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王八立功了
星期二，中午下班回家的黄道舟喜笑颜开。
人逢喜事精神爽，中午从来不喝酒的他不仅仅要喝一杯，还把祝厂长给的三水粮食酒开了一瓶。
原来今天上午，祝厂长去了保管室跟黄道舟聊了十几分钟，临走时道：
“老黄，厂里打报告申请自行车的人有七个，厂里目前只有一辆车可以分配，其中有两人有点背景，我不太好处理。”
听到了这句话，黄道舟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他道：
“祝厂长，我兢兢业业为厂里工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早就有资格分配一辆自行车，怎么会变成这样？”
祝厂长拍了拍黄道舟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这人敢扛事儿，有压力怎么了？只要做到公平，该办的事儿咱还得办。
这样吧，你重新写一份申请，不要强调资格老，强调你没有享受到单位的公房，家离厂子远，子女农村户口，生活负担重。”
“这样写行吗？”
“肯定行，我正好接到通知，今天要去燃料公司参加中层干部会议，散会后直接把你的报告拿给刘经理批，那时候把自行车分配给你就不会有人说我的闲话。
他们要闹也闹不着我，只要他们敢去燃料公司闹，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黄道舟听到了祝厂长的表态，心里顿时认为祝厂长貌似蛮好的，为何以前总是瞧他不顺眼？
黄瀚默默地听黄道舟讲了事情的经过，又问了问厂里几个老职工的情况，判断道：
“除了你以外的六个人中最有可能坏了你好事的肯定是住单位公房的，你略微留意一下，这段时间也谨慎一些，免得小人跳出来搞事情。”
黄道舟心情不错，从善如流，道：“当然，自行车不到手总是不安心，这几天我见人让三分，不管是谁来保管室，我都敬上一支香烟，脸上笑嘻嘻的。”
“还有，自行车不要还回去了，每天都骑回家，造成事实再说。”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
“祝厂长旗帜鲜明支持你对不对？”
“嗯，没想到那人还不错。”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你离人家八丈远，人家当然会视你为无物。以后别在单位上特立独行，人家迟到早退不要说什么，你也效仿，也不时泡泡病假。”
“这是什么话，我认真对待工作难道错了？”
“当然错了，大家都在混，唯独你那么较真，难道整个厂子里就只剩下你一个好人？
别忘了，你不是**员，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你们厂子里有七八个**员呢。
你这样表现，让人家党员同志的脸往哪儿放？人家要进步呢。
你一个没有进步机会的四类分子难道不该低调点泯然众人吗？
要知道你如此积极，背后该有多少同事说你坏话！”
黄瀚长大后最是替黄道舟不值，这时该说不该说的话，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这番奇谈怪论震惊了黄道舟，他眼睛瞪得滚圆想发火又觉得儿子的话糙理不糙，气得呼呼喘气。
张芳芬道：“黄瀚说得对，看家狗往城墙上叫唤，哪块砖瓦是你家的？以后你跟别人学着点，多抽时间忙家里的事。”
见老婆也这么说，黄道舟真生气了，道：“我、我、我又不是为了当官，我只是不习惯吊儿郎当。”
“爸爸，你快到五十岁了，不可能有什么政治前途，干脆以后就倚老卖老混混单位，自己轻松了，同事们也轻松，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真好。”
黄瀚是个过来人，知道无论煤球厂的职工是不是认真对待工作，这个厂子都是死路一条，犯不着为一个必死无疑的厂子白白牺牲感情。
他甚至于还认为，这种烂厂早点倒闭更加有利于厂里的职工。
工人们趁着年纪不大各自谋生也仅仅是短时间的阵痛而已，一两年就会大为改观，厂子半死不活拖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反而是害人不浅。
“真不知道这些歪理邪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黄道舟终于被惹毛了，认为儿子的思想意识有问题，脸沉了下来。
“爸爸，你在保管室闲着的时候想想看，相信通过思考渐渐的你就会恍然大悟，妈妈说得对，哪块砖瓦是你家的？你折腾个啥？”
黄道舟再也按耐不住，挥手要打，黄瀚一直提防着，连忙逃跑，嘴里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妈妈快拦住爸爸，他要行凶。”
“老子今天就做小人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东西。”
“你干什么？凭啥无缘无故打儿子！”张芳芬开始护短，拦住了暴怒的黄道舟。
“凭啥？还无缘无故？他含沙射影骂他老子是狗！”
“胡扯，我都听见了，儿子一直都好好说话，哪有骂你。”
“他看着我问哪块砖瓦是我家的，言下之意当然是指‘狗咬城墙’。”
“噗呲！”黄馨、张芳芬都笑了，小丫头听不太懂，拉着黄馨追问笑什么。
张芳芬道：“这话是我说的，根本没有骂人的意思，是你被儿子说到痛处恼羞成怒。”
“我不是恼羞成怒，我是想教育教育那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黄瀚哪里肯吃眼前亏，躲得远远的，道：“爸爸，你是读书人，要以理服人，要文斗不要武斗。”
“*****，我今天就武斗了，我打死你！”黄道舟居然爆了粗口，冲了过来。
没想到会这样，黄瀚没有了选择，连忙跑去了后院堂屋爷爷那里避难。
黄道舟确实气着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被黄瀚挤兑得厉害，渐渐地觉得失去了父亲的威严，此时发作乃是为了维护一家之主的权威性。
他见黄瀚逃到后院去了当然不会追赶，再加上张芳芬来拉，也就顺坡下驴，丢下一句话：“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然后去洗脸睡午觉了，可是这一闹腾，他难得失眠了，满脑子里都在想黄瀚刚才说的话。
再联想自己这些年的处境，骂了自己一句，“我看来真是一条往城墙上咬的狗啊！”
黄瀚也在检讨自己，很明显是自己一家之主当太久了，还不适应一个小孩子的身份，总要对黄道舟为人处世指手画脚，这样做确实不太对。
家里吵吵闹闹没人记仇，晚上吃饭时黄瀚跟没事人一样，黄道舟也装糊涂，绝口不提中午那件事。
但是他乐呵呵宣布一件事，单位的自行车正式分配给他了，手续很硬，有燃料公司二把手刘经理的签字，有燃料公司办公室主任的签字和公章，还有煤球厂的公章和祝厂长的签字。
这回黄瀚学乖了，不做任何评论，笑呵呵吃饭，心想：怪不得爸爸既往不咎，原来摊上了大好事。
张芳芬知道这其实是王八立功了，笑盈盈看着黄瀚，心里笃定地认为养儿胜似父，以后这个家肯定要发达。
第四十六章：在那遥远的地方
眨眼间到了星期四，黄瀚已经卖了六天茶叶蛋，经过黄馨统计，纯利润达到了二十一块二毛，外加二十七斤粮票。
张芳芬终于忙完了雇主急要的衣服，轻松不少，这几天她已经推掉了两三笔生意，但是她没有完全舍得放弃缝缝补补，有两个老顾客而且要得不急的活儿还是接了。
这两天黄瀚已经注意到黄道舟在做捉鳖的准备工作，鸡肠、鸡内脏捡了满满一陶罐。
吃鱼没有取鱼乐，看来埋陷阱捉鳖同样是乐在其中，黄道舟已经喜欢上了，瞧着架势，是准备利用休息日大干一场。
捉鳖的那个地方太荒凉，还要在野外过一宿。
要是出现意外倒下或者掉河里又或者被毒蛇咬了，有可能几天都不会被人发现，黄瀚不放心黄道舟一个人去，决定陪着。
中午放学回家时，黄馨和黄道舟还没有回家，黄瀚跟张芳芬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张芳芬听说捉鳖的那地方那满是乱坟堆几里方圆都没人家，当然不放心黄道舟一个人在野外过夜，认为黄瀚去陪着很有必要。
但是她又觉得不妥，问道：“今天下午走明天上午回家，肯定会耽误上学的，这恐怕不行。”
“不要紧，下午的活动课基本上是同学们在疯玩，我完全可以不上，万一赶不上，大不了明天的早读课不上，我在野河边一样的可以读书，无需在意是不是在课堂上。”
“也是，只要肯学到哪儿都能读书，少上一节早读课确实没什么，我肯定同意，就怕你爸爸死脑筋不同意。”
“所以要你劝爸爸同意，这真的很重要，万一爸爸在野外有个闪失，我们一家子没地儿哭。”
“我晓得了。”
这年头不比后世，男人是家里的天，万一男人有个三长两短简直是天塌了，张芳芬当然会郑重其事。
黄道舟又是跟黄馨前脚后脚进门，一进门黄馨就报告全家一个好消息，她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总分一百八十七，全班第十一名，全年级第五十三名。
黄瀚记不清姐姐以前的名次，但是从黄馨和父母的表情判断，这一次的成绩无疑是进步了几个名次。
黄道舟夸了黄馨几句，然后问道：“黄瀚，按理说你的成绩也应该出来了，怎么没见你啃声啊？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别藏着掖着，趁着我今天高兴，说说吧，我保证不揍你。”
“哪儿跟哪儿啊？何以见得姐姐成绩出来了我的也一定出来？老师至今没有公布分数我有什么办法。”
“是这样啊！哈哈，我还担心是你牛皮吹得太大，成绩却不如想象中，故而绝口不提。”
“爸爸不简单，想象力丰富，足以说明你拥有一颗年轻的心。别总是问我们，说说吧，你准备打算怎么安排休息日？”
“当然是去捉鳖，我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芳芬，今天晚上我没时间送孩子们出摊，你陪他们一起去。”
黄瀚看了看张芳芬，示意她说话。
张芳芬心领神会，开口道：“道舟，捉鳖的地方是不是方圆几里没有人烟，是不是有许多坟头。”
“是啊，钓鱼的野河边大体上都没什么人家，这样反而好，没人找茬。”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为什么？我以前不都是一个人出去钓鱼，也没见你不放心啊！”
“以前都是白天，现在是要在野地里过夜，我当然不放心。”
“那怎么办？”
“还是让黄瀚陪着你，他机灵，我放心。”
“不行不行，他要上学还要卖茶叶蛋，绝对不行。”
“茶叶蛋我带着黄馨和黄颦去卖应该没问题，你们下午去一大早回来，耽误不了上学。如果你想去捉鳖，就这样定了。”
爸爸是一家之主不假，但是这个家都是张芳芬在操持，家里的钱也都是她管着，张芳芬很有主见，黄道舟对她很尊重。
她真要决定了什么事，黄道舟都习惯性让着。
见黄道舟不言语了，黄瀚道：“妈妈，你们不要太在意能不能把茶叶蛋卖光，一天时间不会馊了，大不了留着明天晚上我继续卖。
爸爸，我下午三点半回家，活动课不上了，咱们早点去，争取在天黑前埋好陷阱。”
黄道舟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道：“黄瀚，这都是你的主意对吗？”
黄瀚不肯背锅，道：“这都是妈妈安排的，这样做安全合理，大家都放心，因此我竭力支持。”
“哼！人小鬼大！”
中午上学后，黄瀚讲完故事去找老师请假时，韩老师先开口了，道：“黄瀚你来得正好，今天下午的活动课不讲故事了，老师要公布期中考试的成绩。”
“哦！好的。老师，我是来请假的，今天下午活动课我不上了，我要陪爸爸去乡下，有可能明天早上还赶不上早读课。”
韩老师知道黄瀚家里有四个农村户口，以为又得去乡下买粮食，没有多问，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师不问黄瀚用不着撒谎，高高兴兴回到教室通知同学们，活动课时老师要公布期中考试的成绩，故事讲不了，大家课间时间抓紧上厕所，争取讲五六分钟。
考试已经结束好几天，同学们都在期待着自己的分数，顿时纷纷议论，都在猜测这一次班级和自己的排名。
黄瀚把自己请假提前放学的事跟成文革讲了，叮嘱他放学别再外面耽误时间，立刻回家做作业。
三点半钟，黄瀚跑出校门后才想起忘了问问小韩老师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
回到家，发现黄道舟已经回来了，这回他绑东西的手法熟练了许多，看来做事认真的他还真在保管室特意练过手。
不到四点钟，父子俩就上了国道，由于是往东走，斜阳照在后背上暖融融的。
黄道舟劲头十足，背对着阳光视线好，他骑得很快，其实用不着一个人独行，有儿子陪在身边让他觉得一身轻松。
心情很好的黄道舟情不自禁唱起了“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你身旁，我愿你每天拿着细细的皮鞭，轻轻抽打在我的身上……”
久违了这首歌，黄瀚的记忆中经常听见黄道舟唱这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可能这首歌创作者多舛的命运跟他有些雷同的缘故吧！
黄瀚趴在黄道舟的背上搂着他的腰，默默地听着，此时只觉得静逸恬然。
“黄瀚，你这几天哼哼的一首歌叫什么名字啊？蛮好听的。”
被黄道舟忽然说话吓了一跳，黄瀚问道：“爸爸，你说的是电影《小花》的插曲吗？”
“不是，是那个‘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哦，那首歌叫做《橄榄树》，你以前没有听过吗？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是啊！我就是想完整的听一遍。”
……
第四十七章：并列全班第一名
春光明媚，一路歌声伴随，路边的垂柳随着微风轻舞，不知不觉中父子俩就赶到了目的地。
就在黄瀚陪着黄道舟在路上唱歌、在野河边布置陷阱的时候。
实验小学三四班里传来了一阵阵掌声。
那是小韩老师宣布，经过全体同学的努力，三四班终于摆脱了连续蝉联三次大考全年级倒数第一名的耻辱。
小孩子都有集体荣誉感，当然不愿意自己的班级在全年级“扛榜”，虽然只进步了一个名次也足以让他们拍红了小手。
然后小韩老师就表扬进步最大的同学，可是刚刚准备宣布就愣住了，她这才想起，黄瀚那孩子一下课就跑掉了。
即便如此，她报出黄瀚数学一百分，语文九十九分跟张春梅、康静、卫红星并列全班第一名的时候，小伙伴们还是掌声雷动。
萧蔷也很高兴，在热烈鼓掌，可是不知怎的，她莫名地感到了失落，那个经常哭鼻子的同桌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
怎么说呢？恐怕没几天他就会成为少先队员、当上班干部，被评选上三好生，我该怎么办？
小韩老师也很激动，之所以迟迟才公布分数，那是因为被超越的三六班班主任不太相信统计结果。
这位老师有了二十年的教学经验，按照常理推断，三四班的班主任忽然生病肯定会影响学生们的成绩，哪有不退反进的道理？
校长认真听了三六班班主任的分析，认为有道理。
毕竟小韩老师才接管班级没几天，稳住，不让同学们的成绩掉下去太多，就很不简单，还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是有些匪夷所思。
因此校长亲自参加，几个老师重新统计，并且把三四班的试卷又复查了一遍，最后确定无误后，校长当场给了小韩老师很高的评价。
人比人气死人，由此可见那位姜老师太差了，即便她能上班也不能让她继续教课误人子弟。
反正今年会有几个师范毕业生分配到学校，是不是可以安排她看传达室？或者做个勤杂工？
小韩老师走后，校长陷入沉思，最后有了决定。
见同学们欢欣鼓舞，小韩老师当然与有荣焉。
她让出时间看着同学们嗨了一会儿，接下来满脸笑容的她又着重表扬了成文革，因为这孩子进步了七个名次，并且肯定了黄瀚给予成文革的帮助。
最后就是布置这一周的作文，题目自定，以乐于助人为题材，写一篇不低于三百字的作文。
韩老师辅导一番后鼓励同学们，字数只有下限没有上限，让同学们尽可能多写，有能力的同学最好写四五百字，星期一上午上交作文。
小学年年学雷榜样，年年写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之类的作文，黄瀚小时候写了不知道多少篇，基本上是胡编乱造，其实不仅仅是他，超过九成同学都是如此。
但是也确实有些同学是真的帮孤寡老人、帮助同学，往往这些孩子的作文都能够上学校的广播朗读。
小萝莉萧蔷见到了自己的试卷得知名次后备受打击，她没有退步太多，只被拉下了一个名次，很明显应该就是黑马黄瀚横空出世带来的连锁反应。
晚上六点多钟，张芳芬和黄馨、黄颦出现在老地方，黄颦多次想学着黄瀚唱歌吸引顾客，可是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又胆怯了。
也不是如第一天出摊那般全然没有生意，貌似还有了回头客，只不过顾客们在买两个茶叶蛋的时候都要问一声，“那个唱歌的男孩子怎么没来。”
到了七点钟的时候，只做了十几笔生意，卖掉了三十几个茶叶蛋，按照这个速度，在七点半之前肯定卖不完了。
张芳芬虽然是第一次来做生意，但是并不不羞涩，乐呵呵的，她根本不在意卖得不快，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跟黄馨商量道：“黄馨，看来一时半会儿肯定卖不完锅里的茶叶蛋，待会儿你先带着小丫头回家。
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慢慢卖，大不了一直等到九点四十的最后一场电影散场。”
黄馨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带着小丫头在这儿没有任何意义，顾客不是一拥而上根本用不着照应，一个人足够了。
她明天还要上学，一直等到半夜不现实，答应道：
“妈妈，马上散电影了，说不定会有许多人来，我们等到七点半的电影开始进场时就回家。”
黄馨还有些期待，因为五点二十分的电影散场时会出来一千多人，说不定能够卖出不少茶叶蛋。
张芳芬倒是不着急，她每天都在家里耐着性子不断地缝啊缝，今天蹲在街头看风景，只觉得一身轻松。
已经卖掉了三十几个茶叶蛋，估摸着能赚一块钱毛利，这已经远远超过她忙一天的价值，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不刚刚来了半小时么！
张芳芬真的很开心，因为一个顾客当场剥了一个茶叶蛋趁热吃，连吃两只大声赞美：“不错、不错，真香！”
亲耳听到顾客夸奖自己煮的茶叶蛋香，张芳芬当然高兴，更加自信了，她有信心今晚吧锅里的茶叶蛋全部卖出去。
黄颦忽然道：“姐姐，要不我俩也唱首歌吧！”
这真是强人所难了，黄馨学习成绩好不表示她唱歌也行，她自认为唱不好，如果是被上百人围观，她肯定没有自信唱下去。
黄馨道：“我唱不来，要不你试试？”
“我、我不太敢唱，我没有哥哥唱得好听，怕人家笑话。”
姐妹俩正在纠结，这时走来了三个女孩子，领头的黄颦认识，她礼貌地叫了声：“班长姐姐好！”
来人是张春梅、刘晓莉、张倩，她们商量好了来做好人好事，目的是帮助家庭困难的黄瀚同学挣些吃饭钱。
张春梅的妈妈没有现身，而是在电影院台阶上远远地瞧着。
张春梅问道：“小妹，你哥哥今天不在啊？”
“哥哥去乡下了，今天我和妈妈、姐姐一起买茶叶蛋。”
三个女孩子叫了声：“阿姨好。”然后她们就手拉手开口唱起了《妹妹找哥泪花流》，只不过唱了几句，就引来了诸多围观者。
唱完了一段，落落大方的张春梅指着黄颦道：
“我们是这位小女孩哥哥的同学，来这里唱首歌是为了帮她家把茶叶蛋卖掉，请叔叔、阿姨买一些，茶叶蛋很香也不贵，五分钱一个。”
张春梅说完又和张倩、刘晓莉手拉手唱起歌。
这样子做生意倒是新鲜，不少围观者掏出了毛票、铝币，小生意顿时就火爆了。
不到二十分钟，一百一十个茶叶蛋就卖掉了，剩下六个的时候，张芳芬给要买的那个顾客道歉，说要留给儿子的同学尝一尝，不卖了。
三个小姑娘见张芳芬要送茶叶蛋给她们，立刻笑着逃跑了。
三人特有成就感，回家的路上叽叽喳喳，张春梅说：“今天我觉得太有意义了，老师布置的作文，我肯定能够写出五百字。”
张春梅这一提起，刘晓莉顿时更加开心，道：“哈哈，我以前写作文都不知道怎么下笔，这一次不会了。”
张倩也赞同，道：“我应该今天晚上就能够把作文写出来。”
张春梅的妈妈见三个孩子如此兴奋也很高兴，说了句：“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三个小女孩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妈妈乐呵呵给她们解释一番……
第四十八章：长命百岁
跟张芳芬母女三人相比，黄道舟父子的运气不太好。
俩人天微微亮就醒来，兴冲冲跑去河边瞧陷阱里有没有老鳖。
可惜小龙虾好像更多了，居然连一只王八都没瞧见。
这也难怪，天气越来越热，小龙虾的生长很快，又因为上一次的那些肠子都丢在附近，故而引来更多小龙虾。
扔下臭肠子的目的是吸引老鳖，可是小龙虾不请自来任谁都没有办法。
幸好黄道舟已经知道了小龙虾的鲜美，没有太失望，他没有准备钓鱼，这次甚至于连鱼饵、鱼竿都没带。
应该是因为黄瀚要上学，黄道舟知道必须尽可能早早赶回家的缘故。
黄道舟这回用不着黄瀚叮嘱，除了太小的扔下，其余小龙虾全部装进白铁皮桶。
他见黄瀚好像兴致不高，笑着安慰道：“有这么多小龙虾也很好，想想上一次吃你烧的小龙虾就忍不住咽口水，这回好了，可以烧满满一大锅。”
黄瀚其实蛮高兴，只不过好像有些没睡醒，他道：“我其实根本不在意是否抓到老鳖，现在咱家有生意做，也不差卖甲鱼的几块钱，多弄些小龙虾更加有利于我的计划。”
“计划？你又有了什么计划？别一大早的就胡思乱想，你妈妈都开始担心你了。”
“妈妈担心我什么？”
“不说了，她那是瞎操心。”
“黄道舟同志，不带这样的，你把话说半句留半句，是不是成心不让人快快乐乐过日子？”
“她真是瞎操心，说什么早慧的孩子不长寿。”
“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我不可能是个短命鬼，会长命百岁！
我现在每天都晨跑、打拳、做操，坚持锻炼身体，这两天还都有鸡蛋吃，营养不缺，估摸着下半年身子骨就会壮实不少。”
“是啊，家里宽裕多了，以后你们的营养肯定跟得上，都会长高、长壮实了。”
“爸爸，你已经人到中年，千万别透支体力，要注意保重身体，用不着在伙食上节省，来日方长，家可以慢慢制，亏了身子后悔迟。”
“有道理，放心吧，家里有了钱我也会吃好的、穿好的、喝点好酒。对了，扯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又准备计划什么？”
“卖茶叶蛋赚得太少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卖十三香麻辣小龙虾。”
黄道舟顿时陷入沉思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他眼睛盯着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出神。
过了片刻才道：“你的这个想法基本上没有太大难度，应该行得通，只不过没法知道有多少人家舍得花钱买。”
看来卖茶叶蛋获得成功让黄道舟看到了做生意带来的好处，他已经不排斥做买卖，只是担心生意不好。
黄瀚道：“咱们不急，先进行实验，这回烧小龙虾多送几家，让他们尝尝鲜。”
“我已经吃过了你烧的小龙虾，味道真不错，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你说的这东西凉了没饭吃，热一热又太腥，咱们没法如卖茶叶蛋那般卖小龙虾。”
“所以我才说不急，我们先攒钱在街上买一间小房子，以后卖小龙虾完全可以现炒现卖。”
“买房子？你的心真大！”
“现在的房子狠贵吗？”
“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哪家买了房子。”
“那你听说过有人准备卖房子吗？”
“没有，我有没有听到不能说明什么，人家知道我家的经济条件，当然不会有人找我谈买卖房子的话题。但是我能够肯定想买房子的人不可能多。”
“为什么？”
“很简单，有工作的人家才会有钱，才有可能买得起房子。”
“是这个理。”
“问题是有工作的人就有单位，就能够要到公房。
单位上的职工只要是真的没有房子住，早晚不同都会等来公房分配，人家干嘛要花那份冤枉钱买房子？
公房住着多好？修修补补还用不着自己烦心，房租的那点钱都不会比修理费多。”
公房的房租便宜得可以忽略不计倒是事实，这种等着住公房的观念一直持续到了九十年代初期。
因此八十年代末到两千年初的这段时间房价的涨幅其实不大，如三水这样的城市商品房滞销了好几年。
然后在两千零三年，房子开始涨价，越是涨价越好卖，直至涨了十倍。
八十年代初期，根本没有任何商品房，分配住房一直是单位的福利之一，谁会傻得放弃不要钱的福利，自己花钱买私房？
住私房还得自己掏钱维护，住公房可以直接找单位派人维修，公家的便宜当然是不占白不占。
黄瀚认真听黄道舟讲当下关于房子的看法，得出初步结论，房子不仅便宜还不好卖。
他问道：“爸爸，你反对买一间房子开一个卖现炒小龙虾的小店吗？”
“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反对，如果你爷爷知道我们在街上买房子用来开店，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这是大实话，老一辈都认为子女买房子、买田地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卖地、卖房那是辱没先人。
现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买田地，因为土地都是国有禁止买卖，买房还是有可能的。
黄瀚道：“你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别尽想好事，我估摸着没有几百块根本买不着一间房，咱们是用来做生意，还不能太小，十个平方总不能再少了。
况且一间小五架梁基本上是十二三个平方，咱们也没法买半间啊！”
原来这个时候的房子这么便宜才几百块钱，不要太划算！当然要买。
黄瀚道：“在街上买房子是我们家的计划，爸爸，你以后多留点心，也跟人家打听打听，咱们先找着目标再说。”
“嗯！我晓得，如果没有人来抢生意，我们家卖半年茶叶蛋还真能攒出在大街上买一间房子的钱。”
“爸爸，以后咱们家有钱了尽可能用来买房子好不好？”
“买房子蛮好的，总有一些暂时没等到公房的人需要租房住，亏不了。只不过也不能太招摇，买得太多，再来个什么运动说不定又被充公。”
“不会、不会，你又不是没瞧见，这几年国家落实政策，不少地主、资本家、小业主家被政府没收的房子都退还了。”
“这倒是真的，可是谁能知道以后会咋样？”
“放心吧，爸爸，以后会越来越好，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但愿如此吧！你还小，不懂运动多么可怕，白天还是人上人，晚上就是阶下囚，第三天就吊死在屋梁下的爸爸都见过。”
看来那个时代的黑色记忆还在困扰着黄道舟，黄瀚安慰道：
“爸爸，时代不同了，国家在进步，今年到处都在提倡五讲四美，以后我们的国家会走向法治社会，不会再来什么运动。
我们家只要遵纪守法，不会有人胆敢来没收我家的房产。”
“嗯！邓大人确实伟大，拨乱反正强调法制的有关报道我经常在报纸上瞧见。”
“对呀！爸爸，你天天看报纸应该明白上面的精神啊！”
“知道，上面已经在跟资本家合作，还在靠近香港的地方搞了一个什么特区，反正就是肯资本家来开办工厂、做生意的意思。”
看来黄道舟上班之时一张报纸看半天也是有好处的，国家大事都能够说得清，也有自己的理解。
黄瀚道：“经济特区那是试点，以后肯定会在国内推广。”
“别武断，报纸上反对的文章也不少呢！说那是资本主义复辟！是不是能推广谁也说不准。还有啊，你说得一套一套的，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额！”没法解释，黄瀚立刻开始歪楼，道：“爸爸，咱们都不知道现在几点钟，我恐怕早就迟到了。”
“哎呀！都怪你废话那么多，毛还没长齐就妄谈国家大事，害得我瞎耽误功夫。”
黄道舟立刻不聊了，抓紧时间收拾，不一会儿，俩人就唱着歌在在朝阳下骑行在乡间的石子马路上。
第四十九章：耳鬓厮磨
黄道舟爱唱歌，路上都在学唱《橄榄树》，不知不觉中就进了城。
父子二人回到家时还不到八点钟，黄瀚洗了个澡，吃了一碗加了一个水煮鸡蛋的面条后，打着饱嗝跑去学校。
刚刚跑到教室门口，早读课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黄瀚在家里总共花了二十分钟洗澡、吃早饭，兴奋的小丫头就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了二十分钟。
她当然是讲昨天晚上卖茶叶蛋的经历，讲张春梅三个女生来唱歌帮着吆喝的事实，还自我检讨为什么无法鼓足勇气唱歌帮着妈妈招揽生意。
没想到张春梅居然如此热情，黄瀚对她的好感大增，进入教室就走到她面前真诚的道谢，然后又跟刘晓丽、张倩说了声谢谢。
三个小女孩更加高兴，给人帮助被认可获得的成就感让她们觉得光荣。
忽然间，黄瀚觉得有些异样，因为他发现同学们的眼神有些特别，接触到了成文革的眼神，发现他眼睛里貌似有小星星。
小萝莉萧蔷依旧笑吟吟的不断瞟自己的脸，来到座位上，黄瀚开口问道：“萧蔷，你今天笑得阳光灿烂，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啊？”
“明知故问！”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高兴事！”
“我能有什么高兴事，还是老样子，想不到你期中考试都考了全班第一名还这么沉得住气？”
“全班第一？我？是不是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了？”
“你居然不知道？对了，你昨天活动课跑哪儿去了？全班同学都在为你鼓掌，可惜你没瞧见。”
“我下乡了，今天早上刚刚赶回来。你还没说我究竟考了多少分，试卷又在哪里？”
“只差一分就是双百，跟张春梅、卫红星、康静并列班级第一，在年级上并列第七，因为全年级有六个同学考了双百并列第一。”
“哦！居然不是满分，太遗憾了，在哪儿丢了一分呢？”
“黄瀚，你太没意思了，不带这样啊！你这样说不是在恶心我吗？”
“啊？我没这个意思呀！你考得怎么样？”
“哼！不告诉你。反正不如你。你等着，我不会被你比下去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萧蔷真的没有了重新超越黄瀚的自信，心里满满的都是失落。
见小萝莉气鼓鼓的，黄瀚凑近她耳语道：“想不想吃小龙虾？”
“咕咚！”小萝莉真是性情中人，反应神速居然吞了一大口口水，忽闪着美眸问道：“你今天又要送一碗小龙虾到我家？”
“一碗哪里够，但是想麻烦你约上张春梅、刘晓丽、张倩去你家。”
“为什么？”
“因为昨天晚上……”
黄瀚把昨天晚上张春梅三人如何帮助家里卖茶叶蛋的事情轻声讲了，萧蔷听得直点头。
俩人在窃窃私语，瞧上去如同耳鬓厮磨，张春梅已经往他俩这里看了许久，原本脸上荡漾着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不一会儿，萧蔷就跑了她身边耳语，萧蔷没提黄瀚，而是说邀请她下午放学回家时到她家里一起做功课，她有一样好吃的东西要拿出来让大家尝一尝。
张春梅听说还有刘晓丽和张倩这两个好朋友一起去，满口答应，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好吃的？
这个时期跟二三十年后家长接孩子放学回家截然不同，放学后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某个同学家做作业很正常。
萧蔷家离学校近，家里虽然不能拿以后的居住条件比，还算不太挤。
八十年代初，除了为数不多的特权阶层享受到宽敞的宅院，绝大多数人家都可以用济济一堂来形容。
黄瀚很关心成文革期中考试的成绩，跟萧蔷说完话，又坐到了最后一排，成文革立刻从怀里掏出了肉包子。
刚刚吃了一碗面条和一个鸡蛋，黄瀚饱着呢，道：“你吃吧，我刚刚吃了早饭不饿。”
“这怎么行，这是你的份儿，我的我已经吃了，再吃也吃不下啊！”
知道这孩子实诚，黄瀚不再嗦把用白纸包着的肉包子接过来放进口袋里问道：“考了多少分？第几名？”
成文革高高兴兴道：“数学七十三，语文七十一，进步了七个名次，昨天晚上爸爸妈妈乐坏了，他们要我一定请你去我家玩。”
“不急，等你进步十名再说吧！”
“别呀！你上次已经说过了，只要我进步五个名次就去我家玩，你不能说了不算。”
这段时间说了太多话，黄瀚还真记不得说过这句当时推诿成文革邀请的托词。
“我说过吗？”
“说过，我记得真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到就要做到，过段时间一定去你家看看。”
“嗯！嗯！别过段时间，就这周星期天。”
“我不能确定，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事情。”
“没关系，我星期天早上去你家等着，有什么事我帮着做。”
“那好吧！”
见黄瀚答应了，成文革笑得更加开心。
黄瀚道：“成文革，你中午上学时带一个有盖子的搪瓷盆，用网兜装着。”
说着黄瀚还比划比划搪瓷盆的大小问成文革：“你家里有吗？”
“有，家里有不少呢，都是爸爸妈妈单位上发的，好像每年都发，而且不止发一次。我可以送你几个。”
成文革是真心对待黄瀚，恨不能掏心窝子，见黄瀚要他从家里拿搪瓷盆，以为是黄瀚要借用，又大大方方表示要送给黄瀚。
时代特色，单位上的工资都是定死的。
如成文革爸爸那样的三级驾驶员月工资四十七块七毛，还有出差补贴，在三水县属于高收入的少数人。
效益好或者协作单位路子多的厂子、部门往往通过发福利提高职工的待遇。
发的东西五花八门，最多的就是搪瓷把杯，搪瓷面盆，搪瓷食盆，毛巾，有时也发热水瓶和床单。
成文革父母的单位吃香效益好，家里有太多单位上发的搪瓷制品不是虚言。
因为苦哈哈的煤球厂也曾经不止一次发过这东西，黄瀚家里用的搪瓷制品每一个上面都有红彤彤的印字。
黄瀚让成文革带网兜和搪瓷食盆的目的是准备送些小龙虾让他带回家趁热吃，根本不是要借这东西。
接触了近半个月，黄瀚已经能够断定成文革的本质纯朴，心眼好，懂得感恩，更有兴趣尝试改变他原有的人生轨迹。
他道：“成文革，做人确实应该坦诚相待，但是也不能实诚得我说什么东西，你就要把那东西送我，这让我以后都没法给你聊天了。”
“嘿嘿！我就是希望能够帮到你！”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记住了，好好学习最重要，下了课我给你讲讲试卷。”
“嗯！嗯！”
……
第五十章：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中午一回到家，黄瀚就大声道：“小颦，你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帮着妈妈做事呀？”
“哥哥，我最懂事了，挑了一大碗螺蛳肉呢，今天中午家里又可以吃螺蛳炒鸡蛋。”
“嗯！不错不错！奖励你一只肉包子。”
“太好了，有肉包子吃喽！”
“别啊！放到饭锅里等焐热了再吃。”
“哥哥，我中午吃肉包子肯定吃不下饭了。”
“没关系，哥哥批准你中午不用吃饭。”
“太好了，哥哥真好！”
吃完饭的黄瀚很忙，他找了一副黄道舟用旧的劳保手套戴在手上拿刷子一只只刷洗小龙虾。
这东西太脏了，后世都是直接用老式双杠洗衣机洗，一九八一年洗衣机还是个稀罕物，整个县城都见不着，黄瀚家里更加不会有，只能用手工一只只刷。
黄馨今天瞧见了十几斤小龙虾后相当高兴，主动拿了一把废牙刷来帮忙。
“黄瀚，瞧上去今天的小龙虾比上次还要多。”
“是啊！就是因为小龙虾太多才导致我们白白辛苦了一夜没逮着老鳖。”
“能抓到这么多小龙虾也很好啊！这么多呢，我家肯定吃不完，你应该还是准备给邻居们送一些，对吗？”
“然也！”
“还然也！酸不酸！”
“哈哈，我家是读书人，当然酸得倒牙！”
“哥哥，我也会刷小龙虾，你能不能给我一只手套，我怕被夹了手指。”
黄颦一直在看着哥哥姐姐干活儿，此时忍不住要试试。
锻炼动手能力很重要，黄瀚当然不会娇惯小丫头，道：“去床铺下面的那个破抽屉里翻翻，那里应该有旧手套，也给姐姐拿一只。”
黄馨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准备再送一碗给李梅家？”
“看情况吧！”
“别呀！还是送一大碗吧！”
“咦？姐姐，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上次送李梅家一碗小龙虾，李梅第二天告诉我，他们一家四口吃得可开心了，都夸小龙虾好吃。”
“哦，这不奇怪，吃到小龙虾的每一家都说好吃，连招待所大厨小明的爸爸都赞不绝口呢。”
“嗯，确实是这样！李梅问我家的小龙虾是从哪儿买的，他们家还想吃，可是街上没有人卖。”
“对呀！街上是没人卖这东西。”
“我告诉李梅了，是你和爸爸去乡下抓的，我还答应她，下一次我家再烧小龙虾还送一大碗给她吃。”
“可以呀，你放学回来端一碗送过去不就得了，干嘛要说得这么认真。”
“不是，我是在想你上一次说的话，觉得你这样做很好，前两天李梅拉着我去她家玩，李妈妈硬塞了十斤粮票、两张肉票和六张豆腐票我口袋里。”
“哈哈，你当时一定是小脸涨得通红，羞得无地自容，坚决不肯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黄馨一脸疑惑。
“想象得出！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回来了，谁知李梅一直追到家里。”
“你看看你，干嘛要这样？大大方方拿上不就得了。”
“我不好意思。”
“记住了，我们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那些给予我家帮助的人我们都记在心里，日后发达之时给予他们几倍几十倍的回报。多往这上面想，你就会坦然面对别人的馈赠。”
黄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这话我爱听！是啊，我们还小呢，日后的路长着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确实不需要介意一时。”
“报仇？谁跟你结仇了，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同学之间的口角，相互看不惯，谈不上仇恨。”
“哈哈，肯定是某个同学背地里说你是农村户口，伤了你的自尊心。”
“黄瀚，你不能聪明成这个样子，简直是未卜先知，我都没法给你聊了。”
“好的，我以后尽可能装傻！”
“去去去，谁要你装傻了？”
“姐姐，我应该是猜对了吧？”
“嗯！是这回事，那时我真的恨死她们几个了，但是现在根本无所谓。”
“哦？提高觉悟了？”
“嘻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们将来最少都是省城户口，在国家的单位当干部，跟她们争，犯得着吗？”
小丫头听不懂，大眼睛瞧瞧你瞧瞧她傻乐。
黄馨的同学黄瀚认识七八个，由于跟李梅家离得不算远因此对她的情况有些了解。
她高中毕业，没有考得上大学，由于家里有关系，直接招工进入当时效益好，福利高的食品厂工作。
其实当时李梅家有能力把她弄进银行、邮局、供电局甚至于公安局等等在两千年后饭碗还比较“铁”的单位。
可惜他家不可能预知未来，做出了错误选择，李爸爸以眼前利益考量，特意挑选了当时瞧上去收入高一些的食品厂。
以后的故事大家都懂的，李爸爸退休了，食品厂垮了，李梅下岗了，还算万幸，她家的日子不算苦，因为她的老公有事业编制，在交警队工作。
说实话，黄道舟家也仅仅是暂时穷困潦倒，后来就蒸蒸日上，至少跑赢了百分之八十的邻居们。
只不过这一切黄道舟没有看得到，他临死前还为将要丢下未成年的小丫头掉眼泪。
三个孩子齐动手，十几斤小龙虾很快就被刷了一遍，三人有了经验直接抓住小龙虾的后背，被夹住手套的可能性基本上排除。
中午成文革来接黄瀚上学的时候果然用网兜装着搪瓷盆挂在自行车把手上，黄瀚拿下网兜送回家后才坐上车。
来到学校时，发现三四班教室外简直是人山人海，沈晓蓉和张春梅这两个班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两个班的同学就有一百三十一人，挤在一间教室里已经很不舒服了，今天其他班上包括四年级、二年级居然有一二百人早早地等着。
还好五年级两个多月后就要参加毕业考试，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抓得很紧，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到校，有老师看管，否则人数至少还要多几十。
两个班长带着班干部劝同学们离开，可是《射雕英雄传》的吸引了太大了，黄蓉太可爱，劝说全无效果，她们急得汗流浃背。
她俩见到黄瀚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迎面而来，张春梅道：“黄瀚，这怎么办呀？这么多人，万一挤得出了事可不得了？”
黄瀚笑道：“你呀！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情你管得过来吗？既然管不过来该怎么办呢？”
沈晓蓉恍然大悟，道：“张春梅，走，咱们赶紧找老师去！”
黄瀚一眼就瞧见了刘小明，招招手，猴崽子立刻跑到面前，黄瀚道：“今天给足你的面子，记住了，你只能带上你们班班长跟我一起进教室。”
刘小明很机灵，意识到今天的问题不小，连忙笑嘻嘻答应。
第五十一章：我愿做一只小羊
黄瀚走进教室不久，小韩老师和几个老师就跟着张春梅、沈晓蓉来了。
这个时期的孩子们普遍怕老师，不到一分钟，门口的同学们就作鸟兽散。
黄瀚看着进了教室的沈晓蓉和张春梅老气横秋道：“解决问题要抓住关键，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学会弹钢琴。”
张春梅听得一头雾水，很明显沈晓蓉听到过类似的说法，她道：“你确实抓住了重点，但是也别太得意。”
小女生嘴犟，黄瀚不以为意，继续开始讲故事，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属于自己的黄蓉……
听故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黄瀚宣布且听下回分解之时，同学们一个个都觉得生无可念。
还好小屁孩对于不爽的记忆如同金鱼也就是几秒钟，片刻功夫就开始议论黄蓉，几个男生还偷瞄沈晓蓉、张春梅、萧蔷等等漂漂亮亮成绩好的女同学。
转眼间一天就没了，下午放学回家，黄瀚立刻炒小龙虾，成文革被留下来帮忙，他得知黄瀚有事情要他做二话没说，干脆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
后来他才发现黄瀚让他带网兜和搪瓷盆的目的。
成文革在黄瀚指挥下不断翻炒，十三香小龙虾特有的香味在飘散，令人垂涎欲滴。
没多久满满一大锅的小龙虾冒着香气，见黄瀚拿着自己带来的搪瓷盆盛小龙虾，成文革没有客气，乐滋滋拿上小龙虾回家。
这孩子很兴奋，他这辈子都没有得到机会给父母带些吃的，听瞧热闹的刘小明对小龙虾的美味赞不绝口，就有了回家时让父母大吃一惊的憧憬。
刘小明当然又是乐滋滋端了一大碗小龙虾跑回家。
然后黄瀚喊了声：“爸爸，赶紧的，趁热把这一搪瓷把杯小龙虾送去祝厂长家，记住了，人家留你喝酒不要坐下来，就说家里有亲戚等着你回来陪。”
黄道舟这次不但没有推三阻四，而且很高兴，他问道：“为什么人家留下我喝酒，我却要撒谎？你不是说要多走动吗？”
“你初次上人家的门，应该不太适应，人家也不习惯，一起喝酒还是不要太急，细水长流最好不过。”
“哼！能得你！”
虽然满肚子不服气，黄道舟还是乐滋滋骑上自行车走了，远远地还传来了“我愿做一只小羊……”的歌声。
黄瀚笑道：“妈妈，爸爸今天的心情不错啊！”
张芳芬乐滋滋道：“何止今天，自从自行车到手的那天起，就经常听见他哼歌。”
“快乐使人健康，妈妈你也要经常笑，也要经常唱唱！”
“我的嗓子哪能唱歌？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别呀！又不是让你唱给人家听，自我娱乐懂不懂？”
“不懂，但是我懂怎么看火候，如果你不撤火，锅里的小龙虾就要烧焦了。”
“哎呀！小丫头，你怎么还在添柴，快快熄火。”
“哥哥，你不讲道理，你根本没有让我停止烧火呀！”小丫头说着，忙不迭往野灶外面抽木材。
“好了、好了，是我只顾说话忘了通知你，现在哥哥命令你赶紧去把刘小明喊回来。”
“好咧，哥哥你当心，地上还有火呢。”说着她就蹦蹦跳跳跑去了外边。
不一会儿刘小明就跑来了，问道：“黄瀚，你干嘛？我刚刚在家开吃呢！”
“麻烦你帮我把这一盆小龙虾送去萧蔷家？”
“为什么要我去送？你没长脚啊！”
“让你去你就去，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不行，我要回家吃小龙虾，回去晚了就亏大了。”
“萧蔷家有几个我们班的女同学，我去送不太方便。”
“是这样啊！好吧，我替你跑一趟。咦！黄瀚，你不够意思啊！怎么给萧蔷家一大盆，只给我家一碗？”
“不是说了么，萧蔷家有几个女同学，人数多少了哪里够吃？萧蔷就是特意约她们来尝尝小龙虾。”
“反正我不管，我家那一碗根本不够吃，待会儿我回来时，你得再给我盛几只。”
“别废话，你还想不想有下次啊？”
“嘻嘻，逗你玩呢！走了！”
“刘小明，记住了，直接放下搪瓷盆就回来，不要提我的名字。”
“搞什么神秘？切！”
除了送这几家，黄瀚还给邻居刘家、高家各送了一碗，这两家有可能听说了小龙虾好吃，都乐滋滋收下道了谢。
萧蔷中午回家就跟父母说好了准备留几个要好的同学吃饭，也说了黄瀚到时候会送小龙虾。
她不仅仅约了张春梅、刘晓丽、张倩还叫上了最要好的同学康静，此时她们已经完成了作业，收拾了桌子。
萧妈妈回家时买了油炸豆瓣、猪耳朵、猪肚和兰花豆腐干，自己炒了一盘青椒肉丝和两样蔬菜。
萧家三姐妹和萧爸爸也已经围坐在饭桌旁跟张春梅几个说些学校里的趣事。
萧蔷见到刘小明端了一搪瓷盆小龙虾走了进屋，顿时欢呼起来，引得张春梅、康静四个同学面面相觑。
刘小明果然没提黄瀚，直接说了声：“萧蔷，我家也在吃小龙虾，你们趁热吃，我走了。”就跑了回来。
很明显张春梅几个根本没吃过小龙虾，萧蔷笑嘻嘻道：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用肥皂认真洗手吗？因为吃小龙虾要直接用手抓，哈哈……啊！有点烫，你们注意点！”
在萧蔷的示范下，几个小女生开始动手，不一会儿都直呼：“辣死了！”
可是没有人知辣而退，一个个奋起余勇跟小龙虾作斗争，直至把小龙虾赶尽杀绝。
刘晓丽回去前还特意问萧蔷，道：“萧蔷，我想打听一下，我们今天吃的小龙虾是从哪儿买的呀？我怎么从来没瞧见哪儿有得卖？”
“这东西没地儿买，我家也想买呢！”
“那我们今天吃的是从哪儿来的？”
“嘻嘻，不告诉你，反正是我特意让你们有机会尝尝，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就是太辣了。”
“人家说了，不辣不够味。”
张春梅道：“我们赶紧回家吧，还得好好洗脸洗手，要不然赶不上去帮忙了。”
萧蔷道：“你们不要搞得这么神秘，我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张倩惊问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萧蔷忽闪着美眸反问道：“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见三个小姑娘手拉手唱歌的人太多了，我知道了有什么奇怪？”
张春梅道：“是不奇怪，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助人为乐又不是坏事，我们也没想瞒。”
萧蔷不无遗憾道：“唉！其实我也很想去啊！虽然我的歌唱得不咋地，但是我可以帮着黄瀚收钱找零。
想起来都很有意思。可是我妈妈绝不可能同意我晚上自己上街，要是在白天就好了。”
“你就是图个新鲜好玩，人家可是生活所迫，好了，我们时间紧，得回去了，萧蔷，谢谢你，再见！”
“再见！明天记住把晚上的故事讲给我听。”
第五十二章：这一大默幽的
黄道舟果然去去就回，回到家时满脸笑容，他埋怨黄瀚道：
“都是你多嘴，我看得出人家是真心留我喝杯酒，可是我脱口而出家里有客人等着，人家才不强留。”
“难道你去的时候祝厂长家已经喝上了？”
“是啊，他家里有三四个客人，都认识，是局里财务科的，桌子上也没几样菜，那一把杯小龙虾倒下来有一搪瓷盆，真是及时雨。”
“哈哈，爸爸，你信不信，明天祝厂长一定还会去保管室跟你聊几句。”
“信，我不是信你，而是信小龙虾的味道。”
“这一大默幽的，有水平啊！我服了！”
“哈哈……”
看到爸爸开朗了许多，黄瀚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张春梅几个走在回家的路上时，黄瀚已经和黄馨、黄颦出现在了老地方。
本来黄道舟还不肯黄馨继续帮着卖茶叶蛋，但是黄馨据理力争，摆事实讲道理。
特别强调卖茶叶蛋仅仅需要几十分钟，完全可以当做晚饭后上街逛逛消消食。
况且她没有因为帮着家里做生意而导致学习成绩下降，她这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在班级进步了两个名次，在年级进步了九个名次足以说明问题。
张芳芬已经准备接管卖茶叶蛋的生意，她要求黄瀚、黄馨都留在家里做作业、温习功课，她带着下半年才读一年级的小丫头去出摊。
黄瀚知道卖茶叶蛋的生意不可能做多长时间，现在没有竞争对手，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卖光，如果因为卖的人多了演变成要卖几个小时，这生意就不适合自己家做了。
为什么做生意？是为了改变贫穷，提高生活质量。
要是让妈妈、姐妹和自己经常在电影院门口等三四个小时的生意，即便赚四块多钱也会失去意义。
现在的天气不错，不冷不热，夏天也不要紧。
一旦进入冬天就得带上蜂窝煤炉煮着保温，妈妈和姐姐、妹妹就得在寒风中哆嗦苦等顾客，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有必要为了赚点小钱如此辛苦吗？
因此黄瀚计划最迟在冬天来临前结束街头摆摊的日子，生意一定要做，无商不富是硬道理。
但是得想方设法弄个店面做买卖，哪怕三五个平方都行。
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做生意就轻松了许多，黄馨、黄颦在等顾客上门时完全可以读书、写作业，甚至于轮换着睡觉都行。
店面房的事情不能全指望黄道舟，自己也要好好留心一下。
下一步计划就是经常上街逛逛，争取找到一个店面，或者找一间临街的房子，最理想的办法就是能够买下来。
因为此时的商业不繁荣，生意都是国营或者集体经营，还没有店面房的观念，也没有严格划分商业用房和住家房，有不少人家的私房就在大街上。
前两年房屋买卖还是被禁止的，这两年放松了许多，那是由于不少落实政策的四类分子被返还了一些曾经没收的房产。
太多四类分子已经穷得没法过日子，他们手上有几间十几间房子还要饿肚子，当然不合理，因此卖房子吃饱肚子合情合理。
房屋买卖就这样渐渐的开始了，不是采取去房管局办手续变更产权，这时绝大多数房屋根本没有产权证，房屋买卖还是采取四邻见证，立字据的办法。
做得仔细的人家往往请所在居委会干部见证，争取盖上居委会的红印章。
这样的交易只要能够证明不是强买强卖，在以后出现产权纠纷之时，法院基本上是承认的。
黄瀚家的私房以前就没有任何法律证明，印象中三水县是在八六年从各单位借用人手统一进行产权登记，自己家大概是在八七后拿到了土地证和房产证。
那时候的房产证是个红色的小本子，跟九十年代后期的产权证相比，只有四分之一大小。
黄瀚已经拿到了期中考试试卷，发现丢掉的一分并不冤枉，他确实不太分得清一些字的汉语拼音是否有“g”。
因此把一段课文的汉语拼音写出来这道题中，黄瀚把其中一个字的注音少写了“g”
阅卷老师很严格，直接扣了一分，导致黄瀚没有得到双百，没法跟沈晓蓉几个并列全年级第一名。
黄瀚在一家人争论谁去出摊之时把试卷拿出来给黄道舟看，这根本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做生意根本不会影响学习。
当黄道舟瞧见了整洁清爽的卷子上方鲜红的两个九，居然激动得红了眼眶，三年了，终于见到儿子大考考了如此高分，真不容易啊！
黄馨也凑了过去，看到了分数立刻惊叹道：“黄瀚真不简单，语文能够考九十九太难得了，爸爸快看看他的数学是多少分？”
“哇！满分！哈哈……”
黄馨真心高兴，热泪都笑了出来。
黄瀚看着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的张芳芬笑道：
“妈妈，上周星期五下午在北大街买好了鸡蛋时你说过，只要我能够考个一百分你就心满意足了。
我当时就说，你的要求太低了，现在足以证明我说到做到，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妈妈，你要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那些你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都可以去想、去做，我们家的好日子就在眼前。”
“嗯，嗯！儿子懂事了，我们家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张芳芬终于绷不住喜极而泣。
黄道舟当然是泪眼朦胧。
黄馨抹抹眼角幸福的泪花笑问道：“你的名次一定很高吧？”
“在班级跟四个同学并列第一，在年级上跟十几个同学并列第七，因为有六个考了双百的同学并列第年级一。”
“我明白，其实你的成绩是班级第一全年级第二。”
“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水分蛮大的，还是因为试卷难度太低，没法比出真正的差距。”
这绝对是大实话，以黄瀚目前掌握的知识量，完全可以考高中的试卷。
小学里的考试难度太低，动不动就有几十上百个考一百分的学生，当然难分高下。
黄瀚一不小心还会犯掉了“g”弄混了“l、n”的小错误，语文要考一百分还得靠撞大运。
短时间内要实现超越、力拔头筹还真未必做得到。
这十几天喜事一桩接着一桩，黄道舟总有要狠狠地掐一下大腿的冲动，怀疑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有了自行车有了几十块钱都不算啥，唯有儿子一跃而起成为了班级第一名让黄道舟犹恐是梦中。
他这次没有让黄瀚谦虚点，而是试了试眼角的泪，道：“爸爸为你骄傲！”
黄瀚调侃道：“别啊！这才哪儿到哪儿？为时过早啊！等我考上名牌大学再骄傲不迟。”
“爸爸坚信会有这么一天！爸爸坚信我家将要出三个名牌大学生！”
黄瀚强调道：“所以你要爱护身体，多吃营养，不许钓鱼时间超过六个小时。我强烈要求你要看着我考上大学，升官发财，娶媳妇生儿子。”
这话发自肺腑，重来一回的黄瀚再也不肯黄道舟熬不到自己娶妻生子。
“哈哈……爸爸会看得到，瞧我的身体，三枪不倒啊！”
张芳芬不乐意听了，道：“呸呸呸！说什么呆话。”
黄瀚用搞笑的语气道：“好了，不聊了，学习赚钱两不误，各路人马听我排兵布阵，妈妈留守大本营，黄颦、黄馨随我出发，黄道舟同志负责运输弹药。”
黄道舟不服从命令，瞪眼道：“能得你？轮得到你安排吗？你和黄馨留在家里做功课，我送你妈妈带着小丫头去摆摊。”
黄馨首先不乐意了，道：“每天花一个小时卖茶叶蛋不仅仅不会影响学习，还锻炼人，我要去。”
黄瀚道：“我去买茶叶蛋根本用不着一个小时，你们去了有可能到半夜都卖不完，忒不划算，无需多言，服从命令。”
说着黄瀚不由分说拉着黄馨、黄颦的手直接出门。
张芳芬妥协了，道：“让孩子们去吧，他们去卖，生意确实好做多了。”
见没有人支持，黄道舟只得偃旗息鼓，推着自行车赶了上来。
第五十三章：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卖茶叶蛋的生意已经做熟了，来到老地方甚至于能够瞧见几个熟面孔，
黄瀚依旧是用唱歌招揽生意，然后在人群围拢过来之时表示他要唱一首好听的新歌。
还是因为这年月娱乐匮乏，太多人闲得无聊在电影院周围瞎溜达，不为其他，而是因为这地儿相对于其他地方亮堂多了。
人有时候也如同飞蛾般，哪儿亮堂往哪儿凑。
听到有人唱歌，立马就会有人围观，黄瀚不怕被挤着，因为身后是一堵青砖水泥砌成的院墙。
这几天都是在唱《绒花》、《妹妹找哥泪花流》，人家听不烦，黄瀚都唱烦了。
因此他这几天特意练了几首歌，其中就有《橄榄树》，黄瀚自认为模仿原唱应该有了至少七八分的相似度。
已经有几个熟客混在人群里，黄瀚又看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同志。
听黄瀚说要唱一首新歌，他们大声喊好，这些人知道黄瀚唱歌的目的，你一言我一语表示，如果新歌好听，茶叶蛋分分钟买完。
这时黄瀚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如果没有茶叶蛋卖，直接在脚下放一个破搪瓷盆，就如同在天桥下的流浪歌手那般，会不会也能弄几块钱？
额！那样做就不是做生意而是卖唱，黄道舟恐怕更加难以接受！
黄瀚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心演绎《橄榄树》，他不会随便混一混应付一下了事，他把每一次开唱都当做练嗓子，尽可能把歌唱到最好。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黄瀚还练了几首邓丽君的曲子，后来想想，自己才是一个小学生，唱情情爱爱貌似不太妥，于是选择了这首歌。
如诗如画、如歌如诉、如听仙乐耳暂明，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刻听众们的心情呢？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在戏剧都被束缚成了八大样板的岁月里，《橄榄树》就如同流入沙漠里的涓涓细流，润了这片死掉后刚刚复苏不久的土地。
“太好听了，孩子，你能不能再唱一遍。”一个听得如痴如醉的中年人道。
“孩子，阿姨不要求你再唱，你能把歌词再念一遍吗？”这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同志开口了。
黄瀚能够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因为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橄榄树》应该是在四年级下学期。
那是一个刚刚毕业分配来实验小学执教的音乐老师在学校的联欢会上演唱的。
那时的音响糟透了，开会的操场上也很嘈杂，说实话，哪位老师唱歌水平也是很业余，拿齐豫的原唱相比差太多，即便如此这首歌还是让人耳目一新如饮甘泉。
黄瀚相信经典歌曲的杀伤力，而且能够确定此时的三水县，听过《橄榄树》这首歌的人寥寥无几。
他今天唱了就会传播出去，说不定就会有人在明天特意为了听这首歌而来。
《绒花》和《妹妹找哥泪花流》虽然也好听但是不会有这个效果，因为现在的收音机、广播里经常播放。
小时候还有一首歌黄瀚记忆深刻，那是一首经典校园歌曲《童年》。
即便被大陆的演唱者掐掉了“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诸葛四郎和魔鬼党……”这一段，还把这首歌唱出了《英雄赞》的气势，一点点也不童年。
按理说应该是毁了这首歌，其实不然，因为架不住这首歌太好了，直接导致大陆版另类《童年》火遍全国。
黄瀚那时也是百听不厌，几年后听到了原唱，黄瀚这才哑然失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童年》不是经过修饰美化的童年。
黄瀚早有准备，他在课堂上不能破坏纪律，只能看书、写字，渐渐的归老师、小韩老师都习惯了，基本上不管他。
他在练字的同时写了《橄榄树》的歌词，此时口袋里有十几张，大小是作业本的一半。
黄瀚掏出一张歌词双手送到自己的第一个顾客面前，道：“阿姨！这是我抄写的《橄榄树》歌词，送给你。”
那个女同志很高兴，接过看了一眼后，喜道：“孩子，你的字很好看啊！小小年纪就能够写得出这样的字真不简单。”
她随即开始默读歌词，赞叹道：“像一首诗，真美！”
一九八一年的初夏，听到《橄榄树》的大陆人应该不是太多，但是黄瀚不太担心弄巧成拙，毕竟当下已经淡化了跟海峡那一边的斗争，炮早就不打了。
也基本上没有人夜里出来躲在墙角听动静，抓捕偷偷收听敌台的坏分子。
况且黄瀚家里穷得连收音机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被诬陷收听敌台。
关键是《橄榄树》的歌词很健康，不反动，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找茬也无从下手。
快了，快了，也仅仅是这一两年还要注意这些，八二八三年后的政策更加宽松，没有了束缚的农民会迎来最好的机会。
这时一个男同志不乐意了，他道：“我都来照顾你家的生意好几次了，还招呼大伙儿都来买，你怎么不写一份歌词送给我呢？”
“哦！叔叔对不起，我口袋里还有，这就拿给你。”
“这还差不多，孩子，谢谢你。可惜你家的茶叶蛋都卖完了，不然我肯定再买三毛钱。”
见周围的人瞧见两人得到了歌词都很羡慕，黄瀚趁机道：“叔叔阿姨们，我明天还会带几份歌词来这里送给照顾我家小生意的叔叔阿姨们。”
“好啊！孩子，你明天记着把歌词送给我好不好？我明天肯定买十个茶叶蛋！”
“给我，给我，我也买十个！”
“好的！好的！谢谢你们，我尽可能满足大家，争取多写几张明天带来！”
人群中有几人开口道：“孩子，明天我们来这里等着你呀！”
这时已经将近七点钟，张春梅和刘晓丽、张倩又赶来助人为乐，见黄瀚正准备回家，连忙喊道：“黄瀚，黄瀚，你们怎么准备走啊？今天不卖茶叶蛋吗？”
“刚刚卖完！你们这是？”
“我们是特意来帮你家吆喝，你们今天怎么卖得这么快？”
“很简单，因为我擅长吆喝，一嗓子就能够围来上百人，一下子就卖光了一锅茶叶蛋。”
“嘻嘻，你还是你牛，那好吧，我们回家了，再见！”
“谢谢你们了！再见！”
三个女生没帮上忙多多少少有些不开心，她们三人的家都离得不远，平时经常一起做作业一起游戏。
有张春梅妈妈这个知识分子带着孩子们，刘晓丽、张倩的家长当然放心让女儿上街。
张春梅提议明天早点来，刘晓丽和张倩都支持，张妈妈闻言笑了笑也没有反对，晚饭后来街上逛半个钟头相当于锻炼身体，其实也蛮好的。
第五十四章：以暴制暴
星期六，《射雕英雄传》的故事终于讲到了化妆成小叫化的黄蓉戏弄黄河四鬼。
同学们包括小韩老师被如此有趣的情节逗得捧腹大笑，就数成文革的笑声最特别，如同鸡群中混进了一只“嘎嘎叫”的鸭子。
没办法，他比大部分同学大三岁，已经变声了。
以前只要是他发出声音都会引来哄笑，如今不是这样了，全班同学都已经认可他。
因为真有几个被欺负的同学找他出头，结果都很好，在人高马大的成文革面前，欺负人的小屁孩都选择了服软赔礼道歉，根本用不着以暴制暴。
现在的三四班和三五班关系融洽，听故事时都挤在一起，使得三年级其余班级的同学们羡慕嫉妒不已。
小韩老师乐得如此，原因很简单，人家三五班已经蝉联三年级第一名一个半学期，紧跟着这样的班级对于同学们来说应该是大好事。
张春梅和沈晓蓉这两个班长相互接触更多了，渐渐的也交上了朋友，现如今无话不谈。
沈晓蓉对黄瀚越来越感兴趣，特别是在得知这一次期中考试，黄瀚只比自己少了一分后。
她经常跟三四班的班干部打听黄瀚的情况，已经知道了黄瀚晚上还要去卖茶叶蛋贴补家用的事实，得知张春梅居然带着两个女同学主动去帮忙感到不可思议。
她暗自思量，一个小男生唱《绒花》合适吗？还跟电影里唱得差不多有可能吗？会不会是张春梅在替黄瀚吹嘘？
她问明白了张春梅几个什么时候去电影院门口等黄瀚后，心里有了计较，准备傍晚也去电影院门口看看。
只不过她的父母工作比较忙，是不是有空说不准，指望爸爸带她上街简直是奢望，印象中就没几次，唯有跟妈妈商量。
黄瀚昨天唱了《橄榄树》，果然大受欢迎，他有了通过唱收音机里很难听到的歌曲吸引顾客想法，有了把卖茶叶蛋的生意维持住的信心。
相信即便很快就会有人也来电影院门口卖茶叶蛋，自己也无需担心遭遇竞争。
首先不存在价格竞争，即便其他卖茶叶蛋的为了抢生意只卖四分钱一只也用不着在意。
毕竟自己这里有唱歌的加成，一分钱还不至于导致大部分人在自己这里围观、听歌，然后特意跑去旁边买别人的茶叶蛋。
这其实也是不存在暴利的好处，刚开始做生意的人家都是穷人，都是生活所迫为了赚一点点小钱，利润已经很微薄基本上没什么降价的空间。
不会有人为了打压竞争对手亏本赚吆喝，也没有人能够再压低成本。
以后即便卖茶叶蛋的人多了起来，也是各凭本事，黄瀚相信以自己积累出来的人气，晚上卖一百五十个茶叶蛋应该用不着多长时间。
新来的人在电影院门口卖茶叶蛋，说不定在自己卖的时候根本不敢亮相抢生意，应该是等自己三两下卖完了才出现。
这不是想当然，都沦落到卖茶叶蛋的家庭不可能牛逼，应该是弱势人群，哪敢欺行霸市？蹭点热度赚点小钱才符合常理。
黄瀚如果不是穿越者，这个家庭也妥妥的属于弱势人群，躲事还嫌慢，哪敢挑事儿？
真出现浑人用流氓手段，住在黄瀚家后面的邻居刘家就有人在派出所工作，那是他家的女婿，是派出所指导员，而且就管理着城区这一片。
这年头抓人用不着太多理由，经济还没有开始发展，此时派出所的民警没有可能是恶势力的保护伞。
只要黄瀚指认对方动手了，就有了人证。
对于这种家里没背景还敢好勇斗狠的小流氓，派出所立马就给办了。
黄瀚才三年级，个子矮细胳膊细腿，他不着急，耐心积累财富，耐心等待着长高、长壮，也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再次学习使得基础更加牢靠。
他依旧在读书练字，今天练字的内容当然是《橄榄树》歌词，晚上黄瀚再准备送几份歌词给几个回头客。
在老师默许下，在班长、班干部暗示下，两个班听故事的同学们早就习惯了带些小礼品送给黄瀚表示感谢。
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零食，文具、作业本、甚至于白纸都可以当做礼物。
黄瀚现在的堂板里就有许多台头不同的信签纸和五花八门的工作日记本，估摸着都是同学们的父母从单位上搞回家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领取，还是顺手牵羊，说偷取太难听。
这不奇怪，“大家拿”不是虚言。
这个时期的学生用的纸张、工作日记本，一大半来自于公家，都是来自于学生父母的单位，相信生活在城镇的七零后应该有这段记忆。
这段时间黄瀚练字包括包茶叶蛋的纸张从来不缺。
成文革今天见到黄瀚来到他身边坐着，话有些多，对小龙虾的味道赞口不绝，他告诉黄瀚，他爸爸昨天晚上正好邀请了两个同事来家里喝酒。
成妈妈烧了两样肉菜和几个蔬菜，没想到大家都爱吃小龙虾，其他菜基本上没动几筷子。
最后两个叔叔还向他打听，这么好吃的小龙虾哪里有得卖。
成文革当然是骄傲的告诉两个叔叔，这东西根本买不着，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送的礼物。
其实说了半天话，成文革都没说到重点。
那是他的父母强烈要求成文革请黄瀚星期天到他家做客，成爸爸和成妈妈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黄瀚太受欢迎，如今的同学们不但知道他是个故事大王，还知道他的学习成绩名列年级前茅。
人以类聚，现在黄瀚的身边经常围着好学生，绝大多数膀子上都有杠。
成文革已经开始担心失去这个成绩遥不可及的朋友，在学校里基本上不去主动找黄瀚说话，而是黄瀚每天抽空来他座位上帮着解题、背诵课文，聊几句。
见成文革话说着说着变成了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黄瀚大为奇怪问道：
“成大侠，你今天有些怪啊！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了，你在我面前说话用得着吞吞吐吐吗？”
“我现在还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吗？”
“这还有假，刘小明那小子不算，他是我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学校里就数你了。”
得到了再次确认，成文革很开心，他道：“那么你答应的明天去我家玩，肯定算数对不对。”
“成文革，用不着这样，有没有听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去你家玩玩顺便吃顿饭用不着这么刻意啊！”
“我爸爸妈妈都在家准备了，中午会烧许多好菜，只可惜没办法做最好吃的小龙虾。但是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这孩子死心眼，黄瀚知道不能再推辞了，否则有可能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只好答应道：“好吧，明天九点钟你来接我，只不过你要跟你的爸爸妈妈说一声，用不着特地准备什么，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这你别管，我也管不着，他们乐意忙我也没办法。”
“对了，你爸爸喜不喜欢吃小龙虾？”
“喜欢，昨天两个叔叔回家后，爸爸还夸我给他长脸了，问我怎么就想起带回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说如果有地方买，以后请客时买一盆那该多好，每一次都是买猪头肉，不找人还得排队太费事了。”
第五十五章：符合实际
这倒是事实，这段时期整个三水县的肉制品都是食品公司下属单位的门店销售。
鲜猪肉需要肉票，因为季节不同，卖七毛一分钱或者七毛四分一斤。
由于江南人、沪城人不怎么吃猪头肉，故而江北的猪头肉多。
因此三水县的熟猪头肉不需要计划敞开供应，五毛钱一斤，每天下午，为数不多的几个门店前都会排长长的队伍。
门店前天天有人骂街，无他，眼看着不断有关系户不排队直接进去选好部位的猪头肉，排队的人骂得可恶毒了。
诸如怎么吃不死你？吃死你全家才好呢！问候人家的女性和祖宗十八代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排队的人绝大多数不敢跳出来骂，只是躲在人群里偷偷的过嘴瘾出口恶气罢了。
因为万一被卖猪头肉的营业员发现了，最不好的部位肯定非他莫属，敢回一句不要，营业员会直接开口叫下一位，不卖给你。
被营业员欺负了怎么办？投诉他！呸！谁敢？
有本事的用不着排队，排队的绝大多数是弱势人群，他们基本上是忍气吞声赔笑脸。
这个年代，一般情况下，纵然排队的顾客几大十上百，也不会同仇敌忾，因为谁都不愿意公开得罪卖肉的营业员，担心轮到自己时吃亏。
如果有私人卖味道不错、价格不高的熟食，仅仅凭借服务态度就能完爆国营、集体的熟食店。
看来开个卖十三香小龙虾的小店很符合实际，一天能够有几十个顾客光顾，赚十几二十块钱完全能够做到。
这个年头三水县还没有进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万元户还没有出现。
倘若一天真有这样的收入，一个月就能挣到十几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这就不仅仅是脱贫，妥妥的发家致富了。
黄瀚更加迫切需要一个小小的店面房，需要钱买下房子，必须确保卖茶叶蛋一个月赚一百二十块钱以上。
晚饭后，黄瀚依旧是带着小丫头和黄馨上街出摊，让张芳芬留在家里把手上的缝补活儿做完。
父母知道有黄瀚参加出摊，茶叶蛋卖得很快，耽误不了学习，都不再反对。
黄瀚来到老地方之时发现哪里已经有人在围着，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终于出现了卖茶叶蛋的冒出来抢生意。
“小姑娘，我前天听到你们唱歌了，今天为什么不唱啊？”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同学卖茶叶蛋，他们还没来呢！”
“我们反正都会买几个茶叶蛋，你们用不着等，可以先唱起来呀！老少爷们你们说好不好？”
“好……”
“不好，叔叔、阿姨，你们别围着我们，我们都看不到外面了。”
“小姑娘，不用看了，我已经看见你的同学，大家让一让，让他们进去。孩子，你有没有记着带《橄榄树》的歌词啊？”
“带了，带了，叔叔别急，我待会儿就拿给你。”
“嗯！我不着急，我还等着听歌呢！”
看到了黄瀚，张春梅笑容满面，“咯咯……黄瀚，今天我们来得比你早，还没吆喝呢，就已经围了好多人。”
“谢谢你们，要不你们先唱一首歌活跃一下气氛？”
“好嘞！”
接下来就是歌声、掌声、笑声，这里成为了电影院外面最热闹的地方，一百五十个茶叶蛋这回卖得更快，而且顾客还少了许多。
那是因为花了三毛、五毛钱的顾客买了茶叶蛋后都索要黄瀚抄写的歌词，很少有只买一只、两只的顾客。
茶叶蛋都买完了，黄瀚还没唱歌呢！顾客们不答应，一致要求听《橄榄树》。
黄瀚知道要维护好这些顾客群体，没有急着回家，认真唱了一遍，迎来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忽然间，黄瀚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就挥挥手转身离开。
张春梅道：“黄瀚，我看见沈晓蓉了，她应该是跟着她妈妈来的。”
刘晓莉道：“我也看见了，她站了好一会儿，在默默地听黄瀚唱歌，黄瀚，你那首《橄榄树》唱得真好听，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当然是在邻居家听的收音机，你们想学星期一上学了我可以教你们。”
“我们也想要《橄榄树》的歌词。”
“可以呀，星期一当场给你们写！”
“好呀！好呀！那我们回家了，再见。”
三个小女孩很高兴，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都在哼“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张妈妈道：“这首歌真好听，黄瀚那孩子唱得比你们好。”
“我们这是刚学，学会了不会比他唱得差。”
“黄瀚唱得很投入、很有感情，有可能是他家经济条件不好，更加能够感受到人情冷暖的缘故。你们恐怕唱不出那种味道。”
张春梅不服气了，道：“妈妈，我们也可以用哀愁的情绪演唱，唱出游子思念故乡的悲伤。”
“问题是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忧愁和悲伤，装是很难装得像呀！”
“妈妈，你干嘛小瞧人，人家能把小花演得那么逼真，难道就真有跟小花一样的经历？”
“这话倒是蛮有道理，好吧！妈妈说错了，你们肯定行。”
同样是回家的路上，沈妈妈瞧了瞧女儿问道：“你今天是特意上街来瞧那些孩子唱歌吗？他们都是你班上的同学对不对？”
“她们是隔壁三四班的。”
“也是，那个高个子的女孩子也是大队长，应该不和你同班才对，她应该是三四班的班长吧？”
“嗯！她叫张春梅。”
“那个男同学叫什么名字？”
蓦然间，沈晓蓉居然红了脸，她道：“他就是那个讲故事的黄瀚。”
“原来是他，怪不得与众不同呢！”
“妈妈，你也这样认为呀！”
“嗯！那孩子成绩怎么样？”
“以前的成绩比较差，应该是中下等，但这一次期中考试只比我少了一分。”
“啊？居然有这种事？以前你们学校有个哪个同学能够一下子进步这么快吗？”
“从来没有过，所以我才很好奇！”
“三四班的同学们瞧上去很团结啊！那个班长落落大方，像个小大人，蛮可爱的。她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
“她也是只比我少一分，可是我唱歌肯定不如她，我也肯定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唱歌帮着黄瀚家卖茶叶蛋。”
“人各有所长，你唱歌不如她，但是你能够弹得一手好钢琴啊！你们学校会唱歌的孩子应该有几百，会弹钢琴的恐怕没几个吧！”
“是没几个，学校里只有一架旧钢琴，老师当宝贝似的，基本上没有同学敢摸一下，哪有可能学弹钢琴？能学手风琴就不错了。”
“你手指修长悟性高，一定要勤学苦练，弹钢琴不仅仅能够陶冶情操还能够提高修养和素质。”
“妈妈，这些我都懂，只是可惜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学，其他几个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些没劲。”
“人家想学也没这条件呀，我至今都没有听说这三水县哪家有钢琴，好像三水县也没几个老师能够教钢琴。”
“我在家里可以练琴，在学校也可以练，可是都不知道究竟练得好不好？”
“也是，你们学校为什么不再培养几个同学呢？”
“不知道，有可能是怕别的同学弄坏了钢琴吧？”
……
第五十六章：“的确良”白衬衫
星期天上午，成文革早早的来到黄瀚家里等着。
黄瀚跟张芳芬说了一声准备出门，成文革看到黄颦眼巴巴在瞧着，立刻道：“黄瀚，咱们带上小妹好不好？”
“你邀请我去你家，没说让带上小颦啊？”
“我昨天是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小妹当然要带她去我家玩！”
黄瀚问道：“小颦，哥哥去同学家玩还在他家吃午饭，你想不想跟着？”
“哥哥愿意带着我，无论去哪儿我都想，我一定乖乖的，不会跑丢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小丫头立刻眉开眼笑，拉着黄瀚的手往外走。
大约一刻钟后，黄瀚和黄颦来到了成文革家。
他家里住着联运公司带小院子的公房，也是那种三间一厨的最普遍结构，但是比较大，房子很新，家里的地面上铺了水泥预制块。
瞧上去要比黄瀚家的房子宽敞明亮太多，这个时代的“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他家都有。
堂屋里有玻璃中堂、大方桌、长条柜、碗柜、两把太师椅和四条漆着紫红油漆的条凳。
成爸爸和成妈妈见到了黄瀚兄妹很热情，并没有因为他俩身上穿着破衣而看轻他们。
黄瀚跟成爸爸聊天，让他觉得无比奇怪，因为黄瀚的谈吐太让人匪夷所思，完全像个成年人。
没多久黄瀚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成爸爸不仅仅是个驾驶员，还是车队的队长，转业军人出身。
手里管着十几台解放牌载重量三吨、五吨的货车，都是能够加拖挂的那一种。
他这个队长是干部不假，但是由于车队技术好的驾驶员太少，因此他没法脱产，不仅仅要带徒弟，还要经常出差。
谈起联运公司的车队，成爸爸当然如数家珍，他告诉黄瀚，当然也有些显摆的意思。
当下车队里的一大半年轻人都是他的徒弟，别人修不好的车只要他肯出手，保管能够开到沪城，有车在路上趴窝，只要是他带队，绝不可能留在半道上。
黄瀚当然知道这个时期的驾驶员大部分会修车，有些老驾驶员甚至于比那些修理工的技术还要好。
不是他们多了不起，而是必须掌握这种技能，因为老解放、东风这种货车小毛病不断，开车的如果不会修车，这种车经常在半路歇火，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中午的菜真的很丰富，成妈妈的拿手菜糖醋排骨确实好吃，烧的肚肺汤也很香。成爸爸、成妈妈太热情，不断给黄瀚、黄颦夹菜，害得黄瀚都有些吃撑了。
黄颦的食量小，最后看着碗里几块以前看到一定欢呼雀跃的糖醋排骨愁眉苦脸，黄瀚不得已，又硬着头皮把小丫头的剩饭剩菜吃了。
小丫头这才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饭后，成妈妈特意拉着黄瀚来到房间里的橱柜镜子前试衣服。
她说得很客气，道：“孩子，你不要误会，昨天我特意找出来几件文革前几年的衣服。
这些衣服留在家里没什么用，送给别人我又不乐意，你对我家文革的帮助太大了，我想把这些衣服都送给你。”
这个时期送旧衣服给别人很正常，卖旧衣服的人也不少，原因不仅仅是穷，还因为布是计划物资，要凭布票才能够买得着布。
品相好些的旧衣服好卖得很，有时能够卖上新衣服一半以上的价钱。
黄瀚至今都记得，张芳芬曾经花了三块五毛钱从一位邻居家里买来一件那家儿子已经嫌小穿不上的春秋衫，那时的黄瀚已经上初一了。
这件旧衣没有补丁，是一种化纤材质，藏蓝色，是黄瀚当时最爱穿的一件。
九零后、零零后基本上不会穿别人的旧衣服，但是七零后曾经穿过人家旧衣服的肯定超过九成，最起码是穿自己家哥哥、姐姐嫌小穿不上而淘汰的。
小学期间黄瀚的家太穷，太多人家也穷得叮当响，当时的学校连学杂费都难收足，决然不可能让学生们做统一的校服。
而实验小学偏偏经常有上级领导来指示，有邻县学校来观摩学习，有学校组织的诸如学习雷榜样、祭扫烈士墓、开运动会等等集体活动。
往往在这个时候，就如同有外国人来拍摄一样，一定要保住社会主义的脸面，同学们都得剃头、剪指甲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老师们严格要求孩子们统一着装，也不是强人所难，仅仅是要求同学们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穿蓝色或者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白色的胶鞋或者黑色面料的布鞋。
没有这些衣服、鞋子怎么办？借！借不着怎么办？不参加集体活动，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给学校丢人现眼。
成绩好家里穷，也没有这些衣服的孩子们当然不属于老鼠屎的范畴，因为老师会发动全班同学帮着借。
成绩不好家里还穷？这就不能算人了，妥妥的一颗老鼠屎，别混在队伍里给社会主义抹黑，一边儿玩去。
成妈妈拿出来的六七件衣服都有大半成新，没有一件衣服打补丁，而且还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没法拒绝成妈妈的热情，黄瀚只好试穿了一件白衬衫，料子是这几年风靡全国的“的确良”。
这种化纤织品真的不名副其实，不良之处是比比皆是。
这东西穿在身上可难受了，不贴身，闷得慌，还不吸汗，一出汗，就粘在身上，绝对是“冬凉夏暖”。
后世的黄瀚从来不穿这种料子，他喜欢全棉的衣服，连丝绸面料的都不喜欢。
可是在小学的时候，黄瀚确实渴望过白衬衫、蓝裤子和一双白球鞋。
因为拥有这样的衣服才不会被集体排斥，才不会默默地缩在墙角，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同学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唱着歌招摇过市。
这一世第一次穿上“的确良”白衬衫的黄瀚刻意露出满脸笑容，因为他发现人家是真心实意，身上的这件衣服不仅仅是刚刚洗过，还熨烫得像新衣服一样。
看来成文革如此实诚，跟父母为人处世不无关系，黄瀚决定坦然接受所有的馈赠。
以后只需多用些心思教育成文革，相信他父母的良苦用心必然能够获得丰厚的回报，或许这些回报足以改变他们的人生。
脱掉满是补丁“回纺布”料子的旧衣服，换上了白衬衫的黄瀚让成妈妈大吃一惊。
她惊叹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文革，你快瞧瞧，黄瀚穿上这件衣服多精神啊！”
“真好看！黄瀚，你不要嫌弃，这件衣服我总共就没穿过几次就嫌小了，妈妈一直留着，别家想要，她都没舍得给。”
黄瀚道：“我很喜欢这些衣服，谢谢你，更加要谢谢叔叔、阿姨。”
“孩子，你不要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家文革这回能够考这么好，多亏你一直帮他辅导。”
“阿姨，你放心吧，成文革懂事了，已经是个大人，他晓得学习，以后成绩会越来越好。”
“文革说你现在的成绩是全班第一对不对？”
“嗯！期中考试和另外三个同学并列第一。”
“都第一名了还这么谦虚，以后我家文革还得靠你多帮助呀！”
“那是必须的，叔叔、阿姨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要想方设法提高成文革的学习成绩。”
成妈妈发自肺腑道：“好孩子，成文革要是早几年交上你这样的朋友该有多好！”
第五十七章：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黄瀚心道：好个屁，那时两个人的成绩相差无几。
难道成天混在一起掼“角角儿”、打弹珠、打麻雀？那可真是如姜胖子所说“坏木头滚到了一起。”
但是他口中却是甜甜道：“阿姨放心，只要成文革肯学习，现在完全来得及，现在的大学生就有不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好几岁。”
“嗯！这些我也听说过，许多大学生都已经三四十岁了，我家成文革如果不再留级读到可以考大学的时候也只不过二十三岁，年纪根本不算大。”
成爸爸听了纠正道：“不是二十三，应该是二十二岁，考大学都是计算实岁。”
看来成文革进步了七个名次让他的双亲有了憧憬，黄瀚看了看成文革。
他有信心能够让成文革在小学里不再留级顺利考上初中，但是要让他考上高中就觉得不太容易，考上大学？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考大学“跃农门”，端铁饭碗呢，竞争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考上大学在农村里相当于是考了状元般的荣耀，哪里是成文革努力一下就能够办得到？
还好，成爸爸接下来就笑了，道：“咱们的心是不是太大了？只要文革不再留级考上初中，我总有办法给他读高中。
只要有了高中毕业证书，分配进厂工作就会比初中毕业高一级工资。”
看来成爸爸这个人还是比较实际，只不过他不能预知五年后的初中生就不仅仅是普通高中和小中专这两条路可走。
那时会出现职业中学，毕业后也是拿小中专毕业证书和初中生考上的小中专享受同样待遇。
只不过农村户口没法读职业中学，读了也不可以解决定量户口，
但是成文革家无所谓，他家都是定量户口，他爸爸有些门路。
黄瀚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提议成爸爸让成文革学驾驶，然后想办法把成文革弄进入税务局、工商局、供电局甚至于县政府给领导开车。
只要资格老有关系，混上事业单位编制比较容易，虽说以后谈不上发财，一辈子吃穿不愁完全做得到。
后世经常谈论有关于命运转折点的话题，太多人扼腕叹息，为自己当初犯傻而愤愤不平。
黄瀚的老丈人是飞行员退役，一直在糖烟酒公司当中层干部，他经常说起当初糖烟酒公司分家之时，被分到烟草公司的大部分人都是“没脚蟹”。
“没脚蟹”也是三水县土话，可以理解为没有本事、没有路子、没有后台……
然人算不如天算，糖酒公司日薄西山最后倒闭了，烟草公司如日中天钱多得用不完。
老丈人不是国家干部，没有事业编制，退休后只有两三千块的退休金，他的一个被排挤去了烟草公司的同事也退休了，退休金拿到了双倍。
无他，人家烟草公司人傻钱多，而且赚钱容易得类似于白捡，给职工缴纳养老金都是按照最高额度。
烟草公司领导层牛逼哄哄说为国家挣了多少钱最搞笑，真是他们的本事吗？换几头猪去试试？恐怕利润也不会少了。
还有一个故事也很深刻，那就是邻居中有一个在县里的机械厂看大门，还有一个在邮电局坐传达室，工龄差不多，贡献根本谈不上，但是退休后的工资差别超过一倍。
机械厂的退休工人喝点酒就骂娘，质问为什么同样都是给**的单位看大门，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黄瀚相信只要有他略微指点，被指点的人如果听话真能做到躺赢。
只要成文革不混迹街头变成小流氓，走上不归路，黄瀚能够确保这个实诚孩子能够富足一辈子。
黄瀚坦然收下两条裤子，两件衬衫和一件“卫生衣”两件春秋衫，道谢那是必须的，但是没有做得太过分，更加不可能低三下四。
成文革双亲是真的高兴，黄瀚回家时还特意给装了一把杯糖醋排骨，一定要黄瀚带回去，理由很充分，昨天他家不是吃了黄瀚家送来的小龙虾么！
怪不得今天成妈妈做了这么多，原来他们早有打算。
糖醋排骨很好吃，能够带回家给姐姐和爸妈尝一尝再好不过，黄瀚哪有可能拒绝，就差说出：“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哈哈……
成妈妈帮着把衣服包了，不肯黄瀚把身上穿的白衬衫和蓝裤子脱下来，说这样子很帅，一定要黄瀚就这样回去好好给爸爸妈妈看一看。
心态不同了，根本不介意衣服是否破旧，但是人家一番好意，当着人家的面脱下来未免太伤人，黄瀚只能作罢。
成文革高高兴兴送黄瀚兄妹回家，一路上都在高歌，反反复复都是《打靶归来》，黄瀚实在不胜其烦，开始教他唱《在那遥远的地方》。
这孩子学歌倒是有天赋，一上口就像模像样，还貌似唱得深情款款，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记不住歌词，黄瀚答应，星期一给他写出歌词。
回到家后，黄瀚有意不吱声，走到依旧在飞针走线的张芳芬面前，小丫头聪明着呢，立刻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捂住嘴忍住笑。
觉察到有人，张芳芬抬眼略微瞧了瞧，道：“孩子，黄瀚今天不在，去同学家玩了。”
小丫头太小，笑点低，立刻忍不住了，笑弯了腰。
张芳芬这时才认真瞧黄瀚，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然后她拉过儿子仔细瞧，不由得泪眼朦胧。
“我家黄瀚穿上新衣服真好看，比那些孩子好看多了，都怪妈妈没本事，没有给你做几件好衣裳。”
逗妈妈开心，却让妈妈伤感了，这叫什么事？事与愿违啊！
黄瀚赶紧道：“妈妈，我无所谓是不是穿新衣服，其实“回纺布”做的旧衣服穿在身上很透气，舒服着呢！”
“回纺布”也是时代特色，顾名思义就是用回收的棉织品打烂，再重新纺成纱，织成布。
因为“回纺布”属于回收再利用，纤维短没了韧性，故而经不住拉扯容易破，小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因此黄瀚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也就不奇怪了。
“回纺布”不仅仅便宜，还不要布票，自然成为了城镇里的穷人和农村人的最常见布料。
黄瀚具备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和习惯，即便穿“回纺布”的旧衣服不结实也不可能轻易弄破了。
他甚至想在张芳芬得空的时候，用“回纺布”做两件自己设计的短袖，这样做了，绝对能够用最廉价的布料，穿出实验小学最时髦的范儿。
其实“回纺布”的衣服只要穿旧了就变得柔软，舒适度真比“的确良”好了不知多少倍。
第五十八章：从小一看，到老一半
见儿子如此懂事，张芳芬更加自责，她道：
“用不了几天家里就会攒出买缝纫机的钱，再有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做一身新衣服，也是白衬衫、蓝裤子，以后你就用不着去跟成文革借了。”
“妈妈，原来你误会了，我这身衣服不是借来的，而是成文革的爸爸妈妈送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一身，还有五件呢！”
张芳芬很惊讶，连忙拿起衣服仔细瞧。
“都是好料子啊！这两件瞧上去跟新衣服差不多，都是“的确良”面料，一件卖两三块人家肯定抢着要，想不到成文革家给你送这么大的礼。”
“妈妈，我不喜欢‘的确良’料子做的衣服，要不你拿去卖钱吧！”
“干什么？以后咱们家不会再穷了，自己留着穿还嫌少，怎么可能卖？”
“好吧！妈妈，我不要你给我做新衣服，更加不要“的确良””
“傻孩子‘的确良’多好，多挺括，你穿了多精神。”
“这东西太垃圾，穿在身上简直是活受罪，反正我永远都不要这种料子的任何衣服。”
见儿子如此坚持，张芳芬笑了，道：“穿上龙袍嫌太黄，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呀！”
“妈妈，没几天就会很热了，要不你给我做两件‘回纺布’的短袖吧！”
“咱家开始有钱了，当然要给你们做新衣服，我已经攒了好几尺布票，怎么可能还给你穿‘回纺布’。”
“不，我就要‘回纺布’，只不过做成什么样子你要听我的。”
“好好，就依你，哪怕你要做成裙子，妈妈也帮你做。”
“嘻嘻，妈妈，你也懂幽默啊！这样真好。”
跟张芳芬开开心心聊了一会儿后，黄瀚用盘子装了一些糖醋排骨来到后院堂屋。
一进门，黄瀚就大声道：“爷爷、奶奶、五叔、五婶，我来报喜了。”
五叔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甚至比大伯家的大女儿还小一岁，在这个年代很正常，就有人家婆婆和媳妇一同生产、一起坐月子。
他真是被毁掉的一代人，因为他的青少年时代就是人性丧失的那十年，武斗、抄家、下放乡下插队，苦头吃得不少。
喜欢搞笑的五叔学着京剧里的腔调道：“喜从何来！速速讲来！”
“这是我期中考试的卷子，你们看看。”
“乖乖隆地冬，不得命，爸爸你快看看，黄瀚居然考了一百分。”
“啥？真考一百分了，哇哈哈……咳咳……”
“爷爷、爷爷，你不能大喜大悲，这样容易伤身体。”
“爷爷高兴，今天即便死了也是笑死的，哈哈……咳咳……”
五叔道：“黄瀚好样儿的！以后我看还有哪个敢在我面前显摆他家的孩子成绩好，哈哈……”
五叔只有一个女儿，才三岁，离上学还早着呢。
他在实验小学校办厂上班，有几个同事都知道他的侄子成绩很烂，有时候特意在他面前谈某人家的孩子考得如何如何。
每一次都让要强的五叔没了脾气，一声不吭低头生闷气，现在好了，马上就能出这口恶气，真爽！
五婶道：“应该是我烧满满一大碗红烧肉犒劳你才对，你怎么还送肉来了。”
“这是糖醋排骨，可香呢，是我同学家送的，我特意拿些给爷爷、奶奶尝一尝。”
一向严肃的爷爷实在受不了这份感动，眼看着绷不住。
奶奶的表现更加夸张，忽然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道：“几个孙子，就数这个最小的好，嗯嗯嗯……”
这是有原因的，后娘不好当，特别是儿女大都成年才进门的后娘更加不好做人，还有个根本原因，都穷，自己的生活都勉强，哪有可能管你顾他？
奶奶不是亲奶奶，孙子、孙女肯定跟她不亲，没事基本不会登门，登门了也不可能说出暖心的话。
黄瀚认为血浓于水，虽然记得太多长辈之间的矛盾，但是都会一笑置之，那都是贫穷带来的副产品，该亲的黄瀚还会亲近，该帮的还会热心帮忙。
奶奶如这般哭了，黄瀚倒是有记忆，但决对不是八一年，而是黄瀚已经开始工作后的一年。
那是过年前，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了，黄瀚送给奶奶几包香烟还塞给她二十块钱。
她当时很意外，忽然间就激动不已，哭着说她还有一个孙子……
爷爷拍着奶奶的后背，安慰道：“有这么好的孙子你应该高兴，哭个啥？”
奶奶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开始在口袋里摸索，居然掏出来一块钱，道：“明天你五婶肯定特地给你做红烧肉，这一块钱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奖励。”
额！这跟记忆中不符啊！自己从小到大应该是没拿过奶奶一分钱！
黄瀚哪里肯要，连忙道：“奶奶，你也不容易，这钱你们留着买几包好烟抽，我回去了。”
看着黄瀚一溜烟跑掉了，奶奶有些发愣，她刚才真是激动坏了，直接掏了一块钱，其实她的口袋里也仅仅有一块几毛几分而已。
她喃喃道：“这孩子真不简单，连这么多钱都舍得不要。”
爷爷道：“哈哈，‘从小一看，到老一半’，黄瀚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他的心大着呢，以后你和五小一家子都会跟着荣耀。”
黄馨不在家，被李梅约去她家一起做作业，黄瀚想起来李梅哥哥已经读高中了，家里肯定有初中的课本。
马上就得考虑给家里安装日光灯，如何解释自己会电工活儿？
唯有用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解释才能够让人信服。
初中物理书上不仅仅有关于电的基础知识，还有柴油机、汽油机的原理课程。
黄瀚以找姐姐回家吃饭的理由来到李梅家。
见到了穿得光鲜的黄瀚，黄馨笑得合不拢嘴，李梅直夸黄瀚帅气，得知黄瀚要借她哥哥的初中课本自学无比惊讶。
没辙，黄瀚只得拿起初中语文书读了一篇“黄生借书说”。
黄瀚读得抑扬顿挫一字不差，差一点让李梅惊掉了下巴。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梅哥哥的初中课本都被黄瀚、黄馨俩人捧回了家。
吃晚饭时，黄道舟喜滋滋宣布一件大事。
明天他们单位发工资，钱一到手他就准备寄九十块去上海，因为黄瀚的姑妈已经垫钱把那台“蝴蝶牌”缝纫机买下了。
家里买缝纫机的时间没有因为黄瀚的魂穿而改变，依旧是因为姑妈发现有人也瞧上了那台缝纫机，回家筹钱去了，如果不买下又不知道需要等多久。
她知道三哥家里靠着三嫂缝缝补补过日子呢，有了缝纫机总会能够多做几件衣服，就能多挣一点点钱。
因此她咬咬牙垫上了八十七块钱，当黄道舟接到信的时候，愁得茶饭不思，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啊？算足了二十块都不足。
又不知道去向谁开口借？即便知道谁家拿得出几十块钱，以黄道舟的脾气也不好意思开口。
人家还十有**不敢借。
为什么？救急不救穷，黄道舟家穷得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猴年马月能够还得上这笔巨款？
第五十九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愁得贫贱夫妻茶饭不思，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是张芳芬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她提议黄道舟在煤球厂“请会”，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请会”是个什么意思呢？相当于是集资筹款。
那是这年头某家要置办家或者给儿女办喜事筹钱的一种办法。
比较简单，某人牵头约几个十几个甚至于更多同事，在当月发工资时拿出五块钱，二十个人就是一百块。
急要钱用的第一个拿这一百块钱，然后谁第二、第三大家商量着办，最后几个拿到钱的往往是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平时为人处世随和的“老好人”。
这种方法其实跟按揭贷款差不离，只不过不存在利息，只有满满的人情味。
黄道舟家的缝纫机就是通过“请会”的办法筹到了钱，为此节衣缩食还钱足两年时间。
现在截然不同，自己家就能够凑足九十块钱，用不着借贷，再也用不着给父母增添烦恼，黄瀚很高兴。
黄瀚魂穿不到一个月“三转一响”家里就已经有了一半，虽然缝纫机是旧的、自行车是公家的，但是无伤大雅，有得用就行。
“三转一响”中其他两件手表、收音机相对于自行车和缝纫机应该是可有可无。
最起码黄瀚根本不愿意听音质差还经常有电流声“滋滋响”的劳什子收音机，也不愿意戴那一种每天都要上发条的机械表。
自行车作为最基础的交通工具，能够提高效率，家里有了缝纫机，张芳芬缝缝补补时就会轻松许多。
记忆中的那台“蝴蝶牌”缝纫机质量很好，张芳芬用了许多年，两千年后还偶尔用几次都没啥毛病。
黄道周从昨天中午就开始去外面的垃圾箱里翻找鸡肠、鸭肠、鸡鸭内脏等等东西，很明显又在准备去捉鳖。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准备得这么早？黄瀚担心黄道周准备的东西臭得过了头没法用，乘着他高兴，好心提醒道：
“爸爸，你昨天为什么开始捡鸡肠？这东西星期四夜里才会用到，干嘛这么着急？现在天气这么热，万一到时候都烂了，没法用啊！”
“我不是准备星期四去，而是星期一下午就走。”
“咦？星期一、星期二煤球厂又不休息，你工作那么积极，如何去得？”
黄道舟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请假了。”
“啊？乖乖隆地冬，韭菜炒大葱！哈哈……妈妈，妈妈，你有没有听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爸爸居然请假去玩物丧志！哈哈……”
黄道舟满脸通红，又有往老羞成怒发展的驱使，怒道：“臭小子，你皮痒了？”
张芳芬一脸惊愕，问道：“道舟，你真准备请假去捉鳖？”
黄道舟苦笑着承认道：“是的，请了两天假？”
“请假两天？不扣工资啊？”
“没关系，没人会扣我的工资。”
“不扣工资也不能这样干，也要注意影响呢！”
在妻儿一再追问下，黄道舟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只好坦白了事情的始末。
星期六上班后黄道舟在煤球厂的保管室里看完了今天的报纸正百无聊赖，祝厂长乐呵呵进了门。
见办公室里没别人，他道：“老黄，你这人很低调啊！别人都吹嘘自家孩子成绩如何如何，就从来没见你说起过。”
黄道舟有些不明白，道：“两个孩子都在读小学，一个三年级、一个五年级，没啥好说的。”
“呵呵，你儿子我见过，太神了，故事讲得跟《岳飞传》差不多，我大姨子家的三小告诉我，你儿子期中考试的成绩全班第一名，全年级第二名。”
原来是这回事，这一刻黄道舟只觉得心情舒畅，满心骄傲，他谦虚道：“没这么好，有十几个人并列第一、第二名呢！”
“你看看你，还这么低调，我家大小如果成绩好成这样，我做梦都得笑醒。”
“他也是偶尔冒一次头，还不知道下一回能不能保持。”
“谦虚、你太谦虚了，那孩子聪明着呢，跟个小大人似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你就等着享福吧！”
“哪里、哪里，都是些小聪明，不值一提。”
“哦！我今天是来道谢的，你昨天送去我家的那盆小龙虾真好吃，害得我都有些喝大了，谢谢你啊！。”
“别客气，只要你喜欢就行，过几天如果弄到我还送些给你下酒。”
黄道舟这人就是这样，虽然一身傲骨，但是人家主动跑来跟他客气，他当然不可能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本来他比较厌恶当官的，这其实是个普遍现象，可以理解为另一种“阶级仇”，也跟仇富心理差不多。
原本见面公事公办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厂长现在主动找来聊聊天，黄道舟也不会傻得连几好句话都不会说。
祝厂长心情不错，道：“呵呵，昨天是我爱人在单位上被几个同事闹着请客，这才临时起意弄几样菜在家里喝几杯。
偏偏我上街买猪头肉时没找着熟人，食品公司门店排了那么长的队，恐怕一个小时也轮不到我，家里几个人在等着呢，我哪里有空慢慢排队？
所以连肉都没有买到，最后家里就是几样蔬菜和花生米、油炸豆瓣，我爱人原本还担心菜少怠慢了同事，谁知你刚刚好送来那么多小龙虾，哈哈……”
“原来这么巧！那几个都是局里财务科的，我也认得，他们的酒量肯定不如你。”
“那是，小张是扶着墙走的，老王还好，就是舌头大了拉着我直喊哥，约我哪一天再吃龙虾时别忘了叫上他。”
黄道舟此时当听众，礼貌性“嗯！嗯！”两声。
“老黄，我是想问问小龙虾哪儿有得卖？上午上班前我就满大街寻摸，愣是没瞧见。”
“这东西没地儿卖，得自己去河沟、水塘里去钓，如果不怕被蛇咬，也可以直接下到沟里抓。”
“啊？这么麻烦啊！唉！可惜、可惜！”
“可惜是什么意思？”
“我见小龙虾这么好吃，想着请局里财务科李科长和办公室刘主任来家里喝一杯，如果没有了小龙虾，弄些猪头肉哪里拿得出手？”
“是这样啊！要不我去乡下想办法弄几斤烧好了送去你家？但是小龙虾不是说有就有得请人现抓，你准备什么时候请客？”
“星期二，那一天有个战友来三水县，正好一起请。”
“那么我有可能要请两天病假，星期二下午我送两把杯烧好的小龙虾去你家够不够？”
“两把杯？太好了，我可以把咱们公司的刘经理也叫上，晚上你一定要留下一起喝一杯。”
“这恐怕不行，我请的是病假，让人家瞧见在你家喝酒多不好？”
“请个假算什么，我们厂哪一天没有人请假？我不说谁知道你是请病假了？又没人满大街嚷嚷。说好了，星期二晚上去我家喝酒，不许再推托家里有客人。”
“好吧！”
“对了，这样才够意思，你多跟上面的人接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嗯！我听你的。”
“好，我走了，等着吧，好处你肯定看得到。”
看着祝厂长离去的背影，黄道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处？自行车已经到手了，我没想再有什么好处啊！”
想想刚才祝厂长夸黄瀚的那些话，黄道舟情不自禁又哼起《在那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