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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27 滴拿时 (谢谢人间的椅子!)

    张晨他们四个人,开车去了热带植物园,在筹备处,雅克看到刘立杆来了很高兴,握着他的手,稍一用力,刘立杆龇牙咧嘴的。

    “滴拿时,滴拿时!”雅克叫着,张晨和孟平不知道他在叫什么,刘立杆知道,“滴拿时”是法语的鸭子,刘立杆问张晨,半亩田大酒店有鸭子吗?

    “有啊,三杯鸭。”张晨说。

    刘立杆朝雅克点头,他说好,我们中午去滴拿时。

    “你倒丁吗?”雅克说,“我下午要工作这里。”

    不仅“你倒丁吗?”说的很标准,“我下午要工作这里。”也完全是海南人的说法,张晨他们大笑。

    刘立杆和雅克约好了,晚上吃夜宵,带他去滴拿时,雅克满意地笑了,站起来,取过他的那个斗笠,用手指“嘣嘣”弹了两下,扣在脑袋上走了出去。

    “这个老外还在这里?他们公司这么做,不会亏本?”雅克走后,孟平问张晨和刘立杆。

    刘立杆说,亏什么本,他的开支很少,除了工资,就没有其他什么开支了,吃住都是甲方负责,标准高了他还不要,两三年做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设计费,就足够他二十年的工资了。

    “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像清教徒。”孟平说。

    张晨说:“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在一个地方,就扎下了根,我们都是在海南待过的,但我敢保证,我们融入这个海岛的程度,肯定不会有他深。”

    刘立杆和孟平点点头,觉得张晨这话对,他们虽然在这个海岛,生活了几年,但他们其实,一直是游离在这片土地上的,蜻蜓点水,很难谈得上有什么感情,所以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他们觉得,雅克离开一个项目的时候,肯定会很痛苦,可能也就是这种离别的痛苦,让他舍不得离开。

    植物园里,通往山顶的道路已经造好,张晨自己设计的那幢别墅,也已经开始建造,他们坐着电瓶车到了山顶,从这里俯瞰着下面的山谷,孟平感叹,这样看来,雅克的付出还是值得的,我要是有他那个设计能力,我也会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项目。

    “这可是人造的景观,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我想雅克,会有上帝的感觉。”刘立杆也说。

    “等到海上那个海洋生物馆建成之后,还里会更漂亮。”张晨和他们说。

    山顶这幢别墅的框架已经下来,四个人进去看了,已经能感受到这幢别墅造型的别致,和设计的精巧。

    孟平说,就这么定了,张晨,以后我就到这里来养老了。

    张晨笑道,好啊。

    “我也来。”刘立杆说。

    “逼养的,你来这里可以四国大战。”二货骂道,“你今天还能起床,也是厉害。”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们昨晚通宵麻将。”

    “谁信,除非你下面打死结了。”二货说,张晨和孟平大笑。

    四个人在山顶逗留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下山,在筹备处,没有看到雅克,工作人员和他们说,雅克刚吃了中饭,和工人一起去种树了,今天有一批新的树种到。

    张晨他们笑笑,对此也习以为常了。

    刘立杆说,我敢保证,张晨,等到你海洋生物馆开始建造的时候,这个雅克,大概会潜到海里去。

    “这有什么稀奇。”张晨说,“他本来就是加拿大皇家海军出身,不潜到海里,才是奇怪的。”

    他们回到半亩田度假酒店,发现老谢在大堂里等他们,刘立杆叫道,老谢,你是属狗的,对我们的踪迹这么清楚?

    老谢嘿嘿地笑,他说,你们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临出发前,张晨就给老谢打了电话,本来是邀请他一起来参加昨天晚上,半亩田大酒店楼顶排档的开张,老谢昨晚有事,没有来成,今天一早就开车,从海城来到了三亚。

    张晨问老谢,中饭有没有吃,老谢说没有,等你们呢。

    到了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孟平、老谢和二货,一辆车直接去了半亩田大酒店,张晨和刘立杆,开着车去了热带植物园,接上了雅克,再去酒店。

    三个人到了楼上,发现这里已经是座无虚席,还有人在入口处等餐,张晨有些不相信,他看到吕红走过来,就问她,今晚这些,都不是邀请的?

    “不是,张总,这些都是自己来的。”吕红兴奋地说,“你朋友他们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

    张晨感到很欣慰,照这个势头,他们这楼顶的排档算是做起来了。

    三个人跟着吕红往那边走,张晨和刘立杆看到昨天晚上那四个女孩中的两位,和两个男的一起坐在那里。

    四目相对,互相看看,但都当不认识,张晨他们走了过去。

    他们一到,这里就开始上菜了,三杯鸭上来,刘立杆和雅克说滴拿时、滴拿时,虽然这个滴拿时,和自己想象的滴拿时不一样,但雅克还是吃了起来,一尝之后,觉得美不胜收,虽然三杯鸭很辣,吃得他唏哩呼噜的,但手和口就是停不下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昨天晚上那四个女孩子里的另外两位出现了,其中一个女孩子朝那两位女孩的方向指了指,和他们说,她们扣我们,说几位大哥在这里,我们就过来了。

    张晨和孟平暗暗觉得好笑,二货叫道:“你们这是麻将打上瘾了?”

    “什么麻将?”一个女孩问。

    张晨他们看着刘立杆大笑,刘立杆知道自己这是被围猎了,想挣脱是不可能的,那就招呼她们坐下,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在刘立杆边上坐了下来。

    ……

    张晨他们四个人从三亚回到杭城,二货当天就开车回去松江,孟平在杭城又待了两天,他和刘立杆悄悄地去了“锦绣江南”,和老倪还有陈雅琴他们一起开了会。

    老倪现在在期货市场的名气很大,是有名的倪大王,刘立杆和孟平,是躲在大王后面的隐形大王。

    老倪现在连外盘都不做了,把资金都撤了回来,专做内盘,他和刘立杆孟平说,外盘盘子太大,不好控制,还是内盘比较好做。

    老倪的外盘资金撤回来之后,他们三个人的股份重新做了调整,现在是老倪百分之五十,刘立杆和孟平,各占百分之二十五,他们也各自向这个账户,注资了一点五亿。

    孟平那里无所谓,没人管他的资金流向,刘立这一点五个亿,移动的时候被谭淑珍发现了,谭淑珍问他,刘立杆含糊其辞地和她说,说是拆借给老倪了,反正他就是很像会这么做的人,谭淑珍也不好意思多问。

    拆借的资金,是从浙江锦绣房地产有限公司账上走的,不是从将要在香港上市的,“锦绣中国控股集团”账上走的,这个浙江锦绣房地产有限公司的前身是宋春明的那个公司,是在老乔的建议下保留下来的。

    说是为了以后上市公司走账方便设立的,它并不附属于锦绣中国控股集团。

    也就是在这次会上,老倪和孟平、刘立杆说了郑商所pta将要上市的事情,他觉得他们以后的资金主力,要放在pta上面。

    “这个本来就是我工厂做涤纶丝,需要的主要原料,就是现货交割我们也不怕。”老倪和孟平、刘立杆说。

    孟平和刘立杆,虽然说做期货也几年了,但他们都是交给老倪和陈雅琴去打理,他们本身参与的很少,老倪说pta可以做,他们就相信了可以做,谁让人家是倪大王呢?

    再说,那一点五亿的资金,本来就是准备试试水的,就是亏完了,对他们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何况,还一直在盈利呢。

    陈雅琴也同意老倪的判断,她和孟平、刘立杆说,pta刚开始的时候,盘子不会很大,按我们的资金量,完全可以做到操控市场的目的,只是,我们不要做得太明显,把人吓得不敢进来了,这个品种就做臭了。

    孟平笑道,这个反正我和杆子都不懂,你们定就是,需要我们出钱,我们就出钱,需要我们出力,我们就出力。

    老倪骂道,老孟,你这是想当甩手掌柜?

    “不好吗?”孟平反问,“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市场,也难容两个大王,我们只要有你这一个大王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

    老倪嘿嘿地笑着。

    ……

    孟平回南京去了,刘立杆和谭淑珍、老谭三个人去了香港,准备他们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在香港主板的上市。

    二oo六年八月二十三日,香港联交所传来消息,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成功挂牌上市,成为浙江省第一家在香港主板上市的房地产企业,募得了一百二十五亿港币的资金。

    在报纸和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锦绣中国在香港上市的同时,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在杭城的重头项目——“龙之家族”也隆重开盘了,这是一步险棋,是在整个房地产市场一片低迷的情况之下的逆势而动。

    谭淑珍和老谭都捏了一把汗。

1428 逆势而动

    刘立杆他们“龙之家族”开盘的时候,钱江新城较大的几个楼盘,盛世钱塘一万三千多一个平方,边上的金基晓庐和宋都国际,都是九千多一个平方,就是连刘立杆他们自己已经开盘的楼盘,也都是一万左右一个平方。

    刘立杆把“龙之家族”的开盘价,定在了两万八一个平方,虽然是精装修的现房,但这足足比其他楼盘贵了一倍多的价格,还是把人吓了一跳,大家都觉得浙江锦绣疯了,刘立杆疯了。

    但也就是这疯狂的价格,加上锦绣中国控股集团在香港的成功上市,吸引了很多的人前来围观,大家都想看看,这钱江新城两万八的精装修,到底精在了哪里。

    凭什么,他们敢开出这样的价格。

    “龙之家族”开盘的这天,整个项目人头攒动。

    许文辉的小师妹和刘立杆、谭淑珍说,刘总谭总,你们这哪里是项目开盘,完全是杭城企业家的年会,我前面转了一圈,就碰到了杭城很多的知名企业家,娃哈哈的老板宗庆后来了,青春宝的老板冯根生也来了,农夫山泉的老板钟睒睒也来了,我都看到他们了,也和他们打了招呼。

    刘立杆大笑,他说,这完全就是我要的效果。

    开盘的第一天,张晨就来给小树买了一套,刘立杆要给他打折,张晨骂道,打屁的折,就按原价,给你冲冲人气。

    谭淑珍说,姚芬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他们的婚房,当然要享受内部价,张晨你就别多事了,不是小树,公司其他的人,也一样享受这样的待遇。

    老谭笑道,别其他人了,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人,这么贵的房子,我可买不起。

    老倪也跑去了售楼部,买了一套,他让刘立杆给他打折,刘立杆骂道,哪个金逼这么值钱,要你老倪花这么大的血本?

    老倪说,这次还真的不是,这是给我家里的老太婆买的,买了之后,就把他们从柯桥搬来杭城,年纪大了,到底还是住在城里方便,这看病住院什么的,总比柯桥那小地方好。

    “算你还有良心。”刘立杆说,他爽快地给老倪打了折。

    不仅老倪在“龙之家族”买了房,柯桥还有很多的老板,也都在这里买了房,老倪和刘立杆说,我们绍兴知名的企业,差不多都来了,刘立杆大笑,有杭城和绍兴两地的知名企业烘托,他还担心什么?

    郑慧红也来找刘立杆,不过她不是帮自己买房,而是帮马老师买,她说马老师已经去样板楼看过了,很喜欢。

    刘立杆说:“我去,郑慧红,你们做网络的,现在钱这么好赚?这才几年的时间,你们马老师就能买这么高级的房子了?老实说,我自己都舍不得买。”

    “那你不是买不起,是小气,你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郑慧红呛他,刘立杆大笑,他说:“到底是跟马老师混的人,郑慧红,你现在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不过也是,马上你们家就有两个上市公司的股东了,确实应该有底气。”

    郑慧红他们公司,也正筹备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时程都已经定下来了,比刘立杆晚一年,放在明年的十一月,只要他们公司一上市,郑慧红他们这些最原始的员工,瞬间就会变成千万富翁。

    而老万,现在已经是锦绣中国的原始股东,身价已经上千万。

    郑慧红笑笑,不再说话了。

    “龙之家族”的房价听起来吓人,但那些真到了现场,看了他们样板楼的,都觉得这个房子,还是值这个价,很多人都当场下了单,而且都是以自住为主,这些有钱的老板,看了这里的房子,觉得自己原来住的,就像贫民窟,都选择把自己的新家,定在了这里。

    “龙之家族”的开盘大获成功,第一天,就卖出了一百四十多套的房子,斩获了十一个亿的销售额,成为了杭城透明售房网上的销售冠军,这个单日记录,保持了很长时间。

    不过是一个多星期,“龙之家族”所有的房子都卖完了,刘立杆他们的销售总监,都和刘立杆和谭淑珍说,真是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卖房子了!

    这一个项目,他们创造了总销售四十五亿的销售神话。

    这个神话,直到几年之后,在杭城房价狂飙突进的情况下,才被华润的万象城给打破。

    一时之间,“龙之家族”的开盘,在杭城形成了一个“龙之家族”现象,也为整个黯淡的二oo六杭城房地产市场,留下了一笔亮色。

    上市募得的资金,加上“龙之家族”的销售收入,让刘立杆觉得自己财大气粗,终于可以睥睨国内任何的一家房地产公司了。

    在这一年年底,他们开始在全国大量地拿地,谭淑珍也算过一笔账,不管这么多年房地产市场怎么起起落落,但有一点,那就是土地的价格,从来也没有跌的时候,哪怕是寒冷的o五、o六年,也是如此,她也觉得,对他们来说,储备土地,是比什么都划算的事情。

    钱在银行,贬值得太快,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

    贺红梅去了日本之后,一直没有和张晨联系,msn上的头像,始终显示离线,张晨对此都已经不抱希望,不幻想哪天她的头像,会被点亮了。

    张晨现在想知道她的消息,只能通过雯雯和倩倩,雯雯和张晨说,张总,你放心吧,这个死逼在日本,能照顾自己,她在那里,混得还算不错。

    “张总,你放心,也许过一段时候,这个死逼那短路的脑子,又会正常了,她又会来找你。”雯雯在电话里和张晨说。

    张晨拿着电话,只能苦笑,心里在想的是,但愿吧。

    “你放心,张总,我和倩倩会帮你盯着这个死逼的,不许她乱说乱动。”雯雯说,张晨只能笑笑,和她说谢谢。

    “对了,你们现在怎么样?”张晨问。

    “很好啊,张总,我和你说,那个死逼刚走的时候,我和倩倩嘴上不说,心里是没有底的,好在有你的帮忙,我们也挺过来了,谢谢你,张总!”

    张晨说没事,应该的,我也要谢谢你们,对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客气,打我电话就是。

    “好好,谢谢!”雯雯说完,突然又大笑起来,她说:“那我要是晚上寂寞,想要人陪,可不可以找你**啊?”

    “滚!”张晨骂道。

    雯雯大笑,她说好好,我马上就滚,你多保重啊,张总。

    贺红梅去了日本之后,还有贺冬梅,有事情也不再打张晨电话了,而是打给小莉,她和小莉说,我们这个幺妹,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张总,没想到她会突然就走了。

    “小莉,你帮我和张总说,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会去日本,要是知道,我们不会让她去的,你帮我和张总说,我是……我们全家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小莉你帮我和张总说,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打他电话,这都什么事嘛。”

    贺冬梅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小莉说好,我去和张总说。

    小莉走进张晨的办公室,看到张晨的电脑上,打开着“红梅花开”的店铺,小莉知道张晨这是想贺红梅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装作没有看到,只是和他说了贺冬梅电话的事。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了,你和贺冬梅说,没有什么,我也尊重红梅的选择。

    “也是,要是连你都没有办法说动贺红梅,其他的人,就更没有办法。”小莉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张晨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小莉刚刚说的话,他在想,自己真的努力去说服过贺红梅吗?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上,自己究竟努力了多少?

    张晨迄今为止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知道,问题好像一直都在,只是自己一直选择逃避和回避的办法,好像也没有尽多少努力,去修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说穿了,张晨觉得,自己还是把贺红梅当作小昭了,忘了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倔强的人,自己还是觉得,她应该和小昭一样,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和选择,百分之百支持,他忘了贺红梅和小昭,是完全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人相处,你就要有不同的方法。

    而自己恰恰是把这点给忽略了,等到醒悟和发现,却已经迟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

    张晨叹了口气,他盯着“红梅花开”新推出的这些服装款式,他很容易就可以从中分辨出哪些的贺红梅设计的,哪些是倩倩他们新招来的设计师设计的。

    他甚至想象得出来,贺红梅设计这些服装的时候,撅着嘴,不时地用笔杆击打着工作台时的样子,宛如贺红梅就在眼前。

    他对贺红梅太了解了,一如贺红梅对他的了解。

    两个彼此这么了解的人,没想到隔阂却是最深的。

    张晨长长地叹了口气。

1429 周六的下午

    周六的下午,李勇到了张晨这里,三个人坐着喝酒,李勇举起了杯子,和刘立杆说,祝贺你,杆子,你现在财大气粗了。

    刘立杆笑道,对对,我现在这腰,比你李勇的腰还粗了。

    “别得意忘形。”李勇提醒,“更别忘了树大招风。”

    刘立杆听出李勇话里有话,他说,不会吧,李勇,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没有,没有,我就是提醒你。”李勇说,“有时候这公司,穷有穷的好处,穷的时候会精打细算,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用,阔有阔的坏处,有钱了,反倒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会去盲目投资,乱投资,最后超过自己的能力,这样的例子,不少见。”

    刘立杆点点头,他说:“你这个提醒对,李勇,谢谢你!”

    “我就担心你心不在焉,听不进去。”

    李勇看了看刘立杆,继续说:

    “最可怕的是企业的老板,会随着自己企业的壮大,他也跟着膨胀,最后会迷失,自己找不到北,原来照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还是个人,现在照镜子,觉得自己已经是神,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不了的。

    “我们在海城的时候,这样的二百五见的还少吗?就是我们自己,不也是这样,我们炒卖红线图,做得多欢,以为自己都了不起,最后还不是一夕翻盘,真翻盘的时候,谁扛得住?”

    刘立杆和张晨都点点头,刘立杆说,继续,李勇你继续,有时候还就是旁观者清。

    李勇说:

    “也不是清不清,是自己主管这块,见过的企业多,对各行各业的企业,多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我们有多少企业,本来还好好的,但稍有起色,就说要争创全国一流了,再有点起色,就叫嚷着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多少企业都说,自己的目标是几年之内,进入世界五百强,你要是负债累累,也可以进世界五百强,但五百强只是一个规模指标,不是健康指标。

    “你要是带着满身的疾病,就算进入世界五百强又怎么样,倒下来的时候,还不是一夕之间的事,所以,我是从来不赞成喊这些口号的,相反,越是这样喊的企业,我就会越关注,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虚胖,有多大的经营风险,是不是在为五百强而五百强。”

    “好了,李勇,你提醒得对。”刘立杆举起杯说,“来,走一个。”

    三个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李勇说:

    “而且,这企业越大,真倒下去的时候,要救起来很难,原来你杆子的企业,要是只有百万千万规模的时候,快要倒下去,大家一起帮帮忙,还可以救起来,但现在上千亿的规模了,真要倒下去,就没有谁有能力救。

    “朋友们的援助是杯水车薪,就是我们地方政府,看着也是爱莫能助,我们也没有办法,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说企业做大了,安全比规模更重要,先想办法怎么活着,再想怎么好好活。”

    “李勇的这个提醒对。”张晨说,“杆子你现在的企业规模,可不能再靠拍脑袋做决策了,凡事还是要瞻前顾后。”

    刘立杆看着张晨,嘿嘿地笑,张晨问:“你笑什么?”

    刘立杆说:“好像某人的决策,比我还拍脑袋吧?你说说,你从买延安路的专卖店到三亚的酒店,再到热带植物园,哪一件不是拍脑袋决策的,有人能拉住你吗?”

    “去你的,买延安路的专卖店,你和孟平比我还起劲,我要是不买,你们都要跑来买了,还说我?”张晨骂道,“我做这些决定的时候,虽然快,但有一个底线还是牢牢守住的。”

    “什么底线?”刘立杆问。

    “那就是我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每次投资,哪怕完全亏本了,我也不会死,还有办法起死回生,我做每一次决定,先算的都是这个账。”

    “这个对,张晨这样,也怪不得该抓住的机会,他都能抓住,要是账算得太细,太安全,可能什么机会你都碰不上,但要是没有这个底限,可能一次就让你死翘翘了。”李勇赞同张晨的说法。

    三个人边喝酒边聊天,很自然地就聊到了刘立杆他们“龙之家族”的开盘,刘立杆和他们说,那个马老师,也在我那里买了一套房子,想不到,现在做互联网的,比我们做房地产的还要赚钱。

    张晨想起来了,他说马老师他们公司,明年也准备去香港联交所上市,需要吸收一些外来股东,我们本来就是他们掏宝网上,卖服装的第一卖家,那天郑慧红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入股他们公司,有的话,她去和马老师说,这个事情,我还没有想好。

    李勇盯着张晨,看了一会,他说:“张晨,我劝你不要去蹚这趟浑水。”

    “什么意思?”张晨问。

    “他们公司,现在名气确实很大,也是我主管的范围,但是,我一年也难得去一趟他们公司,包括,我连杆子的公司也不会去,只会到你张晨这里来,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李勇问。

    “瓜田李下?”刘立杆说。

    “有点这个意思,但不全是。”李勇说,“像张晨这样的实体企业,很简单,他又不拿地,税也不会减一分,赚的都是实打实的辛苦钱,傻子当官的,才会去和这样的公司勾兑,没有空间,企业也没有需要勾兑的需求。

    “相反,像杆子你们公司,需要求着政府相关部门的太多,相关部门的手松一松,就是巨大的利益,那些金融公司,像马老师他们这样,互联网和金融结合的企业,就更不一样,做的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但下面隐藏着几十上百亿的利益。

    “马老师那个,可不是单纯的互联网公司,它是互联网和金融结合的怪胎,但又不是正规的金融公司,正规的金融公司还有严格的监管流程,受人民银行和银监会监管,他那个,几乎就是靠自己管自己,靠自律,漏洞太多,可以钻的空子也太多。”

    “这样的公司,规模做起来了,每天赚得盆满钵满,眼红的人跟着也多起来,很多时候,就是马老师自己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会盯上他,会围猎他,到最后他也招架不住,那些人来势太凶猛了,这个公司,看似很简单,其实里面的水很深。

    “我都不知道,他想去香港联交所上市,有没有躲避那些牛鬼蛇神的意思,按照道理,他那个公司并不缺钱,完全可以不用上市,据我所知,他们现在是为了上市,在想办法做高公司的负债率,资产负债率低的公司,达不到上市公司的门槛。””

    “李勇,你说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呐?”张晨问。

    “我不能说太多。”李勇看了看他们两个,和他们说:“我们的社会发展太快,进步太快,但有一类人,也是在迅速进化的,这些人,早年是倒卖进口彩电,后来倒批文、倒土地、倒外汇额度,现在,哼哼,他们都去学金融了,都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金融硕士博士。

    “听起来名头很响,回国以后,就纷纷搞起了什么资产管理公司、基金公司,看起来很正规很上流,但是他们的手段,可就没有那么上流了,可以说是龌龊至极,看某个行业某个人做的不错,像你们这些没背景的,会怎么做,就是努力,努力去做得比别人更好,赶上人家。

    “他们不是,他们上来了,直接用抢的,那一个个公司,看起来好像很正规很规范,但做的其实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情,是别人做不了,只有他们能做的事情,靠的什么,还不是父辈的权势和通路,他们可以说,已经是我们国家经济运行中的毒瘤,是典型的硕鼠。

    “总有一天,国家会出手收拾他们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到了那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人,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张晨和刘立杆点点头,李勇说:“张晨,还是安心做你的实业,赚的都是辛苦钱,也就没人惦记,那些人其他本事没有,就一项,他们都吃不起苦,看不上你。”

    “我明白了,李勇。”张晨说。

    “李勇,照你这么说,这个马老师,其实也很苦逼?”刘立杆问。

    “何止苦逼,人前夸夸其谈,指点江山,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大概自己想想都会怕,冷汗都会流下来,但他也没有办法,被人盯上了,就摆脱不掉,本来你们房地产会成为他们围猎的对象,不过,他们现在发现了来钱更快,更轻松的行业。”

    李勇说着,刘立杆点点头,他明白了,本来自己会是那盘中的滴拿时,但现在,变成了马老师。

    而那些人,就比那几个女孩还更厉害,他们不是闻风而动,而是嗅到了血腥,就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过来。

1430 初战PTA (谢谢黑夜来敲门!)

    二oo六年十二月十八日,pta期货品种,终于在郑商所上市了。

    前一天,老倪就在聊天室里说,明天pta就要上市了,大家准备好粮草,我们主攻pta,开盘大家就买进,把它炒上去。

    下面一片应和之声,都说我们听大王的。

    老倪还破天荒地和他们说,从明天开始,大家九点就进聊天室,我们就在聊天室里指挥作战,大家都听我的指令。

    大家说好。

    到了第二天上午快九点钟的时候,任溶溶带着她的手下,都进了聊天室,同时,她也用msn和扬子石化的毛总联系着,她在前一天,也给他们下达了第二天买进的指令。

    任溶溶的打算是,他们自己只用小散资金,跟着老倪操作,他们的大资金暂时不进场,以此放松老倪的警惕,让他觉得,自己对整个pta进出的大资金都有了解,这样,到了关键的时候,才可以给老倪致命的一击。

    同时,通过这样的方式,等于是让扬子石化和老倪暂时联手,做同向操作,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凭这两股大资金,在期货市场,也足可以呼风唤雨了,扬子石化的资金和老倪联手后,很容易会让老倪误以为这些资金,都是他可以随时调动的。

    他不知道这是一剂毒丸,随时可以发挥作用,在关键的时候离他而去,转变成他的对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是,凭这两股大资金的联手,在期货市场,基本可以做到赚多亏少,这样等于是自己的资金还没有进场,但因为是她在指挥下交易,毛总他们会相信这也是他们的策略之一,一个赚到钱的人,是很容易轻信别人的。

    任溶溶要让毛总他们对自己百依百顺,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九点没到,提前十分钟,老倪就参与了集合竞价,到了九点钟的时候,pta以8538点开盘,老倪在聊天室一令下,说买进,买进,任溶溶他们就跟着买进,同时,任溶溶也和毛总说买进,毛总他们跟着买进。

    这一天,pta的价格就一路上扬,开盘价8538点,成为了全场最低价,盘中一度到9032点,最后以8880点收盘,他们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聊天室里一片欢乐的气氛,老倪在聊天室问,那几笔五千手是谁下的?

    任溶溶知道是扬子石化下的,不过她说:我。

    “你有这么大的资金量?”老倪问。

    任溶溶说对:“山西煤老板的资金,差不多六个亿。”

    任溶溶说的时候,故意隐藏了一点。

    老倪一惊,心想,看不出来啊,这个平时在聊天室不太说话的毛小毛,原来竟然还是一个隐藏的大家,老倪和毛小毛说,太好了,我们两方联手,一定可以所向披靡。

    毛小毛说,好,我听大王的指挥。

    老倪和大家说,明天大家不要下大单,我们看看空方的实力,先屏两天,等空方的实力都暴露了,我们再来进行一波进攻。

    任溶溶几乎是把老倪的话,复制给了毛总,初尝甜头的毛总说,好好,我们只用了五分之一的仓位,接下来怎么动,听你任经理的。

    第二天,8860点开盘,盘中最高到了8958点,最低到了8806点,最后以8906点收盘,全天基本处于一个横盘的状态,老倪和他们说,空方的实力还没有释放出来,明天刺激他们一下。

    十二月二十日,8944点开盘,盘中最高8970点,最低8906点,最后还是以多方全面胜利的8958点收盘,达到了老倪说的刺激空方一下的目的。

    收盘之后,老倪在聊天室和他们说,明天大家都按兵不动,让空方高兴一天,这样,他们就会实力尽出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开盘8940点,收盘8912点,pta收出了四天来的第一根阴线,但跌得并不明显,最多也就是让空方看到了一线的希望。

    老倪和大家说,我已经知道他们有多大的实力了,明天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按照今天的操作,盘中我会下指令,指令一出,你们马上出动,明白了吗?

    大家都说明白。

    至于老倪怎么看出对方多大的实力,他并没有说,任溶溶想问又没有问。

    十二月二十二日,pta以8904点开盘,盘中跌到8824点时,老倪一声令下,进攻,大家纷纷进场,毛总他们一单一万手,就把盘面迅速拉升到了8900点,老倪禁不住大叫,是不是你干的,毛小毛?

    任溶溶说是。

    “太好了,毛小毛!”老倪激动地叫道。

    这一天,以8928点收盘。

    老倪兴奋地和大家说,空方已经招架不住了,明天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大家还是一开场就买进,不用听指令,买就是了。

    任溶溶把同样的意思,转达给了毛总他们。

    第二天,pta再度拉出了一根大阳线,以8918点开盘,最后以9098点收盘。

    十二月二十六日,多方看起来信心颇足,这天的pta以9120点开盘,盘中多空双方一度发生了激战,但最后还是多方取得了胜利,把盘面推向了9166点。

    快到9150点时,老倪来找任溶溶了,不过这次不是通过在聊天室喊话的方式,而是另开小窗,以悄悄话的方式和她说:

    “过了9150,开始以小单的方式出货。”

    任溶溶明白了,老倪这是在提醒自己先逃,以最大地保证自己的利益,看样子老倪这是特别器重自己。

    “不继续上攻了?”任溶溶问。

    “差不多了,触到天花板了。”老倪说。

    到了快三点的时候,当老倪和扬子石化都在以小单的方式不断平仓,老倪才在聊天室里喊话,让大家开始撤,这个时候,已经有更多的资金被这两天pta的火热吸引进场,虽然老倪和任溶溶他们都开始撤了,市场最后还是以9158点收盘。

    老倪还是开了小窗,问任溶溶:“都平了没有?”

    任溶溶说,都平了,谢谢大王!

    “你有集合竞价的资格吗?”老倪问。

    任溶溶说有。

    “那好,我们明天集合竞价阶段就做空,开盘后一路做空,把盘面打下来。”老倪说,任溶溶说好。

    老倪接着在聊天室下命令,明天一路做空,目标9000点。

    十二月二十七日,pta的价格在集合竞价阶段,就遭到了扬子石化和老倪的猛打,等到开盘的时候,价格已经到了9082,比前一日下跌了0.83%,开盘之后,昨天进入的多方资金,发现今天空方的实力空前强大,他们也及时止损,纷纷转向。

    前几天已经被打懵了的空方见此情景,也精神大振,重新加入战局。

    价格一路下跌,最后以9016收盘,虽然离老倪说的9000点还有一点距离,但这一天,也下跌了142点。

    老倪在聊天室里大叫,下行通道已经打开,接下来打就是了。

    下面群情激奋,纷纷叫好。

    十二月二十八日,pta以9000点开盘,多方只是在刚开盘的时候挣扎了一下,把盘面拉到了9006点,接着就全面缴械,弃守阵地,价格一路下跌,到8856点收盘,跌出了1.77%的跌幅。

    老倪在聊天室说,明天继续,一路打,谁冒头就打谁。

    接下去pta几乎就一路下跌,跌到二oo七年一月二十三号,老倪和扬子石化,在8060点至8080点获利了结时,这一波一个月的下跌行情,他们差不多赚了一千个点。

    毛总给任溶溶打电话,大呼过瘾。

    等到他们都离场之后,pta的价格起起伏伏,才开始缓慢地上升。

    经此一役,任溶溶因为他们的大资金并没有进场,获利不多,但她对老倪的手法有了了解,也更不敢小觑他,觉得只要有大资金在手,他的稳和狠,还是很让人恐惧的,自己要想击败他,除了要有天时,在战术上,一定要出其不意。

    好在,就他们两个而言,老倪一直在明处,很享受地当着他的大王,而自己在暗处,老倪说什么也不会知道,这个看上去对他言听计从的毛小毛,竟然会是任溶溶,那个被他驱逐的,将要复仇的基督山伯爵。

    而且,已经有那么多的**阵布下去了,任溶溶觉得自己现在欠缺的,就是时机。

    不能急,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急。

    任溶溶站起来,走去了刘芸的办公室,她把这一轮pta的操作,向刘芸汇报了,特别是和她说了,自己锁定的目标就是大华集团。

    做期货,和股市不一样,你赚的钱都是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的,要想赚大钱,就一定要有一个资金雄厚的对手,你才能通过盘面,把他的钱洗进你的账户,要是没有这样的大资金,大资金和你做的都是同向操作,那你除了清洗一遍小散户外,是赚不到大钱的。

    所以盯紧谁的口袋,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任溶溶说完,把大华集团和老倪的资料给了刘芸,刘芸问:“他的资金量多大?你了解了吗?”

    “比扬子石化大一些,差不多十二三亿。”任溶溶说。

    “还有一个极端的情况,那就是纵横集团和五环集团,和大华集团一样,都在绍兴,他们之间肯定是熟悉的,要是他们联手呢?”刘芸问。

    “纵横集团架子搭得很大,企业的规模很大,但是,他们的资金其实一直都很紧张,可调动的资金并不多,这三家企业加起来,大概是二十亿的资金规模。”任溶溶说。

    “还要考虑到浙江民间金融很发达,他们要是不惜血本,临时可调动的资金还是很大的。”刘芸说,“不要着急,要找准了机会再出击,让他们没有调动资金的时间。”

    任溶溶说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刘总。

1431 刘立杆的二00七年

    二oo七年年初开始,一个词频繁地出现在媒体上,那就是流动性过剩,市场上钱太多了,总要有一个出处,于是股市和房市就悄然启动了。

    0七年的中国股市,以逼空式的上涨,不断刷新着各项纪录,股指、成交量、开户数屡创新高。

    上证指数从年初开盘,一月四日的2728点,一度上涨到十月十六日的6124点高位,上涨幅度超过了100%,中国股市第一次领跑于世界股市。

    而在二00五年五月,上证指数只有1000点,当时,深圳与上海两个市场的流通股总市值为12000亿元左右,股票总市值为35000亿元左右。

    到了二00七年十月,当股指冲高至顶点时,两市总市值近30万亿,相当于在两年的时间里,中国的gdp额外地增加了一倍。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增加的财富是实物资产,它可以吸收过多的货币,可以改善流动性过剩的局面。

    但事实上,这些增加的财富全部是金融资产,是流动性很高的金融资产,这些资产具有准货币的功能,它极大地提高了社会的实际购买力,加剧了流动性的过剩。

    当时流传的一个最经典的故事是,一个人年初在股市上投入的10万块钱,后来变成了30万,然后将这部分“虚拟”出来的钱,拿去买房。

    刘立杆和谭淑珍,从年初就预感到了这种变化,春节的时候,虽然他们各个项目售楼部的实际成交,没有增长多少,但来看房的人却显著地增加,甚至可以用人头攒动来形容。

    刘立杆和谭淑珍说,闷了太久了,大家已经憋不住了。

    刘立杆和谭淑珍,让下面各分公司和杭城各项目的售楼部,准备做好迎接新一波销售高峰的来临。

    尽管各分公司的总经理,和杭城几个项目部的负责人,对此将信将疑,但他们还是准备了起来。

    到了四月,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万科魅力之城开盘的时候,再度出现了久违的排队买房的想象,很多人甚至是提前两天,就拿着小板凳,去售楼部开始排队了。

    在股市里赚到的钱,开始溢出股市,流入了房市,过剩的流动性,开始拍打杭城房地产市场的堤岸了。

    五月十三日,刘立杆他们在钱江新城的另一个项目,锦绣中国·锦绣花城首期开盘,引发漏夜排队,首批738套房源于开盘当日创下了100%的预定率。

    半个月之后的五月二十八日凌晨,锦绣花城第二批830多套房源倾泻而出,再度引发通宵排队买房。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锦绣花城售房1500多套,成为奇迹。

    锦绣花城开盘期间创下的单盘日预定662套的纪录,即便在后来的二00九这样的“疯牛”之年,也没有被破掉。

    疯狂的二00六中国股市,变成了造富的机器,从服装行业跨界房地产的宁波雅戈尔,当时在资本市场上赚的钱,超过了100亿元人民币,这给了雅戈尔在土地市场上冲天的牛气。

    万科在二00七年股市高点的时候,其市值一度超过2000亿元,远超过美国最大的4家房地产公司市值总和。

    锦绣花城的热销,是二00七年杭城房地产行业的奇迹,另一个奇迹,是财大气粗的宁波雅戈尔在杭城创造的。

    七月九日,在杭城的土地拍卖会上,宁波雅戈尔一掷14.76亿元,以15712元每平方米的楼面价,拿下学院路“杭商院”地块,再次刷新了当年杭城的楼面地价纪录。

    雅戈尔拍地当晚,附近某楼盘紧急封盘,并传出一夜之间涨价6000元/平方米。

    此后,杭城房价全面上扬,雅戈尔高价拿地的连锁反应逐渐开始体现。

    锦绣花城的漏夜排队买房和雅戈尔天价飙地,是二00七年杭城楼市的两个典型表情。

    前者开启并预示着二00七年杭州楼市的火爆程度,此后,杭城楼市月成交量屡创新高,存量房急剧下降,捂盘现象由此而生,并成为一时之盛。

    而宁波雅戈尔杭商院地块的天价飙地,则是0七年疯狂土地市场的一个典型,也是土地价格推高房价的一个典型。

    在过剩流动性和频生的地王刺激下,杭城楼市从六、七月份开始陷入疯狂,到了十月,股市冲上了高点之后就后续乏力,一直横盘,很多敏感的炒家预感到股市已经到了顶,他们把更多的资金,从股市撤出来,投入楼市,掀起了楼市的又一波**。

    二00七年十月份的房交会,变成了一届“捂盘会”,开发商因为前两年的不景气,新开的项目不多,手上的存量房很少,大家开始集体藏掖手上的房子,不卖,等着涨价。

    开发商的集体捂盘,招引了众怒大家都骂,你不卖房,来参加什么房交会,这房交会是展示会吗?

    主管部门挨家挨户去每个展示厅,和大家说不许捂盘,但收效甚微。

    主管部门紧急把各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恳谈会,在会上,老板们承诺绝不捂盘,但回去之后,照样我行我素,捂盘依旧,而且老板们还关了手机,人也从展会消失了,让有关部门的人打电话给他们,都找不到他们。

    而在展示厅留守的回复,没接到通知可以开卖,或者说,我们联系一下老板,老板说可以,那就可以,这一联系,就一直联系到了房交会闭幕,把有关部门气得跳脚。

    李勇甚至给刘立杆打了电话,和他说,杆子,你不许捂盘。

    刘立杆说好好,我们肯定不捂盘。

    面对着整个的疯狂房市,刘立杆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他觉得,还真不是人家要把房地产业当成“尿壶,”而是你们自己,自觉自愿地就成为了尿壶,就你们这个尿性,制造了这疯狂的房市,就是在逼迫政府部门出手。

    还真是不记打啊。

    刘立杆和下面说,能卖的就尽快卖,风云马上会突变,下面虽然觉得舍不得,但老板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照做。

    他们锦绣中国,变成了唯一在房交会没有捂盘的房企,所有的房子都被一抢而空。

    李勇走过来看到刘立杆,李勇说,不错,杆子,还是你够意思。

    刘立杆笑道,那是,我怎么能让你脸上难堪。

    某种意义上,对于楼市来说,“成也流动性,败也流动性”,过剩的流动性不但推高了以房地产和股票为核心的资产价格,也制造了通胀的压力,而后者,尤其不能为政府所容忍。

    因此,刘立杆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国家开始了疾风骤雨式的流动性收紧政策。

    一场监管部门和疯狂的市场之间的博弈开始了。

    五月十八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从二00七年六月五日起,上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从二00七年五月十九日起,上调金融机构人民币存贷款基准利率。这是近10年来我国首次同时宣布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和存贷款基准利率。

    为了规范房地产市场交易秩序、净化市场环境,国家和地方再次紧缩银根,打出了罕见的“金融组合拳”。此后,央行6次加息、10次上调准备金率,一副不把流动性过剩打下来,就不收兵的姿态。

    专门针对房地产的严厉调控政策,也在年底开发商“捂盘”最严重时陆续出台。

    九月二十七日,央行、银监会共同发布通知,要求严格住房消费贷款管理,对已利用贷款购买住房又申请购买第二套(含)以上住房的,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40%,贷款利率不得低于同期同档次基准利率的1.1倍。

    十二月十一日,央行和银监会下发《关于加强商业性房地产信贷管理的补充通知》,明确以“户”为单位执行房贷新政。第二套住房认定标准的明确,会使房地产的投机交易大大减少。

    紧缩的银根,再加上持续的流动性收缩,疯狂的杭城楼市在年底应声而落,成交一度跌至冰点,个位数的日成交量亦不鲜见,浇到头脑极其发热的市场头上的,不是冷水,而是冰块。

    此后,在脑子清醒过来的开发商,年末集中放量推盘的情况下,成交量才开始有所回稳,但与数月之前的“疯狂”已经是天壤之别。

    杭城楼市在低迷中迎来了二00八年。

    刘立杆很感慨地说,二00七年,是一场流动性过剩和反流动性过剩的教科书式的生动一课,只是,好像大家并没有学到什么,这个市场,只要稍有机会,还是会反扑的。

    谭淑珍说,反扑才是符合人的本性的,谁不想逐利,谁不想利益最大化?

    两个人这么说着的时候,觉得这问题好像是无解,而且接下来的每一年,都会挑动市场的神经。

    “这他妈的,也太刺激了。”刘立杆说。

    到了0七年的年底,疯狂的中国股市戛然而止,大家在传的,已经不是股市会不会跌,而是什么时候跌的问题。

1432 分别

    过了春节,ssat成绩下来,张向北考了一个高分,他接下来就要去美国,参加那几所学校的面试。

    张晨和林淑婉送张向北去上海浦东机场,搭飞机去纽约,张向北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要去送,张晨说,他面试结束之后还要回来,要办签证,这次还不是正式去美国,你们这次就不用送了。

    张晨妈妈哪里肯,她一边抹着眼睛一边说,北北一个人去美国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放心。

    张晨说,你放心,过了安检这十几个小时,张向北都在飞机上,到了纽约,小芳就来机场接他了。

    张晨怎么说,也拗不过他们,最后只能同意他们一起去,向南也向学校请了一天的假,要去送张向北。

    这样,张晨就让小盛,开着面包车,送他们过去。

    到了浦东机场,林淑婉陪着张向北办完了登机手续,要过安检的时候,张向北的外婆和奶奶,眼眶都红了,向南站在那里,和张向北交待,到了美国,你就听小芳阿姨的话,知道了吗?

    张向北点点头。

    美国坏人多,你一个人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张向北说知道了,姐姐。

    还有,学习一定要用功,不要让美国人看不起我们中国小孩。

    张向北点点头,好的,姐姐,我会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张晨连忙劝解到,向南,张向北过几天面试结束,就会回来了。

    向南抽抽搭搭地说:“那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走。”

    “没有关系啊,张向北暑假和寒假都可以回来,对了,你要是想弟弟的话,你暑假也可以去美国看张向北。”张晨说。

    听了这话,向南才止住了哭,她和张向北说:“张向北,你听到没有,你要是听话,姐姐就去美国看你,要是不听话,姐姐就不理你了。”

    张向北赶紧说:“姐姐,我会很听话的。”

    时间差不多了,几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张向北背着一个耐克双肩包,走向了安检处。

    张晨看着张向北的背影,突然就有些心酸,自己到海南去闯荡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三个人一起去的,没想到张向北才这么点大,就要只身一人去美国了。

    张向北去了美国两天,这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多钟,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小芳,赶紧接了起来,电话一通,小芳就在电话里叫道:

    “太棒了,姐夫,我就说我们北北可以的!”

    “怎么,张向北面试通过了吗?”张晨也兴奋了起来。

    “通过了,通过了!”

    “哪所学校?”

    “三一学校,我们今天上午,先去了三一学校面试,北北当场就通过了,其他的两所学校,就不用去了。”小芳说。

    “是不是真的,张向北这么厉害?”张晨笑道。

    “当然了,就是你看轻他。”小芳说,“我已经从学校拿到1-20表,我会填好,到时候向北回去,让淑婉姐陪他去上海总领事馆,办理f1签证,这个签证为期五年,正常的话,可以在美国居留八年。”

    “还要阿婉陪去上海?”张晨问。

    “对啊,淑婉姐认识领事馆的人。”小芳说,“她去了速度会很快,不然,这签证可有的等了,对了,要想赶上秋季开学,四月十五号之前,要把所有手续办好,我已经和淑婉姐说过了,她知道怎么做。”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这个还需要开后门?老外也和我们中国人一样?”

    “当然,你以为呢,哪里没有后门,小树那次去日本,你不找人开后门,会有那么快吗?”小芳说。

    张晨想想,也还真是。

    “姐夫,明天我会带着北北,到他们学校边上找一所房子。”小芳说,“我们搬去那里住。”

    “那离你上班,不就远了?”张晨说,张晨去过三一学校,知道从那里到小芳工作的华尔街,有一段路。

    “当然是北北最要紧了。”小芳说,“这样,北北上课下课,可以自己回家,我上班可以开车和坐地铁,再说,我每个星期,还可以有两天不用坐班。”

    张晨说好,你安排就是。

    “北北,来,爸爸电话。”小芳叫着,张向北跑了过来,拿起电话就说:“爸爸,我考试通过了。”

    “我知道,小芳阿姨和我说了,祝贺你啊,张向北,对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张晨问。

    “去停车场的路上,小芳阿姨说,她要奖励我,带我去吃好吃的。”张向北说。

    张晨笑道:“好好,那你多吃一点。”

    挂断电话,张晨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了,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下楼,走去自己的父母那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然后又去了小昭的爸妈那里,告诉他们,四个老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张向北从美国回来,张晨和林淑婉送他去了上海总领馆,果然,林淑婉通过熟人,连排队也不用排,签证大厅也不用去,直接去了领馆文化处的办公室,张向北很顺利地就拿到了f1的签证。

    接下去就是,等过了六月,张向北直接去美国三一学校报到。

    ……

    张晨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他正在犹豫是等刘立杆回来一起吃晚饭,还是回家,陪四个老人和张向北一起吃。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是个陌生的电话,张晨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让张晨吓了一跳。

    “师父,我在国际大厦的餐厅,我想请你吃饭。”电话里,贺红梅和他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红梅?”张晨赶紧问。

    “今天下午。”贺红梅说,“师父,你过不过来?”

    “好好,我马上过来。”张晨忙不迭地说。

    他赶紧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几乎是半跑着下了楼,开着车就去了国际大厦,到了二楼,远远地就看到贺红梅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和原来的贺红梅相比,端庄了很多,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更像是一个职业女性。

    张晨走过去,贺红梅站了起来,朝张晨伸出了手,张晨伸手握了握,贺红梅笑道:

    “师父,请坐。”

    张晨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张晨说:“一直联系不上你,没想到你今天突然出现了。”

    贺红梅抿着嘴笑笑,她和张晨说:“师父,我们先说好了啊,这顿饭,一定要我请你。”

    “为什么?”张晨笑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请你。”

    张晨点了点头,他问:“你这次回国,是探亲还是工作?”

    贺红梅微微低下了头,她叹了口气,说:“师父,我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找你的,明天上午,我就去重庆了。”

    “嗯嗯,有什么什么事吗?是设计上遇到瓶颈了?”张晨问。

    贺红梅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语,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口。

    张晨说:“你说就是,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不要你帮。”贺红梅抬起了头,看着张晨,又犹豫了一阵之后,这才鼓起了勇气和张晨说:“师父,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

    “啊!”张晨吃了一惊,愣在了那里,快要结婚了,什么意思?张晨呆呆地坐着,过了好久,他才缓过了神,和贺红梅说:“那我要祝福你。”

    “谢谢!”贺红梅低声说,“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自己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不想你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事,师父,对不起了。”

    张晨缓缓地摇头,他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尊重你的选择,对了,你的那位,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日本人。”贺红梅说,“师父你认识他。”

    日本人,而且还自己认识,张晨马上就想到了,他问:“原田志乃?”

    “对,就是他。”贺红梅点了点头,“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张晨也点点头。

    接下去,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起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吃着菜,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贺红梅举起了酒杯,和张晨说:“来,师父,我们碰一下。”

    “好。”张晨举起了杯子,和她碰了碰,他看到贺红梅的眼眶红了,她赶紧扭过了头去。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张晨看着贺红梅买单,两个人站起来,朝电梯口走,张晨问贺红梅,接下来你怎么安排?

    “明天一早起来,我就会回重庆。”贺红梅说,“然后从重庆,直接回去日本。”

    张晨点了点头。

    “结婚之后,你可以和原田志乃一起来杭城玩。”张晨说,贺红梅笑笑,没有言语。

    电梯到了,电梯门打开,贺红梅急促地说了一声“师父再见”,就走进了电梯,张晨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贺红梅,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贺红梅看了他一眼,她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张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停车场,坐进了汽车,车门吧嗒一下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贺红梅已经永远地离去了,泪水瞬间也涌出了他的眼眶。

1433 有人走,有人来

    张晨回到了家里,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小昭的骨灰盒,和她说,小昭,对不起了,我没有能够把红梅娶回家。

    过了一会,他又笑了,他说,以后,还是我俩在一起,这样也很不错。

    小昭沉默着,张晨继续说,你不反对,那就这样了,小昭。

    张晨在床上躺下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自己和贺红梅在一起时的一幕幕,这让张晨感觉到心里堵得慌。

    张晨坐了起来,拿过手机,翻找了一下,猛然想起,他自己也苦笑起来,自己到杭城这么久了,认识的人很多,但生活圈子,却好像越来越窄,有意愿深交的没有几个。

    而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他打电话,也愿意打的,就更少。

    在杭城的几百万人口,张晨认识的几千个人里,真正可以掏心掏肺的,也就是刘立杆和李勇,但李勇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一般来说,都是他觉得方便的时候,来找他们的多,而他们,平时很少会打他电话。

    张晨找到了刘立杆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通了,张晨问,在干嘛?

    “挺尸。”刘立杆说。

    “单穴双穴?”张晨问。

    “单穴,孤苦伶仃。”刘立杆说。

    “起来喝酒。”张晨说。

    “好,你来接我,还是我去接你?”刘立杆问。

    “你来接我吧,我不想开车。”

    “等着,十分钟后下楼。”刘立杆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虽然刘立杆让他十分钟后下楼,张晨还是挂断电话就起床,到了楼下,走到了“锦绣家园”的小区门口,刘立杆没到,张晨掏出香烟,蹲在那里抽烟,一支烟抽完,刘立杆的车到了,张晨上了车。

    “去哪里?”刘立杆问。

    “随便,安静一点的地方就可以。”张晨说。

    刘立杆看了看他,骂道:“吃夜宵的,有安静的地方吗?白天人模人样装累了,到了这个点,正好是兽性大发的时候。”

    张晨坐在那里,头往后靠,闭上了眼睛。

    “好久没吃烤羊腿了,我们去吃烤羊腿?”刘立杆问,张晨说好。

    刘立杆开着车,去了望江门,还是到了他们经常去的那家店,挑了一张露天的桌子坐下。

    “想吃什么?”刘立杆问。

    张晨说:“都可以。”

    刘立杆看了看他,不言语了,他自己站起来,点好了餐后坐下,看着张晨,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觉得这个家伙,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起头出来喝酒的是他,却对吃什么全无要求,看样子重点不是吃,而是需要有人陪。

    “你看我干嘛?”张晨看到刘立杆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奇地问。

    “说吧,碰到什么事了?”刘立杆说。

    “没事,我会有什么事。”张晨说。

    “没事这么举止异常?”

    “去你的,叫你喝酒就是举止异常?”张晨骂道,“都喝了数不清次数了,那不早就精分了?”

    “不一样,今天感觉不一样。”刘立杆摇了摇头,接着问:“真没有事?”

    “真没有事。”张晨说。

    “那就好。”刘立杆笑了起来,“我想了一圈,也想不起来你会有什么事,要是有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叫你早就知道了?”张晨奇怪了,问。

    “你看,这家里,老人们身体都很健康,张向北又大事底定,就等着日期出发,除了这两项,家里还会有什么事?公司里,我可就住在你们公司楼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想来想去,应该是没事。”刘立杆说。

    张晨心里苦笑,嘴上却骂着:“你还想得挺多!”

    “来来,没事我们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刘立杆举起了杯子,张晨和他碰了碰,两个人一饮而尽。

    两个人吃到了两点多钟,刘立杆送张晨回家。

    张晨洗了澡,重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意,心里莫名就觉得很压抑,直到窗外天都已经擦亮,张晨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张晨醒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想这个时候,贺红梅应该已经在飞往重庆的飞机上了,心里有些黯然。

    张晨在动感地带楼下的停车场停好车,上楼去,转过楼梯口,看到院子里树荫底下的花坛上,坐着一个人,边上放着一只包,那人看到张晨来了,站了起来。

    张晨愣了一下,转而眼睛一亮,叫道:“小武!”

    这么多年未见,小武比原来黑了,但却更壮实了,脸上多了一点沧桑感,小武站在那里,叫了一声:“晨哥。”

    “什么时候到的?”张晨问。

    “上午刚下火车。”小武说。

    “走走,快进办公室。”张晨赶紧招呼小武进了办公室。

    “见过杆子和谭淑珍了吗?”张晨问。

    “没有,我就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拆,下了车,就过来碰碰运气,外面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小武说。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张晨听着却有些酸楚,他当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谭淑珍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通了,张晨冲着话筒说,谭淑珍,你和杆子快点过来,小武来了!

    “谁,谁,张晨,你说是谁?”谭淑珍问。

    “小武。”张晨说。

    谭淑珍“啊”了一声,叫道:“张晨,是不是真的?”

    “你爱信不信。”张晨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走过去,给小武倒了水,小武显然是对外面的世界还有些陌生,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有些拘谨。

    “好了,小武,出来就好了,在里面吃了不少的苦吧?”张晨问。

    “还好。”小武说,“那些管教,对我都很照顾。”

    两个人坐着说话,但基本都是张晨一个人在说,小武是有问才有答,只有一次,小武问:

    “小昭姐呢,前面我在财务中心,也没有看到小昭姐。”

    张晨的脸灰了一下,和小武说,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小武急问。

    “去世了,好几年了,**那时候去世的。”张晨说。

    “啊!”小武惊呼了一声,然后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小武说:“对不起,晨哥!”

    张晨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

    “拳宝师!拳宝师!”刘立杆和谭淑珍一上了楼,刘立杆就大声叫道。

    小武听到声音站了起来,谭淑珍已经冲到了办公室门口,看到小武,谭淑珍又是“啊!”地一声惊诧,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小武,就哭了起来。

    刘立杆和张晨在边上站着,刘立杆说:“好了,小武回来了,这是高兴的事,你还哭什么。”

    “要你管!”谭淑珍骂了一句,还是抱着小武继续哭,小武的眼眶也红了。

    大家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刘立杆问:“小武,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小武摇了摇头,张晨说:

    “我来安排,中午,先去吃一顿好的,小武你肯定很长时间没吃好的了,吃完饭,下午,我让司机小盛送你回永城,在家里待几天,看看你爸爸,给你妈上上坟,然后就回来,这一次,小武,不许你自己再有什么打算了。

    “回到杭城后,重新去考驾照,考完了就给我开车,以后就跟着我了。”

    “也可以跟着我,给我开车。”刘立杆说。

    “还是跟着张晨吧。”谭淑珍说。

    “小武,你说好吗?”张晨问小武。

    小武点点头:“我听晨哥安排。”

    张晨叹了口气,和小武说:“你出事之后,我和杆子其实很内疚的,我们两个,早就看出王晁那人不地道,不能久跟,只是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事,要是我们早让你离开,你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了。”

    “嗨,现在还说那些事情干嘛,走走,先去吃饭。”刘立杆说。

    “对了,小武,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张晨问,“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吧?”

    “从西宁坐火车到杭城,坐了三十八个小时,加上农场到西宁的路,路上走了三天。”小武说。

    张晨刘立杆和谭淑珍,这才知道小武原来是在青海服刑。

    张晨说:“那你先去洗澡。”

    小武说好,他提起自己的背包,走进了洗手间。

    谭淑珍也站了起来,她说,我出去一下,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张晨和刘立杆,都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干嘛。

    “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刘立杆说,张晨笑笑,心想,大概也只能这么说了。

    小武洗完了澡,换了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比原来白了一些,气色也好多了,朝他们笑着的时候还有些腼腆。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有些欣慰,感觉那个自己熟悉的小武又回来了。

    刘立杆逗他:“小武,现在还能翻跟斗吗?”

    小武看了看他,双手提了提裤子,张晨刚要制止,小武已经一个跟斗翻完了,刘立杆拍手大笑,不错不错,威风不减当年。

    “什么不错?”谭淑珍走进来问,她手里提着一个马甲袋。

    刘立杆说,刚刚小武,表演了一个后空翻。

    “幼稚鬼!”谭淑珍骂道,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刘立杆出的主意。

    谭淑珍从马甲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机的纸盒,和小武说,这是你的手机,回去记得每天给姐打电话。

    小武想拒绝,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说,谢谢珍姐!

1434 不太好

    四个人去了土香园,张晨把菜谱拿给了小武,让他点菜,小武拿着菜谱,前后翻了好几次,面露难色,显然他很不习惯做这样的事,坐在他边上的谭淑珍说,我来点吧。

    小武说好,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赶紧把菜谱拿给了谭淑珍,谭淑珍很快地就把菜点好了。

    菜上来后,小武刚开始吃得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有些狼吞虎咽了,不过他自己马上意识到了,抬起头,有些难为情地和张晨他们说:

    “这里的菜太好吃了,农场和火车上的饭……”

    “没有关系,小武,都是自家人,你放开吃就是。”张晨赶紧说,刘立杆、谭淑珍不停地点头。

    小武说谢谢,他又吃了起来,开始还有些斯文,没过一会,又变得狼吞虎咽,等他意识到,抬头看看其他三个,他们都微笑着看着他。

    小武说:“没办法,在农场,吃饭都是有时间的,不抓紧吃,根本就不行。”

    “这里没有人限制你,小武。”谭淑珍说,“你想吃多久就可以吃多久。”

    张晨他们三个看着小武,脸上笑着,心里却都有些酸楚。

    吃完了饭,回到张晨的办公室,张晨去隔壁赵晶晶那里,拿了一包钱,回来拿给小武,小武说什么也不肯要,刘立杆说,收下,小武,回家了,身上没钱怎么行,不要在村里人面前掉面子,这个脸,我们要挣,如果可以,就大摆筵席。

    谭淑珍也说:“收下吧,小武,你张晨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张晨点了点头。

    小武这才把钱收下,和张晨说,谢谢晨哥!又和刘立杆和谭淑珍说,谢谢杆子哥,谢谢珍姐!

    张晨叫来了小盛,让他送小武回永城,三个人到楼下送走了小武,回到楼上,张晨叫来徐巧芯,让她看看能不能腾出一套房子来,刘立杆和谭淑珍知道这是给小武准备的,刘立杆叫道:

    “腾什么腾,我那套房子里,本来就还有一间空着,让小武和我住就是。”

    张晨本来想问,小武和你住,方便吗,不妨碍你的鸳鸯蝴蝶梦?但谭淑珍在边上,张晨又不好说,他只能问:“你确定?”

    “什么确不确定的,在海城,我们还住过一个房间。”刘立杆说。

    张晨和徐巧芯说:“那好,这事你不用管了。”

    ……

    这一段时间,正好是张向北最空闲和无聊的时候,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在忙着准备迎接中考,连孙向阳都没有时间和他玩了。

    老师们都知道张向北已经被美国的高中录取,再过几个月就要去美国了,中考不中考,对他来说,完全就是走个过场,用张晨的话说,也就是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老师们完全不管他了,连他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更无所谓他上课的时候干什么,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行。

    每天放学,全班同学总会被这课或那课的任课老师留下来,补一级课,所有的老师,走进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

    “张向北你可以放学了,其他的同学留下。”

    张向北在同学们一片失望的“啊”声和羡慕的目光下,离开教室。

    小武回永城待了两天,就回来了,去驾驶培训学校报了名,白天在驾校学习驾驶,晚上就没什么事,就是驾校的那点课程,对他一个老司机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

    小武知道张向北七月份要去美国,他和张晨说,让向北跟着我训练吧,出去了,我们不欺负人,但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欺负的能力还是要有的,不然,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就是被人欺负了,你隔了这么远,也没有办法。

    张晨笑道:“他是去读书,在学校还有什么人会欺负他。”

    “怎么就没有了?大鱼吃小鱼,全世界都通用的,就是我们在农场,管得那么严的地方,也是靠拳头说话。”小武说。

    刘立杆很赞同小武的说法,他说:“张晨,你忘了向南掌掴卷毛的事件了?就是在国内,读小学,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别说到了国外,他在班里,完全是个另类。”

    张晨想想也对,哪怕不为别的,就当是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他们在隔壁的面料仓库,腾出了一片空地,作为练习场,小武去下面买来了器材,安装好,从此,每天下午,都是小武骑着自行车,去学校门口等张向北,然后两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往回骑。

    到了这里后,先训练一阵,接着四个人一起在张晨的办公室吃晚饭,吃完晚饭,休息一会,张晨和刘立杆各干各的,小武领着张向北再去训练。

    训练完了,要是张晨在办公室,张向北就把自行车放在张晨的尾箱里,和他一起回去,要是张晨不在,小武还是一人一辆自行车,把张向北送回家。

    自从跟小武训练之后,张向北叫小武,不再叫“小武叔叔”了,而是改叫“师父”。

    让张晨大吃一惊的是,张向北这个平时看上去蔫不拉几的人,一练起这个却很有兴趣,加上他又有从小学打羽毛球的经历,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都很不错,进步很快。

    有时候张晨过去看看他们训练,他都有些害怕,他看到张向北在训练场上,好像换了一个人,眼露凶光。

    张晨悄悄地问小武,张向北会不会杀心太重了,出去会不会惹事?

    小武说不会,他还是很有分寸的,我们训练的时候,当然要求杀心重,但下来是两码事,向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张晨问。

    “义林。”小武说,“你还记得义林吗?”

    “当然。”张晨说。

    “义林现在就很不错,向北和义林一样,他们都是本质很好很善良的人,他们干不了坏事,但也要能保护自己,不被坏人骚扰,你也知道,坏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一旦欺负你成功,他们就想一辈子骑你头上。”小武说。

    “你和义林还有联系,他现在在干什么?”张晨问。

    小武笑笑,没有多说。

    张晨有时候想想小武的话很对,有时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他只能利用时间,不断地和张向北说做人的道理,特别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

    这个周六,谭淑珍晚上要带向南向北去看电影,张向北今天就不训练,谭淑珍傍晚就带他走了,说是要带他们去吃日料,然后去看电影。

    本来,张晨他们也准备跟他们一起去,但李勇打电话说他要来,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只有谭淑珍他们三个去。

    李勇到了张晨的办公室,看到小武,愣了一下,说:“这个,这个,这个不是……”

    “小武。”张晨说。

    “对,对,小武!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哈哈,你好啊,小武。”

    李勇笑着朝小武伸出了手,小武有些往后面缩,刘立杆在边上叫道:

    “小武,还不赶快握住,这个胖子,现在可不是李乡长,而是堂堂的杭城市的李市长了。”

    小武握住了李勇的手说,知道,知道,我在报纸上看到过。

    李勇把手一挥,叫道:“什么市长不市长的,到了这里就没有市长,只有朋友。”

    张晨和刘立杆坐下来,陪李勇聊天,李勇让小武也坐,小武笑笑,说我还是习惯站着。

    小武在边上站了一会,就出去了。

    等到下面食堂送菜上来,他们准备开吃,小武还没有回来,张晨打了小武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下以后才接通了,张晨问小武在哪里?

    “我在外面,晨哥。”小武说。

    “快点回来,好吃饭了。”张晨说。

    小武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和张晨说:“晨哥,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吃吧,我在外面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为什么?”张晨问。

    “我想,我想……晨哥,人家李勇现在是常务副市长了,我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我们在一起吃饭,传出去的话,对他可能不太好。”

    张晨愣了一下,这点,自己还真的没有想到,张晨说,好吧。

    张晨挂断电话,李勇和刘立杆都看着他,刘立杆问:“拳宝师怎么说?”

    张晨把小武电话里的意思,和他们说了,刘立杆叹了口气,他说,这个小武,还是那么识相。

    “岂有此理!”李勇拍了一下桌子说,“张晨,你再打他电话,电话通了,我来和他说。”

    张晨再拨了小武的电话,电话通了,张晨和小武说,小武你等一下,李勇有话和你说。

    张晨把电话递给了李勇,李勇说:

    “小武,我是李勇,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一起吃饭,你要是不回来,我明天让秘书来,把你接去我办公室做客,一个人,犯了错,改了就好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一辈子就低人一等,抬不起头,你能提前这么多年释放回来,说明你在农场的表现,不是一般的好。

    “我们党的政策也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李勇不会觉得和你一起吃饭,有什么丢人的,除非你小武看不起我李勇,不然你马上给我回来,听到没有,刚刚听了张晨的话,我都脸上觉得躁得慌!他妈的多大的官威啊,都让人不敢接近了。”

1435 将欲行

    张晨很早就起来了,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外面天还蒙蒙亮,张晨走回来,在床头坐下,床头柜上,枣红色的骨灰盒散发着幽暗的光,画像中的小昭,看着他,安静地笑着。

    张晨把手搭在骨灰盒上,他也笑了一下,他说,小昭,我们一起回杭城,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但现在,我们在红旗旅馆锅炉房煤堆上,耍流氓的那个结果,张向北都要去美国了。

    我还以为我对这事,会很放得开,但等他真的要走了,我昨晚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你看,这么早又醒来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我老是和别人说,男孩子就是要放养,他们像野草一样的,丢到哪里都能生长,多一些磨练,对一个男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但真的到了这天,小昭,我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女的,不仅儿女情长,还婆婆妈妈的,同样的事情,会不停地交待,让张向北都感到厌烦了。

    想想也真是好笑,我像张向北这么大的时候,觉得老张很啰嗦,可等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小昭,我自己都觉得我比老张还啰嗦。

    我知道张向北就是去了美国,在美国也有小芳照顾,不用担心,那天阿婉和我说,还有几个小孩,真的是到了美国举目无亲,平时就寄宿在人家美国人的家里,张向北和他们相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但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都不知道,当时同意张向北去美国读高中是不是对的,要是你在,小昭,你会同意他去美国读书吗?

    上不了重点高中真的那么重要吗?就是上不了好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需要努力的,他老爸老妈不是已经帮他努力了,小昭,你说对吗,我们那么辛苦那么拼命,一大半不就是为了他吗,他又不需要像很多的人那样,拿着文凭去找工作。

    张向北就是没有上过大学,也不影响他好好生活,你说对吗,小昭?怎么,你不同意?你不说话就是不同意。

    你笑什么,你看着我笑什么?好了,我知道你在笑什么了,你是不是又在笑我的思想,就像一个土老财?你要是在,你一定会让他去美国的,对吗?我就知道你会的,小芳也不用去读什么耶鲁的,她就在国内也很好,但你还是希望她去。

    想想也对,小芳去了国外两年,变化有多大,人还真的是要有见识的,小昭,你不知道小芳现在的能力有多强,我自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美国,被小芳领着到处走,感觉就像小孩跟着大人似的,哈哈,再看她和那些人说话时镇定自若的样子,我都有些不相信。

    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和人说话都会脸红,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芳,浙大四年,耶鲁两年,太改造人了,看样子读书育人这四个字,还是没错的。

    还有,小芳总是说我看轻了张向北,我心里还不服气,我想,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结果,还真是的,我以为张向北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张向北现在要去读的,可是全纽约排名第一的高中,那就是杭二中了。

    不,不,还不是杭二中,应该是北京,也不对,纽约,纽约更像是上海,张向北考上的,可是全上海最好的高中,这个,小昭你也不敢想吧?反正我是连张向北能考上杭城的前八所高中都不敢想。

    这么说来,张向北去美国还真去对了,换一个地方,对人不仅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人挪活树挪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说不定张向北就还真的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样说来,要是张向北没有走这条路,算不算是没有把他的潜能发挥出来?如果那样,他以后会不会反过来怪我?小昭你会不会怪我?你就是觉得你儿子应该是最棒的,对吗?

    小昭,儿子今天就要走了,你要是舍不得,也跟着去美国看看吧,顺便也看看小芳,看看他们的家。

    张晨拿过骨灰盒边上的手表看了看,他说,好了,小昭,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先去洗脸刷牙,再过去看看张向北有没有起床。

    张晨站起来,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有人敲门,张晨赶紧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张向北,穿得整整齐齐,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

    “这么早?”张晨问,“爸爸还正想过去叫你。”

    “爸爸,我想和妈妈说几句话。”张向北说。

    张晨说好,你去吧。

    张向北走进了张晨的卧室,坐在了张晨前面刚坐过的地方,张晨走进去房间,把空调打开,和张向北说,时间还早,张向北,你有什么话,可以慢慢和妈妈说。

    张向北“噢”了一声。

    张晨出来的时候把房门给带上了,他走去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心里想到,小昭今天忙死了,刚打发完老子,儿子又来了。

    张晨想着,嘿嘿笑了起来,得意地说,你以为我们父子那么好打发的,小昭?

    张晨打开了电视机,央视新闻频道上个月刚推出的《朝闻天下》已经开播,张晨一边抽烟,一边看了起来。

    两支烟抽完,张向北还没有出来,外面的天早已经大亮,阳台上铺满了毛绒绒的阳光,从敞开的门里,不断地有阵阵的热气袭来,张晨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把空调打开,然后起身,准备去关阳台的门。

    “张向北!张向北!”

    楼下传来喊叫声,张晨走到阳台上,脑袋伸出阳台看看,看到是孙向阳,正仰着头朝上面看,看到了他就问:

    “叔叔,张向北在吗?”

    “在,你上来。”张晨说。

    张晨走回室内,把门关上,张向北也从卧室出来了,问张晨:“是不是孙向阳?”

    张晨说对,我让他上来了。

    两个人刚说完话,门就被敲响了,张向北走过去打开门,孙向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顶冒着热气,张向北说:

    “走吧,我们下去。”

    孙向阳手叉在腰里,瞪着张向北,大肚子一起一伏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早知道这样,我还跑上来干嘛?”

    张晨和张向北大笑。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孙向阳这是要一起去浦东机场送张向北。

    虽然美国那边,这时也已经是暑假,离开学还早,但小芳说,她已经给张向北报了一个夏令营,让张向北早一点和美国的小孩打交道,最主要的是,提前适应英语环境,不然,她担心开学之后,张向北的听力跟不上。

    三个人下了楼,走去张晨爸妈那里,小树和姚芬也到了,他们和四个老人,连早餐都已经吃完,就在等他们,三个人赶紧坐下吃早餐,他们还在吃早餐的时候,小盛就给张晨打电话,和张晨说,他已经到门口停车场了。

    “有没有吃早餐?”张晨问。

    “已经吃了。”小盛说。

    “那好,我们马上出来。”张晨说。

    三个人吃完了早餐,小昭妈妈正准备收拾,张晨妈妈叫道,不管了不管了,回来再说,随它们扔在这里。

    尽管小芳一再打电话和他们说,东西尽量少带,缺什么,到了美国都可以买,但张晨看到,四位老人,特别是奶奶和外婆,还是给张向北准备了两只很大的行李箱,里面塞得满满的,张晨问:

    “怎么有这么多的东西?”

    “北北是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人还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张晨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张晨笑道:“不是,他的房间小芳都给他准备好了,睡的用的吃的都是现成的,他就是带几套最近要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需要添加,小芳也会给他买的,他怎么就会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带?”

    “你别管,反正都是他需要的。”张晨妈妈说。

    老张在一旁说:“我早就说了,人家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每个人也就一个铺盖卷,读个书哪里还需要带这么多东西。”

    “你还说,要是能带,你巴不得把你们种的青菜、茄子都带到美国去,你说说,你就问这个新鲜蔬菜能不能带上飞机,你问小芳问了多少次?”

    张晨妈妈挖苦道,老张尴尬地笑着,张晨妈妈继续骂:

    “开口闭口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那人家红军长征还吃草根吃皮带,你怎么不吃?你要不要吃,要吃北北还有两根皮带没有带走,我明天煮起来给你吃?”

    张向北和孙向阳大笑,张晨听着他妈今天火气有点大,想一下明白了,还是因为张向北要走了。

    张晨赶紧说:“好好,我们走,张向北,奶奶和外婆给你带去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对吗?”

    “我才……”张向北正想说“我才不想要”,看到张晨朝他使眼色,他赶紧就闭嘴了。

    “走,小树,我们走。”张晨和小树说。

    小树和张晨,一人拉起了一只大行李箱往外面走,一大帮人到了外面,看到瞿天琳已经在小盛的面包车上,她也是来送张向北的,这里的这一大帮人上车,马上就把车塞满。

    张晨问小盛:“小武他们怎么样?”

    “他们已经出发了,在高速路口等我们。”小盛说。

    另外的一辆面包车,小武开的车,车上坐着刘立杆、谭淑珍、桂花姐、向南、周若怡和郑新颖,放了暑假,这三个初中时候的死党,又在一起了。

    小盛开着车,到了艮山西路绕城高速的入口处,看到小武的车停在这里,小盛把车开到它前面停下,车门打开,小树和姚芬下车,去到那辆车上,这样,这车的座位就可以宽敞一些,大家坐着舒服一点。

1436 在机场

    两辆车重新启动上路,一路高速,直接到了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1航站楼,两车人下车,小盛要去门口拿行李车,张晨赶紧说,就两只箱子,不用行李车,张向北,你来,你自己推着走。

    小树从前面走过来,要来帮张向北拉行李箱,张晨说不用,他下了飞机,也要自己拉着出机场,让他自己拉,孙向阳你也不要帮他,让他自己习惯一下。

    张向北背上背着双肩包,一只手拖着一只行李箱,大家一起往候机大厅里面走。

    小盛和小武开着车,去停车场停车,

    张晨他们进入候机大厅,看到二货一家三口已经在这里等了,二货看到张向北就叫道:

    “张向北,你这个是国家元首的待遇啊,这么多人送你一个人,还有这么大的两只箱子,真派头,来来,快点立正,站直了!”

    张向北不知道这个青蛙大伯伯要干什么,不过还是立正站好了,二货又和孙向阳说:“胖子陪同,你也站好了,一人一个行李箱,预备。”

    孙向阳立正在张向北身旁,一只手抓着一只行李箱的把手,两个人都盯着二货看,二货说了一声“开始,齐步走”,嘴巴里突然就号鼓齐鸣,俨然一支军乐队,惟妙惟肖,把边上人都吓了一跳。

    张晨他们大笑,刘立杆叫道:“不错啊,二司令,在松江待着,你的队伍又扩大了。”

    众人笑得更欢了。

    二货的军乐声戛然而止,他看到小武和小盛停好车找过来了,二货大叫一声:“小武!”

    他走到了小武面前,伸手就是一记直拳,小武眼疾手快,右手往上一抬,一把就抓住了二货的拳头。

    大家复又大笑,二货的儿子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还以为他爸爸是在和别人打架,手还被别人抓住,要吃亏了,二货的老婆赶紧把儿子抱了起来,二货也马上和他儿子说:

    “儿子,儿子,我们这是在开玩笑,你看,爸爸和这个叔叔是好朋友。”

    二货说着就搂住了小武的肩膀,小武说:“二货,你给我竖起了这么小的一个仇家,我这辈子还怎么安耽?”

    众人都笑了起来。

    二货的儿子听二货这么说,才停住不哭了。

    刘立杆问:“二货,你平时在松江是不是经常打架,搞得你儿子这么敏感?”

    “我可不敢,指导员知道会骂死我。”二货说。

    他老婆也摇了摇头说,还真没有。

    这一大帮人都到了值机台前的隔离带外,其他的人都站在那里,向南陪着张向北排到了队伍里,两个人一人推着一只行李箱,跟着队伍往前缓慢移动。

    这么多的大人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小孩在队伍里移动,而且队伍中还有一半是老外,心里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这一幕和自己的日常,好像已经有些距离。

    刘立杆问张晨:“张晨,有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张晨还没有说,老张就骂道:“鬼话!不要乱说,那个是写荆轲的诗,我们家北北是荆轲?他要去刺杀美国总统?”

    “哎吆叔叔,你连这个都知道?”刘立杆叫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怎么会不知道,‘评法批儒、批林批孔’那阵子,天天都在讲这些事,什么秦始皇啊少正卯啊商鞅变法啊。”老张说。

    “连我都知道。”张晨妈妈说,“工厂天天有宣传队来讲故事,这个荆轲,就是一个大坏蛋,那个教唆犯燕太子丹,就是一个封建残余势力,我们家北北,才不会和他们一样,我们家北北,是秦始皇还差不多,对了,秦始皇那时就和我们家北北这么大,个子太小,他这样,你看到没有……”

    张晨妈妈比划了一个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的动作,解释说:

    “秦始皇个子太小,那个宝剑太长,他这样拔,剑拔不出来,结果你们猜他怎么办,他急中生智,把剑移到了背后,右手从自己头顶伸到背后,从背后把剑刷地一下拔出来了。”

    张晨妈妈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刘立杆叫道:“阿姨,你连这个都知道?完全是现场直播啊!”

    “回家问你妈去,你妈也知道,一样的故事,一个月听好几遍,每个宣传队来都讲一样的事,板凳都记住了。”

    张晨妈说,大家笑了起来,谭淑珍看着刘立杆笑:“没招了吧?”

    “什么没招,这都什么人编出来的大王传奇。”刘立杆不服气地说,“还从背后这样把剑刷一下拔出来,荆轲刺秦王是借着献樊於期的头,和河北地图的名义接近秦始皇的,秦始皇是在朝堂上接见的他,秦始皇上朝的时候,脑袋上顶着一个旒冕……”

    “什么什么,杆子,你说秦始皇脑袋上那叫什么,就那个他戴的帽子?”老张问。

    “旒冕。”刘立杆说。

    “那顶上那块板呢,前后还有须须的?”老朱问。

    “顶上那一块板叫綖板,那綖板长两尺四,宽一尺二,按现在的尺寸,大概二十几乘五十几厘米,前面还各有十二串玉珠子,这就叫旒,脑袋上戴着这么个玩意,你那个手,伸不伸得到背后去?还唰一下把剑拔出来,他就是拔出来,也把自己脑袋削掉了。”

    刘立杆说着,老张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点点头说,有道理,手还真的伸不到背后去。

    “有什么道理,不就是个帽子,手这么一抬的时候,那帽子就飞掉了。”张晨妈妈也不服气,她说。

    刘立杆笑了起来:“阿姨,人家秦始皇是皇帝,那帽子戴在头上,别说不可能这么容易掉,就是歪一点,在当时都会被认为是不祥之兆,会影响社稷安危的。”

    “那它是长在头上的?”张晨妈妈也好奇了,问。

    刘立杆点点头:“还真的和长头上差不多,綖板下面,冕冠两侧,有一个对称的洞,一根玉簪穿过去,将冕冠和里面的发髻连在了一起,玉簪这边,有一根红丝带,也叫朱缨,戴冕冠的时候,把这根红丝带从下巴这里绕过来,再在玉簪的那边系紧,那帽子就扣死在头上了。”

    张晨妈点点头:“那是掉不下来。”

    “肯定掉不下来。”刘立杆说,“以前皇帝的衣服可不是自己穿的,每天有人负责给他穿,要是有个马虎,像发髻没有打紧,玉簪松动,或者丝带没有系紧,造成我说的帽子突然歪了,让皇帝在大臣面前失了威仪,这人是要被砍头的,谁敢马虎?”

    “好好,你说的对。”张晨妈说。

    “还有,阿姨,秦始皇那时候也不是像张向北这么大,荆轲刺秦王是公元前227年,他那个时候,都已经32岁了。”刘立杆说。

    “是不是真的,讲半天,那故事都是假的?”张晨妈叫道,“还说秦始皇那时只有十四五岁,杆子,你和那些人,哪个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说的是真的。”刘立杆笑道。

    “杆子,我问你,那顶上为什么要顶那么块板,就是你说的綖板,那板是什么做的?”老张问。

    大家围在边上听,也很好奇,有想知道秦始皇头上的这顶帽子是什么的,也有想看看这两个老人,会不会把刘立杆问倒的。

    “桐木做的。”刘立杆说,“这綖板,包括整个旒冕上面的所有一切都是有讲究的,这綖板是用漆漆成黑色的,表示庄重,綖板前圆后方,表示天圆地方,綖板前后的垂旒,就是我说的各十二串玉珠,垂挂下来的时候,正好挡住眼睛的视线,叫‘视而不见’,意思是说,当皇帝的人,应该不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玉簪这里,一边还要一根红丝带,到耳朵这里,各挂着一块美玉,叫‘充耳’,是要帮皇帝挡住谗言,也提醒皇帝,不要听信谗言,‘充耳不闻’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好,我也相信杆子说的是真的。”老张说,“我们那个时候,问那些讲故事的人,为什么秦始皇帽子上要顶着那么一块菜板,他们一个也说不出来。”

    张晨看着刘立杆,狐疑地说:“这么细的东西,你怎么会知道?”

    刘立杆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学无术?我用功的时候,也是好青年。”

    “屁!”张晨骂道。

    “不对,你这样说不对,晨晨,杆子还是说的很对的,把困惑我这么多年的,秦始皇头上戴个菜板的谜解决了。”老张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听得太入迷,都没发现到向南向北已经办完登记手续回来了,等听到谭淑珍问他们“好了?”众人才醒悟过来。

    向南点点头说好了,不过好险。

    “怎么了?”张晨妈赶紧说。

    “行李超重了三公斤多,不过那个阿姨,看张向北是个小孩,就算了。”向南说。

    “她是看我们两个都是小孩,就算了。”张向北补充道。

    张晨妈松了口气,她拍着胸脯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1437 小阴谋家

    办完了登机手续,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过安检还早,大厅值机区域也没有地方可以坐,就那么一两个小咖啡厅,里面已经座无虚席,大家也不想走远,就往人少的角落里走,在那里很自然地围成了一个圈。

    前面还在很热络地聊着秦始皇帽子的一大帮人,张向北回来之后,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就落到了张向北身上,谁还去管秦始皇啊?

    特别是张向北的奶奶和外婆,知道这登机手续一办完,就意味着和孙子外孙分别的时刻已经倒计时了,两个人的眼眶都有些红,站在那里,神情都有些木讷。

    张向北这个时候,心里是很想大人们最好统统离开,他和孙胖子两个人好好地在这么大的机场里,从t1航站楼到t2航站楼,楼上到楼下地四处乱逛,但明白是不可能的,只能乖乖地站在那里。

    和前面相比,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木,最活跃的,把气氛带起来的,反倒是二货的儿子小咕噜,小咕噜的名字就叫小咕噜,还是自然形成的,他出生后,二货抱着他,不时地就逗他“咕噜咕噜”,时间久了,他一听到“咕噜咕噜”就会开心,每个人就“咕噜咕噜”他,就咕噜成名字了。

    小咕噜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会去打一下张向北的屁股,马上就逃走了,一会又去打一下孙向阳的屁股。

    最后他跑去打向南的屁股,向南叫着,咕噜咕噜,你这个小流氓,看我怎么收拾你,作势去追他。

    小咕噜嘎嘎笑着,赶紧就往他妈妈那里跑,他妈妈见他跑过来,不仅不救援他,反倒把双手举了起来,他无奈,向二货求救,二货双手抱在胸前,头仰着,装没看到。

    小咕噜有点急了,瞿天琳叫着:“快点过来,小咕噜。”

    小咕噜赶紧就叫着“奶奶奶奶”跑了过去,其他的人对小咕噜的叫法习以为常,他们也确实是奶奶和孙子的辈分,但周若怡和郑新颖看着奇怪了,她们悄声问向南,这个阿姨,怎么就是奶奶了?

    向南一下子也解释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谭淑珍摸了摸张向北的头,和他说:“北北,你去和奶奶外婆多待一会。”

    张向北“噢”了一声,走到两个人的面前,两个老人,一人牵着张向北的一只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其他的人见状,很自然地侧身的侧身,移动位置的移动位置,人群变换了一下,把他们三个人隔到了外面。

    老张和小昭的爸爸两个人,见这里的大理石地面,和吃饭的桌子一样干净,两个人早就走到一边,靠墙坐在地上,探讨起他们的农事,只是很遗憾,这里不能抽烟。

    向南走过来,拉了拉谭淑珍的手,把她拉到了人群外面,向南身后,跟着周若怡和郑新颖。

    谭淑珍问她怎么了,向南嘻嘻笑着,她说,妈妈,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在上海住一个晚上啊?我们想去陆家嘴,看看金茂大厦,还想看看外滩。

    谭淑珍说好啊,没问题,我陪你们留下来好了。

    “可是,可是……妈妈。”向南看着谭淑珍笑着。

    “说,可是什么?”谭淑珍知道向南这是有求于自己。

    “就是,就是那个……”

    “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要钱?”谭淑珍问。

    “不是不是,是那个,周若怡和郑新颖,他们还没有和家里请假。”向南说。

    谭淑珍明白了,她看了看向南身后的周若怡和郑新颖,周若怡赶紧说:

    “我没有问题,阿姨,我可以先斩后奏的,等会借你电话用用,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听向南叫她一声阿姨,知道我是和向南在一起,她就放心了。”

    谭淑珍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三个丫头,又是想让她去说服郑新颖的妈妈丁老师,而且,她还断定,她们这是有意的,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但在家里的时候,郑新颖不敢和她的爸妈说,知道说了,可能连今天都出不来了,她们就是要等到了上海,才来这一出。

    她们需要的,就是掌握这个时机,借她这个面子。

    “小阴谋家。”谭淑珍轻骂了一声,三个女孩子嘻嘻笑着。

    谭淑珍说好吧,她走到了一旁,给丁老师打了一个电话,和丁老师说,自己晚上也留在上海,会陪着他们,丁老师同意了。

    谭淑珍走了回去,她故意冷着脸,那三个女孩子看到,心里凉了一大截,向南急问:“妈妈,怎么样了?”

    谭淑珍微微摇了摇头,她和郑新颖说:“你妈说不行……”

    “啊!”三个女孩大失所望,郑新颖急得跺了跺脚:“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眶都红了,谭淑珍笑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噢!”三个女孩齐声欢呼,向南抱住谭淑珍,亲了她一下。

    她们的动静太大,那边众人都看了过来,谭淑珍赶紧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

    谭淑珍想走回人群那里,向南又伸手拉住了她,谭淑珍问:“还有什么事?”

    向南用肩膀蹭着谭淑珍的肩膀,向南的个子,都快和谭淑珍一样高了,向南说:

    “妈妈,还有,你能不能和张晨叔叔他们一起回去,就把我们三个人留在上海,明天,我们坐动车回去,我们还没有坐过动车。”

    上海到杭城的动车,今年三月份刚刚开通,动车的开通,把原来杭城到上海三、四个小时的火车车程,提高到了一小时十几分钟,比自己开汽车走高速还要快,大受大家的欢迎,几乎成了全国最繁忙的动车组,城际铁路的概念,因此很快被两地的人们所认识。

    谭淑珍说没问题,我也没坐过动车,也想试试,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坐动车回去。

    “不是,不是,妈妈,我们还订了青年旅馆,网上说,上海有很多很有名的青年旅馆,我们也没有住过青年旅馆。”向南说。

    嚯嚯,果然,谭淑珍猜得没错,这三个小阴谋家,还一环套一环,原来早就已经谋划好了,第一步,先借着送向南弟弟去美国的名义,让郑新颖有了到上海的机会,到了上海,开始第二步,借谭淑珍的口,帮她们争取到在上海逗留一个晚上的机会。

    第二步走完,现在开始第三步,那就是要摆脱谭淑珍,争取她们三个人单独留在上海了。

    谭淑珍看着她们三个,不停地点着头,谭淑珍说:“你们这是先把我当棋子,然后再把我当弃子,对吗?”

    “没有,没有,阿姨。”周若怡和郑新颖,赶紧合掌朝谭淑珍拜着。

    谭淑珍说不行,“郑新颖,我帮你请了假,就要对你妈负责,把你们三个人单独留在上海,绝对不行。”

    “为什么呀?”向南急了,“你看弟弟比我们还小,他都可以一个人到美国去了。”

    “这能比吗?”谭淑珍说,“弟弟过了安检,就基本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到了纽约,小芳阿姨就在那里等他了,整个过程,风险都是可控的,你们要是现在去纽约,小芳阿姨在那边接你们,我也就送你们到安检口为止。”

    “可我们都是高中生了,还是三个人。”向南说。

    “你们现在还是未成年人,要是成年了,我可能会考虑。”谭淑珍说。

    “可我们已经这么大了,总要给我们独自成长的空间吧?”向南急了。

    “对,你们这么大了,十六岁的花季,对吗?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谭淑珍说,“不是说你们本身最危险,而是说,这个年纪,也是你们最容易遭受侵害的时候。”

    三个女孩子互相看看,一脸的无奈和焦虑,向南的脸都憋红了。

    张晨看到她们在这边,一直争辩着什么,走过来问:“怎么了?”

    谭淑珍把事情和他说了,张晨说,向南,把你们三个女孩单独留在这里,确实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张晨叔叔,我们那么小的时候,你就同意我们去外面旅游了。”向南说。

    “有小芳阿姨带着,别忘了,小芳阿姨、小树舅舅那时已经是成年人,小芳阿姨马上要读大四,小树舅舅也是准大学生了,两个大人,带着你们两个小孩,我当然放心,现在,你们三个可都是未成年人,你妈说的没错,还是最容易被坏人盯上的年纪。

    “向南,不是说你们留在这里一个晚上,肯定就会碰到坏人,这个社会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试的,不能说试试看,可能就没有事,一千次没事,一次有事,这个后果,都是我们谁也承担不起的。”

    张晨说着,三个孩子梗着脖子,心里有气,胸脯一起一伏,觉得这些大人,怎么就是这么不相信我们。

    “张晨叔叔说的有道理,不是我们对你们不信任,而是,我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你们也承担不起,你们现在可能觉得我们说的,有点夸大其词,但一旦后果发生,等你们觉得我们说的是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谭淑珍说。

    “对,向南,有些险,我们可以冒,有些险,我们不能冒,同样是危险,里面的风险程度是不一样的,这个,等到你们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张晨看着她们,笑道:“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觉得天地很小,自己的心很大,觉得自己每天出去,都可以征服世界,但慢慢的,感觉天地大起来了,自己变小了。”

    “那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向南嗫嚅。

    “但想想那个时候的很多事,我说自己都会后怕,很多事情,现在想想都很危险,太危险了,这些危险,只要发生一次,可能今天叔叔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张晨说,“这就是经验法则,我们这些过来人,有责任用我们的经验,帮你们规避风险。”

1438 走了,妥了

    张晨和她们四个人摆了一下手,他说,等我一下,我就回来。

    他走回到了人群那里,和他们说,我们晚上住在上海吧,那三个小姑娘想去金茂大厦看看,还想看看外滩和黄浦江的夜景。

    刘立杆说好,那我们就住一个晚上。

    “桂花姐你呢?要不要和海根哥说一声。”张晨问桂花姐。

    桂花姐说不用,我的两个领导都在这里,我留在上海,就是工作需要。

    张晨笑道:“好,好,那天琳姐呢,需要向谭大哥请示吗?”

    “我需要我自己批准,等会我打个电话给我自己。”瞿天琳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说好,那就这样定了,我上海的分公司也在金茂大厦里,等会一起顺带看看。

    “好啊,我还想了好几次,说找什么机会来看看呢。”瞿天琳说。

    “我也没来过,太好了,正好去看看。”二货说。

    “天琳姐,这可是张晨金屋藏娇的地方,连我都没有来过。”刘立杆说。

    “去,你我信,张晨我不信,不说这个,还有小朋友呢。”瞿天琳骂道,她说的小朋友,是孙向阳和小咕噜。

    “对了,我让老万订餐,他对浦东的餐厅熟。”刘立杆说,“二货,你们回去吗?”

    “我们要回去,晚上基地有很多事,半夜是货物进出的高峰期。”二货说,“都没事先安排,不回去也要被他们电话吵死。”

    “那也晚饭吃完再回去。”刘立杆说,“松江,一脚油门就到了。”

    “把小咕噜留下,小咕噜,晚上陪奶奶睡好不好?”瞿天琳问,小咕噜说好。

    瞿天琳和二货夫妇说,你们清静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回去的时候,你们到松江口子接。

    二货说好。

    “对了,杆子,帮小胖子打个电话给老孙。”

    张晨拍了一下孙向阳的屁股,和刘立杆说,刘立杆说好,我就和老孙说,小胖子被我们在机场,卖给美国人了,美国人以为他是中国的大熊猫,塞行李箱里运走了。

    “有这么大行李箱吗?”张晨问,孙向阳嘿嘿笑着。

    张晨走回谭淑珍她们那里,和她们说,定下来了,我来安排吧,这样,今天晚上,我们所有人全部住在上海,明天再回杭城。

    谭淑珍说好,三个女孩子,以为张晨走过去说了半天,是什么对她们有利的决定,没想到是这个,和她们的心心念念一点关系也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张晨看着她们笑道:

    “好了,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原来是准备穷游上海的,现在穷游是不可能了,那今天我们改变一下,来个豪华游怎么样?你们都看过《碟中碟3》吧?晚上想不想住《碟中碟3》里,汤姆克鲁斯住过的酒店?”

    三个女孩子眼睛一亮,向南问:“张晨叔叔,和电影里一样,这金茂大厦里,还真的有这个酒店?”

    “对啊,就在金茂大厦里面,金茂大厦的第五十层到八十七层,就是就是君悦酒店,我们晚上就住在君悦酒店好不好?

    “还有,叔叔的上海分公司也在金茂大厦里,我让你们这次,不仅到里面我们公司参观一下,一般人可是连电梯都进不去的吆,还到八十八层的观光大厅看看,最后还住在金茂大厦里面君悦酒店,怎么样?”

    张晨说着,三个女孩的眼睛都灿烂了,人都激动得有些发抖了,她们一起连连点头,谭淑珍说:

    “张晨,不要太宠她们。”

    “没有,难得嘛,向南他们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张晨说,“正好四个老人也来了,让他们也在这曾经的世界最高酒店住一个晚上再回去,还有,也让小武。”

    谭淑珍听张晨这么说,她就不响了,张晨拍了一下手说,好了,那我们就这么安排了,好吗?

    向南她们赶紧点头。

    谭淑珍把手里的电话递给了周若怡,周若怡疑惑地看着她,谭淑珍说,昏头了,不告诉你爸妈了?

    “哦哦哦哦……谢谢阿姨!”周若怡抓过电话,走去一旁。

    张晨也走开去,他去打小米的电话,让她帮助把房间定下去,等他走回去人群的时候,谭淑珍她们也已经回去,刘立杆看着他笑,张晨说,你笑什么?

    “还是你狠。”刘立杆说。

    “我怎么了?”张晨诧异道。

    “老万订的晚餐,也是在金茂大厦八十八楼的自助餐厅,你干脆让大家吃完都不许出那幢楼了。”刘立杆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往安检口那边走,到了安检口,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两个人眼睛都肿着,但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该哭的已经哭完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向南,却一把抱住张向北哭了起来。

    这一次,张向北看到这么多的人在,特别是自己的师父小武和孙胖子在,心里虽然酸酸的,但他坚持着,没有和上次一样哭。

    向南一哭,两个老人又跟着哭了起来,跟着周若怡和郑新颖也哭起来,桂花姐和瞿天琳、谭淑珍看着,眼眶也红了。

    小咕噜走过去,不停地拉着张向北的衣服,问他:“哥哥哥哥,你去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哭?”

    “你走开,咕噜咕噜。”向南说。

    “哼!”小咕噜双手胸前一抱,仰着头朝向南说:“我就是不走,我要看着你哭,姐姐你哭的时候也很好看。”

    “我去,还真有二货风范!”

    刘立杆叫道,大家都笑了起来,向南也破涕为笑了。

    小盛排在等待过安检的队伍里,快排到了,小盛朝这边挥着手。

    张晨赶紧上前,和张向北说,张向北,再检查一遍,所有的证照齐不齐全,快轮到你了。

    向南听到这话,赶紧放开了张向北,张向北打开双肩包外面的横着的口袋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带拉链的磨砂塑料袋,交给张晨,张晨打开看看,拉回拉链。

    张晨拉起张向北的一只手,和他说,我们走,和爷爷奶奶他们再见。

    张向北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挥着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淑珍阿姨天琳阿姨桂花阿姨师父杆子叔叔青蛙大伯伯再见!”

    “还有我呢!?”向南急了,叫道。

    “我们不已经再见过了?”张向北说,“好好,姐姐,姐姐们再见!”

    “还有我你?”孙向阳叫。

    “死胖子滚开。”张向北说,孙向阳哈哈大笑。

    “还有我呢?”小咕噜问。

    “咕噜咕噜滚过来啊。”

    小咕噜真的要跟过去,被二货一把拉住。

    这么一长串再见完,张晨和张向北都到队伍边上了,小盛从队伍里出来,把张向北换了进去,张晨站在队伍外面,把手里的塑料自封袋交给张向北,和他交待:

    “过了安检后,除了登机牌,把这袋子,放背包里面去,不要放在外面袋子,明白了?”

    张向北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到了北京也不要拿出来,你就把登机牌放外面袋子,明白吗?”

    “我知道了,爸爸。”

    那时,从上海到纽约,还没有直达的航班,最方便最安全的,都是买了国航的联程票,从上海起飞,到了北京,飞机还是这架飞机,只是要下飞机,在一个小休息室休息二十分钟,然后凭登机牌重新登机,在飞机上,等北京去纽约的客人上机后,飞机就再次起飞。

    张向北上次和张晨自己,都是这样去的,这是小芳特意帮他们选的航班,虽然票价的最贵的,但最方便。

    “爸爸,再见!”轮到张向北了,张向北挥了下手,就转进了磨砂玻璃里面。

    张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他还是站在那里,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他听到张向北的声音说“谢谢叔叔”,知道他经过证件查验了,再过了三四分钟,他听到从杂乱的声音里传出张向北的声音“谢谢阿姨”,知道他过了金属检测门。

    接下去,他就要过边检,过了边检,就等于出了中国海关,但边检离这里太远,他在这里,已经听不到了。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又站了一两分钟,这才转过身,朝自己的爸妈他们那里走,那边的人,也都站在那里看着他。

1439 外面是个阴天

    张向北走了,四个老人的脸灰了,特别是张晨妈妈,脸上好像涂了一层蜡,人也瞬间老了很多,站在那里,好像人都有些晃动。

    谭淑珍把向南拉到一边,悄悄和她说,南南,不要光顾着自己玩,多陪奶奶他们说说话,知道吗?

    向南眼眶还是红的,她嗯嗯地点着头。

    “还有,妈妈和你商量一下,下个学期开始,我们要么不住校了,周日到周五,你住在奶奶家,周六才回我们自己家,反正从你奶奶家过去学校,也就一点点路,坐公交,也不过十几分钟。”谭淑珍说。

    “嗯,318要么407,三站。”向南点点头。

    浙大附中,就在西湖边的保俶山脚,曙光路93号,而曙光路连接着体育场路,从“锦绣家园”过去,经过世贸中心和黄龙体育中心,就到浙大附中了,满打满算不过两公里多,要不是因为向南觉得住校新鲜,要求住校,她本来就没有住校的必要。

    实际住校了,新鲜劲过去之后,她也经常溜回到张晨爸妈家吃晚饭,学校食堂的饭菜,哪里会有家里好吃。

    “那我以后就骑车上下学吧,几分钟就骑到了,妈妈。”

    向南说,谭淑珍点点头说好。

    这一路都是闹市区,街上的汽车行驶速度都很慢,杭城又是全国治安先进城市,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都很安全,谭淑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南南?”谭淑珍问。

    向南说好,她走回去,走到了张晨妈妈那里,她个子已经和张晨妈一般高了,她伸手搂住了张晨妈的腰,轻声问:“奶奶,累吗?”

    张晨妈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把头靠着了向南的头。

    张晨走回来了,张晨妈问,北北走了?

    “现在应该过海关了,离飞机起飞还早,这下,应该是坐着玩游戏机吧。”张晨说。

    一个多星期前,张向北想到在机场候机和在飞机上的那十几个小时,没事可干,实在太无聊,他把好几年没玩的游戏机找了出来,去店里想买几张新的游戏卡,没想到看到了新出的索尼psp,张向北马上买了一台,这几天正迷它呢。

    “那你打北北电话,我和他再说说话。”张晨妈说。

    张晨心想,还是不要了,搞得一里一外一老一少心都惶惶的,还更让人担心,张晨说:

    “我早上出来,就让他关机了,等他到了美国,小芳接到他,会马上打电话过来的。”

    张晨妈听张晨这么说,这才作罢。

    小树也回来了,他和张晨说:“我给姐打过电话了,告诉她北北已经过了安检。”

    张晨说好,我们也走吧。

    两辆面包车加二货的车,一路到了金茂大厦,小米带着办公室的两个人在大门口等他们,大家下车,小米让一个人上了小武的车,陪他们去停车,其他的人,第一时间都是退出大门口拱形的雨棚,站在空地上朝上仰望,只有张晨一个人,来的次数多了,对此已经没有感觉,和小米在说着话。

    张晨妈和小昭妈朝上看看,就不敢看了,说是头都看晕了,两个垦荒战士却看得来了兴致,脸上开始重新生动起来,老张说,现在的人真厉害,这么高的楼都造得起来,我们永城,以前造一幢五层楼,稀奇死了,全镇的人都跑过去看,造了两年多,就热闹了两年多。

    “叔叔你也是看热闹的之一吧?”刘立杆问。

    老张嘿嘿笑着。

    “杆子,你说,这么高的楼,这脚手架是怎么弄上去的?”老张拉住了刘立杆问,“还有,这房子没造好的时候,里面连电梯都还没有吧?塔吊也没有这么高,这些材料,又是怎么运上去的?”

    “叔叔,你这些问题啊,晚上有专业人员来,我让他说给你听。”刘立杆说。

    老张说:“你也不知道吧?你这个白铜(虚头巴脑、徒有其名),还说自己是造房子的老板。”

    “造房子的老板还连泥桶也自己去挑?”刘立杆说,“我当然不知道,我要是这些都知道了,我就当不了老板,要去打工了,你们以前那厂里,厂长会车床还是刨床?”

    “他会个屁,和你一样,也是个白铜。”老张骂道。

    “对对,所有我们这些白铜,是专门管黄铜紫铜们干活的,谁让我们长得白。”刘立杆笑道。

    小米问张晨,张总,是先去酒店还是公司?

    张晨问大家,大家都说要先去公司,张晨就让大家把身份证拿出来,都交给跟小米下来的还有个人,让她先去办入住手续,大家跟着小米绕去侧门,从那里上写字楼。

    一大帮人到张晨他们公司,四处参观了一下,也不多坐,因为这里随时都会有私人订制的客人到来,他们参观的时候,已经有两位在这里。

    小米陪着他们,下了楼,乘酒店专用电梯,上了五十四楼,到了这里,站在酒店大堂的中庭朝上看,张晨妈和小昭妈就更晕了,几十层楼高的中庭,边上是一圈圈的走廊,层层上去,张晨妈说,就像是站在井底,几个小孩却无比的亢奋,觉得这也太酷了。

    向南、周若怡、郑新颖和孙向阳,他们拿着相机走开去,在酒店的大堂里四处拍照。

    二货叫道:“逼……,早知道这样,今天晚上我也住这里了。”

    张晨笑道:“你现在也可以住下啊。”

    “不要不要,还是要回去。”二货说,“刚过完年,人手还很紧,要盯着点,我们等下去指导员房间坐一会就可以。”

    刘立杆凑了过来,他轻声说,二货,离吃饭还早,我的房间,可以借你们用一个小时。

    二货看着他老婆问:“要不要?”

    小君的脸刷地红了,骂道:“滚,也不嫌丢人!”

    二货满不在乎地说:“丢什么人,他们哪个不干?”

    边上人大笑,小咕噜问小君:“妈妈,爸爸问你什么要不要?”

    小君双手搭在小咕噜肩膀上,把他整个人扳了个向,小咕噜不依不饶,转过身,小君把他又扳了过去。

    刘立杆说:“你爸爸问你妈妈要不要小弟弟?”

    “不要不要。”小咕噜马上叫道。

    “为什么不要?”谭淑珍问。

    “他会抢我东西吃!”

    小咕噜说,大家大笑,刘立杆说:“好,不错,有霸气。”

    房间都开好了,张晨他们公司的那位员工在这里等他们,谭淑珍把房间分配好后,四个老人需要去房间里休息,姚芬陪他们上去,其他的人,到边上咖啡厅去喝咖啡。

    他们刚刚坐下,向南他们也进来了,要吃蛋糕,二货夫妇带着小咕噜,和他们一起去点单,张晨、刘立杆、小武、小树和小盛坐了一桌,谭淑珍和瞿天琳、桂花姐坐在相邻的桌子,大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玻璃外面,天高云淡。

    他们坐了没多一会,老万到了。

    ……

    张晨把几个枕头摞在一起,靠在床头,床铺的正前方和右侧,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东方明珠塔从右侧方的电视机后面升上来,除此之外,视线之内,就没有其他的建筑。

    今天是个阴天,但张晨却更喜欢看这样的天气,他觉得和蓝天白云比起来,这种隐晦的天气,色彩更为丰富,也更深沉,你可以不停地盯着它们看,从每一个局部,都可以找出很复杂的色彩变化,越看越有意思,不像蓝天白云,一眼就会看穿,会腻。

    这样的天气,是深不见底的,似乎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性,你可以一点一点地挖深下去。

    张晨拿过床头柜上的香烟,把烟灰缸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把烟点着。

    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他想起了昨晚吃自助餐时的情景,老万被两个垦荒战士夹在中间,两个垦荒战士一边殷勤地给老万倒着啤酒,夹着菜,一边详细地了解摩天大楼建造的点点滴滴。

    那认真的程度,让张晨他们看着都忍俊不禁,就差拿笔记本记录了,老张还一定要老万打他一个电话,这样他好把他的号码保持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请教,小昭爸爸也把老万的号码,保存在了手机里。

    刘立杆问张晨:“这两个老同志,不会到桃花源后面的那个山沟里,去造摩天大楼吧?”

    “有可能,你就发抖吧。”张晨说。

    “我天,那我把辐条厂那块地给他们玩好了,反正那里还空着。”刘立杆说。

    “你干脆连建筑公司一起给他们。”张晨说,谭淑珍他们都笑了起来。

    说笑归说笑,刘立杆说的,张晨还真的也想到过。

    张晨笑着起来,去上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张晨看到一个女的正远远地从大门口走出去,视线里这么多的人影,这一个影子,一瞥之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张晨愣了一下,马上想了起来,他疾走过去,等他追到门口,却看到她正好走进电梯。

    张晨看到她一闪而过的侧影,没错,就是刘芸,对一个画家来说,这短短的一瞥,已经够他看清楚一个形象了。

    张晨急忙追了过去,电梯却已经下行。

    这个情景,一如那年在笕桥机场。

    张晨走回去坐下,他想把这事和刘立杆说,但谭淑珍坐在他们对面。

    “有没有纸笔?”张晨问。

    刘立杆从桌上的手包里,拿出一支水笔,却找不到纸。

    “不用找了。”

    张晨从烟灰缸里,捡出刘立杆扭成一团,扔进去的软中华烟盒,拆开,烟盒的背面是白色的,张晨寥寥数笔,就画出了进电梯那一刻的刘芸。

    刘立杆诧异地看着他,张晨说对,就是她,我刚刚看到她了,不过没追上,她进电梯走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刘立杆问。

    “我怎么知道。”张晨说,他接着问:“她怎么不可以在这里?她在这里,我觉得很正常。”

    “不是,她不是……她……”

    谭淑珍看着他们,刘立杆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却突然慌乱起来。

1440 其实她更适合你

    张晨想到了,刘芸既然不在南京,那她在上海就很正常,凭刘芸的能力,她在陆家嘴这些大楼里,甚至就在这金茂大厦里面,也很正常。

    昨天晚上,刘立杆后来到了他的房间,两个人在探讨这个事情的时候,张晨突然心里一凛,他想到了那个金茂大厦里的龚雪,如果龚雪是刘芸,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张晨在心里想着,但没有告诉刘立杆。

    从龚雪后面的举动看得出来,即使她是刘芸,那么她也已经发出了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她并没有兴趣再和他们发生进一步的联系,如果她想,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她找得到他张晨,也知道他的上海分公司,就在这金茂大厦里,要联系他易如反掌。

    给小莉发个短语就可以,或者直接跑下楼去找小米。

    她要想找到刘立杆,也很容易,网上随便一搜,就可以搜到刘立杆的信息,刘立杆现在可是知名人士。

    既然人家不想被打扰,你就要尊重人家的这种不想。

    唯一让张晨感到不解的是,刘芸既然不想和他们再发生联系,为什么又要采取那样的方式,买了他们这么多的衣服?而且,这些服装,也不是刘芸的风格,她平时根本就不会穿。

    从张晨认识刘芸的那天开始,她就是职业女性的打扮,包括昨天晚上她的穿着,张晨一眼就看出是普拉达的风格,很适合她,不过,她要是穿三宅一生,还会更好,更内敛,更符合她的性格,普拉达过了那么一点。

    穿着三宅一生,她会更吸引人,这就好比,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第一眼可能会被最亮的星星所吸引,但能让我们继续看下去的,却是那些暗一等的星,它们更神秘,更引人遐想。

    “你在想什么,张晨。”刘立杆问。

    “我在想,刘芸很可能就在这金茂大厦里上班,我看到她的那身打扮,应该是刚出办公室,她说不定,就是下班了,上来吃个自助餐。”张晨说,“你要开始寻找吗?”

    “不要。”刘立杆说,“如果她在这大楼里上班,就更不需要了。”

    “为什么?”

    “说明她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我帮助啊。”刘立杆笑道,“要是她过的很不好,我倒希望找到她,帮她一把。”

    “你们两个,要是再见面,没有可能在一起?”张晨问。

    “一点可能也没有。”刘立杆说,“刘芸是那种,要么不决定,决定了就肯定不会回头的人,你想想,要是有一丁点的可能,她要找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公司的电话号码,就写在世纪大道的广告牌上,她随便一拨,就能问到我的联系方式了。”

    张晨点点头。

    “而且,她以前说我的,也很对。”刘立杆说。

    “她说你什么了?”张晨问。

    “说我对她敷衍了事、心不在焉。”

    “你不是吗?”张晨骂道,“你他妈的同时还有个黄美丽,我当时都替刘芸感到不值,李勇没压死你,算你命好。”

    “对,我是,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更喜欢黄美丽一点,比较起来,黄美丽也更适合我。”刘立杆说,“我和刘芸在一起,有点阴差阳错的味道。”

    “什么意思?”

    “她其实更适合你,张晨。”刘立杆笑道。

    “去你妈的。”张晨骂道。

    “我说真的,刘芸是个宝,但这样的宝,可惜你没碰到,你和金莉莉分手的时候,要是刘芸那时没和我在一起,我想,你们肯定会在一起,她对你有好感,如果你们那时候在一起,我敢肯定,张晨,你们到现在还会在一起,而且会很幸福,真的。

    “张晨,没有办法的,命运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就像谭淑珍更适合和你在一起,但你偏偏有个金莉莉,你进剧团的时候,要是没有金莉莉,那和谭淑珍在一起的,肯定不是我,而是你,你们两个要在一起,张晨你想过没有,会怎么样?”

    “我想屁。”张晨骂道。

    “幼稚,我们这个是正常聊天,不要有这么多情绪。”刘立杆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一样,会很安耽,会很幸福,结果嘛,你们两个现在还会在剧团里,然后你外面到处接活,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阴差阳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张晨问。

    “我?我被谭淑珍害掉了。”

    张晨奇道:“谭淑珍怎么害你了?”

    “也是阴差阳错,我一碰到她,就被诅咒了,中蛊了,一帖药,一个符被定在那里了,你也知道,老子这辈子就离不开她了,只要她还活着,不管什么刘芸啊黄美丽啊郑炜啊,当时只要谭淑珍一去海南,就什么故事也没有了,我马上就跑她这里了。”

    刘立杆说着,张晨点点头,他说:“这个我早就知道,包括现在,还是一帖药。”

    “对,就是一帖药,没有办法,其他什么女人都打动不了我,张晨,我和你说,你不要笑,我有时候和人干那事,兴致很高地开始,干着干着,想到了谭淑珍,突然就没有了兴趣,就出来了。”

    刘立杆说,张晨哈哈大笑,刘立杆拿起了茶几上的一盒火柴,丢了过去,骂道,叫你别笑,你还要笑。

    张晨一把接住了火柴,骂道,笑是正常反应啊。

    刘立杆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抽了一会烟,刘立杆说:“对了,张晨,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张晨问。

    “你应该去找刘芸。”

    “和你做连襟?”张晨大笑。

    “笑屁,做连襟又怎么了,张晨,我和你说,刘芸真的是一块宝,我真是越想越觉得你们两个适合在一起,反正我也看出来了,那四川妹基本不会回头了,你也是个单身,要是你能和刘芸在一起,那真是把阴差阳错的事情板正了,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滚,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说,人家在这楼里上班,条件那么好,又和你不一样,心里还有一帖药,人家也一直单着?”张晨说。

    刘立杆挠了挠头:“我把这个给忘了,不然,你不找,我让老万来找,找到了绑也要把你们绑在一起,唉,真是可惜,你们在海南要是能在一起,那就好了,你信不信,张晨,下次碰到李勇问他,他也肯定会认为你们很合适。”

    说到了李勇,张晨也想到了,看样子,即使那个龚雪就是刘芸,刘芸拒绝和他们联系的心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变,不然,找李勇,比他们更好找,而李勇,和她还什么矛盾都没有,她就是不想联系。

    张晨躺在床上,抽着烟,想着这些,刘立杆要是没说,在张晨的心里,刘芸就是一个朋友,自己也一直觉得她很不错,所以在海城的时候,他就很支持刘立杆和刘芸在一起,他们分手的时候,他也觉得刘立杆错过了,现在,刘立杆反过来说他错过了。

    我错过了什么啊,我在海城,对刘芸一丝这样的想法也没有,和金莉莉分手之后,幸好更没有像刘立杆说的,和刘芸或任何其他的芸在一起,不然,自己就不会和小昭在一起,也不会有张向北了,我可舍不得。

    张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笑了一下,他用眼睛在窗外阴霾密布的天空中勾勒着,把小昭从这一大片的灰暗中画了出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肯定是小芳打来的,张晨一个翻身。

    “哎呀!”张晨大喊一声,他忘了自己的肚子上还放着一个烟灰缸,一翻身,烟灰缸里的烟头烟灰全部倒在了被子上,雪白的被子一片狼藉。

    张晨也顾不得这些了,先接了电话再说。

    “我去!”

    张晨拿起电话就大叫一声,电话确实是小芳打过来的,但他没时间接,他一转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前面刚扔进烟缸的那个烟头,火还没有熄灭,把被子都快点着了,被子已经在冒烟,张晨赶紧拿过床头柜上的大半杯水,泼了过去,把火给浇灭了。

    张晨这才按了接听键,气喘吁吁地叫了声:“小芳。”

    “姐夫,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小芳听到张晨上气不接下气的,疑惑地问。

    “没有什么,刚刚一个烟头掉在床上,把被子点着了,没事没事,我用水浇灭了。”张晨说。

    “你用水浇灭了?”小芳咯咯笑着,“那你那床,现在还是床啊?”

    “没事,反正也不睡了,退房的时候,赔酒店一点钱就是,怎么样?”

    “我接到了,来,北北。”

    “老爸,我到了!”张向北在电话里叫道。

    张晨连连点头,好好,安全抵达了就好,老爸就放心了,把电话给小芳阿姨。

    张向北把电话给了小芳,张晨问:“小芳,那你们现在去哪里?”

    “姐夫,你那里是早晨,我这里是晚上,当然是带张向北先去吃晚饭,然后回家睡觉。”小芳说。

    “哦哦,我搞糊涂了,对对,那你们去吃,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张向北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报个平安。”张晨说。

    “姐夫,不用打了,他们比你早知道。”

    张晨奇怪了,问:“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打我电话了,然后一直打,接到北北,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他们就打过来了。”小芳笑着。

    “他们打你电话,用什么打?”张晨问。

    “手机啊。”小芳说,“你不知道,为了追踪北北的踪迹,我妈和你妈,两个人专门跑电信局,给自己的手机开通了国际长途,还特别向营业大厅的大堂经理,学会了怎么打国际长途到美国。”

    “我去,这下她们可真舍得下血本!”张晨叫道。

    小芳咯咯笑着:“幸好北北没有开机,飞机上也不能接听电话,不然,这两个老太太的电话,大概会跟着追过白令海峡,追到阿拉斯加,追到加拿大,再一直追到纽约落地,一路追。”

1441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吃完了早餐,大家还在餐厅里,张晨妈妈就催他们快点回去,张晨问,这么着急干嘛?

    “我想起来了,家里面昨天早餐的碗都还摊在那里,没有收拾,现在家里,大概老鼠都爬满了。”张晨妈妈说。

    “你现在才想到?”张晨笑道,“再说,会有什么老鼠,平时剩饭剩菜放桌上,就不招老鼠了?”

    “你懂什么,平时家里有人,动静大,老鼠不敢来,现在家里,鬼影都没有一个,整个西湖区的老鼠接到通知,都要去我们家里做窝了。”张晨妈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她呀,就是打通了小芳的电话,知道北北已经到美国了,她也和北北说上了话,才想起家里的事情。”

    老张说,听得出来,他还是想在这里多逗留一会的,今天早上六点不到,老张就起来了,打电话叫了小昭爸爸,两个垦荒战士,上上下下地跑着,把金茂大厦研究了一个多小时,几次被保安拦住,发现他们确实是酒店的住客之后,才让他们继续。

    “还真不错,我们这么多人是来送张向北的,结果,北北都已经到纽约了,我们还连杭城都没有回。”刘立杆说,众人大笑。

    向南走到了谭淑珍的面前,看着她嘻嘻笑着,谭淑珍知道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她说不许。

    “什么不许,妈妈?”向南问。

    “你准备提的要求不许,我不会再答应你了,看到没有,我们这么多人在上海,多留了一夜,都是因你而起。”谭淑珍说,向南的嘴巴扁了起来。

    “霸道,别理你妈,向南你说,你们想干什么?”张晨插进来问。

    “我们还没有坐过动车,我们就想坐动车回去,不想坐汽车,而且,我都和小树舅舅、姚芬阿姨说好了,他们也想坐动车回去。”

    向南说,说完看看小树,小树说对,我们去坐动车,我想看看和我在日本坐的新干线,哪个更好。

    “要求合理,叔叔同意了,向南。”张晨说。

    向南笑了起来,转头再看谭淑珍,有小树和姚芬带着,谭淑珍也无话可说。

    “孙向阳,那你呢?”张晨问孙胖子。

    孙向阳朝小树拱手说:“我也想坐动车,小树舅舅求带。”

    小树笑着说,好吧,带上你了。

    “你应该问我同不同意,孙胖子。”向南叫道。

    “好,好,问你,求带求带求带。”

    孙向阳干脆拱着手转了一圈,把向南、周若怡、郑新颖全部求了,向南说,好吧,看在张向北走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份上,带上你。

    所有的人员当即重新做了安排,四个老人、桂花姐、瞿天琳带着小咕噜,坐小盛的车先走,直接回杭城,路过松江出口下去,把小咕噜送回去,中饭就在二货他们那里吃。

    小武开车送小树他们去上海南站坐动车,刘立杆和谭淑珍,干脆利用这个时间,去老万他们那里一趟,张晨在小米这里,小武送完小树他们,也回到这里。

    商量定了,大家下楼出发,张晨和刘立杆、谭淑珍他们,把两辆面包车都送走后,刘立杆和谭淑珍,开着小米的车走了,张晨没有和小米一起上楼,他和小米说,我先去外面走走,等会再上来。

    小米说好。

    张晨从金茂大厦的南大门出去,走到花园石桥路上,沿着这条路,不过走六七百米,穿过银城中路,再穿过陆家嘴环路,就到了江边,那时的滨江花园规模很小,也没有什么人,张晨每次来的时候,都喜欢在这里走走坐坐,吹吹黄浦江的风。

    黄浦江的风和钱塘江、新安江的风各有不同,新安江的风是清冽的,风中带有对面山林的气息,久了会让人出世,钱塘江的风经常带有咸湿的气息,有时会让人觉得很像海风,但它其实离海还很远,而黄浦江的风,有海风的那种开阔和敦实,还有一点腥。

    但不是海水的那种腥,而是人间的腥,带烟火味的腥,它就像这座巨型城市的鼻息,坐多久你都还在人间,在这样的江边,张晨觉得,最适合睁开眼睛思考人间的琐事,而不是闭上眼睛遐想。

    张晨走到了江边的一张石凳子上坐下,看着眼前的黄浦江,七月的上海,上午九点多钟,温度还没有那么高,又是阴天,坐在这江边看风景,还正舒适。

    江面上,只有两条铁驳船,在努力地往上游行进,对岸,整个外滩都是灰蒙蒙的,那些汽车和人影,都像是活动在老电影里,有一种悲戚的神情,眼前的整个色调都是灰色调,看不到一点的亮色。

    张晨知道,如果他转头看,东方明珠塔、金茂大厦和在建中的环球金融中心构成的陆家嘴,会是另一种色调,但张晨没有回头,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眼前的灰色调。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看,是小芳,张晨接了起来,电话一通,他就听到小芳在电话里咯咯笑着,还有张向北的背景声音。

    “怎么了,小芳?”张晨问。

    “姐夫,北北这两只行李箱,你有没有看过?”小芳问。

    “没有啊,怎么了?”张晨问,“里面都塞了些什么东西?我让少带,两个老太太还不高兴。”

    “都是好东西。”小芳笑道,“大大泡泡糖两大盒,娃哈哈ad钙奶,你知道多少排?三十二排,哈哈,北北说是奶奶搞错了,他平时不喜欢喝这个,是南南喜欢喝,哈哈便宜我了,我也喜欢喝啊,我在美国,还真的买不到娃哈哈ad钙奶。”

    张晨大笑。

    “还有,还有火腿肠,腊肉腊肠,这个肯定是我妈放的,肉松,还有金华火腿,哦哦发财了,还有笋干,还有梅干菜,天呐,美国海关瞎的吗,还是我们北北长得太可爱了,迷惑了他们,这些都能带进来,还有咸鸭蛋、松花蛋……哈哈,姐夫,我们可以把冰箱都塞满了……”

    小芳一边说一边笑,张晨拿着手机,也不停地笑,他说亏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放臭豆腐进去,也肯定可以。

    “有有有,有它兄弟,姐夫,还有两瓶绍兴豆腐乳,天呐,太好了!”小芳叫道。

    张晨坐在那里,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举着电话,不停地笑着,受他感染,有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离这里不远,紧挨着江边的步行道,三级台阶上去,是一个平台,平台上面有一幢两层的房子,房子里是一家叫“春在”的西餐厅,刘芸坐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这里。

    每天早上,刘芸七点钟就会到公司,她习惯在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没来之前,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安安静静地工作一个小时,八点钟的时候,她离开公司,下了楼,走到这“春在”西餐厅来吃早餐。

    餐厅里也没有什么客人,零星的几个客人,大概也都和刘芸一样,喜欢的是这里的安静,刘芸几乎每天都会坐在二楼的这个位子,吃早餐,喝咖啡,顺便还会打开笔记本电脑,干一点活,一直坐到九点半才起身离去。

    今天,刘芸正准备离开,张晨意外地进入了她的视线,他走过来,在江边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张晨坐下来了,刘芸也就没有站起来,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距离不远,这巨大的窗户也无遮挡,张晨如果回头,很可能会看到她,但张晨始终没有回头。

    很自然地,刘芸就想到了卞之琳的那首著名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刘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过张晨的梦,但张晨还真的进入过他的梦,特别是在那次,她在淮海路的半亩田专卖店,远远地看到小昭之后,很奇怪的,她接下来会梦到的不是小昭,而是张晨,仿佛她那天看到的是张晨。

    刘芸手持着咖啡杯,呆呆地看着张晨呆呆地看着远处,看着对岸,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希望他会突然地转过头来,看到她,如果那样,刘芸也已经想好了,她也不准备躲避,张晨如果朝她招手,她也会和他招手,她会下楼,伸出手去说,你好,张晨,怎么这么巧?

    她想张晨大概也会说同样的话,刘芸会问他,小昭好吗李勇好吗启航和一燕好吗,她相信陈启航林一燕和他们一定会有联系,她不会解释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和他们没有联系,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哪里。

    当然也不会留下彼此的电话,他们就这样见到,就这样分开,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到,一定也是“怎么这么巧。”

    虽然对刘芸来说,仔细地想起来,会在这里碰到张晨,应该也不意外,他的分公司也在金茂大厦里,他只要来的次数频繁,他们就很可能会碰到,“怎么这么巧”的可能性就有很多,那就等它一次次地发生好了。

    刘芸把杯子放下,看着这个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看到他伸手掏出手机,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会是小昭吗?

    她看到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不停地笑着,他笑得那么没有遮掩,藏不住他的开心,笑得就像一个孩子,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

    刘芸被他感染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接听完电话,张晨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和眼前这灰色调已经不合拍了,他要回去小米的办公室。

    刘芸的心骤然紧张起来,她看到张晨站起来,转过身,她很想他看到她,又好像有些害怕他看到她,但终于,张晨没有朝这边楼上看,他边走,头还是转向浦西方向,朝那边看着。

    刘芸目送着他,脸上带着笑意地从她的眼前走过去。

    她听到自己,又叹息了一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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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