开口问候妇人,眼前那里还有妇人的影子,晋晚生正在发呆,猛然间,船身咣当一声震颤,小船不动了,应该说搁浅了,晋晚生只好打起精神,察看四周。

    晋晚生站在船上,借着灰蒙蒙的天色,仔细看过后,立刻暗自叹息道,却原来又回到了桃花源外面,眼前是洪水退去的景色,几株桑树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树梢上挂着草棍,地上的一个大水坑子里翻滚着几尾活着的鲈鱼,远处升起了炊烟,不是桑树湾又是那里。

    不过,那个放牛娃却没有出现,要是看到了那个放牛娃,晋晚生真想好好问问他,知不知道昨夜里发大水了

    晋晚生下船,沿着水洼,把小船推到了来时的那条小溪里,此时,那条小溪已经变成了一条波涛翻滚的大河,就见这条河流水面宽阔,风高浪急,涌着晋晚生脚下的小船儿朝着大江一路前行,等到晋晚生放眼两岸,想看看还有没有桃树林子时,眼前出现的却是他熟悉的那条大江。

    心中惆怅,满腹郁闷,小船载着晋晚生又回到了江中,他手拿单桨,六神无主,任小船随波逐流,只是呆愣愣地想着阿桃,想着那个道士和算命的瞎子,他们到底是谁,是不是一个人,是何来路?

    思绪随波涛飘荡,小船儿任水流推行,停棹随波任船行,不解天意可堪忧,晋晚生行船江中,眼中无水,心里无鱼,任凭浪花击打船舷,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孰料,一声高喊;“阿生,为何只拿单桨?”把他拉回了现实当中。

    晋晚生被惊醒了,他百般无奈,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赵阿大划着船儿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高声大气地向他问话,晋晚生搭话说;“阿大哥,今天可有好运气!”

    赵阿大没有先回答他,倒是很不放心地又接着问他;“阿生,我问你话,为何不作答,你有什么心事吗?”

    晋晚生急忙遮掩说;“没有,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就是渔网破了,今天没带渔网,想用操捞子顺手捞几条鱼勉强度日罢了。”

    晋晚生的话,让赵阿大更加起疑,他反过来又问晋晚生;“你为何只用单桨划船?”

    晋晚生这才知道,赵阿大是在关心这件事情,他心想还是别说实话好,省得给他带来麻烦,他就撒个谎说;“今早心绪不佳,匆忙中只拿得一只船桨,一个操捞子,根本没打算捕鱼。”

    赵阿大这才半信半疑虑地又问他;“你今天捞上来几条鱼?够不够去集市上卖一回的?”

    晋晚生提气精神,划着船儿,来到了赵阿大的船边上说;“别提了,到现在我还一条鱼都没捞上来呢。”

    赵阿大见晋晚生一条鱼都没打上来,立刻敲着自己的船帮子说道;“我今天运气不错,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能打上来几十斤鱼了,我正准备去集市上呢。”

    晋晚生听罢,问赵阿大;“阿大哥,你打算去哪个集市上卖鱼去?”

    赵阿大说;“眼前的集市卖不上价,我打算划船去临沅县城,到哪里我有个好买家,是给县宰大人做饭的厨子,他说县宰大人喜欢吃大江里的活刀鱼,我今天打上来不少刀鱼,要不你也跟我去,我领你去县宰府衙送刀鱼去,等卖完鱼我们哥俩好好喝几盅。”

    晋晚生听了赵阿大的话以后,心思立刻活份起来,他觉得自己今天不适合捕鱼,干脆就跟赵阿大去,至少能混顿午饭吃,于是,他就说道;“阿大哥,那我就和你走一遭,帮助你把鱼卖掉。”

    赵阿大和晋晚生两个人在这大江之中,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晋晚生一身好水性,是这大江里的第一条弄潮好汉,赵阿大善于交际,很多打鱼人都是他的朋友

    他们两人举棹操桨,双双朝县城边上的码头划去,路上少不了和来往船只上的船老大大声打着招呼,到了码头上,晋晚生帮助赵阿大把鱼舱里养着的活刀鱼装进鱼篓里交给赵阿大,他的鱼篓里装着鲫鱼和鲤鱼,收拾好后,两个人直奔县宰衙门。

    在路上闲来无事,赵阿大又提起张有旺两口子,说他媳妇简直就是个母夜叉,亏了是张有旺,换做自己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找这样的女人做老婆。晋晚生在计氏妇人身上吃了不少暗亏,经常让她沾些便宜,不过,碍于张有旺的情面,他又不能说出来,就只好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任凭赵阿大指指点点。

    走了一段路,晋晚生为了岔开计氏妇人这个话题,又问赵阿大;“你这么多活刀鱼县宰府里都能要吗?”

    赵阿大说;“能要,都能要,上次,县宰府里的厨子买我的鱼时曾经对我说过,我们这位司马县宰专门喜食活刀鱼,很像似有仙风道骨的样子,他和师爷两个人经常在府里炼丹修仙,府里还供奉着太上老君,每日必定焚香参拜。”

    晋晚生听了后,很疑惑地说;“真的吗,果真如此,百姓的事情他还有时间管吗?”

    赵阿大说;“这你都不知道啊,咱们县衙门可不是天天升堂,谁有冤屈要报官,非得初一和十五才行,还有啊,你没听说吗,县宰府里那位师爷大有来头,县宰大人对他是言听计从,据人传闻,这位师爷能耐大了,他能掐会算,还能隔空取物,呼风唤雨。”

    听了赵阿大的话,晋晚生呆了呆,刚想说他就不进县宰府了,可是,等到他抬头时,却发现已经到了县宰府门前,更让他们胆颤心惊地是,威风凛凛的衙役,身挎腰刀,分班站立在大门之前,两个人见状,吓得没敢从大门进入,而是绕到后脚门,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直到有一个人拿着菜篮子走出来,赵阿大才迎上前去,陪着笑脸说;“贵厨,闻讯则个,不知道府上今日还买活刀鱼否?”

    那个挎着菜篮子的白胖汉子,肥嘟嘟的一脸赘肉,大嘴岔子已经咧过了腮帮子,身高不满五尺,脖子和腰身紧紧连在一起,小眼睛眯缝成一条缝,看了赵阿大几眼,这才停下脚步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从你手上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长江刀鱼,我们县宰吃后连说好鱼好鱼,你今天还有刚从江中打捞上来的活刀鱼吗?”

    赵阿大听了厨子的话,立刻把他肩上的鱼篓递到那个橱子面前说;“贵厨请看,这是我刚刚从长江里打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鲜活刀鱼。”

    那个太守府里的厨子看到鱼篓子里满是鲜活的刀鱼,立刻裂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对赵阿大说;“走,把你这一篓子活刀鱼给我送到厨上去,这下可好了,我们师爷定会奖赏于我。”

    晋晚生在后面小声嘟哝了一句;“还是过过称吧!”

    那个厨子听后,不高兴地说;“咋着,信不过我们,我告诉你,我们县宰老爷讲究的就是买卖公平,等到你把活鱼给我放进水缸里,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

    果然,赵阿大和晋晚生两个人跟随着那个肥胖厨子,到了厨房外一口大水缸前面,按着厨子的意思,赵阿大把鱼篓里那些活蹦乱跳的鲜活刀鱼放到了水缸里,那个厨子随即从肩上的褡裢里掏出一把五铢钱递给赵阿大说;“你这些条刀鱼,不会超过三十斤,我就按着三十斤的分量给你。”

    赵阿大看到厨子按着三十斤刀鱼的价钱给了自己,自然是万分高兴,孰料还有让他更高兴的事情,就听厨子又说道;“我们新来的师爷和县宰大人一样,专门喜食这大江里的活刀鱼,今后你但凡在江里捕到刀鱼,一定要趁着鲜活劲儿立刻给我送过来。”

第十二章

    赵阿大站在厨子身边,点头弯腰,痛快地答应了一声,晋晚生在他身后捅咕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快点离开这里,哪料到赵阿大刚答应完,眼看着从里面急匆匆走来两个身挎腰刀的衙役,对着厨子说道;“喂,胖子,老爷让你立刻到后堂问话。”

    胖厨子先是一愣,接着就小跑着去了后面,晋晚生立刻拉着赵阿大的手说;“阿大哥,我们走吧!”

    孰料,还没等他们二人转身,哪两个身挎腰刀的衙役已经横在了他们面前;“慢着,那个让你走了。”

    晋晚生情知不妙,立刻睁圆了双眼,高声嚷道;“为何,我们是来卖鱼的,买卖完毕为何不让我们走?”

    赵阿大也嚷道;“难道还管饭不成。”

    哪两个衙役,立刻拔出腰刀喝道;“反了不成,尔等刁民,统统该杀。”

    晋晚生和赵阿大,闯荡风浪易如反掌,到了衙门口却还是有些打怵,虽然他们看不惯两个衙役仗势欺人的架势,却还是退了一步,强忍着问道;“为何不让我们走?”

    一个衙役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又不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一会儿胖厨子回来了,你自去问他,不就清楚了吗!”

    晋晚生听后,心里立刻警觉起来,新来的师爷为何要留我们两个打渔之人,真是奇了怪了。赵阿大却觉得,也许是师爷爱吃刀鱼的缘故,他问过厨子后,兴许让我们明天接着送。

    两个人正嘀咕时,胖厨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立刻附在一个衙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拂袖而去。

    两个衙役手握腰刀,对着晋晚生和赵阿大高声吆喝道;“走,跟我们到后堂,师爷有话要问你们。”

    晋晚生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他立刻高声喊道;“我们犯了那家王法,老子不去又能怎样?”

    两个衙役立刻拔出腰刀,霎时,白森森,闪着寒光的钢刀架在了晋晚生和赵阿大的脖子上。两个人立刻感觉脖子上凉飕飕阴森森地,不由得相互觑了一眼,晋晚生本是大江里滚出来的汉子,虽然脖子上驾着钢刀,岂能吓唬住他,他脖子一挺,高声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来吧,老子还就不怕这个。”

    衙役立刻把钢刀在他脖子上压了一下,赵阿大急忙见风使舵,他忙换成笑脸,对晋晚生说;“阿生兄弟,我们一没做奸,二没犯科,去见县宰大人又有何防,走,见就见。”

    两个人脖子上架着钢刀,被衙役押到了大堂之上。

    奇了怪了,大堂上并没有站班的衙役,空荡荡的公堂,只有靠南的墙上高悬着一块“明镜高悬”的巨大匾额,匾额下是一张硕大的黑漆公案,公案上摆得倒是齐全,惊堂木,签押桶,文房四宝,一样不少。

    晋晚生和赵阿大本是粗人,事到临头,他们还真就不害怕了,对于公堂上的一切,他们虽然感觉新奇,却也不屑一顾,而是抱着一副肩膀,冷冷对着哪两个衙役。

    很静,静得出奇,县宰大老爷去了那里,衙役不敢妄自揣测,因为,他们新来的师爷太厉害了,能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县宰在干什么,他在忙,真的,他很忙,正忙着向他的真神兼师爷请示、汇报,这才是最重要的。

    临沅县宰司马守谦乃举孝廉出身,别人咋一看他的姓名还以为他是皇族贵戚,或者和皇族有割舍不断的瓜葛,其实则不然,他本姓黄,家里广有田产,他自青年时起开始附庸仙道之说,在一次和众仙友修仙布道之时,突然宣称自己的祖上原本姓司马,后来因避秦时战乱举家南迁,才改姓黄,今日他得悟仙道,所以,必须把自己的姓名改回来,于是,他就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号,叫做司马守谦。

    这司马守谦,因为家里广有田产,再加上他善于钻营,几年的功夫,便有了一个孝廉的好名声,据说其母去世的时候,他在母亲的坟墓旁边结庐而居,直到三年期满,才重新回到庄子里居住,于是,司马守谦的名声远播,因为他与当地县令交情匪浅,与郡守也是经常酬唱往来,经过他们两个人的保举,先是以孝廉到了京都当了个闲职供事,后来有人传说他有异能,能请得动赤脚大仙下届断案,因此被司马大将军聘为录参军事,几年的光景下来,终于混到了县宰的位置上,成了临沅县的父母官。

    司马县令到任后,最初还算勤勉,两年过后,自称仙缘到了,于是,他专一留意上天之事,一心要得道飞升,位如仙班,三个月前,他正在后堂里烧香礼拜太上老君之时,不料那尊供奉的老君像突然开口说话;“只知道烧香礼拜,却不知真神已到,还不快快打开大门,烧香跪迎。”

    司马县宰,闻听老君开口说话,欣喜若狂,他立刻俯首叩拜,口称;“弟子谨遵师命。”

    然后,急忙来到前堂,喝令全班衙役和一行公人,个个焚香,排成两列走出大门外,到了大门外面,他先四处看看,找了半天,才见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道袍,脸色乌青,嘴阔鼻塌,上身扁厚,下腿短粗,足踏草鞋,手执拂尘的道士端坐在大门外石狮子上面,口中念念有词;“无量天尊,无量寿佛,这满堂浊气,让我老人家如何经受得了。”

    司马守谦见状,哪里还有半点怀疑,他立刻双膝打弯,跪拜在那个道士面前,先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口称;“弟子司马守谦,奉师命迎迓真神。”

    司马守谦说完了话,不敢抬头,过了半天未见动静,他悄悄抬头,朝石狮子上面看去,却见那个道士还是端坐在石狮子上面,不得已,司马守谦只好又说;“还望真神移驾大堂之上。”

    坐在石狮子上面的道士没有说话,司马守谦见状,立刻又叩了三个响头,他身后的众衙役和各色公人等一起跟着叩首,这时,就见道士坐下的石狮子,突然迈动脚步,托着道士,四平八稳地走到了大堂之上,众皆哑然,惊讶的更无半点声音。

    石狮子托着那个道士到了大堂之上,道士虚飘飘地从石狮子上飘了下来,拂尘对着石狮子挥了一下,轻声说道;“去吧,回到原位,没有我的差遣不准乱动。”

    石狮子转身,迈开腿顺着原路走了回去,司马守谦这才率众人站起身来,弓腰对道士双手合十,礼拜道;“真神有何见教,还望明示。”

    道士挥了下佛尘,瓮声瓮气地说;“让众人散了吧,你我后堂说话。”

    从此后,临沅县大堂多了位别师爷,司马守谦以师礼待之,府衙众人那个不敬又有何人不尊,和他说话,不曾开口,先要一揖到地,尊称真神,才能开口说话,三日后,真神命令司马守谦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密室,又命他在后院单独开了一道小角门,那道小角门终日上锁,钥匙只有真神一人有。不过,让司马守谦颇感以外的是,真神不喜欢麻烦下人,也很少能在府衙中见到他,自从建起了密室后,他命令所有的人不准靠近这间密室,尤其是女人,不准踏进他居住的院子半步。

    县衙里凭空多了个师爷,行踪诡秘,县宰大人却奉若神明,就是那个别师爷出现在县衙的第二天,计氏妇人在家门口碰到了一个神乎其神的道士,晋晚生在那个道士的蛊惑下,二进桃花源未果,回到江中遇到赵阿大,又来到县衙卖刀鱼,刚好惊动了也是刚刚回来,还在密室里调养气息的别师爷。

    原来,这日早上,十分疲惫的别师爷,悄悄潜回县宰府衙,他刚刚按着老规矩躺到地上,身子就一阵抖动,他连呼奇怪,翻身坐起来,摆弄起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指,心中突然一乐,张口说道;“好你个晋晚生,要自投罗网,我正犯愁该怎样找你呢,这下好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奶奶我又有希望了。”

    别师爷掐算过后,立刻站起身来,拿起门边上悬挂着的一捆香草,围着身上掸了半天,又到院子里打来一盆清水,仔细擦洗起身子,就这功夫,大门上响起了笃、笃、笃,轻微的三声门响,这是真神师爷特意给司马守谦规定的敲门暗号,他告诉司马守谦,在他们没有实现约定的时间里,如果有急事找他,他只有听到连续三下的轻微敲门之声,才会前来开门。

    别师爷,听到敲门声音后,知道是司马守谦来了,就站在院子里轻声问道;“你有何事?”

    门外正是司马守谦,他听到里面问他有什么事情,立刻恭敬地回答;“启禀真神,县衙里来了两个鱼人,送来了三十斤活刀鱼,我想真神喜食刀鱼,就拿来了五条最大的,敢问真神,是吩咐橱上一并做了,还是放在这里。”

第十三章

    司马守谦知道真神喜欢吃活生生的刀鱼,才有此一举,他说完了这些话,站在门边上,眯缝着眼睛,想透过门缝朝里面看看,院子里到底都有什么,因为,不要说密室,就是这间院子至今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当然也包括他,好奇心人皆有之。

    司马守谦把脸贴在大门上,大门却连一丁点缝隙都没有,他又能看到什么呢,就在他把脸挪开大门时,院子里传来了低沉地说话声;“快把东西放下,你赶快告诉衙役,留下哪两个送鱼之人,半个时辰后你要升堂,却不要站班的衙役。”

    司马守谦听说让他升堂,先是吃惊,接着又问;“敢问真神,为何事升堂?”

    院子里的人说;“我要亲自审问哪两个送鱼之人,审问时,你坐在大堂之上,我躲在你身后的屏风后面,我让你问什么你问什么,我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是”,司马守谦在大门外谦恭地答应了一声,又问道;“真神还有事否?”

    院子里的真神说;“那两个人中有一个叫晋晚生的才是我要找的人,至于另外那个人,审讯过后,你可也要让他跟着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去哪里?司马守谦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答应了一声“是”。

    司马守谦站在门外,唯唯诺诺,生怕他的真神不高兴。

    院子里又没了声音,司马守谦不敢离开,他知道要过一会儿师爷才会再说话,果然,过了一会儿,师爷才又说道;“切记,到了大堂之上,要好言相抚,俗话说哄死人不偿命,去吧,先和他们唠些家常,等我到了以后,在按着我的意思审问他们。”

    司马守谦直到这时才离开了那扇大门,急匆匆来到了大堂前,接着收拢脚步,倒被双手,身穿黑色官服,头顶绫翅官帽,腰系玉带,踱着方步,一步三晃,好不容易到了大堂之上。

    两个衙役,见县宰老爷驾到,立刻唬-威-地吆喝起来,心里却在想,近日却怪,审问犯人为何没有站班之人,堂威哪里去了。

    只有两个人站堂的衙役喊威,县宰大人刚要发怒,猛然间想起这是自己安排的,就没说什么,而是迈方步来到公案后面,拿起惊堂木,举起来,要落下,却犹豫着放下了。

    接着,县宰落座,他先看看堂下站立的晋晚生和赵阿大,见晋晚生仪表堂堂,身材伟岸,不像个打渔人,心里先有一分奇怪,又看看赵阿大,见他精瘦黝黑,身量倒是不小,就指着他们二人问道;“堂下何人?”

    晋晚生傲立不语,“呼”地一声,一个衙役举起了杀威棒,高高踞坐的县宰大人眼看杀威棒要落到晋晚生身上,立刻想起了真神的话,急忙喝道;“住手,不得无礼。”

    衙役一脸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身边的另一个衙役,正在给他递眼色,让他赶快放下杀威棒,这才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杀威棒,恶狠狠地看着晋晚生。坐在公案之上的县宰,呼吸间脸色变了三次,最后才露出笑模样,指着那个衙役说;“赐坐!”

    衙役呆立,过了一会儿,才答应了一声;“是,大老爷。”

    接着拿来两个凳子,放到了晋晚生和赵阿大身下,晋晚生见状,心中的恶气消了一大半,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赵阿大也学他的样子,坐了下去。

    县宰大人重新发问;“你二人是那里人氏,以何为生?”

    赵阿大心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抢先回答;“启禀县宰大人,小的是下湾村人,这位是张湾村人,我们都以捕鱼为生。”

    县宰大人没有责怪赵阿生多嘴,点头微笑,说道;“甚好,你们捕捞的刀鱼味美肉鲜,实乃美味也。”

    晋晚生此时已经消去了恶气,心里想,这还差不多,要想经常吃活刀鱼,就得和我们商量着来,爷爷高兴了,兴许会把那些膘肥体壮的刀鱼拿来给你,晋晚生正想到这里,猛然间却见高高在上的县宰大人的身子朝后面靠了靠,又回了一下头,接着对一个衙役说;“去后面给两位壮士把茶水端上来。”

    两个衙役,一起去了后面,赵阿大还想推辞,晋晚生却觉得茶水来得正是时候,他渴了也饿了,正想着要喝水吃饭。

    衙役刚走,县宰大人从公案后面走了过来,站在晋晚生面前好言相慰道;“好个英俊的后生,想必水性一定不错。”

    赵阿大抢先说;“阿生兄弟的水性在这大江里他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县宰笑着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茶水端来了,两个衙役把茶水碗分别递给了晋晚生和赵阿大,县宰依然微笑,指着水碗里漂浮着的茶叶说;“此乃仙人掌茶也,只在深山幽谷,泉水之侧才能生长,此茶来之不易,壮士可品尝。”

    县宰太过啰嗦,他的话还没说完,晋晚生已经仰脖喝干了碗里的茶水,把头转向衙役说;“再来一碗。”

    衙役说;“这等珍茗,岂可多得,要喝还有山泉水。”

    晋晚生说;“正和吾意,劳烦给我取一瓢来。”

    衙役看县宰,县宰点首,衙役又取来一瓢山泉水,交给了晋晚生,晋晚生张嘴一口气喝干了一瓢山泉水,县宰见状又回到了公案之上,头朝后仰,似在倾听。

    晋晚生喝饱了水,看了看赵阿大,问道;“阿大哥,饿吗?”

    赵阿大说;“我这老肠子和老肚子早就打在了一起。”

    晋晚生说;“等县宰大人问完话,我们赶快出去吃饭。”

    县宰大人在公案上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立刻接过来说;“饿了,是吧,不要紧,我只向你们打听一件事情,只要你们据实说来,我马上就让你们去吃饭。”

    晋晚生刚想接话,突然感觉一阵眩晕,等到从肚腹上渐渐窜上来一股清气,他才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县宰见状,立刻不失时机地问道;“阿生壮士,方才那位赵阿大说你是张湾村人,那你为何和下湾村的赵阿大一同前来卖鱼。”

    晋晚生回答;“禀老爷,小的确是张湾村人,我和赵阿大是多年的朋友,我们都世代以打渔为生,我只是今日运气不佳,不曾打上来一条鱼,故此才帮着赵大哥来卖鱼。”

    县宰听罢,点头,不经意地说道;“你说你运气不佳,我却觉得你天运十足,平常人一生一世看不到,听不见的事情你都能看到,也都能经历过,难道还不知足吗?”

    不知为何,晋晚生听了县宰的话,却把阿桃姑娘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他反问道;“我,何运之有?”

    县宰说;“你正所谓时来运转也,我问你,前些时日你是不是到过一个叫做桃花源的地方?”

    晋晚生不假思索,张口便说;“是又怎样!”

    县宰说;“你的运气来了,只要你领着人再去一趟桃花源,我保你从今日起,再不用受那日夜操劳之苦,也可远离江水滔滔,免去风浪颠簸,雨打风吹之罪,”

    听到县宰的允诺,晋晚生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条船影,不过,却立刻被想表白的冲动给压了下去,脑子里出现了两种声音,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如实回答县宰大人的问话,立刻按着他的话去做,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天机不可泄露。

    电光石火之间,晋晚生又忘了一切,县宰又说道;“只要你领人找到那处桃花源,我就赏给你十亩上好的稻田,你看如何!”

    晋晚生的脑子里立刻窜出来一个声音,这等好事为何不做,应该、立刻、马上领他们去寻找那个桃花源,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去大江里讨生活了。

    脑子里的声音没等停下,晋晚生立刻说;“请县宰大人吩咐,小的无不遵命。”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后悔,接着又觉得不能反悔,就呆愣愣地看着高坐于公案上的县宰大人。

    却见县宰大人朝后面靠了靠,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说;“把你第一次去桃花源的经过详细说来。”

    晋晚生想都没想,立刻回答;;“数日前,小的在江面上捕鱼,手中的渔网抛撒多次,却一条鱼也没捞上来,小的无奈,只好划着船儿,顺着江岔子,又来到了一条小河之上,顺着那条小河,小的划着,划着,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两边是盛开着粉红色桃花的桃树,里面绝无一根杂树,桃树林子里面绿草如茵,彩蝶纷飞,小的一时贪恋这美好的景色,不觉丢下小船儿,顺着溪水,来到一处山前,然后经过一个仅能容纳小的一人的小山洞,来到了被那里的人称之为桃花源的地方,那里的人们不知道今天是何朝代,不知道有汉和魏晋,人们均是黄发垂髫,衣着和我们大不一样,村子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人人怡然自乐,不闻外面之事。”

第十四章

    晋晚生刚说到这里,猛然感到眼前一黑,不由得立刻停止了讲述,县宰忙问;“那里可有郡守或者县令一类的官员。”

    晋晚生回答;“不曾有,那里的人们往来相耕,自给自足,不用人来管,也没有战争和打斗,实在是悠然自得的好去处。”

    县宰问;“你在哪里呆了几日?”

    晋晚生回答;“小的,小的记不清了。”

    接着眼前又是一黑。

    等到晋晚生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却见县宰从那张高大的公案后面走出来,迈着方步来到晋晚生身边问道;“你这后生,所说可句句属实?”

    晋晚生全没了刚来时的男子汉气概,立刻叩首回答道;“县宰老爷,小的所说绝无半点谎言。”

    县宰问道;“你现在带人过去,能否找到那处叫桃花源的地方?”

    晋晚生回答;“小的回来之时沿途作了标记,想必一定还能找到。”

    县宰听了晋晚生的回答,又跺了几步,接着对堂下喊了声;“来呀!”

    呼啦啦,外面跑进来两个带刀衙役,单膝跪下道;“老爷有何吩咐?”

    县宰说;“你们两个跟着这两个后生去寻找桃花源,找到后重重有赏,听明白了吗”

    两个衙役急忙“喏”了一声,站到了晋晚生和赵阿大身后。

    县宰指着晋晚生和赵阿大命令道;“你们立刻出发,沿途不准耽搁。”

    “喏,”两个衙役低头应诺,也算是替晋晚生答应了下来。

    晋晚生和赵阿大在两个衙役的押解之下,走出了县宰府,瞬间到了大街之上,日已偏西,树荫斜长,过往的行人戴着斗笠,来去匆匆,又有谁会注意到他们呢!

    好在一个衙役很看重自己,他愤怒道;“真他娘的晦气,县宰老爷偏偏挑中了咱们干这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一点油水都没有,过了饭时也无人管饭。”

    另一个衙役,啐着吐沫星子道;“怨你娘,没给你生一个俊俏妹妹,不然的话,你不也像阿呆似的,混上个班头,何苦出这趟苦差。”

    被数落的衙役又说;“我听说阿呆妹妹陪着县宰大人修炼,不知为何肚子却一天天见大,想必县宰大人的功夫都在阿呆妹妹的肚子里呢。”

    两个衙役唠得热火朝天,好不容易放慢了脚步,赵阿大趁这功夫看着两个衙役说;“两位差爷,小的斗胆,想请二位到酒肆喝一口,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两个衙役闻听,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还是小弟你会来事,咱甭管他是桃花源还是神仙洞府,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事。”

    说话的光景,四个人钻进了码头边上的一处小酒馆,这处小酒馆是赵阿大和晋晚生他们经常来喝酒的地方,门脸上方,斜挑着一个十分醒目的酒幌,上面写着“醉不归”三个看似滴着酒的大字,屋子里横竖摆放着三五张竹木桌凳,任客人选座,一个小二跑里跑外,不得清闲。

    四个人钻进去后,选了副靠里的桌头,坐到了吱扭三响的竹凳上,两个衙役,也没看赵阿大和晋晚生,只顾嚷道;“他娘的小二,快点给我们来一道糟焖江鲫鱼,一大盘子酱牛肉和一盘子醉大虾,另外你们店里再给我们上一道菜,算是孝敬老爷的,爷吃完了等着公干。”

    小二认识哪两个衙役,那里还敢得罪,立刻接过来喊道;“一盘糟焖江鲫鱼,一盘酱牛肉,一盘醉大虾,外带柜上加一道木须肉。”

    小二话声落,另一个衙役接着又喊道;“外带四壶老酒四斤饼。”

    小二应了一声,那里还敢耽搁,就见他里里外外跑了两个来回,酒菜和饼上齐了,小二笑容可掬地说道;“四位客官慢用,”接着去忙别的了。

    四个人也不谦让,真可谓风卷残云,流星赶月,顷刻间,杯盘见底。

    四个人酒足饭饱以后,不敢停留,看看就要落山的太阳,急匆匆来到码头上,解开缆绳,划着两只小船儿顺江而下。江面宽阔的时候,晋晚生和赵阿大的船并肩而行,四个人在一起说话唠嗑,倒也惬意,等到了江岔子之中,水面立刻窄了许多,江水也浅了很多,赵阿大只好划船跟在晋晚生后面,坐在晋晚生船上的衙役,看到水面越来越窄,水流却越发急了,就问晋晚生;“晚生兄弟,你是否记得准确,我咋觉得这江岔子边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桃树林子的。”

    晋晚生问道;“差人大哥,你可来过这一带?”

    衙役说;“我家就住在离这片江岔子不远的水荡村,我可从来就没见过这附近有过什么桃树林子。”

    晋晚生说;“我领你去的地方,离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水路,咱们顺风顺水划船也要两个时辰。”

    江风习习,水面清凉,船上之人敞开衣襟,好不惬意。孰料,过了一会儿,酒劲儿上涌,衙役不再说话,卷缩在船舱里打起了盹,趁这功夫,赵阿大悄悄把船靠拢过来,问晋晚生;“阿生,你在大堂之上说的可是真的?”

    晋晚生正无精打采地划着船儿,听了赵阿大的询问,毫无反应,赵阿大心想,晚生兄弟往日的英豪气概那里去了,莫非我不该带他去县衙,记得那时候,他几次想离开县衙。

    赵阿大想不通,又不甘心,他用船桨敲了下船舷,接着,他又问晋晚生;“阿生,这世间可有桃花源?”

    晋晚生无语,却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里比江水还要浑浊,他不知道如何告诉赵阿大,只是觉得内心里混沌一片。

    赵阿大还是穷追不舍,他接着又说道;“阿生,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你失踪那几日,遇到了什么,你为何不先告诉我呢?”

    “唉,”晋晚生长叹一声,难言之隐,不好说。

    风吹船行,举棹破浪,两条小船儿,四个人儿,在日落西山,江面上被晚霞染红了的时分,划出江岔子,来到了那条不知名的小河里,又顺着河道前行了几里地,眼看着河水变成了小溪。

    蓦然,晋晚生有了精神,他停止划桨,努力寻找那片桃花盛开的桃树林子,山形地势依稀可见,,岸边出现了几棵高大的黄角树,晋晚生想起来了,船行到此,该弃船登岸了,他就对已经醒过来的衙役说;“差人大哥,船划不动了,我们只得弃船前行了。”

    衙役问晋晚生;“是这个地方吗,你没找错吧?”

    晋晚生说;“没错,这片江岔子和那条小河我太熟悉了,肯定是这个地方。”

    这时候,后面的赵阿大和另一个衙役也赶了上来,他们问晋晚生;“你说的那片桃树林子在哪里呢?我记得你说过小溪边上就是盛开着桃花的桃树林子,可是,这里却连一颗桃树都没有哇?”

    晋晚生虽然也绝得有些古怪,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说道;“顺着小溪再朝前面走走,也许前面就是。”

    说完话,晋晚生率先朝前走去,赵阿大和那两个衙役只好跟着他前行,走了能有两里地的光景,前面却出现了一片桑树林子,这让晋晚生十分诧异,他几步上前,进入了桑树林子里,然后又沿着桑树林子前行了几里地的光景,他在寻找回来时做过的记号,可是,走了这么远,他竟然连一处记号都没有看到,无奈,晋晚生只好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赵阿大他们。

    天色渐晚,宿鸟归飞急,桑树林子里十分热闹,虫鸣鸟啼,子规声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赵阿大神色紧张,傍着晋晚生问道;“晚生,真有什么桃花源吗?我看,不如?”

    赵阿大咽下嘴里的话,晋晚生突然迈开大步,冲出桑树林,前面一座小山,灌木茂盛,绿草青青,山那边是沼泽地,山那边是草甸子,水草丰美,牛羊却不敢过去,是谁说的,是谁告诉他的。

    晋晚生心里糊涂,眼睛模糊,黑影重重,眼前似有牧童在吹笛

    蓦然间,天色漆黑,黑暗中,晋晚生感觉从小山上飘来一团团浓雾,浓雾中一个优雅的妇人用手中洞箫戳向他,他暗暗叫了声不好,急忙回头去找赵阿大和哪两个衙役,可是,他目之所及之处,那里还有人影。

    雾蒙蒙,重寻旧路,路迢迢,不再从前,情急之下,晋晚生高声喊道;“阿大,你们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们呢?”

    四外没有回声,死一样的寂静,晋晚生更加惊慌,他想起身朝回跑,可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浓雾还是浓雾,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无奈,晋晚生抱膝蹲到地上,双目紧闭,头脑混乱。

    轰隆隆,冥冥中,隐隐传来雷鸣之声,天空中一个霹雳,紧闭双目的晋晚生被耀眼的白光刺昏了。

    时光如过隙白驹,晋晚生何时醒来,老天知道。等到他发现自己躺在小溪里面之时,第一个感觉是天上的日光正晒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第十五章

    小溪潺潺,温柔地摇摆着晋晚生,日光照射,烈烈地炙烤着溪水里的晋晚生。晋晚生很热,他张目,抬手,想从溪水里爬起来,无奈,他那身力气好像是被溪水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晋晚生无力,他只有张开嘴努力呼吸,终于,身上有了一丝丝力气,这点力气足够他翻身的,他翻过身,脸对着溪水,张开嘴,贪婪地喝起了溪水,喝了半天小溪水,晋晚生感觉身体有了一点点力气,他开始从小渓里坐起来,接下来,他又强撑着,一摇三晃地爬了起来。

    晋晚生大有英雄末路之感,溪水里站着的少年,那里还像踏浪劈波的英雄,好歹他总算挣扎着站立起来,环顾四周,他竟然发现自己那条小船儿就在身边,清醒,从来没有过的清醒,这一刻,晋晚生全都明白了,他上当了,他失信了,他忘了阿桃姑娘的叮嘱。

    悔恨,晚矣,补救,来不及,听天由命,人斗不过上苍,晋晚生懂得了叹息里的故事,晓得了无奈中的凄凉。

    本打算划船就走,道义让他想起了赵阿大,他丢下所有的悔恨,举目寻找赵阿大,却见他躺在咫尺之遥的地方,晋晚生奋力拔腿,击碎浪花,来到赵阿大身边,把他从小溪里搀扶起来,又弄醒他,这才问道;“阿大,我们这是在哪里?”

    赵阿大眨眨眼睛说;“我记得,刚刚我们好像是在一片桑树林子边上,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山,接着浓雾四起,我想找你却找不到,我喊你,你又不应答。”

    听了赵阿大的话,晋晚生略一沉吟,按下澎湃的心潮,煞有介事地说;“奇怪呀,我记得也好像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好像是从这个地方下船行走了半天,才来到了那片桑树林子边上,现在怎么又稀里糊涂地回来了,这是过了多长时间,你看,太阳高悬,景物如初,真是咄咄怪事!”

    赵阿大说;“怪就怪你在大堂之上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这时候,晋晚生终于憋不住了,他恨恨地说道;“我遭了县太爷的道了,哪碗乌龟王八蛋仙人掌茶被我喝进去后,不料,脑子里却开始糊涂起来,接着,就顺着他们话里的意思胡说起来。”

    赵阿大不置可否,又追问起来;“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从我耳入,在我耳出,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桃花源,你到底进去过没有?”

    晋晚生这时候也想明白了,既然县太爷都知道了,为何还要瞒着自己的好朋友呢,他就很确定地点点头,说道;“桃花源就在附近,我不但进去过,还和里面的人有约定,绝对不能对外面的人说出来,只可惜,在大堂上我上了可恶县令的圈套。”

    赵阿大吃惊,很吃惊,连着说;“怪哉,怪哉,朋友间都不说,为何在大堂上你却信口说出来?”

    晋晚生早就在怀疑这件事情,今番赵阿大又问起,他不觉得暗思,一定是在大堂上中了他们的圈套,对了,是那碗茶水,肯定是什么仙人掌茶里面被他们做了手脚,当时,自己口渴得厉害,不管不顾一口气喝了下去,过去片刻,有一股暗香涌了上来,接着,自己眼前一黑,内心里浑浑噩噩,县宰问什么自己就回答什么,丝毫没了防范之心,可恶,晋晚生双手一拍,问道;“哪两个差人呢?”

    赵阿大回答;“我也刚刚醒来,还没有看到差人在那里。”

    赵阿大说完,晋晚生疑惑着,准备动身寻找,不料,却见赵阿大指着船里说;“哪两个差人不是在船里睡觉吗!”

    晋晚生闻声再看,果然在他的船里躺着两个差人,于是,他们二人走过去叫醒了差人,带着满腹疑惑,晋晚生对两个差人说;“差人大哥,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叫桃花源的地方,如何是好,我们是接着找下去,还是回去交差。”

    这是晋晚生有意试探差人,没等那两个差人回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怪异的动静,紧接着小溪水涨了起来,赵阿大见状急忙跑到他的船前,解下缆绳,把船划到了晋晚生船的边上,看到溪水突然暴涨,两个差人问晋晚生;“晚生兄弟,你领我们来的路可走对了?”

    晋晚生说;“差人大哥,不会错的,我是按着我回来时做的标记一路过来的。”

    差人又问晋晚生;“你找到那片桃树林子了吗?”

    晋晚生回答;“没有,我觉得那片桑树林子就应该是桃树林子。”

    差人又问;“我们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晋晚生回答;“我刚到小山前,突然起了浓雾,包裹住了一切,我找不到你们,正在焦急,突然响起一声霹雳,接着一道闪电把我刺昏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这里。”

    哪两个差人听完了晋晚生的话立刻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划船回去,一会儿渓水暴涨,波涛翻滚,等到风高浪急之时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晋晚生听了两个差人的话,立刻掉转船头,朝回划去,赵阿大紧紧跟在他后面,划了一会,晋晚生故意很担心地对哪两个差人说;“我回去后该如何和县太爷说呢!”

    差人回答说;“还能咋样,照实说呗,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晋晚生接着试探道;“是所有的人到了大堂之上都有仙人掌茶水喝吗?”

    一个差役说;“美得你,那样的话,县大堂岂非要爆满吗,实话告诉你吧,你们两个是头一份,是师爷亲自从里面端出来的,换做是别人,县太爷才不管你是否冤屈,先是一顿板子,然后才能问话,那里还有茶水喝。”

    听了差役的话,晋晚生越发警觉起来,他不在和差役说话,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不回去是不行的,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干脆,回到大堂再说,打定一个主意,打死也不去找桃花源了,一口咬定没有找到,就是没有找到,或者干脆说,不知何故,桃花源消失了,他又能奈我何呢!

    晋晚生拿定主意,挥舞单桨朝前划去,前方,溪水渐宽,已经到了那条不知名的小河里,前面不远处就是江岔子,天色渐暗,晋晚生正在怀疑,天色怎么又暗了下去,赵阿大从后面撵上来,和晋晚生并肩划船,他对晋晚生说;“阿生兄弟,我看我们还是找处有光亮的地方,弃船上岸吧,等到明日日出之时,我们再划船回去。”

    晋晚生问了句;“今儿个咋过得如此之快?”

    没等赵阿大说啥,船上的两个差人忙说;“天黑了,赶快靠岸,没有人家我们就找个干爽的地方凑合着过一夜,总比喂了江里的王八强。”

    赵阿大急忙接过来说;“是啊,大江里的水怪甚是凶猛,专门在风高浪急之夜拱翻渔船,生吞活人,那日,天刚黑下来,我和我们村子里的阿贵为了多捕几网鱼,不觉间把船又划到了深处,哪料到,刚刚还是十分平静的水面,突然浪涛翻滚,接着一个一丈多长的蛟龙出现了,它扭动身躯,张开血盆大口,朝另一个背如磨盘,首如蛇头,闪着两盏精光的怪物追去,我急忙划船闪开,阿贵一时慌了手脚,躲避不及,他的小船被那条蛟龙尾巴激起的巨浪立马掀翻,幸亏我没走远,当时跳入江里把他捞了上来,不然的话可就危险了。”

    晋晚生谙熟水性,更知道大江里的凶险,要说他一个人驾着小船,独闯江心,不在话下,怕就怕在还有赵阿大他们三个人,且不说夜里风高浪急,稍不留意就会被风浪掀翻了小船儿,性命不保,还有那些经常出没的水怪,更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不等赵阿大说完,晋晚生就开始划着船儿向岸边靠拢,快到岸边之时,他瞄准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划着船靠了岸,接着又把小船拽到了岸上,赵阿大紧随其后也把小船儿拽到了岸上,这时,晋晚生才问赵阿大和那两个差人;“我们是在这岸边蹲一晚上,还是找个人家胡乱借住一宿。”

    赵阿大没有先说话,先前那个说他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差人说道;“按理说我应当熟悉这里,也许能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可是,从打我被莫名其妙地送回到了船上,我这眼睛就不灵光了,现在也分不出那儿是哪儿了。”

    差人的话音刚落,突然,从江岔子里刮过来一阵呜呜作响的怪风,天色完全黑了,四周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虽然是夏天的夜晚,可是四个人的身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两个差役的腰上挎着腰刀,这功夫他们也都把腰刀从腰上摘了下来,拿在手上,那阵怪风过后,晋晚生抬头看看天空,他想借着星光辨别出东南西北来,好找一处村落,却不料天空中漆黑一片,星星都被乌云遮挡住了,晋晚生刚想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找个背风的地方凑合一宿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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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浪打桃花,缘不尽,剪不断,理还乱。 晋晚生,打渔少年,机缘巧合,先入桃源,再救龟精,冒死护花缘未到,只因前世爱蚌精。 为救桃仙,他舍生忘死,随何仙姑去瑶池盗得王母头上的玉簪一支,划开桃花潭,放水归海,救活了桃树,桃仙去蚌府找蚌娘娘要人,二仙各显神通,互不相让,最后,晋晚生现身,答应分身,把身体分给桃仙和蚌仙各一半。 本书,神仙鬼怪,树木精灵,一一登场,抓人眼球,惹人流泪。 正所谓,巨浪滔天击打仙桃落英缤纷,桃根通神掘开三江倒灌四海,人与人斗,殃及乡里,人与仙斗,祸害世间,人仙互斗方结旷古奇缘。浪打桃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浪打桃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浪打桃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