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瓮中捉鳖
成文革重复道：“瓮中捉鳖，瓮中捉鳖……”
随即疑惑道：“不对呀，这坛子不轻还是两半，怎么可能罩得住王八？”
黄瀚笑道：“诱之以利的方法多种多样，可以用这个坛子做个陷阱，想想看，王八一不小心掉下去，有可能爬得上来吗？”
成文革开始兴奋了，问道：“黄瀚，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准备去捉王八，太有意思了。
可是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你用什么法子骗王八掉进坛子里，我要和你同去，我要亲眼瞧瞧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实现瓮中捉鳖可不简单，需要一个完整的计划，用来埋陷阱的坛子只有一个怎么够？
还得准备一些王八爱吃的东西诱惑它，还得找到王八比较多的地方布置陷阱，哪有可能就在今天下午行动。”
“不管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忙，你去瓮中捉鳖时也一定要带上我。”
“不是我不愿意带上你，而是需要去乡下，少说十几里路，还得在野河边过一夜，你父母决对不会同意。”
成文革不无遗憾道：“是这样啊！我从来没有离开妈妈在外面过夜，她肯定不会同意。”
原本成文革应该还有个妹妹，可惜没能满月就夭折了，后来成妈妈又先后怀过两胎，可是检查出有先天性缺陷，不得不放弃。
如果不是这样的特殊情况，成文革家应该也会至少有三个孩子。
成妈妈被医生劝告最好不要再冒险怀孕后，一心一意抚养独子成文革，哪怕这孩子笨笨的，读到三年级花了六年时间。
成文革的父母被夭折的孩子刺激了，不求孩子出人头地，只求孩子健健康康，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十五虚岁的成文革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长得壮实。
人就是如此，孩子没病没灾之时肯定逼着他学习不惜玩儿命，忽然有一天孩子病了有可能不久于人世，就会无比自责以泪洗面，祈祷上苍什么都不求，只求孩子活着。
见成文革一脸遗憾的表情，黄瀚道：
“去不去现场，能不能亲眼瞧见我瓮中捉鳖不重要，我如果真捉到了鳖，一定会把经过讲给你听，你就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别忘了我可是故事大王。”
“嗯！嗯！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
第二天上午成文革来接黄瀚上学时还真带来了一只坏坛子，也是两半，大小跟黄瀚昨天捡的差不离。
想来是这孩子不知道什么坛子符合要求，直接依葫芦画瓢。
成文革道：“黄瀚，我昨天回家时一路上都在找坏坛子，有不少呢，只不过这东西不好拿，我只拿了一个，中午上学时还能够带一个，你如果需要很多，我可以多跑几趟。”
“用不着，要运去十几里外的野河边，多了怎么拿？三个足够了。只不过我还没想好用什么东西能够把三个坛子装进去。嗯！如果有一只大铅皮桶就好了。”
“你说的是白铁皮桶吗？我家里就有。”
“我五叔家里也有，只不过放不下这么大的坛子，坛子小了又不足以让王八入瓮。”
“我家的白铁皮水桶应该是最大号的，中午我先放一个坛子看看，放得下我就绑在自行车上带来送给你用。”
“白铁皮桶应该是你家用来担水的，送人了自己家用什么？”
“我家有两只，以前我爸爸用来挑水，可是这两年爸爸已经挑不动了，改为和妈妈一起抬水。”
“哈哈，你爸爸很有意思啊！挑不动满桶可以装半桶啊！干嘛要抬水？”
“是啊！爸爸还经常抱怨不该买那么大的水桶，他怎么就不知道少装点水？”
“行啦！别胡思乱想，我不要你送，但是可以借用几天，你要征求家长同意再拿来。”
“嗯！嗯！我家有一只水桶闲着，妈妈不可能不同意。”
中午回家后，黄瀚找了一个陶罐，拿上用来钩煤灰的铁钩子，还有用来夹煤灰的火钳出去转悠。
翻垃圾箱，垃圾堆，他要寻找人家扔掉的鸡肠、鸡内脏。
这几年，饲养家禽的人家多了，买鸡用不着计划券，早上在北大街卖鸡鸭的农民多得很，价格比猪肉还要便宜些。
春天，经济条件好的人家经常可以爆炒小公鸡，因为一只一斤半左右的小公鸡才不足一块钱而已。
也仅仅翻了七八个垃圾箱，黄瀚就得到了十副遗弃的鸡鸭内脏。
黄瀚来到井边忍住恶心把沾上的煤灰简单冲洗后依旧放在陶罐里盖上一个破碗，让以肠子为主的内脏自然发臭。
黄瀚知道有个地方池浅王八多，那里离城区大概十余里路，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修建了不少厂房。
他跟其中一家厂子的老板是朋友，经常被邀请去喝酒搓麻将。两千年以后，还经常有工人上夜班时逮到老鳖。
大体位置黄瀚知道，也曾经听工人说过，厂房这一片以前都是荒田、水沟、小河、乱七八糟的坟地，走好远都看不到一户人家，修建厂房打基础时挖出太多棺材和白骨。
黄瀚不爱好钓鱼，跟在师傅身边做学徒工的那段时间经常有机会被乡下人请去家里接电线装白炽灯、日光灯。
有几次跟着人家去捉鳖，亲眼瞧见怎么埋陷阱诱惑老鳖入瓮，只不过设置陷阱不难，最难的就是无法判断陷阱周围一二百米内有没有王八在活动。
黄瀚是个魂穿者，捉鳖的技术不可能比专业人士强，只能算一知半解，但是他有个巨大优势，知道哪儿王八多，而且方圆几里内没有人家。
他对周围邻居都有一定的了解，巷弄里的几十户人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改革开放四十年，这条巷子里就没出现过一个犯罪分子。
没有步入市场经济，八十年代初的甲鱼价格还不高，但是也高于猪肉价格。
但是只要黄瀚能够得到老鳖，铁定能够卖上好价钱，因为有刘小明啊！
甲鱼这东西生命力强，黄瀚又是无伤害捕捉，养一两个月也死不了。
县政府招待所收下老鳖留着招待贵客再好不过。
刘爸爸这个人还是比较热心的，邻居孩子找上门卖鳖，他知道行情肯定会参照高价给。
又不用他出钱，招待所也确实需要，这个人情怎么可能不送。
黄道舟的性格就是不肯求人，其实浪费太多机会和可利用的资源。
比如说刘小明的爸爸，真去找他，解决点粮食和肉肯定做得到，肯定比从外面买便宜不少。
你不找人家，谁会无缘无故来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人家脑袋又没抽风。
第三十一章：我没听错吧
估摸着班上的小朋友大多数在忙着复习备考，活动课的时候已经不在操场上疯玩。
黄瀚却是清闲下来，不讲故事了也就用不着提前到校，这两天缝制双肩包的进度快了不少。
张芳芬终于瞧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不太确定，问道：“黄瀚，你是不是要做一个包？”
“是啊，双肩包？”
“双肩包是个什么包？”
“嗯……你看电影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解放军背的被包？”
“看到过。”
“双肩包也是如背被包那样背。”
“还是不太明白。”
“没关系，再有三五天你就能看到成品了。”
“你干嘛要自己缝，你可以说清楚样子，我来帮你做。”
“妈妈，你太辛苦了太忙了，这点小事我能自己做，不忍心麻烦你。”
“……”张芳芬没有说话，但是嘴角露出笑容。
黄瀚在学校里闲着也是难受，除了读书、练字，就是给成文革讲解题目，还让他练习造句。
老师已经说过了，这一次三年级期中考试不考作文。
这对于黄瀚来说不是好事，想靠作文拿下高分力拔头筹的希望落空了。
这样也好，可以免去直接冲击年级前几名有可能带来的麻烦。
星期四上午，大考之一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小学生口中的大考泛指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月考和单元测验称之为小考。
黄瀚做完了试卷还检查了一遍也只不过花了二十分钟。
由于老师下达死命令不许提前交卷，不想特立独行的黄瀚又没法看书，只得在座位上干瞪眼，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打铃。
回到家趁着一大家子围着小矮桌吃饭之时，黄瀚道：“爸爸，上午我们进行期中考试了，考的是语文。”
儿子的学习成绩父母当然关心，黄道舟立刻有了期盼，问道：“考得咋样？”
“如果不意外应该是一……”黄瀚本来想说一百分，随即认为不妥，说了一百分万一是个九十九岂不是让人失望？
改口道：“九十五分以上应该是板上钉钉，运气再好一些一百分也有可能。”
黄馨看了看黄瀚，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很期待弟弟开窍后的第一次考试成绩。
黄道舟这回没有认为黄瀚说大话，而是乐呵呵道：“好好，我们一家人拭目以待。”
“爸爸，我明天用不着上学，想带你一起去钓鱼，我听同学介绍了一个有许多甲鱼的地方，你大有可能钓到甲鱼。”
“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要我带你去钓鱼，而是你带我去钓鱼？”
“哈哈，爸爸不简单，绕口令说得字字清晰，足以证明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很棒。”
“不许油腔滑调，好好说话！”
“没错，是我带你，不是你带我！你钓，我设置陷阱等着瓮中捉鳖。”
“噗呲！”太滑稽了，黄馨差一点笑喷了，连张芳芬都忍俊不禁，小丫头没听明白，眼睛忽闪忽闪瞧着黄瀚。
“你瓮中捉鳖？瓮在哪里？鳖有那么傻，就会往瓮里跳。”
“行，行！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讲解如何瓮中捉鳖。”
一家人三两口吃完饭，就开始看着黄瀚拿来两半破坛子拼凑起来一边比划一边讲解，黄道舟在闻过了臭烘烘的鸡鸭内脏后，原本的一脸怀疑，变成了将信将疑。
“黄瀚，这个法子有一点点道理，是谁教你的。”
“嘘，小声点，别被外人听了去。”黄瀚故作神秘道。
黄道舟更加好奇了，压低声音道：“别神神叨叨的，快说。”
“那个每天给我包子、馒头吃，还帮我打麻雀，每天来接我上学的成文革同学教的。”
“他怎么会这东西？”
“祖传的，知道他家为什么经济条件好吗？”
黄道舟反应快，立刻自行脑补了，问道：“难道是经常捉鳖卖钱？”
“爸爸真聪明，一点就透，但是万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咱们家也只能偶尔去一次，捉鳖的地方，也是成文革偷偷告诉我的，万一遇上他家的长辈也在捉鳖，麻烦就大了。”
“真的假的呀？”
“那还有假，捉鳖谁不会？可是有几个能找到鳖？能够确定哪儿王八多的老师傅能有几个？这都是人家的祖传秘籍，传子不传婿。”
黄道舟被忽悠得有些晕，此时已经相信了七八成，他道：“行，我明天就跟你去试试看。”
“明天？明天怎么行，今天下午一放学我们就走，布置完陷阱夜里就随便找个草垛眯一宿，对了，防止夜里冷，咱们最好带上一条被子。”
“我明白了，在夜里才有可能捉到鳖。我下午请一个小时假，咱们吃饱了肚子就出发。”
期中考试属于大考，学校重视，所有的考生一个人一个座位，三四班有一半人去了四年级的教室考试，萧蔷恰巧是跟黄瀚一个考场。
下午的考试刚刚结束，萧蔷就抱怨考试有点难度，随即就有十几个同学吐槽，都说这回能够考过九十五分的人数肯定不会多。
萧蔷很关心黄瀚考得咋样，问黄瀚觉得试题难吗？
说实话，黄瀚压根儿不知道小学试题出到什么程度算比较难，含糊其辞。
萧蔷笑了笑，本能地认为有可能是黄瀚考得不好不愿意多聊，安慰道：“黄瀚，用不着担心，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这一次总会比以前好许多。我相信你。”
“我没担心什么，又不是考大学，多几分少几分不算啥。”
“也是，已经考完试了，你能继续给我们讲故事吗？反正明天休息。”
“不行，我要回家，有事情要忙。”
“哼！肯定又是和刘小明一起去打麻雀。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打麻雀吧！”
“不是，不是，是要跟爸爸一起去乡下走亲戚。”
“哦！这样啊。”小萝莉很失望，小嘴嘟囔着，不高兴摆在脸上。
成文革依旧不言不语站在旁边听着，黄瀚问他道：“成文革，你考得咋样？”
“还行吧！不会做的并不多，只不过能做对多少拿不准。”
“没关系，等试卷发下来我再给你补补，只要不放弃，成绩肯定能够提高。”
二人走出教室后，成文革才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准备去瓮中捉鳖？”
“咦，行呀你，记住这个成语了，会写吗？”
“嗯，我查过字典了，会写会拼，我还会写诱之以利。”
“很好，很好，你根本不笨，只要用心学，提高成绩肯定没问题。”
黄瀚知道孩子需要鼓励，不失时机给予表扬，成文革貌似很受用。
黄瀚坐上自行车后，成文革试探道：“我真想偷偷的跟你一起去玩瓮中捉鳖。”
“坚决不行，你要是一夜不回家，你妈妈有可能会急出病来。
听话，早早回家，晚上不要出门，外面有许多坏孩子，不许跟他们玩，更不许打架。”
“唉！我妈妈也不许我晚上出来玩，她说的话跟你一样。”成文革没精打彩走了丢下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原生态湿地
回到家时，黄道舟已经在往自行车上绑东西，黄瀚瞧了一会儿，觉得他打绳扣的技术基本上没有。
不但笨手笨脚没有效率，而且大有可能到不了地头绳子就松了。
黄瀚只好手把手教黄道舟打拖车结、水手结、双绳扣等等扣绳技巧。
黄道舟懵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进行示范的黄瀚满脸的不可置信，问道：
“黄瀚，这些技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真的很实用。”
在后世这算什么？网上手把手的教学视频多着呢！
只不过还真就不太好回答黄道舟的问题，黄瀚想了想，道：“爸爸，这些绳结其实很容易掌握，用不着特意跟谁学，是我自己玩绳子玩出的花样。
你如果不信，在单位保管室待着无所事事的时候，找一段绳子自己琢磨，估计以你的聪明还会创造出更加实用的绳结。”
“嗯！这个技术看起来简单，用好了大有妙处，我以后是要花时间练练，在保管室闲也是闲着。”
掌握了黄瀚教会的绳结，黄道舟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白铁皮桶很是牢固。
黄瀚力气太小，收不紧绳子，他只能动口指挥，大白铁皮桶是成文革家的，小一些的是五叔家用来担水的两个水桶中的一个。
也幸好准备的是三个破坛子，而且是破为两半，可以一颠一倒放入节约空间，要是完整的坛子，三只根本无法放入大白铁皮桶。
装臭烘烘鸡内脏的陶罐当然是塞在小白铁皮桶内，周围用稻草垫得紧紧地，免得一路颠簸撞碎了陶罐。
黄道舟不肯浪费一个休息日，他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用黄瀚的方法捉鳖上，依旧在绑好了铁锹后绑上了钓鱼竿。
用来做鱼饵的红色小蚯蚓当然不会忘了，装在一个小小的敞口玻璃瓶里，这个瓶子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药瓶。
张芳芬为父子俩下了面条，还准备了四个糯米糕当干粮。
黄道舟已经用军用水壶灌了满满一壶凉开水。
这个军用水壶还是在沪城安家落户已经有了三十几年的妹妹特意给黄道舟这个爱钓鱼的哥哥送来的一件礼物。
得到这个军用水壶，黄道舟如获至宝，有一次钓鱼忘在了河边，回到家才发现水壶没了，他居然摸黑骑车十五里，找了半夜才失而复得。
有了这一次的惊吓，黄道舟出外钓鱼时总是把水壶斜背在身上。
黄瀚一直根深蒂固地认为，父母吃苦耐劳没有任何陋习，抽烟喝酒打牌的自己远远比不上，如果不是时代束缚了手脚，他们理所当然能获得高于平均水准的生活水平。
现在好了，改革开放的大潮将要来临，再有黄瀚这个先知指点一二，任劳任怨的父母肯定能够早早的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黄瀚没有拿其他东西，把打好的被包背在身上。
父子俩出了城区沿着国道走三四里拐入县道再走五里路，接下来下了县道骑行一里乡间土路就得下车步行。
记忆中的地方果然大不相同，满眼都是荒凉，放到后世妥妥的一个原生态湿地。
如这样的湿地估摸着当下的三水县有几十上百处之多，只不过那些数不清的坟头有些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其实后世的湿地也满是坟头，只不过被铲平了而已，游客们玩儿的欢，保不准脚下一米处就是森森白骨。
还好这两年政府主导打狗，使得养狗人家越来越少，在田野里乱窜的野狗黄瀚目前还没瞧见。
用臭烘烘的诱饵骗老鳖最怕附近有野狗，因为狗鼻子太灵了，闻到臭味肯定会把饵料吃得干干净净，鳖大爷自然就不会入瓮了。
黄瀚已经看好了离预设挖陷阱地段大概三里路左右的一个晒场，那里有十几个草堆，此时土地还没有承包到户，那些草堆应该是某个生产队拥有。
瞧不见人最好，黄瀚就是担心遇上闲得蛋疼的农村人像个傻子般跟在后面瞧热闹，还不敢哄他走，人家是当地的，被惹毛了麻烦就大了。
黄道舟喜欢讲他钓鱼时的故事，还经常讲去乡下钓鱼的同事被当地人打了，鱼竿都被折断的糗事。
黄瀚判断既然喜欢钓鱼的同事们大多数都有被当地人打了的经历，黄道舟未必就能够幸免，有可能是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当地人欺负的经历。
黄道舟不抽烟，国人特色，找人办事都要递上一支香烟，这种陋习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这时的单位也很有特色，总会有些修修补补的活计在做，还成年累月做不完，做瓦工、木工、小工的都是农村人。
他们当然不会按照工资级别按月拿工资，都是计时工，需要的材料都是厂长签字后从保管员手里领。
按理说黄道舟这个保管员的工作还是蛮吃香，然并卵，黄道舟从来不拿公家的东西回家，也不懂用手中的便利条件交换回实际利益。
他总是说本本分分做人最安生，万一再来个“打老虎运动”，不知道多少人夜里睡不着觉，但是他可以睡得香。
黄瀚搞不懂，为何在“大家拿”的时代，黄道舟手脚如此干净？
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正直无私，还是被多舛的命运吓得没了胆气。
可是如果黄道舟真胆小，又怎么解释他一个人在深夜都敢在坟堆密布的野河边摸索前行？
说实话，黄瀚自认为胆子够大，也做不到三更半夜在几里方圆不见人家的野河边独自走路。
当然，到了后世，这种地方也基本上见不着了。
不管你抽不抽烟，国人的递烟陋习是无法拒绝的，不会有人扔下整包香烟，黄道舟的办公桌子上扔有几支烟倒是经常发生。
黄道舟自己肯定不抽，而是把这些香烟收起来，去浴室洗澡给跑堂的递上一支，去钓鱼时给两支烟把自行车存放在当地人家里。
最重要的是给有可能找茬的当地人递一支香烟套套近乎。
有时弄巧成拙，没事干的农民为了混几支好烟抽，能在河边看黄道舟钓鱼，一看几个小时。
黄道舟深知人性，知道即便这个地方能够钓到鱼也只能钓几条就收手，收获大了大有可能拿不走。
当地人开口要几条你给还是不给，敢不给试试！
他们就会说这条河里哪年哪月大队放了鱼苗，你这是偷公家的鱼，不仅仅鱼被没收，鱼竿都会被缴械，如果不配合，一顿老拳有得吃。
看到了这个方圆几里见不着人家的地方，经验丰富的黄道舟心情好了不少，最起码这地方不会出现找茬的人。
第三十三章：布置陷阱
荒郊野地没法骑行，黄道舟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走着。
这其实已经算不上是路，仅仅是瞧上去土质硬些，不会陷下去而已。
越走越荒凉，黄道舟心中又起了疑惑，他忍不住问道：“黄瀚，真是你那个同学成文革仅仅说了说，你就能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
看来黄道舟不太好骗，黄瀚心里暗笑，他此时根本不担心什么。
反正已经把黄道舟忽悠到地头了，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争取捉一只老鳖。
否则肯定没有下次。
黄瀚没有回答黄道舟的疑问，自顾自道：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水塘，浅水区杂草丛生，芦苇都快成林了，王八肯定多。哈哈，爸爸，如果能够逮到一只老鳖你准备怎么处理。”
“一只老鳖可以炖一锅汤，一家人可以大吃一顿。”
“爸爸，先别想着吃啊！咱们应该要用这只老鳖换自行车、换厂长对你另眼相看。”
“我们千辛万苦抓一只鳖却要拿去送礼？送给那些当官的吃？呸！亏你想得出。自行车是公家的，总会轮到我。”
哟！才几天时间，本来认为自行车志在必得的黄道舟怎么语气已经不那么坚定？
嗯！有可能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
轻飘飘两句话就转移了话题，黄瀚心里暗笑，他不再提让黄道舟闹心的自行车，道：
“爸爸，时间不早了，我们需要布置五个陷阱呢，任重道远啊！先干活儿，明天上午看看有没有收获再来讨论如何处理老鳖。”
黄道舟笑了，道：“也是，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定连个泥鳅都逮不到……”
“爸爸，你的情商不高啊，就不会说几句吉利话？”
“那是封建迷信，要是说坏话有用，＇美帝苏修＇早完蛋了。”
“深刻啊！爸爸，国家其实应该让你当厂长，不对，一个破煤球长的厂长连个副科都不是，算个屁，至少应该让你当燃料公司经理。”
这话黄道舟爱听，他一边挖土一边道：“我虽然没有文凭但是有文化，我们那时学的文化比那些工农兵大学生强多了。
区区燃料公司经理又算什么？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我来当，肯定比他们当得好。”
“嗯！黄经理，我相信你肯定行。咱们用不着挖太深，能够把坛子埋下去并且高于水面一两公分就行，今天没什么风，这里又没有人使船，水进不去。”
“混小子，拿你爸爸开心啊！我知道留一小半在水里，只不过咱们的坛子有缝，渗水免不了。”
“你傻啊？就埋在岸边，然后沿着坛子口往水面方向铲几锹水不就来了！”
“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哈哈，你真聪明，养儿胜似父，要钱干什么？”
“钱还是要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咦！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蛮有道理啊！”
“你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肯定没有。”
“哦！爸爸，你最好抓紧时间，否则就得摸黑了，咱们最好趁着天黑前回到草垛那里，要不然看不见走路，有可能掉水塘里。”
“对对对，是得干快点。”
黄道舟负责紧靠水塘挖坑埋坛子和两个白铁皮桶，黄瀚负责布置和伪装，还是忙到了天黑才往回走。
黄瀚夜盲瞧不见路，紧紧的拽住黄道舟的手，走得跌跌撞撞。
“真臭，老远就能闻到，黄瀚，我认为这个法子十有**能行。”
“这完全是守株待兔，靠运气，反正我认为这里应该有老鳖，至于它入瓮否，全看天意。”
黄道舟给儿子科普道：“老鳖到了夜里基本上都是爬到浅水里把头伸出水面，它们闻到我们认为的臭味，就如同狗闻到臭屎一般，觉得香。”
“嘻嘻，爸爸，你这是想当然而已，你亲眼看过，又或者亲手验证过。”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我这是教你知识，你能不能虚心点。”
“爸爸，咱们不要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判断，比如说深入虎穴就是古代文人想当然而已，事实证明虎有领地，根本没有巢穴。”
“胡说，水浒传里描写李逵进入虎穴足杀了大小四只虎，那还有假。”
“那是小说好不好，老虎还虎爸爸、虎妈妈、两个虎崽子，更扯得没边了。”
父子俩聊天，聊着聊着，黄道舟就有了暴起伤人的冲动，因为他说不过自己的儿子，憋得火冒三丈。
忽然间儿子一个趔趄，黄道舟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黄瀚的衣服才避免他摔进烂泥里。
“别嘴不饶人，看着点路。”
“我根本看不见。”
“你说什么？”
黄道舟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面对黄瀚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黄瀚笑了笑，尽可能轻松道：“我夜里看不见东西。”
“你居然瞧不见，你怎么能瞧不见……”
黄道舟慌了，有些语无伦次，声音都有了哭腔。
“爸爸，你不用急，仅仅是夜盲而已，过几个月就能够好转。”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给医生瞧瞧，你也不早说，来，爸爸背你。”
说着，黄道舟蹲了下来背对着黄瀚。
黄瀚道：“用不着，又不是完全看不见，我牵着你的手咱们走慢点就行。
也用不着去医院，我会自己调理，没准到了下学期眼睛就好了。”
黄道舟语带哽咽道：“我知道夜盲是怎么回事，都怪爸爸没本事，没让你们吃到足够的营养。”
他坚决不肯黄瀚自己走，一定要背，黄瀚拗不过，只好趴着父亲厚实的背上……
俩人来到草垛，扒拉出一个洞，拿上被子钻进去睡觉，父子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太累了，说着说着，黄瀚就没了声音。
黄道舟凑近看了看，发现儿子已经睡了，脸上还有一抹笑容。
黄道舟担心黄瀚着凉，抱住儿子裹了裹被子，心道：“这孩子心真大，在这鬼地方我都有些毛骨悚然，他居然能够安然入睡。”
夜很静，只听见虫鸣，黄道舟难得一次抱着儿子睡，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乡。
他小心得很，防止睡着了被贼偷去自行车，用绳子栓住，另外一头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第三十四章：人多王八少
早上，父子俩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然后是大眼瞪小眼，很明显俩人都有些不适应。
俩人同时开口，“黄瀚，睡得好吗？”
“爸爸，你的眼角有一大坨眼屎。”
然后俩人都哈哈大笑，他们没有洗漱就往池塘边跑，都在期待着瓮中捉鳖。
可惜来到第一个陷阱边时黄道舟就连呼晦气，不是用来做陷阱的坛子里空空如也，而是有至少二十几只小龙虾在张牙舞爪。
看来鸡内脏真的很臭，勾引来了许多最喜欢吃臭烂肉的小龙虾。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三水县基本上没有人吃这东西，黄道舟钓鱼时偶尔钓上小龙虾直接扔了。
黄瀚也知道小龙虾这东西当下不值钱，不免有些失望。
父子二人没有动手收获小龙虾，而是走向下一个陷阱，里面居然还是爬了一些小龙虾。
第三个陷阱里同样如此，就在父子二人失望透顶的时候，好事来了，他俩在第四个陷阱里居然一下子发现了两只老鳖，估摸着一只二斤差不离。
黄道舟兴奋道：“我们还真抓到鳖了，两只鳖都不小呢，肯定超过一斤半，哈哈哈。”
总算没白来，黄瀚松了一口气，道：“爸爸，你还准备钓鱼吗？”
“还钓什么鱼啊？赶紧拿上鳖回家，免得被人瞧见夜长梦多。”
“你不是说吃鱼没有取鱼乐吗？今天怎么变卦了。”
心情大好的黄道舟笑着威胁道：“你皮痒痒啊？再不好好说话当心屁股。”
“君子动口不动手，爸爸，不可以使用暴力，要以理服人。”
黄道舟被儿子弄得没了脾气，心里认为儿子是强词夺理，可是又觉得组织不起来辩驳的语句，真心受伤了。
他在想，儿子这一开窍也太神了，这究竟是祸兮还是福兮？
父子俩继续去看第五个陷阱，发现里面还是爬了几十只小龙虾。
黄道舟道：“这些小龙虾最讨厌，如果不是它们抢食，估计还应该有王八入瓮。”
说着他就去提白铁皮桶，这个陷阱是用成文革家的白铁皮桶布置的，只不过底部垫了大约一两寸厚的泥土。
黄道舟拎出水桶，往岸上走了走选了一块干一些的地方把水桶倒扣过来敲了敲转身就走。
黄瀚连忙大叫道：“爸爸，小龙虾还没拿呢！”
“那玩意儿脏死了，拿它干嘛？”
“你不懂，那是美味佳肴，快快，要爬掉了。”
黄瀚急冲冲跑过去，又不敢用自己的小手抓怕被夹到，只能用脚踢即将爬到河边的小龙虾。
小龙虾确实很脏，野生的更是如此，黄瀚现在的手细皮嫩肉的，被小龙虾的两只大鳌夹出血十有**会感染，十几天都好不了。
黄道舟见儿子如此，只好回来往桶里捡，还埋怨道：“想带些回去吃那一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几只啊！”
“到手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扔了？这是我们的劳动果实。”
有了两只老鳖到手，黄道舟心情舒畅，见儿子坚持要拿上小龙虾，答应道：“好好好，听你的，全部带走。”
这个时候的黄道舟确实体壮如牛，身体棒棒哒，吃嘛嘛香。
他体力好，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五个陷阱还听从黄瀚建议进行了伪装，最起码不留下明显的有人在此挖坑的痕迹。
小白铁皮桶里是两只老鳖，大桶里是十斤出头的小龙虾，收拾好了战利品，黄道舟道：“黄瀚你在这儿等等，我去自行车那边拿绳子。”
“拿绳子干嘛？”
“坛子不绑怎么拿？”
“绑坛子干嘛？”
“带回去留着下回再用啊？”
“下回是不是还到这里来捉鳖。”
“是啊！难道你还知道另外的地方？”
“爸爸，开动脑筋好好想想。”
“想什么？”
“坛子。”
“什么意思？”
“用得着带回去吗！”
“哎呦喂，还是我儿子聪明，干嘛要运来运去，多沉啊！找地方藏起来不就得了。”
“用不着藏，直接埋在浮土下，咱们记住位置就行。”
“对，这样更加保险。”
黄道舟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干劲儿十足，没有特意挖坑，把六瓣坛子放在一个小水塘里，铲了十几锹浮土盖在上面。
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不仅仅用稻草、荷叶遮住了两只王八，连小龙虾都盖住了。
应该是不到七点半钟，父子俩就一路谈笑着赶回家，黄道舟渐渐适应了儿子的老气横秋，又因为心情好，被黄瀚在无意中挤兑了也不生气。
张芳芬见父子俩这么早就回来了大为奇怪，黄道舟连忙比划一个禁声的手势。
夫妻多年，脾气自然摸得透透的，张芳芬立刻意识到收获不会小。
她帮着解下绳子，掀开用来遮阳的两片荷叶一看，吓了一跳，道：“怎么会是小龙虾？太多了。”
“这是你儿子硬要带回来的，好东西在那个桶里呢。”
“哇！两只，这么大，是你钓到的，还是儿子捉到的。”
黄道舟有些尴尬，讪笑道：“嘿嘿！我连鱼竿都没解下来，拿什么钓鱼？都是我们爷儿俩设置陷阱捉来的。”
“呵呵！还是儿子厉害，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逮住过这么大的鳖。”
“哈哈！儿子是厉害，但是没有老子陪着也逮不来老鳖。”
“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下面条。”
张芳芬原本没有报太大希望，捉到两只老鳖确实让她万分惊喜，准备下面条奖励父子俩，可惜家里没有鸡蛋，不然肯定打两只。
黄道舟催促道：“快快快，拿了鳖就怕被人家看见了，一个劲儿往家赶，肚子早就饿扁了。”
不一会儿，父子俩在吸溜面条，张芳芬在叮嘱小丫头不许瞎说，黄道舟也在一旁刻意强调。
小丫头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不断点头。
父母的目的当然是不能让自家得到的捉鳖窍门外泄。
这很正常，邻居、亲朋好友知道黄道舟逮了两只老鳖，肯定会来瞧热闹，肯定询问怎么办到的，甚至于强烈要求下一次同去。
拒绝了，伤感情，要是带人去了很快就会传开，直接的结果就是那里变成了人多王八少，以后还怎么靠捉王八赚点小钱？
第三十五章：抓住机会
黄瀚见黄道舟和张芳芬都能够做到财不外露安心不少。
吃完了面条，黄瀚打了个饱嗝，道：“爸爸，你现在要不要睡觉啊？”
“有一点点累，但是不困，不想睡觉。”
“那么麻烦你骑自行车送我去你们祝厂长家。”
“你？去他家？你想干什么？”
“你不愿意走后门我不强求，我替你去一趟，我可以保证只要鳖能够送出去一只，你的自行车绝对跑不了。”
“我的事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管？”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开窍了，现在聪明过人机智百出。”
“你也学着谦虚点，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别跑题，送我去祝厂长家，正好今天是你们厂的厂休日，现在才八点半人家应该起床了。”
“我不去，更加不许你去给老子丢脸。”
张芳芬见父子俩争了起来，连忙问事情的原委，黄瀚讲了自己的目的后强调鳖是他抓的，拥有支配权。
他知道黄道舟此时脾气上来了，不太好劝，诱惑张芳芬道：
“妈妈，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脸可，人家收下一只老鳖，爸爸的自行车就跑不了，如果不收，我溜溜哒哒回来，根本不损失什么。”
煤球厂离家三四里，张芳芬知道丈夫太需要一辆自行车上下班，以家里的经济条件三五年都攒不出一辆自行车的钱，要到厂里的公车是唯一的办法。
现如今厂里好不容易有了一辆公车空出来，不抓住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张芳芬道：“道舟，你不愿意去我们不为难你，我送孩子去，你把祝厂长家的地址说清楚了。”
黄瀚认识祝厂长也认识他老婆和他以后的家，虽然跟他没什么大交情，也算相熟，后世在酒席上遇见都互敬一杯，随意聊几句。
只不过不知道他现在的家在哪里，否则自己就去了，来个先斩后奏用不着跟黄道舟口舌。
黄道舟依旧不肯去，道：“我，我，我堂堂正正做人，不低三下四求人。”
“爸爸，我们没让你去求人，我去他家也不会低三下四，礼尚往来而已，只不过我们先以礼送之罢了。”
张芳芬道：“让孩子去其实蛮好的，免得你弯不下腰。你别叽叽歪歪，快说他家的门牌号。”
黄道舟想了想，终于妥协了，叹口气，没精打采道：“你又不会骑自行车，还是我去吧！”
黄瀚道：“爸爸，你只要把我送到了就行，用不着在外边等，完事了我自己回家。”
不到九点钟，黄瀚直接走进了祝厂长家的院子，这个时代的人家跟后世人家的区别就是有人在家之时，一般情况下不关门，方便人家来串门子。
“祝叔叔在家吗？”黄瀚没有进人家的堂屋，客客气气喊了一声。
屋子里出来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人，穿着打扮在这个时期应该比较时髦，黄瀚认识她，知道她在县物资局工作，是祝厂长的老婆。
煤球厂隶属于燃料公司，物资局管理着燃料公司、木材公司、金属公司等等，都是国营单位。
“刘阿姨，你好，我是黄道舟的儿子，我爸爸今天早上撞大运了，在去乡下钓鱼的路上逮住了一只老鳖。
他早就想着来看看祝叔叔，可是家里太穷了，连个伴手礼都拿不出，今天得了一个老鳖，特意让我送来。”
这时祝厂长也走了出来，一脸懵逼，满脑子大问号。
“啊？你是黄道舟家的孩子啊！真会说话，来阿姨家玩玩，阿姨欢迎，阿姨不要你家的东西。”
黄瀚已经看见了他家的空水桶自己走过去把甲鱼倒进去，装出一脸诚恳道：
“爸爸在家里经常说祝叔叔多么照顾他，安排的工作也很轻松，早就想着表示感谢，今天是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个好运气，才有了拿得出手的东西。”
祝厂长道：“你爸爸怎么自己没来？”
“他太爱钓鱼，也是为了能够钓几条鱼给我吃，把老鳖送回家又下乡了。”
这个时代请客绝大多数不会上饭店，今天厂休，转业军人出身的祝厂长约了几个战友晚上来家里喝酒，菜当然是他和老婆一起忙。
二人见到了在桶里乱爬的老鳖眼睛亮了，对视一眼，祝厂长心领神会，道：
“好，那就谢谢你爸爸的心意了，但是叔叔不能白要你家的东西，叔叔知道你爸爸爱喝一口，你帮叔叔带一瓶酒给你爸爸吧。”
人家回礼黄瀚当然不会拒绝，答应道：“好的，谢谢叔叔。”
祝厂长去里屋拿酒的时候，几个孩子从门外跑了进来，其中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看见了黄瀚一脸惊喜，道：
“黄瀚，你怎么会在祝叔叔家里？”
这孩子黄瀚不认得，疑惑到：“你是……”
“我是三五班的，我的名字叫孙强，我可喜欢听你讲故事了。祝惠、祝惠你知道吗，黄瀚是我们学校的故事大王，我讲的《射雕英雄传》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原来几个孩子中有一个是祝厂长的小丫头名字叫祝惠，在红旗小学上二年级，孙强是祝厂长大姨子家的孩子，还有三个是邻居家的娃。
几个孩子得知是故事大王出现在面前，都很兴奋，拉着黄瀚的手，一致要求他讲一段故事。
黄瀚没有推辞，答应讲半个小时，来到祝惠家的堂屋开讲，祝惠妈妈客气，还泡了一杯麦乳精，里面料不少，蛮浓的。
除了孙强，其他小孩都没听过这个故事，黄瀚当然从头开讲，几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听得祝厂长夫妻二人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
他家也有两个孩子，亲朋好友、左右邻居家的孩子有好几十，可是就没见过哪一个小小年纪能够用标准的普通话流流下水般讲这么长的故事。
本来祝厂长是拿了一瓶三水粮食酒作为回礼，听了黄瀚的故事后又拿了一瓶，还亲自动手把两瓶酒用稻草塞严实了。
黄瀚回家时，几个孩子恋恋不舍，孙强和祝惠强烈要求黄瀚有空经常来家里玩。
送黄瀚出门的祝厂长摸了摸黄瀚的头，道：“黄道舟有你这样聪明的儿子，苦日子很快就会熬出头了，回去跟你爸爸说，以后咱们两家多走动。”
“嗯！叔叔，欢迎你和阿姨有空去我家喝酒，一定要带上祝惠妹妹。”
孙强立刻道：“黄瀚，还有我呢，我也要去。”
另外几个孩子也嚷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
祝厂长道：“好！好！有机会一定去。”
黄瀚心情特好，事情肯定办成了，貌似应该没花多少成本，山水粮食酒的具体价钱黄瀚不知道，估摸着一块钱一瓶差不多。
唉！没有关系网不要紧，多多走动，关系不就有了，看来要想方设法改变黄道舟为人处世的方式，免得他经常吃亏。
第三十六章：香喷喷的肉饭
黄瀚提着白铁皮水桶刚刚乐滋滋出了巷子走到了大街上，后面就有人说话：
“黄瀚，你怎么在祝厂长家里呆了这么久？”
原来是黄道舟不放心，根本没回家，一直在附近转悠，正等得心烦意燥，见儿子出来了，连忙跟了上来。
“哦！聊了一会儿。”
黄道舟奇怪道：“你一个小孩子跟大人们聊什么？”
“聊聊理想，谈谈人生，讲讲社会主义价值观……”
黄道舟怒了，呵斥道：“你再鬼扯，信不信我揍你。”
“千万别，酒洒了损失就大了。”
“酒？哪儿来的酒？”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祝厂长送的回礼，两瓶三水粮食酒。”
“真的吗？这酒要计划呢，糖烟酒公司门店卖九毛七一瓶。”
黄道舟对于其他物价不甚了了，但是熟知糖烟酒公司柜台里包括柜台后面几个酒缸里散装酒的品种和价钱，还知道哪一种要计划。
当然，这个时代的酒类品种也没几个。
“这算啥？人家祝厂长说了，以后两家要多走动，我估计你的自行车基本上跑不了。”
“别高兴得太早，到手才能算数。”
话虽如此，但是黄道舟脸上的笑容很明显，父子俩回到家，黄道舟立刻拿出两瓶酒细看，一脸幸福。
黄瀚道：“这酒不咋地，改天我想办法混几瓶洋河敦煌大曲孝敬您。”
“一块七毛三一瓶呢，还得双份烟酒券，我用不着喝那么好的酒，你也不要不务正业，心要用在学习上。”
黄瀚笑道：“用一只老鳖大体解决了自行车的归属问题，还交换回来两瓶酒，貌似很划算！
接下来我要用另一只老鳖换钱和红烧肉回家。
爸爸，你接着送我出去办事，小颦，去看看刘小明有没有回来，按理说早就考完试了，他如果回来了，让他过来。”
黄颦应了一声：“好！”立刻跑了出去。
看了看坐下来指手画脚的儿子，黄道舟有些茫然。
黄瀚家跟刘小明家是近邻，几步路就到。
黄道舟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准备把老鳖卖给县政府招待所食堂？”
“是啊！不要你出面，你把我们送到招待所门口等着就行。
我直接让小明带我去找他爸爸，卖了老鳖后买一把杯红烧肉回家，招待所的红烧肉那可是三水县一绝，想想都流口水。”
黄道舟无语了，儿子安排得无可挑剔，又不要他抛头露面去求人，他当然无话可说。
他默默地站起身拿出上面有“先进工作者留恋”几个红字的白色搪瓷把杯用清水洗刷。
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黄瀚，你怎么知道招待所的红烧肉好吃？你什么时候吃到过？我怎么不知道？”
额！我是吃到过太多次，可那是十几年后，后来怕胖不敢吃了。
黄瀚反应足够快，笑嘻嘻道：“想象力懂不懂？都说招待所的红烧肉一绝，想想当然流口水。”
黄道舟没好气道：“去去去，瞧你那副馋样儿，丢不丢人？”
不一会儿，刘小明就兴冲冲来了，黄瀚也不客套直奔主题道：“小明，我爸爸今天撞大运了，钓鱼时在河沟里逮了一只大甲鱼。”
黄道舟愕然，儿子这么说真的天衣无缝，我怎么没想到？
刘小明顿时兴奋起来，惊叫道：“什么？什么？大甲鱼？在哪儿呢？赶紧让我看看。”
黄瀚指了指水桶道：“在那里。”
“哇！真不小。”他飞快地用指头戳了一下老鳖的背部，那只野生老鳖顿时转头张口要咬，刘小明乐坏了，尖叫道：“哈哈！还挺凶。”
“我想让你带我去找你爸爸，把甲鱼卖给招待所，再买些红烧肉回家，家里好久没见着大荤了。”
“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走，我爸爸骑自行车送我们。”
“好啊！”
招待所也不远，就在西大街北边的迎宾路上，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刘小明经常来这里玩轻车熟路。
俩人来到后厨时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都要摸刘小明一把，打趣几句，更有甚者要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
刘小明也有应对经验，直接捂着裤裆逃跑。
这个时代就这个德行，上班时打打闹闹稀松平常，单位上来了哪家的男孩子，十之**要遭此厄运。
还没到十一点，后厨正在做开饭的准备工作，刘爸爸听刘小明说明来意后亲自把黄瀚带来的搪瓷把杯打满了红烧肉。
然后一个有可能是学徒的年轻人带着黄瀚和刘小明把甲鱼送到了一个中年妇女那里称重，拿到了一张白纸条子。
最后凭借这个条子到会计那里领了三块钱，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买了一把杯红烧肉的事实。
黄瀚也不清楚有没有扣掉买红烧肉的钱，更加不知道当下甲鱼的时价，反正肉和钱都到手了，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回家。
只不过搪瓷把杯太烫了，跟刘小明俩人换着拿都走不了几步，不得已只能放在铁皮桶里俩人一起拎着慢慢走。
不能走得太快，因为肉装得太满，走快了肉汤会洒出来。
等在门口的黄道舟见到了满满一把杯红烧肉，心里高兴，他知道这个把杯的大小，买二斤肉红烧也装不了满满一把杯，这里的肉恐怕不下于二斤半。
他没有问有没有拿钱，心里认为卖甲鱼的钱买这么多红烧肉已经很好了。
况且还有别人家的孩子在这里，问多了不太好。
黄道舟脱下外套把把杯包了起来让黄瀚抱在怀里，不到十分钟就回到家。
黄瀚让妈妈装了浅浅一碗红烧肉，大约是三分之一的样子。
黄道舟知道黄瀚这是准备端给堂屋的爷爷，没有说话，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爷爷，奶奶、五叔、五婶，我给你们送红烧肉来了，这可是招待所的大锅肉，远近闻名啊！”
五婶客气道：“怎么又送东西来了，留给你们自己吃啊！”
黄瀚道：“有了好吃的东西，当然要让爷爷先吃一口，爷爷，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孙子的话中听，一向严肃的爷爷不由得笑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五花肉，嚼了几口连呼：“好吃、好吃，果然是招待所的手艺。”
“奶奶、五叔，动筷子啊！趁热吃才香！”
奶奶道：“嗯！黄瀚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五叔问道：“这一次期中考试考得咋样？”
“数学、语文都应该不会低于九十五分。”
爷爷更加高兴了，道：“试卷发下来拿给我看，到时候让你五婶给你做一大碗红烧肉。”
“好嘞，你们慢慢吃，我也回家吃饭了。”
回到家时，黄馨已经放学了，一家人终于一起享受了一顿香喷喷的肉饭。
第三十七章：十三香小龙虾
饭后，黄道舟照例睡了不足半个小时午觉，醒来后黄瀚拉着他上街买东西。
十斤出头的小龙虾，黄瀚已经在张芳芬的帮助下用毛刷洗刷了一遍，接下来黄瀚准备亲自动手烧十三香小龙虾。
家里的佐料不全当然烧不出来，因此必须上街采购。
黄道舟不会做菜从来不买菜，因为厌恶跟小商贩讨价还价所以不喜欢上街买东西，不愿意去，说要教小丫头认字，让张芳芬带着黄瀚去北大街逛逛。
下午一点多钟的北大街买东西的人不太多，卖东西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
张芳芬平时买东西从来不挑人多的时候，因为顾客多，小商贩不可能有耐心听你讲价，下午的生意不好，闲着也是闲着，价钱往往更容易还下来。
黄瀚指出了七八种要买的香料和红辣椒面、干辣椒，自己不开口，听张芳芬跟人家讨价还价，佐料买齐了一共花了三毛钱。
没想到这么贵，张芳芬有些肉疼，抱怨道：“烧个小龙虾放些酱油随便煮熟了不就行了，还花这么多冤枉钱，太不值得。”
黄瀚笑了笑，道：“妈妈，你别心疼三毛钱，待会儿我还给你。况且这些佐料又不是一次性用完。”
“还？你拿什么还？三毛钱都能买四两肉了。”
“妈妈，三毛钱算什么，你放心吧，我很快就能赚到钱，以后保证能够让家里人天天吃肉。”
“又说果子话哄我开心，我不要你赚很多钱，只要你考个一百分。”
“你的要求这么低呀？估摸着再有两三天就能够知道期中考试的成绩，我认为数学拿个一百分应该是相当有把握。”
“到手才能算数，别说早了到头来空欢喜。”
“妈妈，那里坐着几个卖鸡蛋的，我们去看看。”
“不看了，我身上只剩几分钱了，不够买鸡蛋。”
“用不着你花钱，我这里有。”说着黄瀚就蹲在了其中一个大篮子边上看，这时根本没有洋鸡蛋，都是土鸡蛋个头都不大。
“老板，你这鸡蛋多少钱一斤。”黄瀚开口了，一开口卖鸡蛋的就乐了。
那是黄瀚习惯了后世的说法，没有意识到这年头没有人喊小商贩老板，老板是罪恶的资本家，是应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脚的。
在这种小贩面前顾客高人一等，黄瀚应该喊：“卖鸡蛋的，蛋怎么卖呀？”这样才对。
如果是去集体或者国营的商店买东西，顾客就会矮了一大截，他们都会陪着笑脸这样说：“请问同志，请问会计，请问师傅……某某东西什么价钱？”
那小贩道：“都是自己家老母鸡生的，卖得便宜二毛八一斤。”
“欺我是小孩子啊？怎么看你也是个小贩，家里根本没有几只鸡。别废话，说个老实价。”
哟！这孩子虽然衣服穿得破，很厉害啊！小贩心里想着，口中道：“要不你给二毛七？”
“算了，你不诚心做这生意。”黄瀚站起身就要走。
“孩子，你是来逗我玩吗？你家大人呢？”
张芳芬见黄瀚跟人家像模像样谈价钱，有些好笑，拉过黄瀚道：“走吧！走吧！”
其实这个年月，做生意的基本上不报虚价，绝无可能在还价之时拦腰一刀买下来还要吃大亏，如鸡蛋这样的商品，价格比较稳定，基本上也就能还一二分钱而已。
那小贩已经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无人问津，正不爽呢，此时不乐意了，道：“你这个孩子没事干，来消遣人啊？”
黄瀚回了一句道：“你去乡下收鸡蛋至多给人家两毛钱一斤，卖二毛四分钱就有了百分之二十的毛利，应该可以了。
这样吧，你如果肯二毛四分钱卖，我买十斤。”
张芳芬连忙拉住黄瀚，道：“别胡说，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
“小孩子，我看你是根本不想买，你打听打听，哪个卖鸡蛋的卖过低于二毛五分的价钱？”
黄瀚已经看了几个卖鸡蛋人的篮子，发现这个人的鸡蛋大小均匀，很想买，道：“别废话，二毛四我称十斤。”
“不行不行，最少给二毛五，我们也有损耗呢，卖二毛四就等于白忙了。”
黄瀚见这小子如此，意识到有可能在北大街市场二毛五的价格基本上到了极限，但是他还不放心，问张芳芬道：“妈妈，一斤鸡蛋二毛五这个价钱怎么样？”
张芳芬看了看那个小贩，这个小贩其实也不专业，应该是附近的农村人，到乡下上门去收鸡蛋，花时间来街上叫卖赚点跑腿钱。
她经常讨价还价颇有判断力，道：“还是贵了点，如果一下子买十斤，二毛四肯定有人卖。”
小贩不想错过这笔生意，对张芳芬道：“你真拿两块四毛钱，我亏本卖十斤给你。”
张芳芬顿时发窘了，她口袋里真的只有几分钱。
黄瀚连忙掏出三张一元的钞票道：“钱这里有，称要是少了你要当心喽，我叔叔就在前面不远的派出所上班。”
小贩见到了钱眉开眼笑，道：“少了斤两直接来折断称。”
黄瀚不关心重量而是关心个数，他在小贩往篮子里装鸡蛋时特意数了数，发现十斤鸡蛋一共有一百零二只。
心里盘算着卖五分钱一只毛利润有一倍，刨去成本不算人工钱赚二分钱一只还是能做到的。
这个时代农产品价格低廉，工业品相对来说及其昂贵，原因当然是落后，生产能力低下。
买一斤鸡蛋如果少花少花五分钱成本，不算票证、粮票的价值，五分钱可以买两块豆腐，可以买一个肉包子，垫一分钱可以买两只大炉烧饼。
张芳芬虽然不知道儿子买十斤鸡蛋干什么，更加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三块钱，但是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是忍住了没问。
拎着菜篮子回家时，她才轻声问道：“黄瀚，你那三块钱是卖甲鱼的钱对不对？”
“是啊！”黄瀚没有准备隐瞒什么，还把找零的六毛钱给了张芳芬。
见儿子用不着自己开口把剩下的钱交到手里，张芳芬很高兴，道：“你爸爸怎么没有说起？”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还以为甲鱼就换了一大把杯红烧肉。”
“哼！你爸爸也是够糊涂的！那你为什么不把钱好好的存着却买了这么多鸡蛋。”
“做生意，赚更多钱。”
妈妈给人家缝缝补补其实也是一种小生意，因此内心里根本对做生意不排斥，问道：“用鸡蛋做什么生意？”
“很简单，你来煮成茶叶蛋，我晚上拿到电影院门口去卖，一毛钱两只。
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准备今天晚上去试一下，如果卖不掉也没关系，大不了自己吃，再给左右邻居分一分。”
这是大实话，这年头整个三水县城恐怕都没有哪户人家有电冰箱，两天内卖不掉，茶叶蛋就会馊了，如果太多自己家恐怕吃不完。
张芳芬心疼道：“如果卖不掉，就要白白亏两块四毛钱呢，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就买了这么多鸡蛋。”
“妈妈不用担心，学着做生意连两三块钱的风险都不敢冒，还会有长进吗？况且吃到肚子里也不算亏呀！”
“也是，卖不了，蛋还在，算不上亏。我还可以托邻居们一家买两毛钱，我们就按照鸡蛋的价格给八个，本钱应该能够保得住。”
“哈哈，妈妈，你比爸爸还要有商业头脑，放心吧，我不至于倒霉得做第一笔买卖就黄了，总不会一只也卖不出去，只要卖一半，本钱就回来了。”
“也是，亏本应该不至于，值得试一试。”
第三十八章：嘴巴都辣翻了
张芳芬会煮茶叶蛋，而且煮得很好。
黄瀚刚刚开始出差之时，为了省钱，都会从家里拿上一些食物，那时候的出差补贴少得可怜，省内才两块五毛钱一天，绝对吃不起饭店里的炒菜。
那时妈妈煮的爱心茶叶蛋黄瀚经常吃。
张芳芬听了黄瀚的计划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认为值得一试，不由得高兴起来。
太穷了，起早贪黑一年忙到头还是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眼看着孩子们渐渐地长大，饭量也大了许多，以后该怎么办？
张芳芬何尝不想改变这一切，但是又能做什么呢？
黄瀚卖茶叶蛋的计划具备可行性，风险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当然要去做。
母子二人回到家就开始张罗煮茶叶蛋，黄道舟问明情况后不置可否。
黄瀚知道此时政策刚刚松了没几天，不再抓投机倒把，但是绝大多数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做点小生意的人。
黄道舟好歹也是一个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天然的优越心里还是存在的，这跟家里的经济条件无关。
对于他也只能谆谆诱导，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让他瞧见了实实在在的利润才能改变他的观念。
黄瀚当然不会强求黄道舟陪着自己卖茶叶蛋，他道：“爸爸，晚上七点钟你把我送到电影院门口，你离得远远的瞧着就行，我带着小丫头卖茶叶蛋。”
蛋都已经买回来了，自己家留着吃要吃多少天，天天吃鸡蛋也太浪费了！
黄道舟有些无语，他被绑架了，还好儿子没有让他去丢人现眼，他还能说什么，唯有点头答应，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与之相反，黄颦听黄瀚说要带上她一起卖鸡蛋，兴奋莫名，她道：“哥哥，我会卖东西，知道人家给钱了，才能拿我们家的茶叶蛋。”
“好的，我考考你，茶叶蛋卖五分钱一只，两只多少钱？”
“一毛钱。”
“五只呢？”
“二角五分钱。”
“人家给了三毛，你该怎么办？”
“找人家五分钱。”
“哈哈，带上你肯定能够帮上忙。”
“嗯！嗯！我会听哥哥的话，不会乱跑。”
茶叶蛋要慢慢煮透，还要用调羹的背部把蛋壳敲碎，估摸着到了晚上肯定入味了。
下午五点多钟，黄瀚借来了刘小明家的大铁锅和饭店大厨用的大铲子。
蜂窝煤炉在用慢火煮茶叶蛋，烧小龙虾要大火，蜂窝煤炉的火力不够。
黄瀚家有用黄泥烧制的一种野灶，可以烧稻草和木材，火力比蜂窝煤炉大了许多，只不过烧起来有些脏，弄得周围乌烟瘴气。
为了节约蜂窝煤球，黄馨和黄瀚经常去小河边捡飘到岸边的烂木头之类的可燃物。
把这些东西晒干后用来升蜂窝煤炉、烧野灶。
今天为了增强火力，野灶下不仅仅烧了木材，还放了不少破碎的蜂窝煤块。
黄瀚力气不够翻不动锅，只能请张芳芬搭把手，不到半个小时十三香小龙虾特有的香味就在巷子里飘荡。
瞧热闹的刘小明居然也开始吞咽口水，下班后的刘妈妈也忍不住来看了几眼。
起锅后，黄瀚送了一大碗大约有二斤小龙虾给刘小明，送了一大碗给爷爷，又送一大碗给了萧蔷家。
还让黄馨给河东的李家送去一大碗，李家有一儿一女，女儿李梅就是黄馨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李爸爸在食品公司当办公室主任。
黄馨跟同学相处绝无可能送一大碗吃的东西到同学家里，她不好意思坚决不肯去。
黄瀚无法解释与人相处的重要性，只好自己端着碗去送，还好，黄馨见黄瀚真去不得已跟上了。
很唐突，李家四口人刚开始确实觉得很意外，但是片刻功夫李梅就乐呵呵接了。
黄道舟真的不会处理这些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穷没有东西拿得出手的缘故。
毕竟三水县城此时很小，黄瀚的家住在县城中心，邻居的资源太多了，在糖烟酒公司、食品公司、五金公司、粮食局、交通局等等当下的好单位工作的都有，还绝大多数是干部。
可惜小龙虾不多，要送的人家很多，剩下的邻居们只能看看下一次有没有机会。
回来的路上，见黄馨如释重负的样子，黄瀚开导道：“姐姐，送一碗小龙虾而已，有那么为难吗？哪里让你觉得丢脸了？你也看到了李梅高兴的样子，何乐不为？”
“我，我，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这样做不习惯。”
“没关系，礼尚往来，渐渐地你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们身处人情社会，有没有‘关系’直接关乎到饭碗的质量，影响到办事效率，因此要争取得到更多的帮助。”
“听不太懂，难道你有事要找李梅的爸爸办？你别乱来，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揍你。”
黄瀚明白当下食品公司有多么吃香，虽然眼前没有事，但是保不准以后想到什么事，未雨绸缪而已。
见黄馨是这个态度，黄瀚连忙安抚道：
“我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你跟李梅是好朋友？也是因为家里小龙虾很多，所以做个顺水人情。”
“嗯！这还差不多，记住了，咱家靠自己不求人。”
额！这脾气妥妥的遗传自黄道舟，怪不得她这个大学生在央企一直干到快退休都没有混到一官半职。
黄瀚其实是很能混的，连文凭都没有，但是辞职单干前在原单位已经当上了中层干部，还是公司里最年轻的干部。
看来黄馨也需要谆谆诱导她改变为人处世的方法，否则还会吃亏。
……
烧小龙虾一定得重口味，麻辣那是必须的，而此时的三水县普遍吃得清淡，哪里受得了，特别是小孩子。
萧家，一家子五口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萧蔷一边吃一边嚷嚷：“妈妈辣，我要喝水。”
“嫌辣就别吃了呗！”
“我要吃，太好吃了，啊啊！受不了了。”
上身只穿了汗背心的萧蔷爸爸一边喝酒一边吃小龙虾，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道：
“小蔷，别跟拼命似的，慢慢吃，少吃点，太辣了，你的胃受不了。”
“黄瀚真是的，为什么不少放点辣，害我嘴巴都辣翻了。”
萧爸爸问道：“黄瀚那孩子现在的成绩咋样？刚才我见他来送小龙虾时，发现你对他很客气，以前你可都是凶巴巴的。”
谈起黄瀚，小萝莉不由得黯然神伤，幽幽道：
“他呀！他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但干干净净的，还会讲故事，背书也快，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一定差不了。”
萧妈妈道：“你以前提起黄瀚可不是这样，好像都是笑话他来着。”
“我现在哪有可能笑话他？不被他笑话就算好的了，唉！怪不得爸爸总是想要一个男孩子，原来男孩子懂事了这么厉害。”
这话触动到了萧爸爸的伤心处，他一口把杯中酒干了，又拿起酒瓶倒酒。
萧妈妈不乐意了，道：“你已经喝了两杯，再喝就过量了，喝高了我可不伺候你。”
很明显已经有了酒意的萧爸爸看了看三个女儿，他的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如今还有萧蔷三姐妹跟着父母过。
道：“黄道舟家穷得白米饭都吃不上，却有个儿子，我家三天两头吃肉，吃到嘴里也不香啊！”
萧妈妈一把夺过酒杯怒道：“你又来了，生不出儿子怨我吗？不许再喝了。”
……
刘小明家，刘爸爸也抽空回家吃饭，他瞧见了小龙虾很奇怪，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闻起来味道不错，蛮香的。”
刘小明道：“黄瀚送给我家的，他说谢谢你。”
“嗯！那孩子很懂事，小明、小刚你们要学着点。”
刘爸爸剥了一只小龙虾吃下肚，惊讶道：“咦！没想到小龙虾这么烧好吃得很。”
刘小明道：“黄瀚太坏了，就不能少放点辣，我都快要辣死了。”
刘爸爸道：“那你就别吃了，吃肉吧！”
“不，肉没有小龙虾好吃，只要辣不死，我就要努力。”
这样的故事在几家同时上演，人人都嫌辣，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都勇敢的战斗到碗里只剩下了汤水。
刘小明还意犹未尽，道：“我去黄瀚家转转，看看他家还有没有。”
“不许去，丢不丢人？”
“我又没说去要小龙虾，我去还碗。”
第三十九章：临阵退缩
刘小明跑进黄瀚家就看见了小桌上还有半碗小龙虾，看见黄馨、黄颦眼泪都辣了出来。
黄瀚其实并不热衷吃这东西，只吃了三四只，见到了刘小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毕竟相处几十年了太了解。
招呼道：“来来，坐下一起吃，小龙虾好吃吧！”
刘小明根本不客气，坐下拿起一只小龙虾抱怨道：“黄瀚，你就不能少放些辣，害得我舌头都麻木了。”
“你懂个屁，不这样烧就没味道了。”
“也是，你怎么还懂烧菜啊？”
“不是告诉你了，我开窍了，如有神助。”
“去你的，又来封建迷信，哇，辣死了……”
看着刘小明为了一口小龙虾如此拼，黄瀚心里有了想法，攒出本钱貌似可以弄个门店卖十三香小龙虾。
此时还没有出现先富裕起来的那群人，开饭店还为时过早，原因很简单，有钱人太少，没有什么消费能力。
大家都比较节俭，连国营单位的干部请客都在家里张罗就可见一斑。
况且开饭店需要的投入少不了，还得雇佣厨师和服务员，至少得雇佣三个人。
国家在改革开放过程中有一段时间遭遇逆流，有不少规模做大了的个体经营着被清算，虽然都没有丢了命，但是吃了一两年牢饭的不少。
黄瀚要给家庭带来的是富足和幸福，万一步子大了扯着蛋，导致父母受到打击和惊吓就事与愿违了。
慢慢来，是否发财不急，先做到吃喝不愁再做计较。
弄个门店卖十三香小龙虾，出价收购或者自己捕捉小龙虾，以食品公司熟食店猪头肉价格七八成定价，抛去成本赚一倍毛利应该能够做得到。
安全第一，独立经营这样的熟食店，不存在雇工剥削，也没有暴利，即便遭遇改革逆流也轮不到这种个体户坐大牢。
黄瀚看了看小丫头，发现她今天一点点也不馋嘴，正在笑嘻嘻瞧着刘小明一边流眼泪一边在跟小龙虾较劲。
看来小丫头以前瞧别人吃东西吞口水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中午吃了红烧肉身体就满足了，刘小明吃得如此欢快，小丫头一点点口水都没流。
看着比同龄人都瘦小些的黄馨和黄颦，黄瀚更加觉得责任重大，必须抓紧时间赚钱，今天晚上要想方设法把一百个茶叶蛋卖出去。
茶叶蛋煮了一百零二个，一家人分着吃了两个，不是嘴馋，而是都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对于黄瀚来说，当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吃在嘴里觉得心里暖暖的，毕竟十几二十年没有享受到这熟悉的味道了，满心的酸甜苦辣，差一点又是泪眼朦胧。
刘小明知道黄瀚晚上要去卖茶叶蛋，他特想去帮忙，而且是真心实意，可惜刘妈妈根本不肯他天黑后上街，不无遗憾的回了家。
黄道舟、黄瀚、黄颦三人即将出摊卖茶叶蛋，心情各异。
不满八虚岁的黄颦得到了为家里去赚钱的机会处于亢奋状态，只期望早点去。
黄道舟却是心事重重，担心送黄瀚、黄颦去出摊时遇上熟人脸没地儿搁，茶叶蛋都煮好了，他此时没法反悔，心里五味杂陈。
黄瀚其实很淡定，只不过略微有一点点期待罢了，他认为两手空空的可能性不应该存在，多多少少都能够赚点。
最起码能够赚几十个茶叶蛋留给自己家人吃。
黄馨毕竟虚岁十三了，知道如果正如黄瀚所言，尝试着卖茶叶蛋成功了，对这个穷家庭意味着什么？
最起码妈妈用不着起早带晚给人家缝衣服，煮茶叶蛋拿到电影院门口卖的活儿要比做缝缝补补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还能够赚得更多。
她鼓足勇气主动开口道：“黄瀚，今天是我们家第一次做买卖，我想一起去。”
原本担心已经是个小姑娘的姐姐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当街叫卖，故而黄瀚根本没有强人所难，谁知她主动开口。
黄瀚笑嘻嘻点头道：“好的，第一天，手不熟，你去帮忙看着点再好不过了。”
黄瀚心里没底，多个人照应总会好些，当然不矫情，还有一个原因，早早地让黄馨接触社会，学会与人打交道更加有利于她将来的发展。
此时黄瀚看到了黄道舟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安慰道：“放心吧，姐姐妹妹都是帮着看住茶叶蛋别被人家白拿，做买卖、吆喝、跟人家陪笑脸都由我来。”
黄道舟心中觉得凄苦，叹口气道：“唉！都是爸爸没本事，害得儿女们为五斗米而折腰。”
这是什么情绪？瞧上去不像是去做生意，倒有些像被拉去批斗，为了激发黄道舟的斗志，黄瀚做豪气干云状大声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爸爸，韩信受胯下之辱时，何人能够预见他日后的辉煌腾达？”
黄道舟有些懵，直勾勾盯着黄瀚上下打量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他的眼睛绽放出了光芒，貌似心中有了计较。
道：“黄瀚，爸爸要你一心读书，要你靠读书出人头地，你只要定下心来好好读，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让我们家扬眉吐气。
今天晚上这茶叶蛋我们不卖了，留着自己吃，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写作业。”
不好、不好，装逼装大了，导致出现了不良后果。
黄瀚赶紧道：“爸爸，课本上所有要求的背诵内容我都背得出，作业早就写完了，留在家里干什么？”
“你又不是全班第一，更加不是门门功课都一百分，听话，好好学习别想着杂事，爸爸会想方设法多赚一些钱回家。”
“你是不是准备自己上街去把这些茶叶蛋卖了？”
这话杀伤力十足，黄道舟被问住了，以他此时的心理承受力，哪有可能当街叫卖？
“额……又不是只有卖茶叶蛋才能赚钱，我有力气，明天可以去轮船码头帮着卸货。”
黄瀚哑然失笑，道：“你这是什么想法？宁可做苦力也不学着做买卖？况且你都快五十岁了，哪能比得过码头上的年轻人。
算了，指望不上你赚钱，瞧我们兄妹三人今天晚上的表现吧！”
黄道舟怒了，喝道：“我都说了，不许去。”
黄瀚火了，都已经万事俱备，哪能临阵退缩？
他威胁道：“爸爸，你不可以这样，我发誓，今天你如果制止我们去卖茶叶蛋，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学，哪怕你打死我，我也不去。”
黄道舟闻言怔住了，他知道儿子的尿性。
邻居家的小明、小刚两兄弟经常被刘爸爸罚跪搓板，黄道舟也曾经想让黄瀚跪下认错，可是竹条都抽断了，都没有成功。
那一天黄瀚也是这句话，你打死我吧，要跪下不可能。
这不是吹牛，黄瀚这辈子只跪过死人，从来没有跪过活人，三水县给长辈拜年早就没有下跪这个礼数了。
一直没吭声的张芳芬开口了，“如果不是有两件衣服人家急着要，我还用得着孩子们去？道舟，你这个读书人拉得下脸去码头等活儿？
你今天送孩子们去，如果这生意能做，当然是我做，哪能耽误孩子们学习。”
黄道舟不吭声了，他默默地搬起稻草编织的“饭捂子”放到了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推车。
小丫头欢呼一声跟上了，黄瀚、黄馨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走上前。
张芳芬在后面大声说吉利话：“开市大吉，财源滚滚！”
第四十章：那是青春吐芳华
四人来到电影院西边的一个靠墙的角落，黄道舟居然羞得满脸通红。
他放下“饭捂子”说了句“我就在电影院的街对面看着你们。”然后如同逃跑般走了。
黄瀚随即开始吆喝：“瞧一瞧看一看，物美价廉的茶叶蛋，五分钱一只，数量不多，要买的赶紧啊！”
可是预想中的有人围过来挑挑拣拣没有发生，甚至于根本没人看。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
黄瀚毫不气馁，继续吆喝：“过往的叔叔阿姨，来瞧一瞧啊！香喷喷、热腾腾的茶叶蛋只卖五分钱一只。”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无人问津。
“卖茶叶蛋，卖好吃不贵的茶叶蛋，数量不多，想买的赶紧啊！”
然并卵，十分钟过去了，情况还没有好转。
“***，怪不得电影院门口没人卖茶叶蛋，原来这生意不容易做呢！”黄瀚心里爆了粗口，看了看黄馨和黄颦，笑了笑。
黄馨此时脸上的神色僵硬，哪里笑得出？
黄颦毕竟年纪小，此时已经是眼泪噙在眼睛里，哥哥如此努力都没有招揽来一笔生意，见到哥哥尴尬的笑容，她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黄瀚连忙给小丫头擦眼泪，笑道：“不哭，不哭，哥哥总要想办法卖掉几只。”
“嗯！我不是想哭，只是忍不住眼泪。”
黄馨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黄瀚，卖不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们留着自己吃。
茶叶蛋很好吃，想起来就馋，家里以前可舍不得一下子煮十斤茶叶蛋，这回我们一家子都要痛痛快快大吃最少三天。”
小丫头哭道：“姐姐，我不馋，我不要吃茶叶蛋，我要为家里赚钱。”
远远地瞧着儿女们的黄道舟见儿子连续吆喝十几分钟都没有招揽到一笔生意，见到了小丫头在哭泣。
他此时心如刀割，太想冲上去一脚踢翻那个“饭捂子”带上儿女回家，永远也不要让儿女抛头露面备受世态炎凉。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要面子了，从明天起就要在下班后跑去轮船码头争到一两个活儿，哪怕只挣两三毛钱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用“争”这个字，因为工作机会少，闲人多，雇主要苦力时一挥手，等活儿的一拥而上，争得头破血流都大有可能。
黄瀚不知道黄道舟在一旁看得心疼，他憋屈死了！
娘的，老子是穿越人士啊！人家卖茶叶蛋都是暴利，能发财，我特么才赚二分钱一只，怎么就卖不出去？
天道不公啊！
不行，老子今天不要脸了，非得把茶叶蛋卖出去不可。看来吆喝人家不买账，得另外想办法。
黄瀚不吆喝了，盯着《小花》的海报出神，这时听见了有人哼了一句歌，哼歌那人的同伴说调子不对……
对了，唱歌，用歌声来吸引人，黄瀚茅塞顿开，唱什么呢？哈哈，近在眼前，老子就唱小花主题曲《绒花》。
这时的大街上没有谁拿着喇叭吆喝，更加不会有高功率音箱刺激你的耳朵，做小生意的全凭嗓门儿喊。
黄瀚不担心噪声能够盖过自己的歌声，他对自己的唱歌水平有信心，毕竟他曾经是个麦霸。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
黄瀚饱含深情唱了，他唱得无比投入，他其实在感叹前世飞逝的青春，感谢能够有重来一回的机会，他要珍惜每一段美好的光阴，让今生尽可能不再遗憾。
这首歌堪称经典，适合女人来唱，黄瀚还没有开始变声，高亢的童音听起来倒是跟原唱有七八分相似度。
喧闹的大街上，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了歌声，顿时吸引了十几人注意。
“……铮铮硬骨绽花开，漓漓鲜血染红它、啊……啊……绒花……”
十几个人走上前，又来了七八个……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花载亲人上高山……”
人越聚越多，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
“谁在唱歌？唱得跟电影里差不多。”
“听到了吗？你小子刚才唱得那是什么呀？”
“好听，真好听，想不到是个小孩子在唱。”
黄瀚此时唱得很投入，进入了自我陶醉状态，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在感谢满天神佛，感谢让他在这个穷家最困难的时期出现了。
“……绒花、绒花……一路芬芳满山崖。”
一个掌声响起，接下来就是掌声如潮。
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同志道：“小朋友，你唱得真好听，能再唱一遍吗？”
黄瀚装天真，忽闪着大眼睛直视对方的眼眸，道：“阿姨，我是来卖茶叶蛋的，您能买一只吗？”
“额？你的茶叶蛋多少钱一只？”
“五分钱，给半斤粮票也行，我家穷，五口人有四个是农村户口，穷得跟小花家差不离，连白米饭都吃不上，我想给家里挣一点点吃饭钱。”
“是这样啊！行，给我拿两只。”
终于开市了，还是在黄瀚卖唱、卖惨的情况下才达成了第一笔交易。
想不到一个穿越者挣点小钱都这么艰难，真给穿越众丢脸啊！
“阿姨，还热着呢，是我妈妈煮的，不仅仅卫生还很香，不信您尝尝。”
见黄瀚如此，特别在他告诉外人家里有四个农村户口之时，黄馨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黄馨是骄傲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这个普遍歧视农村户口的时代，她当然以低人一等的农村户口为耻，她用心读书的最大目的就是“跃农门”。
小丫头还不太懂这些，见有人掏了一角钱买了两个茶叶蛋，朝人家甜甜的笑了，笑得真开心，虽然还是满脸泪痕。
这时又有几个男男女女拿出一枚铝币或者一张毛票，买一只或者两只，黄馨低着头帮着收钱，用一张白纸给人家包茶叶蛋。
这个时期没有方便袋，连食品公司熟食店卖猪头肉都是用纸包，黄瀚是拿了黄道舟的两个工作日记本拆开做了包装纸。
说实话，这种工作日记本是黄道舟厂子里的，这应该也算占了公家的小便宜。
一首歌罢，居然卖了二十几只茶叶蛋，小丫头乐得合不拢嘴，黄馨羞愤的表情也渐渐地没有了，脸上开始出现笑容。
这时那第一个买茶叶蛋的女同志对周围人道：“我已经尝了一口，这孩子的茶叶蛋真的很香，价格也不贵，大家都来买一两个帮帮这孩子吧！”
黄瀚此时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太没水平了，对不起穿越众啊！
为何自己没想到找个人扮演顾客，然后为茶叶蛋大吹大擂一番？
他用感激的眼神瞧了一眼那个妇女，真心实意道：“阿姨，真心谢谢您！”
“不用谢，阿姨说的是大实话，阿姨能不能再听你唱一遍《绒花》这首歌。”
这时一个大嗓门响起：“孩子，你好好唱一遍，咱们听得高兴，都会买你的茶叶蛋，保证全部买完。”
“好的，谢谢叔叔。”
黄瀚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又开始深情演绎经典曲目《绒花》。
第四十一章：希望就在明天
远远地瞧着孩子们的黄道舟毕竟隔了一条街.
他一开始没有听见黄瀚的歌声，以为儿子歇了歇又开始吆喝，谁知才两分钟不到就被人墙挡住了视线。
他愣了半晌，发现人居然越聚越多，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往黄瀚那里走去，可是他扶着自行车呢，根本挤不进去，又因为怕弄丢了自行车，不敢丢下，急得不行。
还好没有传来诸如“打架了！”“抢东西了！”之类的声音，足以证明不是出事了，他扶着自行车往里慢慢的挪，不知已经被多少人翻了白眼。
黄瀚再唱一遍时，这里已经围了一二百人，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都在赞扬这孩子唱得真好听。
一曲唱罢，叫好声不绝于耳，那个大嗓门不仅仅自己买了两个茶叶蛋，还大声招呼其他人掏钱买蛋。
不一会儿，七八十个茶叶蛋就卖光了，甚至于还有几个已经拿出钱的人没买着。
估摸着总共花了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一次做生意，初步估计纯利润超过两块钱，这已经远远高于黄道舟一天的工资。
人群都散了一半，急坏了的黄道舟这才推着自行车挤了进来，他此时再也顾不得世俗的眼光，一把抱住黄瀚流着泪道：
“爸爸再也不肯你们出来赚钱了，爸爸会想到办法，会让你们能够吃上白米饭、吃到肉。”
东西已经买完了，黄瀚心情不错，忽然间见到黄道舟这个样子有些讶异，问道：“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激动？怎么还流泪了？”
黄馨道：“爸爸，咱们恐怕没有茶叶蛋吃，一会儿功夫就卖完了，锅里只剩下汤汁。”
小丫头已经乐得直蹦，道：“爸爸，爸爸，我今天给五个叔叔阿姨拿茶叶蛋，我都记住收钱了。我不要吃茶叶蛋，我要赚钱孝顺爸爸妈妈。”
由于煮茶叶蛋的汤汁是要反复利用的，故而在卖完茶叶蛋后已经把锅盖盖上了，黄道舟关心则乱，没注意围观之人有不少手上拿着茶叶蛋，只想看到儿女。
此时的黄道舟大感意外，疑惑道：“卖，卖完了？”
“那还有假？”
“怎么一下子就卖完了？”
黄瀚轻描淡写道：“这里人来人往，人流量几千，才一百个茶叶蛋，只要卖得动，当然快得很，咱们快快回家，我还要把明天的打算跟你细说。”
这不是虚言，电影院能够容纳一千多人看电影，选择在两个场次交汇的时间做生意，不算其他人，仅仅是来看电影的就有接近三千人。
为了赶时间误了吃饭的人肯定不会少，只要有几十个人掏钱买茶叶蛋充饥，这一点点货当然不愁销。
挣到钱了，黄馨和黄颦都是欢天喜地，黄瀚当然沉得住气，黄道舟貌似还在犯嘀咕。
轻轻松松走在回家的路上，快乐的小丫头唱起歌，“绒花、绒花……”
黄馨也跟着哼唱……
黄颦拉着黄瀚的手，唱到不会的地方就要求黄瀚教，小丫头记忆里好得很，不到十分钟基本上学会了这首歌。
回到家，黄瀚看到张芳芬依旧在昏暗的白炽灯下飞针走线。
喜滋滋道：“妈妈，托你吉言，我们开市大吉财源滚滚，一百个茶叶蛋全部售出，顾客们都说你煮的茶叶蛋味道好极了。”
妈妈笑了，“真的假的？”
黄馨立刻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一五、一十开始数数。”
营业收入很快统计出来了，一共得到四块三毛五分钱和六斤半粮票。
黄瀚道：“爸爸，我们也不贪心，明天再煮一百五十个茶叶蛋，正好是满满一饭锅，拿去卖。
为了利润最大化，想请你中午提前下班，去你们厂子附近的生产队逛一圈走几户人家，我相信十五斤鸡蛋肯定用不着跑十家就能够收足，你出价二毛钱一斤就完全可以了。”
张芳芬道：“道舟，黄瀚说得对，小贩去乡下收鸡蛋不会高于二毛钱，有时还赊账，你给现钱又用不着挑大的收，只要达到一斤十个就行，应该很容易。”
黄道舟想了想道：“十五斤鸡蛋一斤省五分钱成本，应该是七毛五分钱，一个月下来二十几块，乖乖隆地冬，都比我半个月工资高了。”
黄瀚笑了笑，道：“估摸着你花一个小时就能够搞定，以后有了固定人家，还用不着一个小时。总比你想着去轮船码头做苦力容易赚吧！”
财帛动人心，这一刻黄道舟已经看到了改变贫穷的希望，他不再犹豫了，道：“我肯定在中午回家时买足十五斤鸡蛋带回来。”
黄瀚道：“十五斤多些少些都不要紧，黄馨拿四块钱给爸爸。
我们明天接着做生意，但是没有必要去得那么晚，完全可以在六点半之前到达电影院门口，这时离晚上七点半的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足够我们卖光茶叶蛋。”
黄瀚已经用行动证明了所制定计划的可行性，今天晚上得到了两块多钱的利润。
明天如果能够卖十五斤，又是直接去农民家里收鸡蛋节约了五分钱成本，一只茶叶蛋的毛利润就是三分钱左右，纯利润应该能够超过四块钱。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目标任务，一个月就能够到手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块的纯利润，这就相当于黄道舟工资的三倍有余。
黄道舟的工资是从一九七九年开始由拿二十块钱的生活费调高到了一个月三十四块八毛，以前的工资一分钱没补，级别少了两级。
如果能够把卖茶叶蛋的小生意做下去，相信很快就能够脱贫，致富倒是不至于。
问题是茶叶蛋谁不会煮？如此低端的行当很快就会遭遇太多竞争。
“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句话纯属扯淡，卖茶叶蛋的人多了，靠做这个赚点小钱养家糊口都不可能。
所以黄瀚没有幻想着能够做多长时间，只要能够做几个月积累出几百块本钱就心满意足。
以小博大叫做什么？黄瀚将要以一只王八的本金慢慢运作，万一成为大亨后也可以瑟：“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逮到了王八，有了第一笔资本。”
希望就在明天，这个星期五的夜静逸安详，黄道舟和张芳芬却貌似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苦熬了近二十年，不知不觉间白发已经爬上了鬓角，家里却是穷得连日光灯都舍不得装一盏。
如果真是一天能够四块钱，一个月有一百二十，花三十几块钱装上日光灯，再花八十几块钱买下那台“蝴蝶”牌旧缝纫机，那该多好。
妹妹早来信说了，寄放在旧货商店售卖的那台缝纫机她仔细瞧过。
人家用得仔细，经常擦油，基本上没有零件生了锈，人家本来坚持要九十块钱，还是妹妹说好话才让了三块钱。
要不要明天写信去沪城告诉妹妹把那台缝纫机买下来，可是万一茶叶蛋生意不是那么好做，攒不下钱，怎么办？
妹妹家五个孩子，也不宽裕，给垫上了钱自己却拿不出，妹夫恐怕要对妹妹发脾气。
正在黄道舟胡思乱想之时，床铺那一头的张芳芬轻轻踢了他一下，道：“怎么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啊？”
“嗯！脑子乱得很，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总是睡不着。”
“道舟，黄瀚这孩子一下子这么有主见我倒是有些担心了，古书上都说早慧的孩子命都不长呢！”
“呸呸呸，别瞎说，我儿子肯定长命百岁，你也别胡思乱想，赶紧睡吧。”
“我再有三五天就能够把几件人家急着要的衣服赶出来，如果明天茶叶蛋还能买得好，我就准备少接缝缝补补的活儿。”
“就应该这样，每天看你缝个不停，我心里甭提都难受了，以后干脆不做这劳什子缝纫活儿。”
“我倒不是嫌辛苦，而是嫌吃苦受累一个月还挣不着二十块钱，要是卖茶叶蛋一个月真能够挣一百多，那该多好。”
“谁知道呢！不到手的钱都不能算数。”
“我在想啊！要是家里每个月真有一百五十几块钱，我该这么花？每天都吃肉也花不了两块钱啊！”
“嘿嘿！真天天吃肉，一顿肯定吃不了多少，一块钱就够了。可是有钱也没用啊！我家哪有那么多肉票。”
“这不打紧，我可以给孩子们买鸡吃，一只不到二斤的小公鸡一块钱左右就能够买到。”
……
第四十二章：三生有幸
睡不着的贫贱夫妻此时此刻不是百事哀，而是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但是黄瀚没有听到这些对话，因为他累了一天，上床时觉得骨头都散了架，眼睛都睁不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依旧是跑步、背书，打拳，扎马步，强身健体读书两不误，然后继续洗冷水澡。
重来一回三生有幸，黄瀚永远都不可能颓废，要自强不息。
吃早饭时，发现面前的不是一大碗泡饭，而是一大碗阳春面。
黄瀚看了看黄道舟打趣道：“这么奢侈，以后不过了？”
“恭维你呢！不识好歹，嘴还这么臭。”
“我漱口了，嘴里香喷喷的都是牙膏味，一点点都不臭。”
“嘻嘻！”黄馨乐坏了。
心情不错的黄道舟也忍俊不禁，道：“行了行了，别贫嘴，赶紧吃早饭滚去上学。”
“爸爸，你别忘了买鸡蛋，多买些不要紧。”
“这还要你来叮嘱？”
“嘿嘿！算我多嘴。”
心情好、天气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出门见到了笑嘻嘻等在门口的成文革，黄瀚有些后悔没能让他吃到小龙虾。
后来想想，那东西要趁热吃才鲜，要是第二天热着吃腥得很，也就释然了。
路上黄瀚给成文革讲了捉鳖的经过，听得他悠然神往，这孩子是个老实人用不着瞒他，况且捉鳖最重要的不是方法而是选择地点。
黄瀚根本没说具体位置，成文革更加不会问，他只对如何诱骗老鳖入瓮感兴趣。
星期六上午放学前，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所有的同学都欢呼雀跃。
学校包场电影《小花》，想看电影的小朋友中午回家向家长要五分钱，下午交给班长张春梅。
给小学放电影当然不会选择最佳时段，而是安排在星期一上午九点钟的场次。
《小花》这部电影黄瀚已经看了好几遍，当然不感兴趣，况且这个时期演员的表演很夸张，黄瀚真不想再看一遍。
但是他在下午还是交了五分钱，因为黄馨也交钱看电影，到时候可以把小丫头带去看。
除了星期一有电影看的这个好消息让同学们议论了一阵子，其他一切如常，射雕英雄传的故事依旧在讲，女主角黄蓉终于出场了，故事的第一个大**即将到来。
有可能期中考试的试卷还没有批改出来，自习课、活动课之时大部分班级都瞧不见老师的身影，想来他们应该在阅卷。
下午一回到家，小颦就乐滋滋来报功：“哥哥，我今天帮妈妈做大事了，那些鸡蛋都是我用小铜勺的后背一个个敲碎的。”
别人家如黄颦这么大的孩子大多数要上幼儿园，但是幼儿园不会免除经济困难人家的学杂费，学费比小学收得还要贵一倍。
因此黄瀚家兄妹三人都没有上过幼儿园，够到岁数直接上一年级。
黄颦在家里学数数、识字，还帮着做家务，拣菜、用缝衣针挑螺蛳肉、剥毛豆、拣河蚬子的肉等等，都做得很拿手，是张芳芬的小帮手。
张芳芬乐呵呵道：“小丫头蛮有细心肠，敲得很好很匀，比你昨天敲得仔细。”
黄瀚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表扬道：“黄颦是个好孩子，今天不仅仅奖励糖果饼干，还要奖励你看电影。”
“今天去看电影？我还想跟你们去卖茶叶蛋为家里赚钱呢！”
“不是今天，是星期一上午，到时候姐姐会带你去电影院。”
小丫头欢呼起来，“是早上看电影啊！太好了，不耽误我替家里赚钱喽！”
张芳芬制止道：“黄瀚，小丫头又看不懂电影，干嘛让她去凑热闹？你不是最喜欢看电影吗？”
小丫头听到这话，脸顿时垮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扁嘴哭泣。
亲眼瞧着小丫头一只只鸡蛋慢慢地敲忙活了小半天，张芳芬于心不忍，赶紧安慰道：“你不要着急，过两天妈妈爸爸看电影时带上你，你跟着大人矮下身子用不着买票。”
张芳芬不提这一茬黄瀚都忘了，记忆中的小时候，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五叔、五婶又或是父母，只要去看电影就会带上自己。
时代特色，不仅仅是所有的学校都包场电影，所有的单位也是如此，电影票钱工会出，相当于是社会主义职工的福利。
单位不会只给一张票，都是给两张，如果想要三张就得另外掏钱，如《小花》这种热映电影没有一家单位肯错过。
否则，单位上的分管干部会被职工们在背后问候祖宗十八代，家中所有的女性都要被殃及池鱼，领导也会大发雷霆。
因此黄瀚经常坐在大人的腿上白看不花钱的电影，有时候一场电影能够看两三遍，只不过岁数太小基本上看不懂，瞎凑热闹而已。
大人们看电影之所以都要带着小孩，无非是认为不要钱的电影不看白不看罢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在电影院里小便，不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而是涓涓细流一直淌十几米，引来前排的观众一阵阵怒骂。偷偷在电影院里撒尿的孩子多了去了，使得整个电影院都是尿骚味。
想到此处，黄瀚更加不会去电影院找罪受，他笑道：
“没事，我已经开窍了，现在是大人，不要看电影，票给小丫头去看，等你们去看时还带上她，她看两遍不就看懂了。”
“哥哥最好了，哥哥，我晚上一定好好做生意，要把那么多茶叶蛋全部卖掉。”
见黄瀚说得真诚，张芳芬虽然有些疑惑为何最爱看电影的儿子居然放弃了，但是没有再言语。
当天晚上，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黄瀚兄妹三人就来到老地方卖茶叶蛋。
这回黄瀚不吆喝，直接开唱，一曲《绒花》过后，三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到半个小时，就做了四十几笔买卖，一百五十个茶叶蛋销售一空。
这回有些奇怪，基本上没见着只买一只茶叶蛋的顾客，买得多的直接给五毛钱拿了十个。
然后这位顾客要求黄瀚在再唱一首歌，还要求听新歌，不要再听《绒花》。
又成功了，黄瀚心情不错，大大方方道：“谢谢叔叔阿姨们，为了感谢大家买光了我家的茶叶蛋，能够让我们姐弟早些回家做作业，我唱一首小花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答谢大家。”
黄道舟今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只是没想到一百五十个茶叶蛋半个小时就卖光了。
四人一起回家时，黄道舟豪情万丈，道：“黄瀚，我们明天应该多煮些茶叶蛋，我认为明天带二百个来卖肯定不成问题。”
黄瀚道：“没有必要太贪婪，二百个茶叶蛋一个铝锅肯定装不下，装两个锅子太惹眼，那些顾客也会转变心态。”
“为什么？”
“人家把我们的一锅茶叶蛋买去多多少少有一点点给予我们帮助的意思，要是今天我们拿一锅明天拿两锅，人家恐怕就会转换态度。”
“这倒是有些道理，那么明天还是准备一百五十个。”
“是啊！莫要贪婪，尽可能低调，免得遭人妒忌，也尽量争取让竞争者出现得晚一些。”
“嗯！嗯！煮茶叶蛋卖太简单，又用不着几个本钱，被人家发现这生意好做，做的人肯定少不了。”
“因此才要低调啊！放心吧，我们不存在暴利，仅仅是赚一点点辛苦钱，遭遇竞争也不怕。
况且我也没打算做多久，等着吧，有了些本钱，我总会找到更加好做的生意。”
“黄瀚，爸爸还是认为你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要成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挣钱，这完全是舍本求末。”
“爸爸，咱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你说来听听！”
“我要是成绩不理想，全听你的。如果我的成绩在年级排名进入前十，那么请你听我的行不行？”
“你这是要上天吗？你即便是全年级第一我也是你的爸爸，你还是要听我的。”
“你这样可不对呀，古人云‘学无大小，达者为尊，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我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做出的计划具备可行性，你就应该采纳。”
“你这些词儿都是从哪里读来的？”
“不是都说了么，我开窍了，聪明过人机智百出。”
这回黄道舟没有呵斥，而是神情复杂，他语重心长道：“黄瀚，读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你这么聪明，万万不能浪费了大好年华。”
“放心吧，我绝不辜负青春年华，我要在认真读书在考上名牌大学的同时谋划着做生意赚钱，直到你和妈妈有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才会收手。”
黄道舟貌似被感动了，眼看着又要泪眼朦胧，他道：“你的心也太大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啊！”
“未必，选着时机很重要。我趁着黑熊在河边抓鱼的时候猎捕熊，鱼和熊掌不都有了。”
“啊？你，你，你诡辩、诡辩！”
黄道周顿时无法悲伤变成了一脸黑线，他实在拿儿子没办法，但是细想想，儿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忽然间大笑起来……
第四十三章：出了口恶气
黄道舟笑了一会儿，貌似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黄瀚，你根本没看过电影，怎么会唱里面的插曲？”
“我是没看，但是我们班的同学有好几个早就看过了，他们是上星期在市里看的，连歌词都抄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黄瀚，你唱歌很有天赋，这一点随我，比黄馨、小颦都强，她俩随妈妈，哈哈……”
星期天上星期五的课没有休息，晚上黄瀚三人继续出摊。
这回不巧遇上了熟人，张春梅跟着妈妈一起逛街时走到电影院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正准备唱歌招揽顾客的黄瀚。
这段时间由于黄瀚表现突出，高傲的张春梅对他已经另眼相看，很意外的在街上遇见，小姑娘很高兴，主动走近问道：“黄瀚你在这里干什么？”
黄馨十三虚岁了，见黄瀚在街头遇见了一个女同学，还是一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女生，很是担心。
她依旧认为摆摊叫卖是很丢脸的，发现来往的人群中有认识的，羞得头都不好意思抬，如果发现了同学恨不能躲起来。
将心比心，她猜想黄瀚一定无比尴尬，此时应该是羞得无地自容。
谁知黄瀚一脸从容，绽放出阳光般的笑脸，道：
“班长你好！没想到能够在街头遇见你，真是意外，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来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你是来逛街吗？这位是不是你的母亲？”
“额！这个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衣服的小男孩，瞧上去比自己的女儿少说矮了五公分，说话怎么如此老练？”
张春梅的妈妈心里想着，不由得仔细打量黄瀚。
“是的，我和妈妈来逛街。妈妈，这就是我们班上进步最快的同学，黄瀚。”
“阿姨好！”
“你好！孩子，你做什么生意啊？怎么没有大人在？”
“煮点茶叶蛋赚些生活费，我家经济条件不好，有四个人是农村户口，再不想点办法，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妈妈太忙还在家里给人家赶几件急要的衣服没时间，爸爸是个读书人，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羞于抛头露面当街叫卖。”
黄瀚的灵魂早就到了“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境界，再也不是童年时以农村户口为耻，为破衣烂衫而憋屈。
况且时代在变，从一九八一年开始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国家蒸蒸日上，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
没几年就有不少扔掉锄头的泥腿子发达了，后来演变为太多瞧不起农民的国营单位职工下岗后，迫于生活压力低下头来，给他们曾经鄙视的农村人打工。
三水县升级c县级市、市辖区后，最繁华地段的小区里，超过七成的商品房都是以前的农村人住着。
而当地那些拥有定量户口的老居民，有一大半住在离市中心四五公里的安置小区，其中就包括黄瀚的不少邻居。
安置小区在一九八一年妥妥的是农村，完全是农田和沟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改革开放带来的机会多着呢，把“街上人”祖宅位置占了赶去郊区住，进城的“乡下人”也算出了口恶气。
墨守成规迷信铁饭碗的“街上人”只要运气不好，不是投胎在政府部门和垄断型大央企工作，最终十有**会饭碗。
前世没有穿越者的外挂，黄瀚都混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生带着先知这个大杀器，何愁没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人家相问，内心强大的黄瀚当然据实回答一脸坦然。
没有必要撒谎，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黄瀚不屑于动这个脑筋。
而黄馨截然不同，又听到黄瀚的这番说辞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
张春梅妈妈是个知识分子，脸上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反而有些感到震惊，认为这孩子太与众不同了。
她报以微笑道：“好孩子，这么小就懂得为家里减轻负担，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春梅，看看人家多不容易，你要向黄瀚多多学习。”
张春梅大大方方问道：“黄瀚，要不要我帮帮忙？”
果然是当了近三年班长的孩子，古道热肠出自真心不是虚伪，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怯场。
黄瀚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很会吆喝，你瞧着，不一会儿就会围好多人。”
“吆喝？嘻嘻！我只知道你很会讲故事，还没听过你吆喝呢！”
黄颦插嘴道：“班长姐姐，我哥哥唱歌可好听了，他最聪明。我过了夏天就可以上一年级，我也要争取当上班长。”
“黄瀚，这是你家小妹吗？”
“是，她叫黄颦下半年上学，这是我姐姐黄馨，在我们学校读五年级。”
“你好，你好，我叫张春梅，小妹，你好好学习肯定能够当上班长。”
黄馨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话，见黄瀚在女生面前如此落落大方很是讶异，她在思考……。
人家是吃饱了饭闲逛，自己是来谋生，哪能瞎耽误工夫，黄瀚道：“我开始工作了，班长你别笑话。”
“嗯！嗯！我看着。”
“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
“哇！原来你唱歌也这么厉害啊！”
黄颦骄傲道：“班长姐姐，我没吹牛吧！”
“嗯！”
“妈妈，一下子就有这么多人围过来，黄瀚家的茶叶蛋肯定能够卖掉。”
“我们也买两毛钱。”
“好嘞！”
看着张春梅递来两毛钱，黄瀚客气道：“你直接拿几个尝尝，怎么能要你的钱？”
“你别客气，是我妈妈让我买四个。”
“那么替我谢谢阿姨。”
“不用谢，我闻到香味有些馋了，特想尝尝你家的茶叶蛋。”
“呵呵，那是我妈妈用心煮的，满满的都是母爱，吃到嘴里，暖到心里。”
“你现在嘴里的词儿真多，怪不得能写得出那么好的作文。”
“文学创作来源于生活，写文章亦是如此。多接触社会，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以你的文化基础一定会下笔如有神，写出能够送去《少年文艺》出版的作文不是梦想。”
张妈妈已经是满脸震惊的表情，这孩子逆天啊！这番话也是一个小学生能够说得出？
旁边一个顾客问黄瀚道：“小朋友，这是你的同学吗？肩膀上有三道杠呢，是班上的大队长吧？”
“叔叔，你的眼力真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们班的班长，三好学生品学兼优。两个茶叶蛋给您，您拿好了慢走。”
“谁说我要走了，我还等着听你唱《绒花》呢！我昨天下班来买电影票时只听见你唱了半段，小朋友，你的歌声很好听。”
“谢谢叔叔，我忙完这一阵子给您唱。”
“哈哈，不急，离电影开演还早着呢。我先吃两个茶叶蛋垫垫肚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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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海阔天空
张春梅听见黄瀚在夸赞自己，心里欢喜，脸不由得有些发烧，偷眼瞧去，只间黄瀚一本正经。
回去的路上，张妈妈道：“春梅，那孩子不简单，你千万不要因为他家穷就瞧不起人，将来他一定有大出息。”
“我以前是瞧不起他来着，但是这段时间已经改变了态度，没想到他这么辛苦，晚上还要出来摆摊做生意。
我现在能够理解他给同学们讲故事总是会收下一些零食，他的小妹真瘦得皮包骨头，她姐姐也很瘦，貌似只看到一双大眼睛。”
“唉！穷人太多了，黄瀚家还能够吃饱三餐，我们国家还有不少地方穷得连三餐都吃不上。”
“妈妈，我帮帮黄瀚可以吗？我也想体会一下当街叫卖时的感受。”
“你准备怎么帮？”
“我唱歌也很好，能不能抽空帮他吆喝？”
“可以呀，你还能得到锻炼的机会，读书很重要，跟人打交道也很重要啊！只不过你自己不可以来，我要跟着。”
“妈妈，你在旁边看着大家都尴尬。”
“我没说一定要守在你身边，我可以站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远远的看着你呀！”
“哦！”
已经是第三天，黄馨和黄颦手熟了不少，她们都一脸笑容面对顾客，口中叔叔、阿姨叫着，还都用敬语“您”来称呼。
顾客们也会算账，知道市场上一只这样的鸡蛋不到三分钱，理解人家煮熟了拿来叫卖赚二分钱毛利是应该的，三天以来根本没有人讨价还价。
不到四十分钟，依旧是成功卖出一百五十只茶叶蛋，黄瀚唱了两首歌。
回家的路上已经有些习惯的小丫头不再兴奋得直蹦，而是乐呵呵唱刚刚学会的《绒花》。
黄道舟也有些适应了，已经赚了超过十块钱，足以证明这生意有得做，穷惯了的他此时觉得海阔天空，有一种欲飞的感觉。
黄馨貌似想通了什么，她拉过黄瀚的手坚定道：“黄瀚，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人家提起农村户口就脸红，就低着头，我要昂首挺胸看着所有的人。”
“姐姐，三水县的城镇户口算什么？屁用都没有，是个人就会有，你以后是省会城市户口。”
这是大实话，苏中地区的三水市仅仅是一个四线城市而已，落户没有门槛，商品房也不限购，需要安家落户随随便便卖套房就搞定，用是个人就会有来形容毫不为过。
但是黄馨不明白啊！她追问道：“什么意思？”
“额！”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黄瀚连忙补救道：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成绩肯定能够考上大学，毕业分配时你不要挑单位而是挑选单位所在地。
只要是选了坐落在省会城市或者直辖市的单位，哪怕单位不咋地都行，甚至于可以去首都，你以后的户口自然而然最起码是省城户口。”
“有道理啊！黄瀚，你太聪明了。”
“你以后还会受到这个暂时的农村户口困扰吗？”
黄馨昂着头道：“不会了，我是省城预备户口。”
黄瀚打了个响指，道：“然也，小小三水县岂能束缚住你、我这样的豪杰！”
黄馨被逗乐了，笑得真开心。
黄颦问道：“哥哥，我也是省城人吗？”
黄瀚心道：当然是，如假包换，只有你哥哥才是三水户口，口中道：“咱们眼光还要长远些，目标还要更加高，我们三人都要凭借读书拿到直辖市户口。”
一直在听儿女对话的黄道舟内心激动得无以言表，他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容易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一点也遗传给了三个子女。
黄瀚一直到了四十多岁还不能看煽情的电影，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为此经常被老婆笑话。
黄道舟没有说话，而是满眼含泪抬头仰望天空心里默默地念叨：“感谢满天神佛眷顾，我下半辈子一定能够活得精彩！”
星期一，黄颦拿着黄瀚给的电影票跟着黄馨去看电影。
没有事情干的黄瀚翻开《宋词鉴赏》一边读一边缝制双肩包。
看完电影回家的黄颦还沉醉在电影故事里，她强烈要求黄瀚把《绒花》、《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歌词写下来，她言辞灼灼要把这些字全部学会。
黄瀚一点点也不担心黄颦的学习能力，因为她上学后的成绩甚至于比姐姐还要好。
只可惜黄道舟等不及了，即将撒手人寰，黄颦选择了读小中专“跃农门”。
妹妹如此好学，黄瀚当然乐得如此，他不仅仅一笔一划写了歌词，还逐字逐句给她讲解。
家里每天能够多收入四块钱出头，日子不再窘迫，但是节俭惯了的张芳芬依旧踏踏实实过日子，绝不浪费一分钱。
这个穷家如果不是张芳芬精打细算，早就过不下去了，如今她有了计划，缝纫机需要买一台，还得给黄道舟买一块手表，还要安装日光灯。
家里连一张吃饭的大方桌都没有当然不行，也得买一张，免得一家子都坐在小凳上就着破矮桌吃饭。
孩子们喜欢听《岳飞传》，家里条件好了一定要考虑买一台收音机，棉花胎也要买几条，冬天垫稻草太脏，房子也得修修，还是用芦席隔间太寒碜了……
黄瀚当然不在乎这些，他最关心一家人的营养。
这几天有个大好处，黄馨和黄颦包括黄瀚每天都至少能够吃一只鸡蛋，有时候中午也会有螺蛳炒鸡蛋作为荤菜。
那是因为黄道舟去乡下收鸡蛋用自行车运回家，鸡蛋难免在磕磕碰碰中破了，外壳破了的生鸡蛋没法煮，只能算作损耗，留着自己吃。
读小学对于黄瀚来说就是混时间等着长大，但是不能虚度光阴，上课时也偶尔听听老师讲课，大部分时间还是用来看书、写字。
说实话，后世自从用上了电脑后很少动笔了，写字生疏了不少，经过这些天在作业本上不断默写课文、诗篇，黄瀚觉得字大有长进。
重来一回，机会难得，黄瀚做什么事都不想混，每写一个字都当做练习，都认认真真。
他还在回想应该属于这个时期的经典歌曲，当然都是从自己会唱的歌曲中回忆，只是不能确定《童年》、《光阴的故事》是不是有一点点超前。
但是能够肯定《千言万语》、《又见炊烟》、《橄榄树》、《甜蜜蜜》、《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已经问世。
闲着也是无聊，黄瀚回忆着歌词写了几个小纸片放在口袋里，后来想想，有可能此时的歌词获得不太容易，说不定有人索要，他干脆用来练字，写了几十张。
这不是虚言，黄瀚至今都记得上初中时，全班同学都有一个小本子用来抄录歌词，有时得到的歌词错误百出，那是因为经过多人转抄，楼歪得都快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