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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5 下面人

    小郑帮张晨介绍了一位海南大学的教授,张晨去海城拜访了这位教授,这位教授,又帮张晨介绍了一位华南农业大学的教授,和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的一名中科院院士,他让张晨和这位院士通了话。

    杰森他们公司,果然如老谭所料,和新加坡国立大学有很多的合作,他帮助介绍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一位教授,张晨和他通了电话,又通过电子邮件,把三亚热带植物园的项目和自己的打算,向他详细说明了。

    这位教授,又介绍了夸祖鲁·纳塔尔大学的一名植物学教授,夸祖鲁·纳塔尔大学是南非著名的大学,其农业和植物学专业在非洲非常有名,这样,张晨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由五名院士和教授组成的专家团队。

    现在正好是假期,专家团队的成员应张晨之邀,很快就抵达了三亚。

    与此同时,雅克和杰森,也带着各自的团队,从加拿大和香港抵达了三亚。

    专家团队在三亚工作了一个星期,先拿出了一份专家意见的大纲,回去后,他们会分头撰写出详细的报告,整份报告,预计会有十万多字,把植物园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特别是需要引进的植物清单。

    很多植物,是需要以世界热带植物园的名义,提前向国家农业部提出申请的,手续如果不完备,海关就不会允许进口。

    专家团队,和雅克和杰森他们一起,开了三次的会议,给整个植物园的规划设计,提出了他们的建议。

    在这之后,雅克还是沿袭他原来的工作方法,带着帐篷就消失了,三亚天气热,睡袋就用不上了,张晨特意让人给他买来一张竹席,筒成一卷,很方便和帐篷一起背在背上,雅克对这个礼物,大为感谢。

    一个星期,雅克都没有再出现,不管是张晨还是老谭和杰森,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失踪,知道他这是去寻找这片土地的灵魂去了,由他。

    雅克的团队,还在继续有条不紊地收集着水文、土壤、地质和气象资料,也好像从来就没有雅克这一个人似的。

    张晨他们现在很忙,忙着要组建一个世界热带植物园的筹备处,需要招一些工程技术人员,人员到位之后,他们在人民路酒店的装修也开始了。

    张晨担心曹敏芳忙不过来,曹敏芳却说可以,虽然她对土建和装修一窍不通,但张晨还是任命她为筹备处的负责人,把人民路酒店的装修工作也交给她,张晨自己,在边上协助她,碰到她不懂的地方,就教她。

    张晨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三亚离杭城这么远,自己的主业在杭城,不可能长期待在三亚,三亚现在有了这么多的项目,如果不是有一个像曹敏芳这样,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来管,张晨还真的会不放心,不懂的东西都可以学,而人品,是学不来的。

    曹敏芳原来也不懂酒店,不懂园艺,她不是照样把他们的一个酒店和苗圃,做得有声有色的,什么事情,关键还在于你用不用心。

    老谭很认同张晨的这个看法,和他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小曹就是你在三亚的将,她做事情,和珍珍很像,有股不服输的劲。

    张晨和老谭,在三亚一直待到了三月中旬,看看这里的事情,大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两个人这才回去杭城,接下来,张晨就需要在杭城和三亚两地跑了。

    ……

    张晨回到了杭城,到了动感地带楼上,徐巧芯在二楼的走廊,看到他就大叫,大帅,你总算回来了,别逃别逃,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向你汇报,徐巧芯叫着就跑下楼来。

    张晨刚走进办公室坐下,徐巧芯就进来了,张晨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徐巧芯嘻嘻笑着:“大帅啊,你不是我们的张大帅?”

    “张大帅在皇姑屯,轰一下就归天了,你这是咒我也要归天?”张晨问。

    “不是不是,我又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鬼,好好好,我还是叫你张总。”徐巧芯赶紧说。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张晨说。

    徐巧芯叽叽呱呱地说起来,说的都是他们外贸公司业务上的事,这个安德森,那个小野,还有那个死彼得啦,张晨听得云里雾里,头都大了,他赶紧制止了徐巧芯。

    “业务上的事情,你不要和我说,你是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你自己要能够决断,明白了吗?”张晨说。

    “哦。”徐巧芯点点头。

    “碰到你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再来和我说,明白了吗?”

    徐巧芯再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巧芯,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这个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你自己觉得做得怎么样?”张晨问。

    徐巧芯皱皱眉头,看着张晨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自己的工作,你也不知道?”张晨问。

    徐巧芯撇了撇嘴说:“马马虎虎吧。”

    “客观评价。”

    徐巧芯嘻嘻笑着:“每年的业务量都在增长,是不是还过得去?”

    张晨哭笑不得,问:“还过得去和马马虎虎有什么区别?”

    “有有,这个比那个好一丢丢。”徐巧芯叫道。

    “巧芯,我再给你一个任务怎么样?”张晨说。

    “什么任务?”徐巧芯问。

    “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你还当着,另外,我任命你当我的总经理助理怎么样?”

    “我?当你的助理?”徐巧芯睁大了眼睛,看着张晨问,张晨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在三亚的投资很大,我需要经常两地跑,你当了我的助理后,我不在杭城的时候,公司里的很多事情,你就可以帮助处理。”张晨和徐巧芯说。

    “为什么不是葛玲?”徐巧芯问,“她比我还先来,而且,她还是你徒弟。”

    “当了我助理,你也是我的徒弟,我给你当师父够不够格?”

    “够够,除了英语你算了吧。”徐巧芯说。

    张晨大笑,说:“你这个中文,还需要加强,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这话,按字面的理解是,我除了英语,其他都不行。”

    徐巧芯不好意思地撮了撮嘴,又“哦”了一声。

    张晨和她说:“葛玲不能分心,我经常不在,葛玲的设计任务就更重了,她还兼管着私人订制这一块,很多的方案,都要她出,再让她做更多的事,她自己就没有设计的时间了,你也知道,整个设计中心,才是我们公司的命根子。”

    “还有那个谁,那个死赵志刚呢?”

    “他更没有时间,厂里几千个人要管,还有这么重的生产任务,他哪里会有时间,再跑到公司里来。”

    “你是看我时间很多?”徐巧芯狐疑地看着张晨,问。

    “我是看你学习能力强,和人打交道的能力也不错,你外贸公司下面,现在有几十家下单给他们的工厂了吧,这么多不同类型和行业的工厂,你都可以搞定,自己本身的业务也还做得很不错,还有时间嬉皮笑脸的,说明你的潜力还没有完全发挥,还可以再给你压任务。”

    “张总,你这是要榨干我啊?”徐巧芯问。

    张晨说对,有这个意思,谁让你是徐巧芯,说,我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干还是不干?

    “干!”徐巧芯说。

    “好,那我等下就把任命书发出去,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总经理助理了。”

    “可是张总,我又没干过这个什么助理,我应该怎么做啊?”

    “从隔壁财务部开始,第一步,先学会看报表。”

    张晨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叫赵晶晶过来,赵晶晶过来之后,张晨和她说,从今天开始,徐巧芯就是我的总经理助理,你先教她基本的财务知识,让她把报表搞搞懂。

    赵晶晶说好,她看了看徐巧芯,和她说,走吧。

    “好好好。”徐巧芯和赵晶晶说,“你要包教包会的啊,不能保留,我请你吃好吃的。”

    赵晶晶笑道:“那要看心情,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多教你一点。”

    两个人说笑着正准备出去,张晨把她们叫住,和她们说,有一件事情,你们两个一起去办,那就是,去工商局了解一下,我们下面这么多的公司,可不可成立一个半亩田集团,如果可以,具体需要怎么办理,你们就按要求办理。

    徐巧芯和赵晶晶都说好。

    徐巧芯问赵晶晶:“我们是先去工商局,还是你先教我看报表?”

    赵晶晶看看手表说:“十点钟了,我们先去工商局,然后你请我吃中饭吧,省工商局隔壁就有一家大娘水饺。”

    “我去!你这就开始敲竹杠了?”徐巧芯叫道。

    赵晶晶大笑,她问:“那你说请我吃好吃的是假的?”

    “好好,走,那中午就大娘水饺。”

    张晨看着她们两个出去,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去了设计中心,让葛玲过来一下,任命徐巧芯为总经理助理,其他人,不管是赵志刚还是二货、海根,慧娟和赵欣,他们都有自己的一摊,相对比较独立,有没有这个总经理助理,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

    只有葛玲,也是在这个楼上,张晨担心葛玲因此会有想法,所以他需要和葛玲沟通,把自己之所以不能任命她当总经理助理的顾虑告诉她,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不说清楚,搞不好心里就会有疙瘩。

    对于葛玲和赵志刚,张晨心里,其实已经有安排,一旦集团公司注册成立,张晨准备任命葛玲为集团副总经理兼设计总监,赵志刚为集团副总经理兼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另外,海根也会是集团副总经理,兼动感地带体育休闲用品市场的总经理,这是他下面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三块,更是他们整个企业的主要利润来源。

1356 远和近

    张晨在三亚的时候,打电话给贺红梅,邀请她再去三亚,贺红梅都推说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再去。

    张晨昨天回到杭城,贺红梅今天就来了,张晨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用贺红梅自己的话说,从北京到杭城,是回,而去三亚,大概还是去,贺红梅喜欢回的感觉,不喜欢去的感觉,女人在这种小地方,总是那么敏感。

    特别是对贺红梅这样一个,那么注重细节的人。

    张晨去机场接贺红梅,贺红梅从出口出来,乍一看到,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忸怩,好像他们才刚认识不久似的。

    但等到张晨抱住了她,贺红梅也用手环着他的腰,两个人又都有一种心疼和不舍。

    贺红梅的脸贴着张晨的肩膀,久久不肯离开,惹得边上人都看着他们,她还在张晨的肩膀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这一口,有思念、有埋怨、有委屈,还有那种,想马上身体与身体融在一起的渴切。

    隔着衣服,张晨都能感觉到贺红梅身体的温度和她的心跳。

    “走了?”张晨悄声问。

    “嗯嗯。”贴在张晨肩膀上的脑袋,不停地点着。

    两个人手挽着手朝外面的停车场走。

    上了车,张晨并没有马上启动车子,两个人谁都没有吱声,不约而同地就朝中间欠过身子,拥抱在一起亲吻着。

    等到张晨开着车出了停车场,行驶在机场高速的时候,贺红梅才问:“三亚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张晨说。

    “那你是不是马上要去三亚了?”贺红梅问。

    张晨说对:“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就要过去,两个项目同时开工,曹敏芳的压力有点大,毕竟以前没做过这行。”

    “你以前做过植物园?”贺红梅问。

    “我做过装修,做过景观工程。”张晨说。

    贺红梅不响。

    过了一会,张晨问:“你呢,一切都好?”

    “嗯,都好。”贺红梅说。

    张晨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出去,握住了贺红梅的手,贺红梅的手温驯地躺在他的手里,一根手指,还在他掌心来回挠着,有点痒。

    两个人到了“锦绣家园”,下了车,张晨打开尾箱,准备把里面贺红梅的行李箱拿出来,贺红梅按住他的手,说不要。

    张晨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手放开了。

    两个人上楼,进了门,贺红梅就叫道,我去看小昭。

    她走进了小芳的房间,把门给带上了。

    张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过了十几分钟,贺红梅红着眼睛走出来,和张晨说,走吧。

    张晨愣了一下,问:“去哪里?”

    “酒店。”贺红梅说,“我想,我还是去住酒店。”

    张晨想问什么,又没有问,他站了起来,两个人下楼,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们还是去了国际大厦,总台都已经是老熟人,看到他们来了,就拿了钥匙牌给他们,和他们说,1806。

    贺红梅问,身份证不需要了?

    接待小姐轻轻地笑着,我背都会背了。

    说完,她就帮贺红梅填写起住宿单。

    贺红梅举了举手里的钥匙牌,笑道:“谢谢啊!”

    接待小姐拿起了手上的笔,摇了摇,示意不用谢。

    两个人进了电梯,一边一个靠厢壁站着,看着对方,都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对方想说什么。

    张晨看着贺红梅问:“这就是你说的,不能走的太近?”

    贺红梅把目光避了开去,她说:“我想试试。”

    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但外面没有人,大概是谁想下楼,按了下行键的同时,把上行键也按了。

    “手痒。”贺红梅轻声骂了一句。

    电梯继续上行,张晨苦笑了一下,他说:“四个老人,大概要急死了。”

    “不要告诉他们我来了。”贺红梅说,“叔叔阿姨要是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张晨说好。

    贺红梅抬起头来,看着张晨问:“你知道我前面,和小昭说了什么吗?”

    张晨摇了摇头。

    “我和她说,我很想成为她,我也努力了,但就是办不到,我和小昭说,我累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贺红梅的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张晨伸出手去,贺红梅牵住了他的手。

    十八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两个人站在那里,都没有动,直到电梯门又要合拢的时候,张晨伸出了一只脚,挡了一下,电梯门重新打开,张晨拉起了贺红梅的行李箱,和她说,走吧。

    两个人进了房间,门刚刚在身后合拢,贺红梅就从后面抱住了张晨,张晨转身也抱住了她,张晨的嘴去找贺红梅的嘴,贺红梅避了开去,她说:

    “答应我,今天没有张晨,也没有贺红梅,我们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好吗?”

    张晨说好,他的嘴被贺红梅的嘴堵住了。

    他们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两个人都很饿了,但感觉又好像舍不得离开这个房间,贺红梅说,让下面送餐,我们在房间里吃。

    张晨说好。

    贺红梅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点餐牌和电话,开始点餐,张晨抱住了她,在她身上亲吻着,贺红梅扭动着身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放下点餐牌,用手捂住话筒,轻声和张晨说:

    “别捣乱,痒。”

    张晨和张晨的嘴都没有理睬她,贺红梅只能继续扭着身子,忍住笑,把餐点完,但到最后,还是有笑声漏出去了。

    她把电话一扔,叫道,好啊,我来了,谁怕谁?!

    贺红梅翻身下床,走到柜子前,拿出里面的睡袍,套在身上,又拿出另外一件睡袍,走过来和张晨说,快点起床,送餐的就快到了。

    她把床边地毯上,自己和张晨的衣服,还有废纸都捡了起来,把衣服放进了柜子,废纸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里,走回来,看到张晨还坐在床上,叫道,快点起来。

    张晨笑道:“等按门铃我再起来就可以。”

    “不行不行,我要整理一下。”

    贺红梅说着就来拉张晨,张晨无奈,只能起来,套上了睡袍,走去沙发那里坐下抽烟。

    贺红梅把床上的枕头摆整齐,把床单和被子也都敨平整了,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张晨看着她做着这一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在家里自由自在的,何苦到这酒店,还要被人监视。”

    “你不懂。”贺红梅头也不回地说。

    张晨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帘朝下面看,站在国际大厦这个房间的这个窗户,可以看到下面不远处的半亩田专卖店,他看到专卖店的霓虹灯闪烁,门口的那片空地,被灯光照的如同白昼,专卖店的大门,人进进出出的。

    边上王敏生他们的奶茶店,照例还是排着长队,张晨都觉得,很多人到这里,不是来买奶茶的,就是为了来排队,他们喜欢的就是这种排队买奶茶的仪式感。

    要是一个排队的人都没有,他们可能也就不来了。

    专卖店门口花坛里,和树上的那些满天星没有了,这是在一次延安路的统一整治行动后消失的,只要是统一行动或集中管理,那就不管你的东西有多好看,有多受大家的欢迎,有多不影响市容,那也是必须统一消失的。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熟悉的地方,从高处看,换一个角度看的时候,其实是有点陌生的,就像今天的贺红梅,张晨其实是有点陌生的,但正因为陌生,又好像多了新鲜感,好像需要得才更纯粹,几乎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拼命地吮吸着对方给予的温柔。

    张晨真的有了如胶似漆的感觉,这个词,到底是有多美妙啊?

    好像他们今天才初次相会,他们的蜜月才刚刚开始。

    贺红梅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了他,脸在他的后背蹭着,问:“你在想什么?”

    张晨正要回答,门铃响了,贺红梅触电一般地弹了开去,叫道:“饭来了。”

    赤着脚,踩着地毯,就朝门口跑去。

    张晨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的门打开,听到服务员和贺红梅说“您好,你们的餐点”,听到餐车在地毯上滚动的嗤嗤的声响,听到盘子和盘子轻轻撞击的声音,听到服务员把菜一样样地摆到写字台上。

    张晨听到服务员说“祝你们用餐愉快”,餐车继续嗤嗤地响,接着出去,接着门关上了。

    张晨这才转过了身。

    吃完了饭,他们把餐具放到了门口的走廊上,关上门,两个人又拥抱到了一起,张晨说,吃饱了,可以运动消化了,贺红梅嘻嘻笑着,好吧好吧。

    到了十一点多钟,两个人都饿了,贺红梅说,不想去有熟人的地方,这就把土香园和龙翔桥的二盅排挡排除在外面了,土香园不用说,二盅排挡老板就是熟人。

    “我看到新塘路,新开了一家澳门豆捞,要么我们去吃澳门豆捞?”张晨说,贺红梅说好。

    两个人在澳门豆捞,吃到了一点多钟,回到酒店,一起洗了澡,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又拥抱到了一起,贺红梅笑道,不会吧,你今天?

    不过笑声却是欢愉的。

    结束之后,贺红梅和张晨说:“你好回去了。”

    “你说什么?”张晨愣了一下,问。

    贺红梅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说,你好回去了。”

    认真得不容反驳。

    张晨驾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回想着今天的点点滴滴,他想到自己今天想到过如胶似漆的这个词,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觉得他们今天的身体很近,近到了难分难舍,某一个地方,却好像已经远了。

    贺红梅在拒绝着小芳说的家的感觉。

    贺红梅说,我们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好吗?

    贺红梅说,我想试试。

1357 那就这样吧

    贺红梅在杭城待了三天,几乎连酒店的大门都没有再出过,这一次她没有去看张晨和小昭的爸妈,也没有去动感地带楼上,葛玲他们设计中心看看。

    几乎都没有人知道贺红梅已经到杭城了,张晨每天下午四点多钟就离开公司,去国际大厦,刘立杆每天下班,都没有看到他,奇怪了,那天上午逮到了他问,你是不是在和谁幽会,这么神神秘秘,鬼影子都看不到?

    “会个鬼!”张晨骂道,“你以为我是你?”

    “就怕你不是我,碰到**事,不会排解。”刘立杆笑道。

    “滚滚,滚,去上你的班去。”张晨把刘立杆往外面赶。

    每天,张晨到了国际大厦,贺红梅都是睡眼惺忪的,她撒娇道,师父啊,没想到你老同志这么厉害,害我每天都要补觉。

    张晨大笑。

    贺红梅整天萎靡不振的,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想到了才打电话叫,叫也只是叫一碗面条,胡乱应付,只有张晨来了,她才振作起来。

    她走到门后,伸手把房门一开,张晨还没有进门,她就已经溜进边上的洗手间,把门关上,还反锁了,隔着门板,张晨问她在干什么。

    “洗脸,刷牙,化妆。”贺红梅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

    过了一会出来,果然已经是容光焕发。

    张晨看着她,有些邪恶地笑道,化什么妆,反正过一会就头发凌乱了。

    “去!”贺红梅骂道,“那我也不能让你看到,我是一个邋遢鬼。”

    他们要么在国际大厦的餐厅吃晚饭,要么就在房间里点餐,到了凌晨两三点钟,贺红梅总是要叫张晨回去,只有最后的那一个晚上,贺红梅和张晨说,你可以睡在这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张晨问。

    “明天我自己去机场,你不要送我。”贺红梅说,“我们就在酒店里告别。”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你让我自己去机场。”贺红梅叹了口气,“你送我到机场,我怕我会很难过,每次你送我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到了飞机上还是,我不想这样。”

    张晨看着她,心里在想,到机场分别会难过,在酒店就不会?这地点变了,人就变了,离别的事实就变了?张晨实在是不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主意,他说,这不就是折腾和作吗?

    “不是的,师父,你不懂。”贺红梅说,“要是每次都这么难过,我怕我有一天,会不敢再来杭城了。”

    “那你告诉我,这次距离也有了,家里也不住了,你的感觉好点了吗?”张晨问。

    “不知道。”贺红梅老老实实地说,“但这样保持距离,让我觉得,我没有要嫁给你的压力了,没有压力,我们就可以好好地享受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我每天都在等着你来,但这个等,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张晨问。

    “很复杂。”贺红梅想了一下,缓慢地说:“不知道你理不理解,原来我等你,需要让自己先进入一个角色,以那个角色在等你,现在,就是一个女人在等一个她需要的男人。”

    “男人有的是,那这个男人,也可以是其他的男人?”张晨问。

    “不行的,生理上会排斥,不是和你说了,你这个害人精,害得我现在和别人手碰一下,都会起鸡皮疙瘩。”贺红梅说。

    张晨笑道:“有人和你手牵手了?”

    “说什么呢,你?!”贺红梅愠怒道,“不是和你说了,生理上会排斥的,但总是有那么些好色之徒,借工作谈事情的时候,喜欢动手动脚的,我长得也还可以,对吧?总是会有那么些人,毛手毛脚,那个时候,我就想一个耳光扇过去。”

    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在讨论着类似的问题,但却让张晨有一种溃败的感觉,他感觉沟通并没有有利于他们双方的进一步了解,和问题的解决,反倒竖起了越来越多的障碍,越来越让他不明白,越来越让人黯然。

    张晨很想像老谭说的那样去体谅贺红梅,但问题是,他连贺红梅到底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贺红梅自己也说不清楚,体谅就无从谈起了,他也想站在贺红梅的角度来想问题,问题是那个角度,就是没有角度,让张晨感到茫然。

    贺红梅说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时间,但如果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这样莫名其妙地互相折磨,又怎么能够享受?

    老谭说的有一点,张晨倒是深有感触,那就是贺红梅确实比小昭有个性,这从她最早走进张晨他们四季青的摊位时,从他们第一次开着她的夏利去张家港,开着车就要起飞时,就已经显露出来。

    不知道贺红梅是不是因为长期一个人生活的原因,她整个人,好像包裹着一层壳,把真实的她,和外界隔离着。

    他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想和小昭那样,也学着像小昭那样,把自己的个性隐藏起来,来迁就和顺从张晨,她很乐意也想成为第二个小昭,但这种迁就,给她带来的压力和委屈,让她终于不堪重负地累了。

    她累了,其实让张晨也感觉到了紧张,也有些累了,他不想把贺红梅拿来和小昭比,但却越来越下意识地就会把她和小昭比,他感觉自己和小昭在一起时的那种轻松,那种可以摊手摊脚毫不防备的感觉没有了。

    他和小昭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去想小昭在想什么,会怎么想,很多的话,不用说好像就知道了,两个人对对方来说,都是透明的,是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的。

    和贺红梅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另外的一种体验,张晨要去猜测她怎么想,高兴不高兴,贺红梅也要偷偷地打量着他,他们看着对方,已经是磨砂的,后面影影幢幢,但就是看不真切。

    张晨没有回家,第二天起来,已经快中午了,两个人去餐厅吃了饭,就在房间里拥抱告别。

    贺红梅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张晨开着车,去了动感地带,他刚走进办公室,徐巧芯就进来了,和他说,申报成立集团公司的资料,已经全部补齐报上去了,一个星期之后,集团公司的营业执照就可以下来。

    张晨说好,你们辛苦了。

    “对了,李薇她们那里怎么样?”张晨问徐巧芯。

    “不错,每天都在增长,现在一天,可以卖一百多件衣服了。”

    “是嘛,那增长的速度,还真快。”

    “对对,这电子商务,张总你说的没错,以后还就是一个趋势。”徐巧芯说,张晨没问,她又加了一句:“那个龚雪,在继续买,她还是没有理睬我们,但是,她每次收到货,都第一时间点了好评。”

    “还有这种事?”张晨也奇怪了,一个连一句话都懒得回你的人,居然会有心情和时间,不停地点好评?

    这一下,张晨也认为,这人应该是一个老熟人,和他们有这样那样的关联。

    但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人会是谁。

    徐巧芯走了出去,张晨好奇地点开掏宝网,看了一下,这个龚雪,果然还真是每一单都手工点了好评,张晨笑着摇了摇头。

    张晨的手机响了,是贺红梅,他赶紧按了接听键。

    “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一个混蛋。”电话一通,贺红梅在电话里就骂道,张晨脑袋嗡的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翻脸了?

    贺红梅接着呜呜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在这里啊,怎么让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张晨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翻脸,他赶紧问:“怎么了,红梅,你怎么了,碰到什么事情了?”

    贺红梅继续哭着:“我就是想你了,你知道吗,我走到安检口,突然就觉得好孤独,你怎么可以不在啊,我就是想你了。”

    “好好,我马上来,你就在安检口等我。”

    张晨说着就站起来,跑下楼去,启动了车就往机场开,到了机场,张晨急匆匆地跑到出发大厅,跑到了安检口,四下看着,却没有看到贺红梅的身影,张晨拿起手机,拨打了贺红梅的电话,电话通了,贺红梅听上去情绪也已经恢复正常。

    张晨和她说,自己现在就在安检口,问她在哪里,贺红梅说,我已经过了安检了,师父,对不起,害你跑了一趟,你回去吧。

    ……

    第二次再来,贺红梅连告诉都没有告诉张晨,她到了杭城,在国际大厦开好房间,这才给张晨打电话说,我到了。

    张晨的妈妈问张晨,怎么红梅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你们吵架了?

    张晨说没有,刚过完年,大家工作都很忙,谁有那么多的时间跑来跑去。

    张晨妈妈将信将疑,没有再说什么。

    再看到贺红梅的时候,张晨把这事和贺红梅说了,贺红梅说,明天你上班的时候,我去看他们,也去看看小昭,晚上一起吃晚饭。

    张晨说好。

    “对了,我会和他们说,我是明天才到的,你记住了,不要穿帮了。”

    张晨说,我又不傻。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原来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会说起结婚的事,现在更是绝口不提,张晨渐渐明白了,原来那越离越远的,是他们的婚姻。

    贺红梅说,没有要嫁给你的压力,我们就可以好好地享受在一起的时间。

    张晨不知道贺红梅现在是不是好好享受了,也不知道,婚姻到底有多可怕,让贺红梅不敢去触动它,但看上去,她好像是很高兴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

    那就这样吧。

1358 春天里

    从三亚回到杭城,西湖边和米市河畔的柳树已经开始吐芽,动感地带楼上和刘立杆他们求是书院,院子里的桃花也已经开了,但刘立杆和谭淑珍感觉到,雪还在下。

    特别是从三亚那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回来,这种感觉,就更明显,让他们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放远望,眼茫茫,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一个春天的寒冷,会预示着整年的低温吗?

    过完春节不久,在央媒一系列措词严厉的评论员文章,和央行去年十月的加息预警之后,另外一只靴子终于落下,密集的宏观调控政策陆续出台,而且是直接冲着房地产领域而来。

    三月二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切实稳定住房价格的通知》,通知的要求也正好是八条,这就是比俗称的“杭八条”,级别更高的“国八条”。

    三月十七日,中国人民银行调整商业银行住房信贷政策,宣布取消住房贷款优惠利率。

    到了四月,国务院又出台《加强房地产市场引导和调控的八条措施》,俗称新“国八条”。

    五月十一日,国务院转发了建设部等七部委的《关于做好稳定住房价格工作的意见》,此即大名鼎鼎的“25号文”,“25号文”的发布,宣告国家层面控制房价行动正式开始。

    这番密集的宏观调控政策之严厉,前所未有,因为文件中涉及到“地方政府首长问责制”,第一次把房价和地方政府首长的位子挂在了一起,各地地方政府也闻风而动,纷纷推出各地自己的调控房价的措施和行动,各地的房价应声而落。

    杭城市政府,为了配合中央的宏观调控政策,拿广受广大市民诟病,被戏称为“涨价会”的房交会开刀,破天荒地,宣布取消了今年五月的房交会。

    整个中国楼市,在零四年年初被踩刹车,到了九月又开始狂飙突进,好日子不长,这头有些脱缰的野马终于被套上马辔,开始减速。

    五月之后的六、七月份,杭城楼市月成交量跌破千套,不及平常的一半,那些原先认为傻子都会卖的杭城的房子,不再是香饽饽,各家房地产公司,必须绞尽脑汁,使出浑身的解数想办法营销,才能让自己的房子,在杭城透明售房网上,一套套的由绿色变成黄色。

    在杭城,一房难求的日子已经过去。

    对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来说,好在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在三亚的时候,韩先生又和他们说了很多,打了预防针,他同意刘立杆的说法,这一轮的宏观调控是以结果论的,只要房价没有达到中央满意,百姓高兴的地步,宏观调控就不会结束。

    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已经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但伫立在风中,那凛冽、侵骨的寒冷,还是让他们感到站立不稳。

    这还没完,更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三月三日,素有“中国房地产企业的领跑者”之称的万科集团与杭城的南都集团正式签署协议,万科集团以总计18.5785亿元人民币,受让南都集团旗下的上海南都、苏州南都和浙江南都,分别70%、70%和20%的权益,创下了国内房地产企业最大宗并购案例。

    南都集团从规模上来说,在当时的杭城乃至浙江,排名第二,刘立杆他们“天空之城”隔壁的良渚地块,就是由南都在开发。

    南都和万科,这次并购案谈判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等到三月三日这天,许文辉的小师妹,应邀去参加南都和万科的联合新闻发布会,在会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小师妹凭着职业的敏感,知道这是震撼弹,她马上把手机打开,拨通了许文辉,让许文辉听发布会的现场实况,许文辉一听就知道事大,赶紧打电话告诉了刘立杆。

    在新闻见报之前,刘立杆和谭淑珍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个人当时就觉得目瞪口呆。

    万科原来已经涉足杭城的房地产,但几年下来,他们也就是在钱江新城有两个项目,一个正在开发,一个还是荒地,看起来不成气候,杭城的房地产界,都还以为,是外地房地产企业在杭城水土不服那个铁律,阻止了万科的进一步深入。

    没想到人家是在悄悄布局,还真的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刘立杆和谭淑珍一直以为对他们不会构成竞争威胁的万科,再看到他们,人家刺刀都已经上好,肉搏的架势也已经摆开,避无可避,接下来只能面对面交锋。

    到了第二年的八月,万科全面控股南都,浙江房地产界的“老二”南都,开始淡出房地产的江湖,而万科在杭城,也终于开始展露他的实力和野心,这是后话。

    李勇当然知道其中的关节,他在王石来杭城的时候,特意请了王石和刘立杆一起吃饭,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以后要良性竞争,不要打群架,更不要打乱架,你们两个神仙打架,下面的小鬼就遭殃了,整个杭城的房地产界,会被搅成一潭浑水。

    王石和刘立杆,颔首应允,握手言欢,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哪怕是再冷的冬天,也会有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也会有和煦的微风让人心旷神怡,杭城的房地产市场虽然趋冷,连房交会都取消了,但也还是有好消息传来。

    在前一年的年底,姗姗来迟的杭城地铁终于破土动工,开启了杭城房地产的地铁时代之后,四月三十日,全国首个国家湿地公园——西溪国家湿地公园开园,杭城楼市的西溪时代开始启幕。

    刘立杆他们不仅在此之前,已经在西溪拿了两块地,让他们在西溪站稳了脚跟。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西溪国家湿地公园,正处在杭城主城区和他们的“天空之城”中间,西溪的开发,将把他们的“天空之城”和主城区串联起来,照这个趋势看起来,让他们头疼的“天空之城”的解套,也指日可待了。

    “不要急,不要急,我们还需要再等等。”刘立杆和谭淑珍、老谭说。

    “等什么?”谭淑珍问。

    “等西溪炒热了,我们再去继续动‘天空之城’的脑筋,现在,我们的精力,还是要花在‘龙之家族’。”刘立杆说。

    谭淑珍笑道:“我就是想动,那也要有钱动啊,钱呢?”

    “所以让你不要着急。”刘立杆说,“等‘龙之家族’出手,钱就有了。”

    “这‘龙之家族’,现在还默默无名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老谭问。

    “现在越没有名气越好,到时才能有轰动效应,这个项目,和其他项目不一样,是顶级装修的楼盘,吸引人的,不仅是房子本身,还有里面的小区景观和室内装修,加英式物业管理。

    “所以在销售上,这个项目和其他的项目就不一样,我们要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到位后,都可以全部摆在购房者的面前,让他们自己都看得出来这个楼盘和其他楼盘的差距时,我们再来揭开它的面纱,争取一炮打响。”

    谭淑珍说好吧,那你这一炮,准备什么时候放?

    “明年上半年吧。”刘立杆说,“慢工出细活。”

    “这个,也不慢了吧。”老谭说。

    “和我们其他的项目比,还是慢了。”

    刘立杆正说着,谭淑珍的电话响了,她接了起来,不停地说,真的?还有这事?你们真的就这样处理了?厉害,看样子你们这次,还动真的了,哈哈,佩服,我佩服你们好了吗?好好,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

    谭淑珍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刘立杆和老谭,俩个人也一直盯着她看,显然对她的这个电话很感兴趣。

    放下电话,谭淑珍和刘立杆、老谭说,房管局的,他们出重手了,对金达房地产公司,进行封盘处理,金达房地产公司名下的所有项目,被责令暂停销售。

    刘立杆吃了一惊,封盘处理,这可是先前从来没有过的行为,以前房管局检查发现,要是有哪家房地产公司有违规行为,最多也就是下发整改通知书,责令整改,最后罚点款了事,封盘处理,还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那是会要了这家公司的命的。

    一家房地产公司,你责令他房子不能销售了,等于一刀就断了他的金流,每天只有出去的钱,没有进来的钱,这还能撑多少时间?

    最可怕的是,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不管是建筑公司也好,供应商也好,银行和民间的金主也好,会纷至沓来,大家都想保证他们的利益,而他们的利益,全被房管局封盘在那里,你有什么办法解套。

    而且,既然已经做了封盘处理,接下来就是解封,那罚款也不会是一笔小数字,你要先交纳了罚款,才会给你解封,这笔钱,对已经捉襟见肘的企业来说,也不是一件易事。

    “因为什么?”刘立杆问。

    “他们的金狮苑项目,从四月开盘销售后,在杭城透明售房网上存在严重的多套连续预订行为,被认定这是公司内部的违规操作,企业诚信档案有污点,红灯亮起。”

    刘立杆明白了,他说,这就是一个连环打,房价调控不力,中央要打地方政府的屁股,地方政府在打职能部门的屁股,职能部门,在打企业的屁股。

    “不过,这么傻这么不守规矩的公司,也活该被打,这是顶风作案。”刘立杆说,“治乱世用重典,房管局的这个决定,我支持,不然整个生态系统,都会被这些害群之马搞乱的。”

1359 进退之间

    集团公司成立了,张晨任命赵志刚为集团公司副总裁,兼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和浙江昭美婚纱有限公司总经理,海根为集团副总裁兼浙江动感地带体育休闲用品市场总经理,葛玲为集团副总裁兼设计总监、私人订制事业部总经理。

    这个私人订制事业部的名称,还是葛玲取的,听上去有些新奇,可以唬人,不过私人订制的那些客户,不就喜欢这一套吗?

    曹敏芳为集团公司副总裁,负责三亚的所有业务。

    徐巧芯为集团公司总裁助理,兼浙江半亩田外贸公司总经理。

    赵晶晶为集团公司财务总监。

    张晨还在集团公司下面,成立了一个销售公司,他把小莉从北京调了回来,担任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让一个北京女孩谢雨欣担任。

    销售公司负责除外贸公司和私人订制外所有的国内销售业务,把他们的加盟店、商场专柜、自己的专卖店和李薇他们的电子商务部,都纳入了销售公司管理。

    几乎是前后脚,刘立杆他们的锦绣集团也成立了,刘立杆是当然的董事长,谭淑珍为集团公司总裁,老谭为副总裁,比较起来,刘立杆他们集团公司的业务,比张晨单纯多了,就是房地产一项。

    集团公司成立之后,张晨把自己公司所有的业务梳理了一遍,他们是靠做服装起家的,现在,最让他担忧的,反倒是服装这一块,除了电子商务部和私人订制增长的速度很快以外,其他不管是代理商、专卖店还是商场专柜,销售几乎是全面积下滑。

    而私人订制,现在他们自己公司的产品,已经不是主力,在其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小。

    张晨给私人订制下的定义是,我们是在出售自己的审美和对服饰的专业敏感,而不是产品,葛玲说的更直接,她说,我们就是个高级搬运工,把世界各地的东西,搬到了杭城。

    他们的买手助理,现在也增加了好几个,增加的都是在法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和美国的留学生,帮他们和当地的奢侈品公司联系,传回来各种最新的产品信息。

    小莉干了一个多星期的销售公司总经理后,她来找张晨,和他说,我在四季青摊位卖过衣服,在专卖店卖过衣服,在商场也卖过衣服,但是我觉得,还是在网上卖衣服最痛快,对我们来说,利润也最高,我觉得电子商务部还要扩大,要招人。

    张晨说好,你安排就是。

    “但是有一个问题,张总。”小莉说。

    “什么问题?”

    “已经有专卖店和我抱怨,说她的客户,跑到网上去买衣服了,同样的衣服,她卖八折算是给客户很大的面子了,到了网上,直接就是八折,这样让他们怎么卖?”小莉说。

    张晨觉得,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他问小莉,我们网上可以不打折吗?

    “不可能,大家都在打折,我们不打,人家看一眼就走了,连你的店铺都不会进来,网上人很多,但网上又是最留不住人的地方。”小莉说,“其实还不是打折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张晨问。

    “现在只是一个客户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在网上卖得越多,碰到这个问题的专卖店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大家都有意见怎么办?这看上去,就像是我们自己公司,在挖自己代理商的墙脚。”

    “实际就是。”张晨说。

    “对,对我们来说,在网上卖一件,等于是卖给代理商两件多,还没有换货率,我们当然是划算了,但对代理商确实不公平,而且,我还担心,以后商场的经理,会不会对我们也有意见?

    “北京的专卖店撤掉以后,商场的生意明显比原来好,会不会以后网上的生意好起来了,去商场买衣服的就少了,以后上网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网上买衣服会是一个趋势,到那个时候,这个冲击肯定是存在的。”

    小莉说着,张晨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现在就必须想出应对的办法,不能等到事情集中爆发时再来处理,那会手忙脚乱的。

    而现在,对他们来说,有点骑虎难下,电子商务,是他们都看好的未来,让他们放弃是不可能的,而代理商,也是他们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财富,这个销售网络如果放弃,那么他们内销的市场,百分之九十以上就会失去。

    “电子商务这块,你觉得还可以增长吗?”张晨问。

    “只要人增加了,肯定就能增长。”小莉说。

    “为什么?”张晨问,“不是已经有四个人了吗?”

    “有四个人,但还是不够,这不才需要增加吗,现在是每天来询价的人很多,李薇她们,我看了一下,基本只是在对付那些有明确购买意向的客户,其他的人,回个招呼就不理了,张总你也是卖过服装的,服装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多磨两下,就可以做下来的。”

    张晨点了点头,小莉接着说:“我发现我们还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事?”

    “多开店。”

    “多开店?什么意思。”张晨问。

    小莉笑道:“在网上多开店啊,这网上开店,我们怕什么,又不要成本的,多开个十家二十家,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开那么多干嘛?有意义吗?”

    “当然有了,一个店只有一个旺旺,很多时候,会忙不过来,还有,最主要的,我们每个店的商品排列可以不同,这样就会有不同的关键词,我再去向郑慧红请教一下,看看客人都是怎么搜索服装的,我们根据他们的搜索习惯来设置关键词。

    “这样,我们就可以保证让每个人,只要上了掏宝网,搜索什么服装都会搜到我们。”

    张晨也笑道:“不错啊,小莉,这还真是一个思路,没想到你接触这个才这么短时间,就摸到窍门了。”

    “不就是卖衣服嘛,会有多大学问,多琢磨一下,就能找到办法了,我那天还和郑慧红说,能不能搞一个试衣间,结果她说做不到,网速达不到。”小莉遗憾地说。

    “试衣间,什么意思?”张晨问。

    “我们不是有试衣模特吗,我本来是想,比如客人看中哪件衣服,我们就让试衣模特穿给她看,我们在四季青卖衣服的时候,那新款,还不都是穿在我和小昭小娟身上的,而且穿在身上的款式,往往拿货的人最多,特别是小昭身上的,你忘记了?”

    “当然没忘,你这个主意也不错,郑慧红为什么说做不到?”张晨问。

    “郑慧红说,他们倒是可以做这样一个试衣间,但这个只能用视频,不能用图片,网速达不到的话,会卡死你。”小莉说。

    张晨明白了,确实,自己和贺红梅视频的时候,那图像就经常会卡在那里不动。

    “张总,回到前面那个问题,代理商和我们的矛盾怎么办?”小莉问,“这个马上要想出办法,李薇她们这里人增加之后,销售肯定会扩大,那样有意见的就会更多。”

    “现在网上买我们衣服的,都是哪里的人?”张晨问。

    “全国各地都有,最多的是上海、北京和深圳的,接下去是杭城本地的。”

    “杭城本地,也在网上买我们衣服?”张晨奇怪了,问:“她们不去专卖店?”

    “对啊,在家里就可以买,价格差不多,谁愿意跑出去,而且,只要我们答应她们,要是不满意可以去专卖店换,一句话就搞定了,很好说。”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他问:“那是不是说,我们自己直接发展的代理商这块,影响最大?”

    “对,北京、上海,深圳我们本来就没有专卖店,这个影响不大,杭城也无所谓,接下去买的多的,就是南京、合肥,还有主要的,是省内的这些县。”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张晨问。

    “我就是想不好啊,才来问你。”小莉说。

    “我有一个办法,你看看可不可行。”张晨说,“你现在的身份换一下,不是小莉,而是代理商,我来把我们的政策改变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接受。”

    “好。”

    “我把加盟费退给你,然后,把换货比例降下来,调整到百分之十,你愿不愿意干?”

    “退加盟费,那怎么行?!”小莉吃了一惊,大叫道:“都是好不容易才收上来的。”

    叫完才想到,张晨让她现在扮演的是代理商,她吐了吐舌头。

    张晨说:“这就涉及到一个根本问题了,我们发展代理商,究竟是为了收加盟费,还是为了扩大销售,小莉,你有没有觉得,这加盟费虽然收的时候收起来很爽,但和那个换货率的痛苦比,就没有那么爽了,要知道,我们发展代理商,是为了多卖衣服,不是为收加盟费。

    “退加盟费,看起来好像是我们退了一步,其实我们是进了一大步,如果我不收加盟费,把换货率降下来,是不是很合理,你要是代理商,你接不接受?”

    小莉点点头。

    “这样,我们最头疼的库存就可以降下来了,代理商,你按我的要求做,我这里保证帮你控货,保证在你那个地方,你还是半亩田的独家销售。

    “但反过来,我公司自己在网上卖,你是不是也不好意思有意见了,我退了你加盟费,我对你的很多义务也没有了,我网上卖八折,你代理商完全可以卖七折,没有加盟费,你的成本不是也下来了吗?”

    “可以。”小莉举起了手,“如果这样,我同意,我保证不会有意见。”

    “那好,那就从我们自己直接发展的代理商先做,从华东地区开始,把加盟费都退给他们,把换货率降下来,总代理那里会有些难办,那些家伙,很多还就是为收下面加盟费的,但我们总的原则定下来,一步步走,我们就不怕。”

    “好,张总,不过,这一下要退一百多万的加盟费,想想还真是可惜。”小莉说。

    “能让电子商务这块顺利发展,能把库存降下来,就不可惜,电子商务这块,是完全可以做到无库存的,要是哪天我们做到了无库存,我做梦都会大笑。”张晨说。

1360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徐巧芯和赵志刚一起走进了张晨的办公室,张晨看了看他们,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我叫赵厂长过来的。”徐巧芯说。

    张晨好奇了,什么事情,这徐巧芯还需要叫了赵志刚一起过来,张晨问:

    “干嘛,要打劫,你怕人手不够?”

    赵志刚大笑,徐巧芯说:“要说服力,我怕我一个人说服不了你。”

    “嚯嚯,新鲜,什么事?”张晨说,“坐下来说吧。”

    赵志刚和徐巧芯两个,在张晨的对面坐了下来,徐巧芯把事情和张晨说了,张晨这才明白,是为了沃尔玛订单的事,这事,原来徐巧芯确实和自己说过几次,但都被自己否决了。

    徐巧芯早就和张晨说过,有沃尔玛的买手,一直在和徐巧芯他们接触,这次不一样的是,是已经准备下订单给他们,徐巧芯以前问张晨,张晨都让她不要接触,这次要下订单,徐巧芯当然不敢做主,还没有答应。

    她很想接这个订单,又觉得自己的说服力不够,这才拉上了赵志刚,让他来帮助自己,一起说服张晨。

    张晨不肯接沃尔玛订单的原因很简单,沃尔玛在美国,是塔吉特公司直接的竞争对手。

    双方都是大型超市,区别只是,塔吉特的商品,比沃尔玛的更有个性,品质更好,购物环境的布置也更舒适,一句话,塔吉特的顾客,以白领中产阶级为主,沃尔玛以蓝领阶层和家庭主妇为主。

    但沃尔玛对塔吉特的挤压,是实实在在的,相反,塔吉特对沃尔玛的威胁,反倒没有那么大,只要你做不到和沃尔玛那样的低价,你就没有办法真正和沃尔玛竞争。

    价格战,在全世界都是法宝,对白领,也一样有吸引力。

    张晨没有偏见,不管是塔吉特还是沃尔玛的订单,他都想做,但对方是这么一种关系的时候,张晨就必须选边站,他觉得这是商业诚信问题,而选塔吉特,没有其他的原因,他们是先和张晨他们公司合作的,这几年也合作得并不错。

    “可这沃尔玛的订单,比塔吉特还大。”徐巧芯说。

    “再大我们也不能做,今天沃尔玛没有要求,相信我,只要我们真的开始做他们的订单,他们肯定会用更大的订单,让我们停止接塔吉特的订单,他们这是在用订单,挖塔吉特的供应商。”张晨说,“我们能够为了他们,把自己的老客户丢掉吗?”

    “你是不是傻?”赵志刚说,“我们管他们那么多干嘛,我们只管生产,管他是哪个公司的,只要订单越大越好,订单越大,我工厂的生产成本才越低,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不是傻?”张晨反问,“你以为这些美国佬的心会那么好,等到我们停掉塔吉特的订单,完全要依靠他们的订单时,他们回过头来又压价了,到时哭的还是你,资本家的嘴脸,都是这样的。”

    “张总,你这是在骂你自己吗?你也是资本家。”徐巧芯说,张晨瞪了她一眼,徐巧芯叫道:“哦哦,你不是,你没有唯利是图,你是大大的好人,订单放你面前你都不接。”

    “那我们两家都做啊,沃尔玛的单子下来,我们把车间再扩大一点,现在内销的单子没有那么多了,沃尔玛的单子下来,我们不仅可以把生产排满,还可以扩大生产。”赵志刚说。

    “不行,虽然我们和塔吉特的合同里,没有这样的排他性条款,只是保证,我们的产品,只独家供应他们一家,这个产品,是指我们自己设计的产品……”

    “对对,沃尔玛都是来样加工的,不需要我们自己设计,这个和塔吉特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做。”张晨话还没有说完,徐巧芯就打断了他。

    张晨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我话还没有说完,虽然没有这样排他性的条款,但他们是竞争对手,按道理,我觉得我们在生产塔吉特的订单,就不能再生产沃尔玛的,这是对客户的忠诚度问题。”

    “我们和其他服装公司还有竞争关系呢,这塔吉特,他们除了卖我们的产品,就不卖其他公司的了?”

    “对,说的好!赵厂长你真棒!”徐巧芯朝赵志刚竖了竖大拇指,夸奖道。

    张晨笑道:“你们就别在这里一唱一和了,反正我的工厂,就是不能这么做,只要我还是老板,就不允许。”

    徐巧芯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盯着张晨,过了一会,她转头问赵志刚:

    “我们可不可以把这个老板休了啊,可以的话,我去找葛玲和海根哥,我们一起行动。”

    赵志刚大笑,他说,好像是不可以,要是可以,我也干。

    他看了看张晨说:“这个老板,已经糊涂了,我看他是色迷心窍。”

    “对对,他一定是看上杰西卡那个美国婆了。”徐巧芯应和,两个人换了战术再来。

    张晨笑道:“对,没错,那杰西卡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你们还在这里啰嗦什么,沃尔玛有我的梦中情人重要吗?为了我的梦中情人,我什么都可以干,别说不接沃尔玛的订单,你们走吧。”

    “我不走,我的外贸公司今年的业务增长,就靠沃尔玛了,你把我这么大一个客户卡住,我怎么办,我不走,你不同意我就不走。”徐巧芯说。

    “你外贸公司可以接啊。”张晨说,“我又没规定你外贸公司不能接沃尔玛的订单。”

    “我接了怎么办,自己手缝啊?”徐巧芯问。

    “你可以下到别的工厂,只要别在我的工厂,别放到赵志刚那里生产就行。”张晨说。

    “可是人家,已经吃定这个死赵志刚了。”徐巧芯叫道。

    徐巧芯和张晨说了,张晨才知道,原来在他还在三亚的时候,沃尔玛的买手,已经来过杭城,徐巧芯带他去工厂参观,对方对他们的工厂规模和生产能力都很满意,特别看到他们在生产塔吉特的产品,而工厂已经通过wca的认证。

    沃尔玛他们如果要验厂,也是需要通过wca的第三方认证,这家工厂,已经通过了认证,他们就更有信心,就决定给他们下订单。

    “你说,你说,张总你让我现在怎么办?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已经到嘴边了,你还不让我吃?”徐巧芯苦着脸问。

    张晨大笑,他说:“徐巧芯,你还敢吃肥肉啊,也不怕会胖?”

    “哎呀,我和你说认真的。”徐巧芯急了,叫道。

    “我也和你说认真的,不行。”张晨说。

    徐巧芯“哼”了一声,噘着嘴说:“那我不管,我跟着你不走了。”

    “好好,你跟着我,我等会请你吃饭,好吗?”张晨说。

    “还不够。”

    “那你还想怎样?”张晨问。

    “反正我跟定你了,只要你不答应,你到哪里我去哪里。”

    “那我要回家呢?”张晨逗她。

    徐巧芯气鼓鼓地说:“那我跟你回家。”

    “真的?”赵志刚看着徐巧芯说,“再么好,张向北要叫你妈了。”

    徐巧芯的脸刷地红了,转过身就用手去打赵志刚,骂道:“你这个死赵志刚,叫你来帮我的,结果你这么快就当叛徒了。”

    张晨大笑,赵志刚大叫:“他是老板,他说不行,我能够怎么办?我都快气死了,想踢死他也没有用啊,他就是这么一根筋,脑西搭牢的,我有什么办法?”

    ……

    第二天,张晨刚到办公室,徐巧芯就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张晨看了看她问:“怎么,捡到宝了?”

    “对,捡到了。”

    徐巧芯走过来,没等张晨让她坐,她自己就一屁股在张晨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张晨,还是不停地笑,张晨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骂道:

    “脸上笑嘻嘻,非奸即盗,说,有什么事。”

    “张总,你这个中文,好像也有点乱用。”徐巧芯说,“怎么笑了就非奸即盗?”

    “那是特指你,你笑里肯定藏刀,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张晨问。

    “哼,小看人。”徐巧芯白了他一眼,“我问你,四百二十万美金的订单,你要不要?算不算宝?”

    “什么鬼?”张晨问。

    徐巧芯大笑,她说:“我昨天晚上,不是实在是气不过吗,就骂了杰瑞,和他说,接了你们的订单,害我沃尔玛的单子都不能接了,他就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说你不让。这个死杰瑞,就去和你那个梦中情人说了。

    “哈哈,你那个梦中情人一感动,就亲自找我了,问了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要是扩大产能,还能扩到多少,我就问了那个死赵志刚,和她说了,她就和我说,她把其他不是我们设计的服装,也下到我们工厂生产好不好?

    “今年秋冬季的产品,大概是四百二十万美金,样衣马上就ups寄出来,我们尽快打样衣,他们收到样衣没问题就下单,哈哈,这个美国婆,还挺讲义气的,怪不得是你的梦中情人。”

    徐巧芯越说越高兴,张晨听了,也高兴起来,他说:“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什么什么,张总你说什么?”徐巧芯问。

    张晨取过桌上的便签纸,把这八个字写了下来,递给徐巧芯,和她说:“别偷懒,自己去查。”

1361 好好算算账

    张晨决定把他们自己公司直接发展的加盟店的加盟费,全部退了,赵晶晶舍不得,意见很大,她甚至和张晨说,这可是小昭,一家家收上来的,你现在一句话,就都退了,一百多万就全没有了,打了水漂,我就是心疼。

    张晨耐心地和她说,你算算因此降下来的库存,恐怕还不止一百万,没有了加盟费,现在我们和代理商的关系,就变成单向的了,只能我们要求他们,他们很难要求我们。

    “可是这样,要是很多店,就因此不卖我们的衣服,或在卖我们衣服的同时,还进其他的货怎么办?原来有加盟费,他违约了,我们可以扣,现在没有加盟费,我们一点制约他们的办法也没有了。”赵晶晶说。

    “不对,不应该这么想,我们的衣服,要是好卖,谁舍得不卖我们的衣服,他要是违约,我们一句取消他的代理权,就把他吓死了,有没有加盟费有什么关系?”

    张晨说:“要是我们的衣服不好卖,他就是进货进去了,又有什么用,那么高的换货率,最后这些衣服,不是还回到我们仓库?进的时候乱进,结果还造成了我们工厂的盲目生产,我们工厂的产能,去生产其他的货,还能产生利润,都在生产库存,可是说是极大的浪费。

    “现在我们把换货率控制住,把库存降下来,这就等于是释放了我们工厂的一部分产能,同时,从代理商那边来说,他进的时候就会小心,卖的时候也会卖力,卖不掉就是他的库存,他还不拼了老命卖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晶晶想了想,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说:“这么一大笔钱要退掉,我就是心疼。”

    “我也心疼,我不喜欢钱啊,不喜欢还赚什么钱。”张晨笑道。

    “我没看出你心疼。”赵晶晶埋怨道,“这个加盟费,说是可以退的,其实就是我们的钱,根据合同,只有我们解除合同才退还给他们,那还不就是我们的钱?现在,等于是我们要拿这一百多万去贴他们,凭什么啊,生意有你这么做的吗?”

    “对对,你说的对,按照合同,这加盟费几乎就没有退的可能,除非我们倒闭了,我们倒闭,也没钱可退了,你说的没错,所有收加盟费的,就是在骗钱,但是算账,还要算细一点,算远一点,我这是用小钱,在换公司的发展,在换大钱,再心疼也不得不做。”

    张晨看着赵晶晶对公司的钱,比自己还心疼,就差破口大骂了,张晨心里有些感动,他继续耐心地和赵晶晶说。

    “好吧,那我让小莉通知他们,把他们一家家都退掉。”赵晶晶最后无奈,只能说。

    张晨说好,等赵晶晶转身出去,张晨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把赵晶晶叫住,赵晶晶走了回来。

    张晨和赵晶晶说:“芜湖那里,项琴转给她的时候,就没有收加盟费,你把芜湖的加盟费,直接退给项琴。”

    “项琴都不做这么久了,还要退加盟费?”赵晶晶奇怪了,问。

    张晨说对,她自己没有说,但还是退给她,她现在也蛮艰难的。

    “好的,我知道了,张总。”赵晶晶说。

    ……

    李薇他们的电子商务部,又增加了六个人,把那套房子里所有的房间都用上了,他们同时在掏宝网上,增加了四家网店,除了原来的“半亩田”,又增加了“昭美”、“棉麻制造”、“布衣天香”和“南方佳人”四家店。

    小莉从郑慧红那里,不仅了解到了顾客的搜索习惯和偏爱关键词,还了解清楚了掏宝网搜索引擎的自动排名规则,她让电子商务部的人,没有业务要谈的时候,就不停地搜索和点击自己的网站。

    这样,他们的网站,不仅能见度大大增强了,在每一帧搜索页面里,还都排到了最前面。

    掏宝网也基于张晨他们公司,是最早进驻他们网站的服装卖家,对他们网站还有过很多的建议和贡献,把他们“半亩田”的广告,放在了掏宝网的首页上,那个时候的掏宝网,还没有到有底气收广告费的时候。

    李薇他们电子商务部的业务量,果然迅速增长,现在一天,平均已经能够卖两百多件左右衣服。

    小莉和张晨说:“太厉害了,这都赶上我专卖店的销量了,这才多大一点地方,才几个人,还一分钱房租都没有,这个利润。”

    这个增长速度,也有些出乎张晨的意外,按他们现在这个销量,已经可以满足一个小型工厂的的产能了。

    张晨把这件事情和贺红梅说了,贺红梅说,我这里也差不多,我现在自己这里的工人,都在做“红梅花开”,剧组要的服装,都交给其他工厂去做了,我们也在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去做一个正式的工厂,雯雯和倩倩俩个人,现在积极性不要太高。

    “雯雯连举重运动员都不泡了?”张晨问。

    “泡,经常来,来了就帮我们打包搬货,雯雯和他说,这是野火春风斗古城,是战火中的爱情。”

    贺红梅说完,两个人在电话里大笑。

    张晨和贺红梅说,想去北京看看,贺红梅叫道,别别,等我这里下面搬出去了,别墅变成了别墅,我再在这里迎接张总裁吧,现在,还是我去杭城。

    “好吧。”张晨说,“不过,我可提醒你,再过一个多月,小芳要回来了,她可不是四个老人,没那么好糊弄。”

    “谁敢糊弄她,她不需要糊弄,我和她彻夜长谈就可以,她会理解的。”贺红梅说。

    但愿吧,张晨心想。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是赵欣,赵欣去北京参加拍卖会了,这次拍卖会上有三幅画,世纪张晨他们有意向,最主要的是,他们在这次拍卖会的拍品目录里,看到有小树的一幅画。

    这幅画,张晨以前没有见过,尺幅不大,四十五公分乘七十五公分,在小树的作品里,并不算是最好的,小树有自己得意的作品画出来,都会拿来给张晨看,如果尺幅太大的,小树会带张晨去看,这幅应该也不是小树最满意的,所以他没给张晨看。

    张晨问小树,小树回忆说,那就是一幅课间作业,画完了一直放在学校的画室里,去年有人到他们学校,看到了,一万块钱从他手里买走的。

    赵欣的电话里背景声音很吵,显然是拍卖会刚刚结束,张晨问:“怎么样?那三张画买到了吗?”

    “颗粒无收,一张也没有买到。”赵欣大笑。

    “颗粒无收你还这么高兴?”张晨问。

    “对对,高兴,我就是高兴,颗粒无收我才高兴。”赵欣在电话里继续笑着。

    “什么情况?”张晨疑惑了。

    “情况就是,现在整个油画市场已经疯了,疯掉了。”赵欣说,“像吴冠中的那幅画,拍出了七百多万,林风眠的一幅,也拍出了六百多万。”

    “这么高,是油画吗?就是目录里的那两幅?”张晨说,“不可能吧。”

    “老大,你认为我连是不是油画都分不出来了?我就是分不出油画国画,和目录里的是不是同一幅也看不出来了?你认为我傻掉了,老大?”

    赵欣吐出了一连串的问,她接着说:“不仅如此,现在在世的,包括年轻的这些画家,价格都在飙升,老大,你猜猜小树那幅,拍了多少钱?”

    张晨想了一下:“三万?”

    “大胆一点,太低了。”赵欣说。

    尽管张晨觉得不可能,他还是说:“五万?”

    “太低,再来。”

    张晨咬了咬牙:“难道是八万?”

    “有八万,不过是二十八万!”赵欣叫道。

    “我去,不会吧!你是说小树那幅,拍了二十八万?”张晨真的是大吃一惊。

    “对,没错,就是二十八万,拍卖公司的说了,要是《姐姐》,肯定能破一百万。”赵欣说。

    “天呐,这么说,小树靠画画,都可以养活自己了?”

    张晨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画家,靠画画能够养活自己,这在以前,怎么也都得先熬到七老八十,还要在体制内有身份,像小树这个年纪,一个美术学院还在读的穷逼学生……?

    “何止养活,他画画,可以活得很滋润了,今年再找他买画的,我敢保证,开价自己都不好意思低于十万了。”赵欣说。

    张晨嘿嘿地笑着,他是真的觉得意外,又真的为小树感到高兴。

    “这么高的价格,那三幅画我还敢出手吗?不过,我已经联系到画家本人了,我会去他们画室看看,凭我们油画馆的名气,一半的价格,应该可以买到他们的画了。”

    张晨说好,将在外,你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老大,你怎么没有我预料的高兴啊?”赵欣说,“有一个问题你没想到吧?”

    “什么问题?”张晨问。

    “我们油画馆藏画的价值,你现在认为,应该值多少了?”赵欣说。

    张晨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一边想一边乐吧,我想想都开心,前面看着他们在举牌,我心里就在说,抬吧,抬吧,你们使劲地往上抬,这都是帮我们在抬。”赵欣在电话里大笑着。

1362 搞搞清楚

    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悄悄地进行,悄无声息地发展,就像水洇湿干枯的土地,就像风一阵一阵拂过入秋的树梢,变化早就已经开始,但是你浑然不知。

    而你,可能还是这个事件的主角。

    曾经让张晨担过心,小米说的上海专卖店拆迁的事,年后因为三亚的事情,因为公司的人事和业务调整,让张晨早就忙得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他忘了,但有人没有忘,这个世界没有忘,小米打电话给他说,张总,我们这里已经定下来要拆迁了,区里让你马上过来谈。

    张晨吃了一惊,问,真的吗,不是小道消息?

    “不是不是,我们外面,拆字都被画上了,还有那拆迁通知书,也发来了。”小米说。

    外面拆字都被画上了?张晨想象不出来,自己白色的天书上面,画一个红色的大圆,然后在里面写了一个大红的“拆”字,那是什么情景,如果不是国人对眼下各地的大拆迁,早就习以为常,对这个字,也早就见怪不怪,那还真的会是让人参详不透的“天书”。

    挂断小米的电话,张晨马上打了爷叔的电话,询问他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为什么要拆。

    爷叔和张晨说,淮海路有一片要拆他知道,是不是张晨他们专卖店这里,他不清楚,他和张晨说,等一挨挨,他打电话问一下,再告诉张晨。

    张晨说好,谢谢爷叔。

    过了十几分钟,爷叔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和张晨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你们是那一片最大的户头,也是最难搞的户头。

    张晨奇怪了,问:“都没有人和我接触过,怎么就知道我是最难搞的户头?”

    “我和他们说的,我说你这个浙江老板不好讲话,还有靠山,张总,这个时候,你当然要难搞,要不好讲话,晓得伐?”爷叔说,“淮海路上,都是公房,公房么,市政府要拆,还不是一句哎喔的事,只有你是私房,还是最大一幢,不一样的,晓得伐?”

    张晨明白了爷叔的意思,知道爷叔,这是在帮他放烟幕弹,他说好,谢谢爷叔!

    “这里拆了又不是派其他的用场,也是给房地产老板造港汇大厦,你有什么好客气的,都是生意,那就谈,不是一句哎喔刚得清爽的。”爷叔怕张晨还不理解,又交待了一句。

    张晨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爷叔的电话,张晨又马上打了刘立杆的电话,把事情和他说了,刘立杆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就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一会,刘立杆和谭淑珍就同时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出现了。

    张晨把爷叔的电话,又和他们说了一遍,刘立杆说,都开始动手了,那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人家这是势在必得,爷叔说的对,这个就不是一句哎喔刚得清爽的。

    “老规矩,还是你退开,我和珍珍上。”刘立杆和张晨说。

    “你这里现在都是集团了,去给我印集团副总裁的名片。”谭淑珍和张晨说。

    张晨马上打开电脑上的photoshop ,调出他们公司名片的模板,把上面的名字和手机号码,换成是谭淑珍的,然后叫过来小盛,让他去给他们印名片的打印店,让他们加急。

    “什么时候要?”小盛问。

    “晚上就要,拿到了你打名片上的电话给我,我教你送到哪里。”谭淑珍和小盛说,小盛说好。

    “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谭淑珍和张晨说,“还有,我要是打你电话,告诉你在开会,你二话不说就大骂一顿,骂什么都可以,骂完就把电话挂了,再打你,你就不要接。”

    “干嘛?”张晨问。

    “你就是一个龙套,你不知道干嘛?”谭淑珍问,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张晨摇了摇头。

    刘立杆和谭淑珍走了,张晨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想,没想到还真的就是这样,去年没有了北京的专卖店,没有北京专卖店的时候,自己还觉得上海和北京不一样,上海是自己的房子,结果命运又有什么不同?

    他更想到了,自己当初买下这个店的时候,还觉得属于自己了以后,就可以开成百年老店了,没想到连十年都没有捱过去,工厂,也就是那个教堂,没多久就没有了,现在又到专卖店。

    张晨又想到了,时代的车轮碾压过来的时候,个人的力量,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他想到过这个结局,也听到过这个风声,所以现在没有在北京感觉那么突然,没有北京专卖店被撤时那么难过,但感觉到自己的根部又一枝被砍去,那种感受是实实在在的。

    张晨更感觉到,就像是自己建造的一座城堡,正在被一点点地侵蚀和拆毁,拆毁它的人,甚至觉得连问都不需要先问他一声,他在很多人的眼里看来是张老板、张总裁,但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也仍然只是草民,草民,呔!休得议论大事!

    连谈判,都必须谭淑珍和刘立杆替他去,还需要设计和演戏,不然,他根本就一点的筹码也没有。

    就像三堡工厂的拆迁,和高沙村土地的取得,要是让张晨自己去做,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计较,他的不会计较,甚至可能会获得拆迁办的表扬和肯定,肯定他高风亮节,但除此之外呢?谁又会真的把你当一回事?

    你就是一个屁。张晨自己和自己说。

    你亏的钱和少付的钱,是没有人会帮你去争取的,不会因为你高风亮节,就有人会考虑你的利益,只怕会偷着笑。

    只有刘立杆和谭淑珍,去做了那些让你有些看不顺眼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你的利益才得到了保证。

    爷叔说的对,都是生意,三堡的工厂拆了,最后是变成房地产用地,到了房地产商手里,造了房子卖,不管是地也好,还是房子也好,并不会因为你的高风亮节,便宜一毛。

    上海的地也是,最后也是会到房地产商手里,变成房子,也是高价出售或出租,也照样不会因为你的高风亮节,便宜一毛。

    这样想着,张晨觉得,自己连个屁都不是,很多时候,就是个不合时宜的傻逼。

    ……

    刘立杆和谭淑珍到上海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钟,他们两个,先去了半亩田在淮海路的专卖店,还隔着老远就看到,果然,淮海路靠这一边的房子,都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半亩田专卖店门口的那一片天书上,也画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大圈,围着一个“拆”字。

    “真他妈的丑!”刘立杆骂了一声。

    两个人走了进去,上了三楼,走进小米的办公室,小米看到他们来了,赶紧站起来,她把桌上的一张拆迁通知,交给刘立杆,刘立杆看看落款,是“卢湾区淮海路港汇大厦项目指挥部”,刘立杆明白,其实就是卢湾区土地收储中心发出来的。

    那时各地的土地收储中心,是个怪胎,它在代地方政府行使拆迁和征地的行政职能,垄断了土地一级市场,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是完全市场化、公司化运作,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公信力不是那么足,所以经常会干这种拉大旗扯虎皮的事。

    谭淑珍和小米说:“你约一下,就下午两点吧。”

    小米说好,打完电话和他们说,就在卢湾区政府的会议室。

    谭淑珍点点头,他们坐了一会,爷叔到了,爷叔和他们说,这个项目的开发商是香港的新鸿基地产,和上海本地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合作的,因为是上海市政府去香港招商引资的时候签订的合同,所以这个项目,也就变成了卢湾区的重点项目。

    香港人,你们也知道,花花肠子多,说是要打造成一颗淮海路上最璀璨的商业明珠,其实不就是噱,刘总你也会干。

    刘立杆和谭淑珍大笑,明白了。

    他们知道,这么说来,等于是这块土地,到时候是要设置很多的条件,定向招标,把其他的公司都排除在外。

    按照惯例,这样的项目,土地征用和补偿的钱,都是这两家公司出,土地收储中心帮他们出头出面,土地从他们手里过一道,他们收一茬钱,说直白点是官商合作,说难听了,那就是一种形态的勾结。

    他们在一起吃中饭的时候,有电话打给了爷叔,爷叔接完电话和刘立杆谭淑珍说,下午的会,参加的人有卢湾区的一个副区长,他负责协调,还有区土地收储中心的主任,两家房地产公司的代表,还带了律师。

    谭淑珍点点头说好,谢谢爷叔。

    说好两点的会议,刘立杆和谭淑珍故意拖到了两点十分才到,等他们到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个人,就等他们了。

    看到刘立杆和谭淑珍进来,特别是谭淑珍,大家的眼睛都一亮,这一行打交道的,本来女人就少,像谭淑珍这样漂亮的女人就更少。

    谭淑珍和刘立杆一坐下,还没等会议主持人介绍今天参加会议的人,谭淑珍就冷着脸,扫了一眼与会的人,她问:“谁是律师?”

    谭淑珍这时就开始发飙,也是故意挑选的时间,你不能等人介绍了副区长之后再发飙,那样对副区长也太不礼貌了,现在发飙,我什么人都不知道,过后知道了道歉一句,你要的效果达到了,但损害也被控制了。

    果然,这个女人一进来就发作,大家都愣了一下,坐在对面,最边上的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说,我是。

    谭淑珍看着他,咄咄逼人地问:

    “你是律师?你学的是哪国的法律?我们那专卖店,已经被征收了吗?已经签过拆迁协议了?你不知道那是我们公司的财产,是我们的合法经营场所?谁给你们的权利,在我们的房子上用油漆写那个‘拆’字的?

    “这在法律上,应该属于故意损坏公私财物吧?你们知道写了这个‘拆’字,对我们的生意影响多大,这个损失谁来承担?这属于《公司法》和民法规定的,蓄意干扰和破坏公司的正常经营活动吧?”

    有人嘀咕,又不是你们一家,那一片都写了。

    “都写了又怎么样?你就是把全上海所有的房子都写了,也改变不了违法的事实,改变不了破坏我们正常经营活动的事实。”

    谭淑珍看着说话的人说,那人马上缩了回去,有人赶紧解围说:

    “不是,不是,你们可能误解了,在那里写‘拆’字,也是惯例,这不是怕有不明真相的人误解,还去租那里的房子嘛,以前还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明明要被拆迁了,还把房子租给人家。”

    “那又怎样,律师你可以告诉他,法律上并没有出租房子的最低期限,我就是租一个小时,只要有人租,那也是合法的,我明确告诉你们,没有我们的同意,不管是谁做的,这样做就是不行。”

    谭淑珍说着,目光再次扫了整个会议室一眼,她看到坐在会议桌头上的那位,应该就是副区长,面无表情,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而对面的这一排人,脸色就比较难看了,谭淑珍心里偷着乐,这正是她要的结果,谭淑珍接着说:

    “这里不是区政府的会议室吗,中央不是一直强调要依法治国吗,好吧,那我们今天就先处理这件事,把这件事的是非曲直搞搞清楚。”

    与会的人面面相觑,头皮都发麻了,觉得今天这会,难弄了,搞搞清楚,那要搞到什么时候去,这事大家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又不是在法庭上,也没有法官在现场裁判,搞得清楚吗?

    看样子传言说的没错,这个浙江老板,确实比较难搞。

1363 妥了

    爷叔说张晨这个浙江老板,其实是有靠山的,这话也不算吹牛,张晨也没有和他说过,孙猴的大哥,已经调到上海,只是按张晨这个性格,他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去找孙猴。

    刘立杆也知道,所以他也没有和孙猴说起张晨上海专卖店的事情,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刘立杆也是觉得,这样的小事,他和谭淑珍就可以拿下,没有必要那么大动干戈。

    会议室里,谭淑珍要求搞搞清楚,大家又觉得这事搞不清楚,也不值得去搞清楚,嘴在人脸上,话都在嘴里,搞不清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在这个上面继续纠缠,就是用其他的话语,来岔开话题。

    土地收储中心的主任,干脆直接挑明了说房子拆迁的事,他说,港汇大厦,是区里和市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半亩田的专卖店,要为重点工程让道,他和谭淑珍说,这个大方向是不能更改的,你就说说你们有什么条件。

    “什么重点工程?我们刚刚进入上海的时候,也是重点工程,不是吗,我们专卖店开业的时候,市里区里的领导,不是都去剪彩了?怎么,现在要拆迁了,你们就是重点工程,我们就不是了?这政府还喜新厌旧啊?”谭淑珍开始装傻了,“那我要问问我们老板。”

    谭淑珍拨通了张晨的电话,和张晨说,老板,我们在卢湾区政府的会议室里,正在商量拆迁的事情,对方问我们有什么条件?

    张晨如他们事先约定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谭淑珍也恼了,骂道:“神经病,不同意就不同意,骂什么人啊,又不是我要拆迁。”

    她说着就要打电话回去骂回来,刘立杆在边上说,算了,老板这人不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冲我发什么火。”谭淑珍朝刘立杆吼着,“不行,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刘立杆骂道:“那你冲我发什么火?关我屁事!”

    谭淑珍瞪了他一眼,继续拨打电话。

    对面的那一排人都有些看傻眼了,这什么公司啊,怎么一个个火气都这么大,一点就着,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要和这样的公司来谈判。

    谭淑珍拨了几次,张晨的电话都拨不通,谭淑珍骂道:“神经病,我也不管了,收工!你们要谈,自己去杭城找老板谈,不然我们,谈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

    谭淑珍看了看刘立杆问:“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刘立杆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议室里的人,谁是谁都还没有搞清楚呢,副区长这时候坐不住了,他叫道:“等等。”

    谭淑珍看着他,他这时只能做了自我介绍,姓吴,卢湾区的副区长,负责协调你们企业间的拆迁问题,谭淑珍笑道:

    “原来是吴区长,失敬失敬,刚刚让你看笑话了。”

    吴区长笑道:“没有关系,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坐下坐下,你们这里,既然没有要求,就先听听对方有什么条件。”

    谭淑珍说,好吧,既然区长都发话了,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谭淑珍和刘立杆坐了下来。

    对方原来准备了三套方案,到了这时,不约而同的都认为,必须把最诱人的那套方案拿出来当谈判的基础。

    谭淑珍和刘立杆在上海待了三天,双方进行了来回几轮的谈判,最后谈出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那就是采取置换的办法,张晨他们,用专卖店的这幢楼,按一比二的比例置换以后港汇大厦一到三楼,共计两千三百平方米,作为他们新的专卖店。

    因为到时交付给他们的是毛坯房,内部的装修由张晨他们自己做,现在拆迁,对方也不再给予歇业费、搬家费、装潢费等等补偿,所以在一比二的基础上,多给了两百多平方米。

    协议签署之日起两个月为限,现在的专卖店,由张晨他们自行搬迁。

    协议还具体规定了,置换的部分,除了水电,内部和港汇大厦完全切断,大门必须朝向淮海路,一楼的总面积,不少于五百平米,二楼和三楼,各九百平方米。

    张晨对这个协议,表示很满意,两年之后,他们在上海,就会有一个比现在还大一倍的专卖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损失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他们在上海就没有专卖店了,他们不可能说为了这两年,另外去找个地方,建一家专卖店。

    张晨从杭城来到了上海,签协议的时候,对方的几个人,包括吴区长,不停地打量着张晨,他们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电话里脾气暴躁的浙江老板,不过,事都过去了,管他。

    “好吧,那我也把精力,花在商场和私人订制上。”小米和张晨说。

    考虑到上海在私人订制这块现在开展得很不错,已经有二十多位客户,而上海和杭城的距离又近,高速公路通车后,从杭城到上海的货,当天就可以抵达,每天每家商场需要补的货,直接从工厂的配送中心配送就可以,上海已经不再需要仓库。

    张晨决定,就在金茂大厦,租了两百八十多平方的写字楼,作为他们上海分公司的办公室,主要是用来为私人订制的客户,提供全方位的服务。

    “放心吧,张总,那个龚雪,我一定会叫她现原形。”

    张晨刚和小米说了,把办公室租在金茂大厦的想法,小米就和张晨说,龚雪已经是他们公司,人尽皆知的人物。

    张晨骂道,我才不关心她是谁,我关心的是你这里私人订制的客户,金茂大厦里面的公司为她们服务,配得上她们了吧?

    小米笑着,不停地点头。

    上海分公司的人不多,也就五六个人,其中有一个美容师,一个从杭城派过去的设计师,之所以要两百八十多平方,张晨是按照休闲会所的格局设计的。

    上海不比杭城,在杭城,他们公司的名字就是实力的象征,所以私人订制部门的空间逼仄一点,甚至简陋一点都没有关系,在上海,就必须依靠这些外在的,人家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东西,来证明他们的实力,增加客户的信心。

    张晨虽然嘴上说不关心,其实心里,他也还是很关心,这个同在金茂大厦的龚雪,到底会是谁?

    ……

    杭城的楼市,在经历了上半年的冷清之后,不管是购房者还是房地产公司,似乎都慢慢开始回过神来,真正需要买房的,已经憋了半年,也觉得现在房价应该是已经降到位了,不准备再等,每家公司的售楼部,人渐渐开始回潮,销售虽然离火爆还远,但也渐趋正常。

    那些扛不住的房地产公司,已经在上半年的时候,倒闭的倒闭,跑路的跑路,被兼并的被兼并,能扛过上半年的公司,基本也找到了自己的活法,同时,银行对这些还存活着的公司,也感到放心了,帮着想办法巧立名目,给他们继续开敞口。

    看着每个售楼处传回来的报表,刘立杆和谭淑珍松了口气,觉得真正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出手买房的,基本都是钢需,他们等着的钢需开始出手,市场就肯定会慢慢回暖。

    上半年因为宏观调控,房交会没有开,土地拍卖会也没有举行,到了八月,土地收储中心实在是憋不住了,准备在杭城最热的天气里,举行一次土地拍卖会。

    这次拍卖会,普遍不被大家看好,大家口袋里没有余粮是一方面,心有余悸是更重要的原因,放眼望,虽然销售开始回温,但这宏观调控,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谁心里都没有谱,这个时候,谁还敢贸然出手,再去拿地?

    这次的拍卖会,刘立杆本来连报名都不想去报的,但储主任打电话给他,连你要是不来,我他妈的就和你绝交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刘立杆只能去报个名,就当买张门票看个热闹。

    “不许光看戏不唱戏!”储主任又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大骂:“你这个不是强买强卖吗?”

    “对,就强买强卖了。”储主任说,“你他妈的还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再不卖几块土地,我这里都揭不开锅了。”

    刘立杆和谭淑珍商量,谭淑珍说,现在各地回笼的资金,买一块地还是可以的,储主任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光看热闹,好像也不对,再说,就今年这个状况,地价大概也不会贵。

    刘立杆说好,那就准备拿一块。

    但等到拍卖会开始,却让所有准备来看热闹的杭城房地产公司大吃一惊,这一次的杭城土地拍卖会,同时出现了三个香港重量级的地产大鳄,一个是华润,一个是新鸿基,还有一个就是嘉里建设。

    这三个大鳄,一定是嗅到了血腥味,知道现在大陆各城市,在宏观调控的背景下,土地的价格不高,房地产公司又普遍缺钱,正好是他们出手的机会,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就出手了。

    刘立杆坐在第一排,他看看台上的储主任,储主任看着他一脸的坏笑,看样子他那个悲情戏,是故意唱给刘立杆听的,也怪不得他们会在八月,来举行土地拍卖会,这完全是给香港的地产大鳄们搭的台。

    刘立杆朝储主任比划了一下拳头,储主任得意地笑着,还朝他张开了手掌,比划了一下。

    滚,我和你玩锤子剪刀布啊?刘立杆在心里骂道。

    刘立杆谭淑珍在上海,可以说是和新鸿基地产打过一次交道,这次应该是第二次了,虽然来的人,他们一个也不认识,但刘立杆和谭淑珍,知道对方的实力,轻易不能和他们单挑。

    拍卖会开始,华润联合新鸿基,以11.002亿元的价格,很顺利地拿下了位于杭城cbd钱江新城的e地块,也就是后来的万象城项目,当时拍下的楼面价,仅1981元一个平方米。

    这一块地,等到了二零零八年下半年万象城·悦府开盘时,光住宅就卖了近30亿的销售额,几乎能抵上他们在整个万象城项目的所有投资成本。

    最后的结果是,华润新鸿基在整个万象城项目上的毛利润,达到了上百亿元,这是后话。

    刘立杆和新鸿基、华润、以及嘉里建设的交锋,在浙大湖滨校区,也就是延安路边上的,原来的浙医大这块黄金宝地展开,几方频频举牌,抬到了19.73亿的时候,谭淑珍把刘立杆的手紧紧抓住,他们退出了竞争。

    但三个香港地产大鳄的竞争没有结束。

    经过了102轮的竞价,这块黄金宝地,最终以“浙江新地王”的身份,被嘉里建设用24.6亿元的高价揽入怀中。

    浙大湖滨校区的出让,不仅刷新了整个浙江竞拍土地的成交价新高,也以102轮的轮次,创下了竞价轮数之最。

    嘉里建设虽然拿到了这块黄金宝地,但这里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黄金,这个名为“杭城嘉里中心”的项目,因为紧挨着西湖,谁都觉得,不能在拆掉了原来浙医大的邵逸夫大楼,这幢高层建筑之后,在原来的地方,再出现又一幢高层建筑,这会直接影响到西湖的天际线。

    反对的声浪排山倒海而来,这个项目的设计方案,一直被延宕着,直到十年之后的二零一六年,“杭城嘉里中心”才在降了建筑高度的基础上终于建成,当然,这更是后话。

1364 死党

    今年暑假,小芳六月初放假,但她没有马上回国,而是和张晨说的那样,在美国转了一大圈,还去了墨西哥,等到了七月中旬,她这才回到国内,这时候向南向北,也放暑假了。

    张晨在三亚人民路的酒店已装修好,正准备开张,植物园的规划也做出来了,正在审批,但从外面通往植物园里面的那条道路,已经开始扩宽改建,还要在山的这边,也就是靠近外面马路这里,建一座停车场,以后所有的游客都必须在这里下车,乘电瓶车进去。

    张晨要去三亚,小芳想带着向南向北跟他去,小芳说,姐夫,我要去看看你说的,那梦一样的地方。

    张晨和小芳通电话的时候,确实和她说过,从那个山顶朝下面看,梦境一般。

    张晨说好,那我们一起去。

    张向北期期艾艾的,看着张晨,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晨奇怪了,问他,你不想去三亚?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和张晨说,爸爸,我能不能带我的死党也去?

    “孙向阳?”张晨问。

    张向北点点头,张晨说可以啊,我等下打电话,和他爸爸说一声,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孙向阳的爸爸,现在在林淑婉那里当总务处主任,和张晨很熟。

    张向北一听就蹦了起来,大声叫道,那我去打电话告诉孙胖子。

    向南在边上一看,马上叫道:“张晨叔叔,那我可不可以也带我的两个死党去三亚?”

    张晨笑道:“可以,反正我们酒店都可以住,只要她们的父母同意就行。”

    向南的两个死党,一个是周若怡,父母都是市府机关的干部,他们都很喜欢向南,和谭淑珍也很熟,向南觉得她父母肯定没有问题,只要自己帮周若怡去和他们说说就可以。

    还有一个,是郑欣颖,她的父母都是浙大的老师,虽然他们也很喜欢向南,但他们对自己的女儿管得很严,就是那种,要求女儿在班上成绩绝对不能第二,偶尔得了第二,就是奇耻大辱的家长。

    最奇葩,搞得全校出名的是,只要一到开家长会的时候,郑新颖的父母会一起来参加,而且马上成为家长会的主角,几乎对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他们自认为对学校和班级的建议都是最合理的,却不知道,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的家长,其实都有些讨厌他们的作派,更有家长说,他们就是仗着自己的女儿学习成绩好,在家长会耀武扬威,不然,哪个小孩,家长会会父母一起来参加,还一唱一和的。

    家长会上的情况,总有家长回去,会和自己的小孩说,小孩再和同学说,同学的话再传到郑新颖的耳朵里,郑新颖觉得丢脸丢死了,一听到要开家长会,就觉得头大,家长会的第二天,走到教室门口,郑新颖就觉得双腿在打颤。

    初一的时候,开家长会,郑新颖曾央求她奶奶能不能来参加,不要让她爸妈来参加,但她奶奶,在孙女的教育上,从来也不敢干涉,都是郑新颖的父母说了算。

    现在要让郑新颖跟自己去三亚玩,向南觉得,她父母那关很难过,而要是周若怡去了,她去不了,向南觉得,郑新颖一个人在家里,会难受死的。

    向南求助地看着小芳,和小芳说:“小芳阿姨,你能不能帮帮郑新颖,她可想出去玩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张晨和小芳都知道向南什么意思,郑新颖的父母,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和小芳没有交集,小芳也不认识他们,但小芳是浙大的学霸,现在又是耶鲁的在读博士,就是在浙大,也是有点名气的,再说,那郑新颖的父母严格要求郑新颖,不就是想她像小芳这样吗?

    有小芳带着她们一起,她父母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小芳说好,我帮你的死党去说。

    小芳跟着向南,到了郑新颖家里,果然一说起,郑新颖的父母就知道小芳,只是不知道小芳还是向南的阿姨,向南和郑新颖去了郑新颖的房间,关上门,两个人躲在门后面,心怦怦乱跳的,她们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郑新颖的父母对小芳很客气,他们请小芳在沙发坐,从冰箱里拿出了农夫山泉,一定要她喝,最初的客套过去以后,他们纷纷向小芳打听她在耶鲁的情况。

    “马上就是第二年了,你在耶鲁,还要读两年三年?”郑新颖的妈妈问。

    小芳摇了摇头说,可能不要,再读一年就可以了,我的导师也和我这么说。

    “再读一年,那你拿到的是硕士还是博士学位?”郑新颖的爸爸问。

    “博士,我现在已经拿到一半多的学分了。”小芳说。

    “天呐,两年你就拿到耶鲁的博士!”郑新颖的妈妈转身朝郑新颖的房间叫,“郑新颖,郑新颖!”

    郑新颖从房间里面出来,她妈妈和她说:“看到没有,这个阿姨,两年就要拿到耶鲁大学的博士,你要向这个阿姨学习,我和你说,她在我们浙大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学霸。”

    郑新颖说,我知道了,我一定向小芳阿姨好好学习。

    接下去,小芳和郑新颖的父母,说起了带她们一起去三亚玩的事,郑新颖的父母互相看看,面露难色,小芳赶紧说,老师放心,我会每天督促她们学习,检查他们暑假作业的。

    郑新颖的父母听了小芳这话,他们看在小芳的面子上,总算是同意了郑新颖和他们一起去三亚,不过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机票和住宿费,包括出去玩的门票,一定要算清楚,这个必须他们自己承担。

    郑新颖和向南,在门后一听到可以去三亚了,两个人就蹦了起来,其他的话,就和她们无关,她们也不要听了。

    小芳笑道:“有什么住宿费,那是我姐夫自己的酒店,空着也是空着,我们过去,本来就不用付钱的。”

    郑新颖的父亲说,那不行,如果是这样,就不能去。

    小芳在学校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说是自尊,其实很多时候,在小事情上算太清楚,太拘泥于小节,反过来是自卑的表现,这样的人,用杭城话来说就是酸户头,细究下去,一般都出身寒微,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成功了,需要特别证明自己现在的能力。

    小芳说好好,我让他们按实际收费就是,小芳这样说着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诞,这么多人住在那里,其他人都不收钱,就收她一个,你们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孩搞这么特殊吗,考虑过小孩的感受吗?

    小芳这么说,郑新颖的父母才同意了。

    定下来去三亚的行程,小树和姚芬回来吃饭的时候,张晨问他们,你们去不去?

    姚芬摇了摇头说:“我要上班,没有时间。”

    小树也摇了摇头,他说他要去上海待一段时间,要去找回童年的记忆。

    小芳一听大笑,骂道,你的童年都在重庆,十九岁之前,你都没有去过上海,上海有你什么童年记忆,你的童年,是从十九岁开始的?

    小树看了看她说,你那个化学的脑袋不懂,这童年的记忆,就是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回忆,越是陌生,才越有刺激,感触才会越深,这就像你,在美国待得时间越久,才越会觉得重庆火锅好吃一样。

    小芳被小树说的哑口无言,她说好吧,你那个艺术的脑袋,我们理科生确实不懂。

    张晨理解小树想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就是类似于布莱希特说的间离效果,把人从熟悉的环境抽离开,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你对你原来熟悉的环境的认识,反倒会变得更清晰。

    “那你应该去香港或者东京。”张晨和小树说,“还是去日本吧,顺便看看东山魁夷。”

    小树说好,可是,去日本的签证,要很长时间吧。

    “我来帮你。”张晨说。

    “你去不去?”张晨问姚芬,“要去的话,我帮你和谭淑珍请假。”

    “还是不要了,现在整个大环境不好,公司里的士气比较低迷,再这个请假那个请假的,我觉得会更不好。”姚芬和张晨说。

    张晨点点头,觉得姚芬的这个考虑很对。

    第二天,张晨去了友好饭店,说了小树的情况,请原田志乃帮忙,原田志乃和上海的日本总领馆很熟,他当即打电话联系,联系完了,在便签纸上,写了总领馆一秘的名字和电话,让小树直接去找他。

    小树去上海日本总领馆的当天,就拿到了去日本的签证,张晨他们还没有出发去三亚,他就早于他们一天,乘机去了东京。

    张晨他们到了三亚,还没有走出凤凰机场的出口,向南和向北就尖声叫了起来:“红梅阿姨!”

    张晨吃了一惊,定睛再看,果然看到在出口处,不仅曹敏芳在这里等他们,和曹敏芳站在一起的,还有贺红梅,她比张晨他们早一个小时抵达三亚。

    贺红梅和小芳马上就拥抱在一起,完了,小芳把贺红梅往张晨面前一推,贺红梅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张晨。

    “你怎么来了?”张晨问。

    “怎么,不欢迎啊?”贺红梅问。

    “欢迎,当然欢迎,举手举脚欢迎。”张晨说。

    “这还差不多。”贺红梅点点头,接着说:“幺妹回来了,我能够不来了。”

    张晨看了看边上笑嘻嘻看着他们的小芳,问:“你们早就联系了?”

    张晨这么说,倒把小芳一愣,贺红梅笑道:“锅锅,你也太老土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她在美国,我们也天天联系。”

1365 想要那温暖重现

    张晨再看曹敏芳,和自己一个多月前看到她,好像又黑瘦了一些,张晨和曹敏芳说,辛苦了。

    曹敏芳笑道:“不辛苦,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一行人上了中巴车后,曹敏芳问张晨,是先去人民路的酒店看看,还是先去度假酒店住下来。

    张晨还没有说,小芳叫道:“先去看看新酒店。”

    春节的时候,小芳没有回国,张晨在三亚又要做热带植物园,和在市区开酒店,都是张晨在电话或者msn里告诉她的,到了三亚,她当然要实地看看。

    曹敏芳说好,她和司机说,先去人民路。

    “植物园的规划审批怎么样了?”

    张晨问曹敏芳,曹敏芳说,我昨天还打过电话,主要是专家审核这个环节慢了一点,下个星期应该就可以下来了。

    “规划下来,那你的时间,就更不够用了。”张晨笑道。

    “还好吧,工地上,那个加拿大老头比我还用心,和施工队吵架都吵了好几次了,那些施工队和他说,你是设计的,设计完了就没你事了,他说不行,我就是要看着你们,你们没按照我设计的,就是不行,他在那里,比监理还管用。”

    曹敏芳说着,张晨大笑,他说,这个雅克,就是这样的,他总是说,设计一个项目,就像自己的孩子,光看他生下来不行,还要看着他长大,这才放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要到杭城,第一个还是要去米市河,发现什么地方被乱改了,他就会冲老谭发火。

    “很多老外都这样的,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有教徒一样的虔诚。”小芳说,“不太会变通的。”

    他们说着话,就到了半亩田大酒店,整个酒店的装修已经完毕,现在在进行人员的培训,张晨看到原来半亩田度假酒店的餐饮部经理吕红,已经调到这里当总经理,她正在一楼的大厅里,培训服务员。

    那些新招来的服务员,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托盘,托盘里是两块砖头,他们排着队,挺着胸,直着腰板在大厅里走。

    曹敏芳领着他们走到大楼的后面,原来的仓库,现在已经和前面的房子完全连在一起,改建成了后厨、水台和仓库。

    那一排的灶头火光熊熊,头顶的吸风机呜呜地叫,六七个厨师手持着马勺,站在灶前炒菜。

    另外一长排不锈钢的案板上,排着七八个墩头,每一个墩头站着一个厨师在切菜。

    傅胖子在两排人中间走来走去,看到张晨,他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傅师傅,今天在厨师考核?”张晨问。

    傅胖子点点头说,已经考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搞不赢咧,现在这些来应聘的,那证书拿出来,不是一级就是特三,都是假证,还好,还没人敢做特一特二的证,知道真特一特二,就不需要找工作,是工作找你了。

    那个简历,拿出来就更是吓死个人,还有在中南海当过厨师的。

    张晨和贺红梅他们大笑,傅胖子说,没办法,真的假的,我统统不作数,一个个考,你有多少斤两,我来说了算。

    “傅师傅这里挑出来的,再送去度假酒店那边实习,还有,我和慧娟也说好了,还要派三四个去她那里实习一段时间,学学那边的菜。”曹敏芳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

    看完了人民路的酒店,他们就去半亩田度假酒店,一到了半亩田度假酒店,下了车,几个小孩就憋不住了,周若怡和郑新颖都大叫,问小芳,我们可不可以去海边玩?

    小芳看看外面热日当空,和她们说,现在太阳太大了,迟一点再去。

    “我们不怕太阳的。”郑新颖叫道。

    张晨和她们说:“三亚的太阳,可不比杭城,因为有海风的原因,晒在身上,你感觉不是那么热,但其实是会晒脱皮的。”

    “听到没有?”小芳说,“迟点再去。”

    几个小孩无奈,只能答应。

    但到了分房间的时候,又出问题了,张向北自然是和孙向阳一个标间,本来曹敏芳是安排小芳和向南一个标间,周若怡和郑新颖一个标间,但向南看上去不是很乐意。

    小芳明白,这三个死党,就像一个等边三角,在一起的时候,每个人的距离是相等的,这要把某一个人排除在外,被排除的那个,马上就感觉到不等边了,心里就会有想法。

    小芳问曹敏芳有没有三人房,曹敏芳说没有,大家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曹敏芳也知道小女孩的心思,她和向南说,要么我在标间,再加一张床,你们三个人一个房间好不好?

    三个女孩子马上说好。

    曹敏芳和小芳使了个眼色,和她说,我给你换间大床房。

    小芳笑道,谢谢曹总!

    安排妥当,大家上楼,小芳的房间,就在张晨他们房间的斜对面,贺红梅想跟着小芳去她房间,被小芳推开,小芳说,你跟着我干嘛,有话吃晚饭的时候再说。

    贺红梅扁着嘴走回来,和张晨说:“奶奶的,被嫌弃了。”

    张晨大笑。

    两个人进了房间,少不了拥抱亲吻,等他们再走到窗户前时,看到向南她们三个女孩子,已经在下面海滩上了,顶着太阳,在和海浪赛跑,浪来的时候,她们赶紧往沙滩上跑,但海浪还是追上了她们,把她们的衣服都打湿了。

    浪退去的时候,她们就追着浪跑,但海浪总是先于她们,在海滩上散成泡沫,最后消失。

    张晨和贺红梅相拥着站在那里,看着外面,不一会,张向北和孙向阳也出现了,加入到了的队伍,每次跑在最后面的,总是孙向阳,那几个女孩子都在笑他。

    张晨和贺红梅也被孙向阳跑起来时,左一下右一下突着肥硕的臀部,大肚子一颠一颠的动作逗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夕阳西斜,海滩上还有下面的泳池边上,陆陆续续人开始多了起来,几个小孩吃了一会就说吃好了,要去游泳,小芳要陪他们去,曹敏芳见小芳都没什么吃,她就说不用,你继续吃,我让瞭望哨上的救生员看着他们。

    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他们酒店前面的海滩上,有一个救生员,坐在三米多高的椅子上,穿着泳裤,光着膀子,头上戴着贝雷帽和墨镜,嘴里衔着哨子,右手持一根长竹竿,杆子头上,是一面小红旗。

    他看到前面海里,有谁游得离岸太远,或有其他可能会有的危险情况,马上就吹哨子挥旗警告,真有危险发生时,他就要第一时间赶过去救援。

    张晨和向南向北他们说,听救生员叔叔的话,你们虽然都会游泳,但在海里不要游太远,海水里游泳很难游,就是会游泳的,也一样会被呛水,靠近岸边玩玩就可以了,要游泳,回到游泳池里来游。

    几个小孩都说好,曹敏芳带着他们下去了。

    小孩们都走了,桌上只剩下张晨和贺红梅小芳三个人,小芳看了看他们两个说:

    “好了,现在可以老实交待了,你们两个怎么样?”

    “我们两个?”贺红梅看了看张晨,说:“你看不出来,我们很好啊。”

    张晨也笑着。

    小芳盯着张晨和贺红梅看,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你们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化学反应,边上人看着,也觉得你们很般配,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再进一步?我这里,可是不断地接到抱怨和投诉,怎么,现在又是连家里也不肯住,跑出去住酒店了,你们这样,会越住越远的。”

    贺红梅笑道:“我怎么没有这个感觉?”

    “等你有了这个感觉,那就晚了,说明变化已经开始,裂缝已经存在了,感情这种东西,只要是一开始有了裂缝,这道裂缝,就没有办法弥平,只会越来越大。”小芳说。

    贺红梅大笑,她和张晨说:“看到没有,又来了,情感专家。”

    小芳瞪着她看:“我不是什么情感专家,我是化学专家,不过,这人与人的关系,说到底也是化学关系,道理是一样的。”

    “幺妹,你好歹也先找个人先实践一下啊。”贺红梅说。

    “我就是想的太清楚了,才不找,或者说,还没有碰到会和我有化学反应的人,你和我一样吗,我就告诉你们,不要觉得这种人这种事,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遇到的,实际的比例太低了,等到裂缝产生,或你们错过之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小芳说。

    贺红梅看着小芳,还是不停地笑,小芳和她说,不要笑,我现在是以一个女科学家的身份,在和你们很认真地谈一个严肃的问题。

    过了一会,小芳叹了口气,她说,你们要是不能好好在一起,会让我对人没有信心的。

    贺红梅伸出手,握住了小芳的手,和她说,好吧,就为了让幺妹对人还有信心,我答应你,我们会好好的,哪怕没有婚姻。

    “没有婚姻你们算什么?”小芳问,“一辈子的伴侣吗?”

    “那也可以啊。”贺红梅说,“没有婚姻还能一辈子在一起,那才厉害,就像萨特和波伏瓦,你想想,两个人都是自由身,随时可以想走就走,但他们就是没有走,还是在一起,你说,和那有婚姻关系的相比,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才更牢固?”

    “哈,你们学艺术的果然都是另类,一个弟弟,我已经不了解了,现在你,我也不了解了。”小芳说。

    “那他呢,这个姐夫,你了解他吗?”贺红梅指了指张晨,问小芳。

    小芳看了看张晨,又看看贺红梅,没有言语,她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外,假装是在找向南向北他们。

    有一些话,她不能说,特别是她不能和贺红梅说。

    从她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张晨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们真好,她很喜欢看着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那个样子,让她觉得很甜蜜,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做事的时候,就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一起,那么和谐,那么好看。

    还真的是让她感觉到百看不厌。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姐姐和姐夫这样在一起,她朝四周看了,她到处看了,觉得还没有看到有其他的男女在一起的时候,会这样让她感觉到温暖的。

    她能和贺红梅说这样的话吗?

    她能和她说,其实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男朋友,正是这些画面,在她的面前,竖起了一道围篱,把那些人挡在外面,她从来也不缺乏追求者,但她一个也没有接受的原因,是她觉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这样温暖的感觉。

    她希望贺红梅和张晨在一起,一大半的原因,是希望这种温暖重现。

1366 非洲人雅克

    第二天一早,张晨他们要去植物园的现场看看,向南向北他们几个小孩,对爬山不感兴趣,孙向阳和张向北说,我要去看军舰,张向北,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军舰上去的。

    周若怡和郑新颖却和向南说要去潜水,要看海底的珊瑚,还有那些彩色的鱼。

    曹敏芳今天要陪张晨一起去工地,她找了酒店公关部的一个小青年,让他这几天就带着几个小朋友玩,注意安全。

    曹敏芳和孩子们说,要么这样,上午去基地看军舰,下午让这个哥哥带你们去潜水,好不好?

    周若怡和郑新颖,虽然觉得军舰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想想“军舰”这个词,自己从小就很熟悉,但对这个东西又这么陌生,她们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军舰,更别说到军舰上面去了。

    大家都同意了曹敏芳的安排,曹敏芳打电话给小丁,小丁今天在外面调研,他说让他们在酒店的大堂等,过了十几分钟,一辆吉普车到了,来的人曹敏芳和张晨都认识,是现在还在基地的小丁的战友,老谭的老部下,他是接到小丁的电话,来带向南向北他们去基地的。

    前面曹敏芳说上午去基地,向南就在一边,灰着脸,一直不敢说话,到了这个时候,向南问来的人:“叔叔,今天军舰出不出海?”

    对方说:“今天不出。”

    向南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神情也恢复自然了,张晨看着好笑,知道她是上一次出海出怕了,那天脸都吐绿了。

    小孩们都走了,张晨他们也准备出发,曹敏芳看了看贺红梅和小芳,她们两个都还穿着岛服和拖鞋,曹敏芳让她们去换了牛仔裤和旅游鞋,和她们说,山上不好走。

    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砍柴刀,张晨看到了,觉得这刀确实是需要,开路上山,就靠它了。

    他们过了天涯海角,前面就是那个岔路口,贺红梅一路都在说,这条路我好像来过,曹敏芳说对,你们春节的时候去南山,就是走这条路,贺红梅看了看张晨,意思是植物园就在这条路边上的话,你去南山的那次,怎么没有告诉我。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反过来张晨解释说,那时候还是荒地,连路都没有造好。

    贺红梅不响。

    车子再往前开了一会,他们老远就看到了三亚世界热带植物园的巨型广告,广告是两面的,从这条路上来回的人都可以看到。

    广告牌的下面,就是那个三岔路口,如今,已经有一条宽阔的四车道的水泥路朝里面延伸,进去不远,就是一个一千多平方的大型停车场,停车场的三分之二,是挖山砌磡得来的。

    到了要建停车场的时候,张晨才明白小丁说,把这整座山划给他们有多重要,不然这道路和停车场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停车场虽然大,但因为里面很规则地分布了椰子树、槟榔树和油棕,高中低错落有致,地面停车的位置一个也没有减少,但整座停车场,却是被一片绿茵覆盖的,他们的车子从阳光下一转进去,就觉得眼前一暗,一片荫凉扑面而来。

    停车场的地面,也不是整块的水泥地,而是用一块块中间镂空的墨绿色的水泥方砖拼接成的,水泥方砖中间镂空的部分,有一簇簇的绿草钻了出来。

    贺红梅叹道:“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设计得也最合理的停车场。”

    张晨笑道:“我们这里是植物园,要是植物园的停车场,是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那就是极大的讽刺。”

    停车场的尽头,靠近挖进去的石磡那里,有一排造型别致的两层楼,砖木混合的房子,他们的热带植物园筹备处就设在这里,以后植物园的行政办公用房也在这里。

    而规划中的,位于植物园里面的行政办公区域,造好以后,直接就改成是酒店的接待大厅和功能区,这就是韩先生给他们出的借用的主意。

    停车场边上的这排建筑,是以筹备处的临时建筑报批的,但其实却是永久性建筑,可以一直存在下去,韩先生和张晨说,既然是植物园,你每年都会种新的植物,所以你这个,没有完全完工的日子,可以一直筹备下去。

    他们朝筹备处走去,张晨看到筹备处的门前有一个人,背朝着他们这边,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黎族妇女戴的那种笠帽,脚上是一双塑料凉鞋,下身穿一条牛仔裤,裤脚挽了起来,左脚高右脚低的,上身穿的是一件老头衫。

    这人正和两个人指手画脚比划着什么,从背影里,张晨马上看出这是雅克。

    “雅克!”张晨叫了一声。

    那人回过了头来,果然就是雅克,不过张晨还是吃了一惊,他看到雅克的脸色黝黑,完全不像个白人,要不是他的高鼻梁和棕色的眼睛出卖了他,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建筑工地上的民工。

    “这个雅克,加拿大人都变成非洲人了。”张晨忍不住笑着嘀咕了一句。

    “造这个停车场的时候,那么大的太阳,他就在现场盯着铺地砖,工人拼接的缝大一点,或者花纹没对齐,相邻的两块地砖有色差,他都要叫人返工,工人们都骂他,说铺这停车场的地砖,要求比洗手间的瓷砖还要高。”曹敏芳说。

    雅克转过身,看到是张晨叫他,马上就走了过来,满脸怒容,和张晨嘀哩咕噜地抱怨着。

    雅克来自加拿大的法语区魁北克,不过他还能说几句小芳听得懂的英语,小芳也还会几句法语,这样,总算是让张晨和他的沟通,通过小芳可以进行,而不是他和老谭那样,手语加旗语。

    小芳和张晨说,雅克说,这里的工人不行,和桃花源的不能比,他们干活不敬业,只知道马马虎虎,什么都马马虎虎,不知道在这个项目,连一粒沙子都不允许马马虎虎的。

    张晨听了,只能苦笑,他没有办法和雅克说,桃花源的工人,是刘立杆他们自己建筑公司的工人,还是老万亲自挑选过的,这里的工人,都是其他建筑公司的,其他建筑公司的人,和自己公司的人,差别就会很大。

    就像他们以前自己来不及生产,把服装外发出去生产,外发的服装,在做工上,和他们自己的总是有差别,让他们提心吊胆。

    他也没有办法和雅克说,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工人就是马马虎虎,不仅工人,连建筑公司也是,整个岛都是,从海南房地产泡沫之后,十年过去了,海南岛还是一蹶不振,半死不活的。

    杭城的房子,平均都一万多了,海城的房子还是一两千,而建筑工人的工资,杭城的已经比海城高一倍了,这样的地方,你想让他不马马虎虎都不行。

    要么给钱,要么给自由,你不能给低工资,还奢望他能干出高质量,时间长了,你就是给高工资,这个地方,也没有手艺好的工人了,张晨自己,也为这个头疼呢,人民路的装修,已经返过几次工了,还是差强人意。

    张晨和小芳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小芳,你随便编几句话安慰安慰他。

    也不知道小芳和他说了什么,他们说了几句,雅克就笑了起来,脸上的怒气也没有了。

    张晨疑惑了,问小芳:“你和他说什么了?”

    “不是要安慰他吗?”小芳问。

    “安慰了?”

    “安慰了。”小芳点点头。

    “气顺了?”

    “顺了。”

    “好好。”张晨笑道,“你才有当指导员的潜质。”

    他们走进了筹建处,张晨领贺红梅和小芳去看整个热带植物园的沙盘模型,两个人看到都惊呼漂亮,小芳指着海里的那一组透明的建筑问张晨:

    “姐夫,这里是什么?”

    “海洋生物馆。”

    张晨和她们说:“这里以后,不仅是热带植物园,还是鸟类公园和海洋生物馆,潜水员已经去下面勘探过了,这里的海水很深,水质很好,下面的珊瑚礁很漂亮。

    “这个海洋生物馆,建成以后,除了会养殖大量的海洋生物外,最大的特点,是有一条透明的海底甬道,人走在甬道里,可以看外面的珊瑚和鱼类。”

    “这整个的一组建筑,都是玻璃的?”贺红梅问。

    张晨说对,都是玻璃的,这里除了有海洋生物馆以外,这座,是海上餐厅,这里是游客的休闲区,还有一个小型的音乐厅。

    “我很期待能在这里吃饭。”小芳说。

    “好嘛,最好是麻辣火锅。”贺红梅用重庆话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沙盘模型看完,准备上山,张晨和曹敏芳说,爬上爬下很累,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里休息,等我下山再一起给筹备处的人开个会。

    曹敏芳说好。

    走到了上山的路上,张晨才发现这条路虽然还是难走,但和原来已经大不相同,有人把路重新开过了,不用再走一段就停下来,站在那里找路。

    想想也是,专家和工程人员、勘探人员、雅克和杰森他们设计公司的,已经有多少人上过山了,就是没有路,也会开出一条路来。

    这一次,他们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山顶,站在山顶朝下面看,小芳说:

    “姐夫,你说的没错,这里还真是梦境一样的地方。”

    张晨和她们说了自己以后的设想,整个酒店,将会是由隐约在这整个山坳的热带植物里,大大小小两百幢木头别墅组成,在这里,就是这个山顶,我会建一座四面透风的别墅,这一幢别墅,不是给客人建的,而是给我自己建的。

    我可以在这里,一整天一整天的看大海,画画,一整夜一整夜地看星星,看月亮。

    张晨说着的时候,贺红梅和小芳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小芳叹了口气说:“真好!”

    “我不是很喜欢。”贺红梅说。

    张晨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这个地方太不真实了,会让人和整个世界隔绝的。”贺红梅说,“我们别墅,下面工人都搬走后,晚上很安静,结果我经常就会失眠,以前,工人们每天晚上在加班,我听着下面哒哒哒哒的缝纫机声音,很快就会睡着,睡得很沉。”

1367 真打了那么长时间电话

    贺红梅和小芳他们,原来是准备在三亚待一个星期的,但才待了四天,这天中午,他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去年找向南拍电视的那个导演,给贺红梅打电话,问她,那个冯向南是不是放暑假了,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她?

    贺红梅说,我们一起在三亚,她就在我边上,你要和她通电话吗?

    “要要。”导演说。

    贺红梅把电话给了向南,和她说,宁导演,就是去年找你拍片的。

    向南和导演通了话,又把电话给了贺红梅,贺红梅和导演又通了话,放下电话后,问向南,你怎么想?

    向南的脸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其他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贺红梅说,还是要找向南拍片,导演说,今年的镜头比去年多,需要拍二十天,要是向南同意的话,我们马上要赶回杭城,去横店和剧组会合。

    小芳说好啊,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向南你不想拍电视?

    向南还没有说,周若怡和郑新颖就叫道,去,去,拍电视怎么能够不去。

    周若怡和贺红梅说:“去年向南拍的那个电视,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看到了,向南一下子,就把学校话剧社的那些人给比下去了,今年要是还拍,看的人就会更多。”

    “向南,我要去看你拍电视。”郑新颖也叫道。

    张向北问贺红梅:“有没有打仗的?”

    贺红梅笑道:“这次的这部电视剧,还就是打仗的,抗战题材,导演想请向南演小武工队员,向南去年翻跟斗的样子,让导演印象深刻。”

    “去去,姐姐去拍,我也要去看。”张向北叫道。

    “我也要去!”孙向阳叫道。

    在座的人都很亢奋,只有向南低着头,还是不说话,张晨问向南:“向南,你不喜欢拍电视?”

    “喜欢。”向南说。

    张晨问:“那你怎么不答应人家导演?”

    向南抬头看着他,眼眶红了,她都快急哭了,说:“妈妈不会同意的,她说,开学就是初三了,就要开始为中考冲刺,她已经给我报了补习班,从三亚回去,我就要去参加补习班了。”

    “你自己想不想去?”张晨问。

    “想。”向南点了点头。

    张晨说好,那我和你妈妈说。

    张晨拿起手机,走到边上,拨通谭淑珍的电话,张晨和她说了这事,谭淑珍果然如向南说的,一口就否决了,她说,张晨,都什么时候了,南南开学就初三,明年就要中考,你知道现在中考竞争多激烈吗,南南学习成绩中等,我还正着急呢。

    “那也不在乎这二十天。”张晨说。

    “什么叫不在乎这二十天,人家的小孩,是从小学就开始上各种补习班,我是现在才开始临时抱佛脚,时间已经不够了。”谭淑珍说,“再说,你要去参加什么比赛,拿个奖中考还能加分,这拍电视,又没有加分的,张晨,在这件事上,你不要捣乱啊,南南必须上补习班。”

    张晨笑道:“要临时抱佛脚,也不在乎这二十天,二十天,能让她多考几分?”

    “多考几分?多考一分我都谢天谢地了,张晨,你知道整个杭城,有多少人参加中考?你知道一分能淘汰多少人?大家都冲着前面十所重点学校,差一分,可能就上不了重点高中了,上不了重点高中,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我告诉你,基本就和重点大学绝缘了。”

    谭淑珍说完,又加了一句:“那向南基本就只能去你们下沙那些烂学校读书了。”

    “下沙的学校怎么烂了,那马老师,还是杭师院毕业的。”张晨说。

    “别拿他出来说事,他是妖怪,是特例,你再说给我听听,杭师院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浙大呢,清华呢,北大呢,闭着眼睛一数一大把吧?求求你,张晨,别捣乱了,等到后年张向北要中考的时候,你就知道形势的严峻了,向南就这么最后一个暑假了。

    “对了,张晨,我可提醒你,小昭不在了,你不要把张向北耽误掉,依我说,你们张向北也要早做准备,今年也可以参加补习班了,中考这个事,可不能含糊,大家眼睛盯着呢,我就是和教委主任关系好都没有用,你就是找李勇帮忙,也没有用。”

    “嚯嚯,谭淑珍,你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张晨骂道。

    “你脑子不清楚啊,不教训你教训谁?我替小昭教训你。”

    “我看是你脑子才不清楚。”张晨说,“谭淑珍,你怎么和老谭谭老师越来越像了?我和你说,向南可是很想去拍,你要是一定不让她去,小心向南会恨你,再说,不就是补习吗,小芳在边上呢,我和小芳说说,让她帮向南补习就可以了。

    “向南最听小芳的话,小芳帮她补习,说不定比送去补习班的效果还要好。”

    谭淑珍在电话里沉默了,应该说,张晨那句你和老谭越来越像了,刺痛了她,她也知道向南很喜欢拍戏,自己要是不让她去,按向南那个脾气,她可能还真的会一直记恨她。

    同时,张晨说让小芳帮向南补习,又诱惑了她。

    谭淑珍说:“小芳没有自己的事吗,你把她当牛使?”

    “她自己愿意啊,我来和她说。”张晨说,“谭淑珍,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做主了。”

    “不是,张晨……”

    “别啰嗦,挂了,婆婆妈妈的。”张晨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晨走回去,和贺红梅说,给导演打电话,去拍。

    几个小孩一听就欢呼起来,向南也笑了。

    贺红梅走边上去给导演打电话,张晨和小芳说了向南明年就要中考的事,小芳一听就叫道:

    “对哦,南南明年都要中考了,这竞争的程度,可不亚于高考,南南,你哪几门课比较拉分?”

    向南说:“数学、化学和生物。”

    “哈,那是我最拿手的,南南,我们一边拍电视,我一边帮你补课好不好?”小芳说。

    向南说好。

    张晨和小芳说,谭淑珍提醒我了,这张向北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开学他也初二了。

    “那就一起来,我也好好备备课。”小芳说着转向张向北,问:“北北……”

    小芳话还没有说完,张向北叫道:“我全部都很垃圾。”

    “那就是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不对。”小芳说,“我要把你扭过来,哼,你要是不听话,阿姨也是会拎耳朵的。”

    张晨和向南大笑,张向北问:“那我喊妈妈救命也没有用?”

    “没有用,你妈妈和我是一伙的。”小芳说,“学习态度不认真,谁都救不了你。”

    贺红梅走回来,和他们说,定下来了,我们明天上午的飞机回杭城,然后从杭城开车去东阳,晚上到横店和剧组会合,他们已经到了。

    向南长长地吁了口气。

    郑新颖拉了拉向南和周若怡,三个女孩走到了一边,窸窸窣窣商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三个女孩走了回来,一字排开站在小芳面前,郑新颖和小芳说:

    “小芳阿姨,你能不能不要和我爸妈说,我们明天就回杭城了?”

    郑新颖知道自己的父母,每天都会和小芳通电话,询问她在这里的情况。

    小芳看着她说:“那不行,我不能和你爸妈撒谎。”

    “不是不是,小芳阿姨,不要和叔叔阿姨说我们已经回杭城了,这样郑新颖就可以跟我们去横店了,她在横店待两三天,只要看看我是怎么拍戏的,她们两个就回杭城了,这样,时间上,和原来说的从三亚回去是一样的。”

    向南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小芳,不停地说着,周若怡在边上也说,是啊是啊,就两三天,我们回家的时间还不是一样的。

    小芳摇了摇头,她还是坚持说不行。

    郑新颖急了,她哭道:“我要是回家,那就死定了,肯定就出不来,不能去横店了。”

    小芳想了一下,她和郑新颖说:“别急,别急,新颖,这样吧,我来给你妈妈打电话,我和她说好不好?”

    郑新颖连连点头。

    小芳拿着自己的手机站了起来,她预计这个电话的时间会比较久,她和张晨、贺红梅说,你们继续吃,我吃饱了,我下去打电话。

    张晨和贺红梅说好。

    小芳走了,张晨问孙向阳,你爸爸那里,要请假吗?

    “要要。”孙向阳说。

    张晨打了老孙的电话,老孙一口就答应了,接着张晨又打了周若怡爸爸的电话,把事情和他说了,他爸爸说,向南又要拍电视了?她去年拍的,我们都看了,演得真好。

    张晨说对,这次是在横店拍,周若怡想跟去横店两三天,看向南怎么拍电视的。

    周若怡的爸爸说,好,没问题,我都想去看看向南怎么拍电视的,可惜要上班。

    其他的人都搞定了,只剩下郑新颖一个人悬而未决,她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向南和周若怡在边上安慰着她,向南说,没事没事,小芳阿姨不是在打电话了吗,她肯定能说服你妈妈的。

    他们又吃了十几分钟,吃好了下楼,看到小芳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还在通话,看到他们,小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电话,意思是电话还在继续。

    张晨和贺红梅互相看看,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均想,这思想工作,也太耗费时间了。

    中午的酒店大堂,冷冷清清,大家都回房间午睡了,连摆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后面,一个会议的签到处,负责签到的人也溜开了。

    张晨他们怕打扰到小芳通电话,没有去沙发那里坐,而是走出了大门,站在大门口朝外面看着,远处的海滩空寂无人,如果不是那一层层永不休止的缱卷的海浪,这湛蓝的大海,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静止的,只是在阳光下发呆的一大片蓝。

    他们在那里又站了十几分钟,小芳终于结束了电话,这个电话,打得她的脸都变得红扑扑了,小芳走过来和他们说,可以了,说服成功。

    三个女孩,“嗷”一声尖叫起来。

    小芳看着郑新颖笑道:“保险起见,我已经说服你妈妈,回杭城你就不回家了,和我们直接去横店。”

    郑新颖连连点头,叫道:“谢谢小芳阿姨!”

1368 我就是龚雪

    张晨在三亚还有事,他没有和小芳、贺红梅他们一起回杭城,贺红梅突然地出现,又匆匆地走。

    张晨在三亚事情多,晚上要轮番请小丁和徐力行,还有基地的领导们吃饭,早上要和杰森、雅克他们一起喝早茶,商量设计上面的事情,白天的时候,他又要去人民路的半亩田大酒店,有几个需要返工的地方,张晨必须自己盯着他们做,甚至手把手地教他们做。

    不然返了还是白返。

    这些包工头和工人,你和他们说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好像都明白了,张晨也以为他们明白了,但回过头去看,活做得完全不得要领,只能重来,张晨试了两次,就不敢再离开了,干脆留在那里,自己当监工,看着他们做。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连铺个停车场的地砖,雅克都要亲自在场,这个地方,整体的施工水平就这个样,那些监理,又和施工队一样的操蛋,这让张晨叫苦不迭,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重操起当年指导员的老本行。

    张晨每天上午走的时候,贺红梅还没有起来,每天晚上应酬回来,又是大人小孩一大帮在一起,他们两个,感觉这次都没有多少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好好说说话。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大家去春园海鲜大排档吃完宵夜回来,两个人洗好澡没有上床,而是把沙发移到了落地窗前,把房间里的灯关了,两个人相互偎依着坐在那里,看着外面花园的满地星光,和远处黑沉沉的大海。

    两个人似乎有很多的话,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借助着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看着对方隐晦而又有些斑驳的脸,不时地用手抚摸和亲吻。

    张晨看着贺红梅,外面泳池的波光反射进来,在贺红梅的脸上,不停地变幻着,让她的脸变得波光粼粼,张晨感觉贺红梅一忽儿很近,一忽儿又很远,手握着她的的手,感觉到很远的时候,就紧一下,生怕她滑走。

    贺红梅感觉到了,轻轻地笑着,悄声问:“你在干嘛?”

    张晨就把自己的感觉和她说了,贺红梅叹了口气,她说:“我看你也是这样的。”

    两个人的身子靠得更近,头和头抵到了一起。

    过了一会,贺红梅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张晨问:“你笑什么?”

    贺红梅说:“现在连小芳也放弃了,放弃撮合我们结婚了。”

    停了一会,张晨问:“对啊,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

    贺红梅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张晨的嘴唇上,示意他不用说也不用问。

    贺红梅转了个身,骑在了张晨的大腿上,两个人亲吻着,张晨透过贺红梅的发梢看着外面,他感觉整个眼前的世界都是毛茸茸的。

    张晨送他们去机场,机场候机大厅的一角,正在举办三亚旅游用品展销会,孩子们跑去给自己的家人们买礼物了,三个大人,排队办登机手续,办完又站在值机区域通往安检处的通道上,等着向南向北他们回来。

    “姐夫,你要对红梅姐好一点。”小芳和张晨说。

    张晨和贺红梅都笑了,小芳说,我是说真的。

    张晨点点头说好。

    小芳看着贺红梅说:“我姐不在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姐,你也要对姐夫好一点。”

    贺红梅拉着小芳的手,荡了一下,说,知道了,宝气。

    “我就担心一点。”小芳说,张晨和贺红梅都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小芳继续说:“你们两个,都太聪明了,聪明人其实也是最笨的,他们最会干的事情,就是互相折磨对方。”

    “什么歪理!”贺红梅骂。

    “真的,你们看看,整个世界的不平静,哪一次动荡,不都是聪明人惹出来的,那些平庸的人,他就是想搞点事情,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最多也就是在自己的身上绑上炸药,跑进人堆里爆炸了,聪明人才会发动世界大战。”小芳说。

    “幺妹,你扯得也太远了。”贺红梅笑道。

    “远吗,一点也不,道理就是这样的,聪明人没机会折腾世界的时候,他就会折腾自己和身边人,你们两个,都有这个倾向,特别是你,红梅姐。”

    小芳看着他们,认真地说,拉着贺红梅的手,回荡了一下。

    ……

    一连三天,上海淮海路上的半亩田专卖店,晚上九点就打烊了,这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细心的人会发现,虽然店铺已经打烊,但还是有不少的人进进出出,只是,那大门已经关上了,有人进出的时候,开了条缝,然后马上就合上了,门后面,好像还有人在把守。

    合同约定的自我搬迁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小米这是利用最后的时间,在搞为期一个星期的,回馈vip客户和私人订制客户的活动,这次活动的折扣打的很凶,全场一律五折,要知道这可不是季末的大甩卖,而是正当季的产品,上海的各大商场里,最低折扣还是八八折呢。

    之所以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不能像其他的店一样,搞什么拆迁大酬宾,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要谢谢vip客户们这些年对半亩田的支持,专卖店拆迁之后,大家要再见面,得等到两年以后了,除非是那些从vip客户,升级成私人订制的客户,她们可以去金茂大厦。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在各大商场的专柜还在正常销售,你这里公开的打五折,商场的服装部经理还不骂娘?他们只能搞成了一个内部的活动。

    但因为这次活动,允许客户带自己的朋友来,所以一下子吸引过来的人还真不少,时间定在每晚的九点到十点,但实际上,小米她们每天都要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能下班。

    每一个买好衣服准备要走的客人,都拉着小米的手,大家都知道,这家专卖店不久就要拆了,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这一家店,对这些vip客户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购物场所,哪怕不买东西,她们平时带着朋友,到淮海路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进门,上到三楼,坐下来,享受到不错的免费咖啡和茶点。

    有些时候,纯粹是在家里待得无聊了,她们也会到这里来,坐一坐,喝喝咖啡和茶,看看原版的时尚杂志,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不是哪里都可以看到的,或者和其他来店里的vip客户,天南海北地聊聊天,灵灵市面,感觉着已经不那么无聊了,这才回家。

    或者继续,一起去哪家酒店吃饭。

    可以说,这一家店,已经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现在说关门就要关门了,等于是把她们的生活空间,切去了一只角,她们的心里都空落落的。

    很多人都知道小米他们还有私人订制,在金茂大厦会继续下去,但不是每一个vip,都有能力成为私人订制的,掂掂自己的钱包,只能是装作不知道。

    小米也没有在她们面前,特别的张扬私人订制这件事,她都是摸清的底细才精准出击,不然会伤人的。

    专卖店的三楼,小米的正式办公室已经搬去了金茂大厦,现在这里兼做了仓库,那些准备要退回到厂里去的衣服,都装好箱,堆在了小米的办公室里。

    新的办公室在金茂大厦安顿好,小米忍不住,还真的开始着手去找那个龚雪。

    小米从小莉那里问来龚雪他们公司的地址,他们公司,在四十六层,小米他们的半亩田,在三十五层,金茂大厦写字楼的电梯,是每十层有五到六部电梯直达,层数越高,直达的电梯数量就越多。

    所以到四十六层的电梯,在三十五层并不停,小米只能先到了一楼,再换电梯去四十六层。

    龚雪他们的公司,规模不小,四十六楼的半层都是他们的,公司的玻璃大门敞开着,进去就是一个前厅,一长溜的前台后面,站着两位前台接待小姐,一个正在打电话,另外一个,看到小米进来,就笑眯眯地和她说:

    “欢迎光临!”

    小米走近前去,对方继续微笑着,问:“女士,请问您要去哪个部门?”

    小米说:“我想来打听一个人。”

    “哪个部门的,您知道他名字吗?”对方问。

    小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但是她的名字叫龚雪。”

    对方一听,笑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着另一位接待小姐,那人已经接打好电话,听到小米她们的对话,走过来说:

    “我就是龚雪,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米吃了一惊,她看到这位小姐胸前的工牌,名字还真的就是龚雪。

    小米本来是打算,找到前台,问清楚有龚雪这个真人的话,就向前台,侧面了解一下这人是谁,就悄悄地撤了,没想到这一进来,正面交锋的就是龚雪本人。

    这还真是尴尬。

    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这个算是什么事,能和对方说,没有事,只是你在网上购物,引起了我们很多人的好奇,我就是好奇地想来看看你是谁。

    能这么二百五吗?

    小米踌躇了起来。

1369 有人走,有人来

    小米很快镇定下来,和对方说,你好,龚雪,我是半亩田服装公司的,请问你是不是在网上,买了很多我们公司的产品?

    “对啊,怎么了?”龚雪问。

    “我就是来问问,你对我们公司的产品,有没有什么建议和批评。”小米说。

    龚雪笑了起来,问:“每一个买你们衣服的,你们都会这样上门跟踪,进行客户服务?”

    “不是,不是。”小米赶紧解释,她说,“我们这个,不是跟踪,而是,而是……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优质客户吗,而我们的上海分公司,又正好刚搬到你们楼下,这都是邻居了,我就上来看看。”

    龚雪点了点头,明白了。

    “我们就在三十五楼,有机会的时候,欢迎你去坐坐,这里也有很多的衣服。”小米说。

    龚雪点了点头:“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没有理由再逗留了,小米只能和龚雪她们告辞,退了出来。

    她是带着解谜的心情上来了,上来了之后,却更是疑点重重,谜没有解开,反而是出现了更大的谜。

    小米知道,她见到的这个确实是龚雪没错,他们公司寄出来的服装,就是到她手里也没错,但绝对不可能是她买的,一个前台,哪怕是在金茂大厦,在这样的大公司,她的工资又会有多高?怎么可能每个月花几千甚至上万的钱买衣服?

    小米回到了公司,马上打了小莉的电话,把这边的事情和她说了,小莉也认为,这个龚雪,不可能就是那个龚雪。

    “对了,她多大?”小莉问。

    “二十岁左右吧。”小米说。

    “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是张总或小昭他们的朋友,这年纪又不对,我从四季青开始就跟着他们了,没见过他们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小莉说。

    “有没有可能,这个真的是她,她就是喜欢我们的衣服,她家里很有钱。”小米说。

    话音刚落,小米又叫道:“对了,小莉,有没有可能,她的父母是张总他们的朋友?”

    “这个可能倒真是有,对了,小米,她不是答应到你这里坐坐吗,等她来了,你再多了解一点。”

    小米说好!

    “我去!”身后李薇大叫了一声,小莉扭过头去问,怎么了?

    李薇说:“这个龚雪,莉姐,你来看这个龚雪……”

    “还是龚雪,小米你不要挂。”

    小莉说着,拿着电话走去了李薇那里,李薇指着电脑和小莉说,你看,她居然第一次给了我们一个中评,以前可从来也没有过。

    小莉想了一下,明白了,她和电话里说:“小米,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小米说。

    “这是在给我们警告呢,你打扰到她了,你要是再去,她就给差评了。”小莉说,“算算,小米,管她是谁,你以后不要再去了,我怕弄丢了这么好的一个客户。”

    小米说好。

    过了几天,这个中评被删了,看样子小莉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警告。

    那个龚雪,小米也一直没有等到她下来坐坐,金茂大厦的写字楼,几千个人在上班,还有上面君悦酒店的客人,还有每天去八十八楼观光大厅的游客,她们又不会乘坐同一部电梯,哪怕就是在同一幢楼,小米也没有再见到过龚雪。

    不过,这个龚雪,她在掏宝网上,衣服还是照买,这让小莉松了口气。

    ……

    贺红梅和小芳他们走了,不过有两个人来到了三亚,一个是老谢,还有一个是慧娟。

    老谢在海城的ktv,承包给别人了,他没什么事做,老家那里打来电话,说老母亲身体不是很好,他就在去年春节前回湖南浏阳老家,陪老母亲过了年,到了正月,老母亲去世了,他料理完丧事,又待了几个月,实在是待不住,又跑回了海城。

    他和张晨说,不行了,我看样子,死也要死在海南,老家已经待不住了,冬天冷死个人,夏天又热死个人,每天起来,那天都是灰蒙蒙的,穿着羽绒大衣去看老张他们唱花鼓戏,还要被冻感冒,夏天吹着空调还要中暑,哪里有海南舒服。

    你看看这海南岛,张总,每天头顶的天都是蓝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那空气里,都有海鲜的味道,在这里,我真的是连感冒都不会有的。

    张晨大笑,他说,主要还是,你裹着羽绒大衣,你那笔挺的裤线都看不到了吧。

    曹敏芳和傅胖子都笑了起来,傅胖子说,老谢那港台老板的派头,回浏阳搞不赢咧,穿着花衬衫,人家还以为是穿错了,把堂客的衣裳穿出来噻。

    张晨的一口酒,差点笑喷出来,他赶紧抓了纸巾,扭过头去,用纸巾捂住了嘴。

    老谢也笑了,他指了指傅胖子说,主要还是想胖子的这一口,这不,回到海城,听说你在这里,我马上就过来蹭饭了。

    张晨笑道:“我不在这里,你就蹭不到饭了,曹敏芳这么小气,连饭都不给你吃?”

    “蹭你老板的,心安理得嘛,他们俩个,小里小气的,我点菜的时候,他们就盯着我,害得我拿着菜谱,手就哆嗦,那贵的菜,一个都不敢点,这个小曹,我点了两个,她就在边上说,老谢你今天胃口这么好?画外音嘛?什么意思嘛?”

    曹敏芳骂道:“不是你自己每次看到我,就和我说没胃口。”

    “我和你说没胃口,意思是没胃口了才到你这里来,你听不懂?”老谢骂着转向张晨,“你来就好了,你在这里,我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放开来。”

    老谢说,其他人大笑。

    “不管了,张总,你在三亚待几天,我就待几天,吃定你了。”老谢说。

    张晨说好,反正我一个人住在酒店,还嫌闷。

    “不会闷的,张总,慧娟没和你说吗,她明天来三亚了。”曹敏芳和张晨说。

    张晨“哦”了一声,下午在工地,她打过我电话,工地上很吵,我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听清说什么,但是你一直好好好,对吗?”曹敏芳笑道,“她这就当你批准了。”

    张晨赶紧说:“她到三亚,不需要我批准,她师父在这里,随时都可以来。”

    “好吧,还就是我们叫她来的。”曹敏芳说。

    慧娟到三亚,确实是曹敏芳请她来的,一是她要来和傅胖子,研究研究新菜,这新菜研究出来了,三亚和杭城都能用。

    傅胖子认为,慧娟对食材有直觉,就是她能够凭想象,知道什么和什么搭配在一起,会出来什么味道,这是一个天才厨师才会具备的天赋。

    慧娟在食材的搭配上,常常有出人意料的想象,但很多时候,光凭食材本身是没有用的,还需要佐料和调料,把它们的味道提出来,有时又是,用佐料和调料,去冲淡一些食材本身太过浓郁的味道,达到中和的作用。

    中餐就像是中药,关键在于调和,一个好的中药师,哪怕是剧毒的药材,他也不惧怕使用,关键就在量,和能用其他的药材去冲抵它的毒性,厨师也一样,粤菜有十几万种汤谱,听上去很吓人,其实还可以有十几万种,甚至是无穷尽的。

    大自然出产了那么丰饶的食材,你随便把几种搭配在一起,就是一种味道,味道怎么可能穷尽?

    但在现有的佐料和调料上,还有火候上,傅胖子觉得,就要靠见识和经验了,在这方面,他比慧娟在行,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可以像是两个医生在一起会诊一样,去创出一个个新菜。

    曹敏芳请慧娟到三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那吕红虽然担任半亩田度假酒店的餐饮部经理,也已经一年多了,现在调到了半亩田大酒店担任总经理,这宾馆的餐饮部经理,和纯餐饮酒店的总经理,区别还是很大的。

    餐饮部的经理,和后厨,和行政总厨是两条平行线,他管不到后厨,甚至,行政总厨的地位,在整个餐饮部,还要高于餐饮部经理,餐饮部经理更像是他的助手,只负责餐厅服务那一块。

    而纯餐饮酒店的总经理,就不一样了,他不仅要管餐厅,也要管后厨,不仅要管服务员,也要管厨师,如果没有两下子,不是很懂行,他怎么被那些厨师糊弄,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吕红在这方面,是很欠缺的,曹敏芳就想让慧娟来教教她。

    餐饮酒店,现场管理很重要,起手式也很重要,一家酒店,你如果开业的时候开砸了,不好的名声传出去,后面很难有再翻身,做红火的机会,曹敏芳不得不小心。

    慧娟这一次来,曹敏芳没有让她和自己去住宿舍,而是安排在了楼上客房,就在张晨的斜对面,原来小芳住过的那间房间。

    曹敏芳和慧娟说,张总一个人在这里,每天很忙,应酬又多,而且,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喝酒的时候有点傻的,不会闪躲,有人找他,他就干的,在三亚,我又不是很方便出面,你陪着他,帮他挡一下,顺便,也照顾照顾他,总不能酒喝多了,边上连个端水的人也没有。

    慧娟说好,又问:“为什么在三亚,你不方便出面?”

    曹敏芳笑道:“那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都认识的,你想想,我要在场,他们也放不开,你和张总,两个都是外地来的,他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再说,我的酒量他们都知道,我要是帮张总挡酒了,那我就是自己找死,你装装可怜,说不太会喝,人家就放过你了。”

    慧娟点点头,她说好。

    心里在想,反正,本来让她和张晨多在一起,她就喜欢,而照顾他,更是她本来就愿意做的。

    曹敏芳把同样的意思和张晨说了,张晨大喜,他说好好,我还正愁每天喝得云里雾里,回到房间,什么事也做不了,第二天起来还晕乎乎的,救星来了,正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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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