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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56 转眼到,烟花三月

    张晨把小武叫了过来,问他,你和徐巧芯怎么回事?

    小武嘿嘿笑着,他说,没什么事啊,晨哥。

    “没什么事,那人家怎么告状告到我这里来,说你谈个恋爱都不敢和人家谈?”张晨问。

    小武支支吾吾,最后说,不是不敢,是不好,我都快四十岁了,人家还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那你准备怎么办?不结婚了,还是一定要找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人?”张晨说,“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还真的基本就是像你婶婶说的那样,不是离了婚的,就是前夫出意外的,你心里有准备吗?”

    “可人家还是大学生。”小武说。

    “大学生怎么了,小武,你到底是嫌人家年纪小,还是嫌人家学历高?是不是她要是文盲,你就觉得合适了?”

    小武愣了一下,他说:“我……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小武,和徐巧芯在一起,你是不是会感到自卑啊?”张晨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年纪又大,又没有什么文化,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小武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

    “那怎么办,年龄你又小不去,文化程度嘛,怎么说呢,也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你没有文凭,但你的很多见识,比那大学毕业的还强,最关键的是,人家徐巧芯还就是喜欢你,你说怎么办?”张晨问。

    “没有怎么办,就是不能谈,我不能害了人家。”小武说。

    “你想过要害人家吗?”张晨问。

    “当然没有。”小武说。

    “那怎么你和人家谈恋爱了,就是害了人家?”张晨继续问。

    小武哑口无言,末了他说:“不就,不就是前面……前面……”

    “就前面说的那些,对吗?”张晨问,“你年纪比她大,人家还是大学生,对吗?”

    小武点点头。

    “你喜不喜欢徐巧芯,说真话,小武。”

    小武看了看张晨,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喜欢还是有点喜欢的。”

    张晨笑了:“那就可以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这就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小武?至于你前面说的那些,是客观现实,你改变不了,但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晨哥?”小武急问。

    “那就是你对人家好一点,加倍的好,知道人家会喜欢你,不容易,你就尽心尽力地对人家好,这就够了,明白吗?”

    小武点点头。

    张晨拿起电话,打了徐巧芯,和她说,你来一下。

    过了一会,徐巧芯走了进来,她看到张晨和小武面对面坐在那里,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小武的身后,张晨示意她坐,徐巧芯瞪了小武一眼,气鼓鼓地在他身边坐下。

    张晨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老大?”徐巧芯问。

    张晨说:“徐巧芯,从今天开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是你和小武的恋爱月好不好?这一个月里,你们天天都给我约会,都给我出去玩,你们吃饭的钱,看电影的钱,干所有事情的钱,都我报销好不好?

    “一个月后,你们觉得互相合适,就继续下去,要是不合适,也就到此为止,彼此不要再纠缠,最主要的是,不要影响工作,好吗?”

    徐巧芯听了这话,脸露喜气,她问,老大,你真的给他下命令了?

    张晨说对啊。

    “这个死小武怎么说?”

    张晨笑道:“他说他也喜欢你。”

    小武的脸霎时红了,徐巧芯看看他,嘻嘻笑着,她伸出手擂了小武一拳,骂道:

    “你这个死小武,还真的一定要老大下命令,你才肯和我好啊?丢死人了!”

    小武嘿嘿地笑着。

    ……

    在国内外各种不利消息影响下,上证指数,从0七年十月十六日的点,开始走上了下行坡道,临近春节的南方雪灾,加剧了市场的恐慌情绪,从0八年一月开始,上证指数的下跌幅度更加明显。

    雪上加霜的是,二00八年一月十六日,央行宣布,存款准备金率上调0.5百分点,股市收跌2.63%。

    二00八年一月二十一日,平安传出欲再融资1600亿元,平安跌停,沪指暴跌5.14%,上证指数跌破5000点的心理大关。

    二十二日,跌幅加剧,收跌7.22%。

    二00八年二月五日,春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中石油十亿股解禁,跌幅超6%,大盘年底再收小阴。

    深陷其中,被套住的股民,注定要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二00八年的春节了。

    随着大陆股市的节节下跌,在香港的陆资企业,股票跟着也开始下跌,刘立杆和张晨说,这他妈的,到了股市,这钱就不像是钱,这企业,好像也不像是我的企业了,我根本就控制不住,今天涨,明天跌,老子一觉醒来,这身价就发生变化了。

    “你不管他就是,你那个所谓的身价,本来就是画饼画出来的,你就是一个画出来的胖子,你管那么多干嘛?”张晨说。

    刘立杆想想,他说也对,反正这身价的高低,也影响不了我的生活,这每天该花多少钱,还是花多少。

    让刘立杆、谭淑珍感到稍稍有些宽慰的是,到了年底,所有的房地产商都憋不住了,开始把手里的楼盘集中向市场推放,报纸上每天看到的也是这样那样的房地产广告,包括有一些公司,又开始玩起了老套路,开盘的时候,雇了很多人去排队,造成房源紧张的气氛。

    实际的成交量没有增长多少,但至少气氛营造出来了,让人觉得,随着春天的来临,房地产的桃花也要开了。

    过完春节,刘立杆跑蒋村跑得更勤了,他看中的那几块地,储主任这边也正按预期的进度,加紧进行平整,他和刘立杆说,没有问题,姓刘的,我保证五月份可以给你挂牌,你把钱准备好就是。

    到了三月,张晨他们的俪语订制,北京、上海和杭城三个分公司,好消息就不断地传来,小米打电话和张晨说,俪语订制的业务,比她预期的还要好,只是上海的会所,现在因为每天来的人太多,感觉有些拥挤了,已经有客户在抱怨,这样品质是会下降的。

    小米想在上海再扩建一个会所,张晨同意了。

    其实不仅上海的会所感觉到有些拥挤,杭城这里也一样,张晨在玉皇山路,靠近丝绸博物馆这里,买了一个院子,准备装修,隔了一个星期,小米打电话给他,和他说,在泰安路这里看中了一幢老洋房,让张晨过去看看。

    还是刘立杆陪张晨去了上海,泰安路的这幢房子,是意大利设计师设计建造的,里面从大理石到瓷砖,当时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能看出工艺的考究。

    经过和屋主的谈判,最后这一幢房子,张晨以两千一百万的价格买了下来。

    老万和张、刘立杆说,现在上海,找老洋房的人多了起来,新房的价格没动,反倒是这些老房子的价格,很奇怪的,都在涨。

    而北京,随着奥运会的将要召开,北京的那些老四合院的价值,似乎也被人发现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价格涨了将近一倍,让张晨再去买幢四合院,他觉得价格太贵了。

    刘立杆给他出主意说,北京你已经有一座四合院了,完全可以再买商住楼作为会所,装修得很现代,和四合院形成一个反差,这样,客户也有一个选择,她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钻胡同的,你上海金茂大厦,现在不是一样还有客人过去?

    张晨觉得有道理,他就在长安街上的一个新楼盘里,买了八百多平方的房子,准备用来装修成北京的第二家会所。

    张晨回到了杭城,接下来,这几个地方,就是杰森和小米的事情了。

    张晨从北京回来,小武到萧山机场接的他,张晨问,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你和徐巧芯怎么样了?

    小武嘿嘿笑着,他说还好。

    “什么叫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清楚。”张晨说。

    小武说好,就是……

    “就是什么?”张晨问。

    “她还不敢和家里说。”小武说。

    “这个不急,水到渠成。”张晨说,“女在外,父母之命有所不受,你放心吧,小武,徐巧芯真的要和你好,她父母最后也不会有办法,还把她绑回去?”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刚坐下来,汉高祖刘邦进来了,他说他是来和张晨告别,要和王敏生一起回台湾去。

    张晨奇怪了,他问,刘大哥,你们过完年从台湾回来,不是才一个多月吗,怎么现在又要回去?

    “回去投票,三月二十二日投票,这次一定要把民进党搞掉,干你娘,民进党不倒,两岸不会好,我们这次一定要把马英九选上去。”

    汉高祖刘邦说着,张晨就想到了四年前,自己从东森新闻台里看到的,连宋败选后,那个站在凯道的舞台上,在雨中声嘶力竭地叫着,“我是台商,我从大陆的杭城来……”的那个汉高祖刘邦。

    张晨说:“祝你们成功,刘大哥!”

    “这次一定要成功,小老弟,我一个人就组织了两百多个人回去,我把阿婉也叫回去了,多一票是一票。”汉高祖刘邦说。

1457 天胶

    过完了春节,老倪就在聊天室叫,他和任溶溶他们说,过完年了,今年我们的目标是天胶。

    “做多还是做空?”任溶溶问。

    “做多。”老倪说。

    聊天室里,大家都响应说好,知道了,大王。

    二月十三日,年后的第一个开盘日,虽然老倪和任溶溶他们的小资金,都在做多,但市场还是下跌了105个点,跌幅0.44%,说明市场有一股强大的做空力量存在。

    任溶溶想试一试,看看老倪调动资金的能力到底有多大,第二天她按兵不动,不管是他们自己的资金还是扬子石化的资金,都没有进场。

    天胶主力,在这一天下跌了195个点,跌幅0.81%,跌幅扩大了,老倪这一天,好像也没有怎么出手,任溶溶明白,要么是老倪还在保存实力,要么就是,他的资金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面对咄咄逼人的空头,他也不敢倾囊而出,留了一手。

    还要一个原因,任溶溶觉得,可能是陈雅琴在做风险管控。

    老倪开了小窗,问任溶溶:“毛小毛,你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出手啊?”

    任溶溶说:“我在等大王出手,大王不是也没有出重手吗。”

    老倪大笑,他说好,明天我们来阻止跌势好不好,把跌幅控制在50个点以内。

    任溶溶说好,我听大王的。

    “伺机而动,明白了吗?”老倪说,“吸引更多的空头资金进来,但不要让他们把跌幅拉大。”

    任溶溶说,我明白了,50个点之内。

    任溶溶拨通了毛总的电话,和他们说,你们明天听我在msn对话框指挥,明天是拉锯战,快进快出。

    毛总说好。

    任溶溶知道老倪的意图,现在盘面上空方主力够强,但资金量还不够大,特别是刚过完春节,做期货的,春节之前一般都会平掉手里大部分的仓位,空仓或轻仓过年,以防在春节假期,国际市场有什么突发事件,造成节后一开盘就跳空激烈的涨跌,造成巨额的影响。

    这个时候,大家的仓位是空的,口袋是满的,但对盘面的判断,是模糊没有方向感的,如果,反转得过猛,很多空头资金,很可能会跟着转向,变成单边市场,那油水就不足了,只有把他们更多的钱吸引进来,才能够让他们尾大不掉。

    之所以老倪要把跌幅控制在50个点之内,任溶溶也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他在盘算的是,让盘面看上去是多空绞杀,但空方还稍占上风,这样,已经进场的空方,就会把更多的资金投入进来,以求突破。

    而没有进场的资金,看到这个情况,会仍然在犹豫,如果今天连续第三天拉出一根大阴线,那么,下行的通道就会被打开,巨量的资金会进来做空,那样,下跌的趋势出来了,你就很难扭转。

    这一天,全天的振幅是285个点,老倪和任溶溶指挥的扬子石化,看跌得很猛的时候就买进,涨得很猛的时候就一起卖空,始终控制着盘面,他们在盘中明显感觉出来,不仅空方的力量在增强,多方的资金,也在不断地增加。

    全天结束,这一天天胶主力合约下跌30个点,跌幅0.13%,完全符合老倪的预期。

    任溶溶看着心里暗暗吃惊,觉得这个家伙的控盘能力也太强了。

    十五号是周五,接下去两天期货市场休市,老倪开了小窗,和任溶溶说,毛小毛,差不多了,十八号,周一,集合竞价阶段我就会进去,把盘面拉起来,你追着打。

    任溶溶说好。

    任溶溶身子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她用双手的食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或许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己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招就把老倪打趴下,可能是太轻看老倪了,他很可能没那么容易被打死。

    任溶溶沉思着,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是我明他暗。

    老倪很显然,已经很信任这个毛小毛,他很多话,和聊天室其他的人都不会说,但会和她毛小毛说,虽然他连这个毛小毛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但毛小毛几次跟着进退,已经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特别是她的资金量,被老倪认为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任溶溶寻思,老倪对自己的行踪根本就不知道,但她对老倪是买进还是卖空,已经了如指掌,任溶溶觉得,自己应该利用这个有利条件,一点点削弱老倪的力量,让他这只猛虎,先变成一只病猫,这样,自己才有百分之百的,一招取胜的把握。

    就这样干!任溶溶右手在办公桌台面上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和自己说。

    她站起来走了出去,她要去刘芸那里,把自己的想法和刘芸说,这一次天胶之战,她需要向刘芸申请二十亿的资金额度,用这二十亿,任溶溶觉得自己不仅可以完全试出老倪的实力,还可以刺痛他一下。

    二月十八日,在开盘前的集合竞价阶段,空方就势力强大,开盘的时候,以23660开盘,比前一个交易日,下跌了0.61%,开盘之后,老倪就开了小窗朝任溶溶叫,并在聊天室里叫:

    “买进!买进!”

    任溶溶和毛总说,买进。

    扬子石化出手了,盘面马上翻转,老倪也来了几个一万手,空方被打晕了,盘面翻红,然后节节胜利,以当日的最高点24220收盘,涨了415个点,涨幅1.74%,老倪他们取得了胜利。

    “明天继续。”老倪和任溶溶说。

    第二天,集合竞价阶段,老倪和任溶溶就进场,直接把开盘价拉到了24500,开盘后,一度冲高到了24550,但今天空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路打,攻势凶猛,双方在盘中进行了厮杀,有一度,任溶溶差一点就动用那二十亿资金。

    老倪不停地开小窗问:“毛小毛,还有没有子弹?”

    任溶溶说:“百分之三十的仓位了。”

    老倪明白了,毛小毛子弹还有,但已经不多了,老倪说,没事,我来守住,你休息。

    接下来,真的就是老倪一个人在抵挡着空方的进攻,任溶溶看着暗暗心惊,她想,这个老倪,果然还真不可小觑。

    这一天的多空博弈,虽然进行得异常残酷,但老倪好歹是守住了,这一天收盘的时候,小跌了65个点,跌幅0.27%。

    “好险!”老倪说。

    “是啊,太险了,幸亏有大王。”任溶溶说。

    隔着屏幕,任溶溶似乎都可以听到老倪得意的笑。

    “明天继续,再苦战一天。”老倪和任溶溶说。

    任溶溶说好。

    第二天,二月二十日,几乎就是前一天的翻版,开盘还是被拉到了24500点,盘中最高到了24535点,但这一天,空方进行了更为猛烈的进攻,老倪惊呼,什么资金,力道这么足,毛小毛你知道吗?

    任溶溶说,我不知道。

    但其实任溶溶是知道的,他们自己的资金在24500时就进场做空,做了一个超短线,在24020,老倪更多的资金进来的时候,任溶溶他们平仓了。

    这一天收盘24035,下跌了120个点,跌幅0.50%,跌幅比昨天扩大了,但任溶溶心里一片明朗,她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老倪的底了,知道自己这二十亿下去,会是什么效果。

    “明天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出去?”任溶溶问老倪。

    老倪说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24200开盘,老倪和任溶溶就一路打,这一天的空方,由于少了任溶溶他们的二十亿,阻击的力度明显减弱,节节败退,这一天盘面最高爬升到了24980,最后以24785收盘,涨750个点,涨幅3.12%。

    二月二十二和二十五两个交易日,小试牛刀,老倪明显感觉到了空方的力量依然强大,而多方,几乎只有自己和毛小毛两股主力资金,并没有其他的大资金跟进,到了收盘之后,老倪开小窗和任溶溶说,明天由多翻空,开始收割韭菜。

    任溶溶说好。

    二月二十六日,天胶主力拉出了一根大阴线,下跌860个点,跌幅3.49%。

    接下去经过短暂的多空交锋,天胶开始进入了下行通道,到四月二十二日,两个月的时间,天胶已经从二月二十一日的高点24980,跌到了20400点,跌去了四千五百多点,不管是老倪还是扬子石化或者任溶溶他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打,继续打,把它打到18000点。”老倪和任溶溶说。

    任溶溶说好。

    任溶溶心里清楚,天胶到了这个惨状,特别是老倪倪大王树大招风,一定会有很多跟风的资金进来,他们的聊天室,现在就进来了很多任溶溶不认识的人。

    任溶溶和毛总说,从明天开始,以小单悄悄平仓,争取在三天之内,全部平了。

    “丰收了!”

    毛总兴奋地叫了一声,任溶溶笑笑,她说,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这样说着的时候,任溶溶觉得自己怎么特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胡汉三,胡汉三的招牌台词就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想到这个,任溶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我回来了,老倪,你就要出点血了,吃下去的,你都要给我吐出来。

1458 大王威武

    都平仓之后,任溶溶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一天了,她看着盘面上多空在交战,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愉悦。

    老倪开了小窗问她:“毛小毛,子弹都打光了吗?”

    任溶溶说,已经五十的仓位了,打不下去啊?

    一般来说,期货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仓位,就到风险临界点了,老倪说好,看我的。

    老倪还在继续做空。

    任溶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刘芸,刘芸让她过去一下,任溶溶过去,刘芸和她说,天胶0805,我看已经见底了,而油价还在涨,是时候利用这个时间,把它拉上去。

    任溶溶笑道,我也正有这个打算,毛总他们那里也在等,已经等了三天了。

    “那好,周一开始逼仓,不要给对方留下机会。”刘芸说。

    任溶溶说好。

    “没有限额,打赢为止。”

    刘芸追了一句,任溶溶笑了,那就是说,这一场战,自己可以调动的资金,远远不止二十亿,这样的仗,还不好打吗,洗盘就是,把盘面洗成单方市场,再步步逼仓,只要你老倪敢恋战。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任溶溶给毛总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周一集合竞价阶段,你们就进去,把趋势做出来,不怕满仓,我们会紧跟着打。

    毛总说好,没问题,跟着你们吃肉。

    周一,四月二十八日,扬子石化开盘前的一顿猛打,天胶主力合约跳空21110开盘,涨幅1.69%,任溶溶他们跟进,之后价格一路上涨,最后是以当日最高点21585点收盘,上涨了825点,涨幅3.97%。

    陈雅琴提醒老倪,盘面变了,我们平仓吧?

    “平仓,平什么仓,跌得这么深,今天只不过是正常的回调而已,明天继续,还是做空,不到18000不收兵,我看他们谁敢跟我斗。”老倪说。

    “可是,原油的价格还在上涨。”陈雅琴说。

    “原油是原油,橡胶是橡胶。”老倪说。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觉得老倪有点不可理喻,但又没有什么办法,人家才是老板,从任溶溶走后,陈雅琴说是金融业务部的负责人,但老倪的手,已经直接伸进金融业务部,陈雅琴甚至怀疑,把任溶溶搞走,老倪就是为了自己直接上场。

    一方面,陈雅琴也承认,老倪不是笨蛋,不是草包,他的盘面感觉很准,出手很凶很快,这让他们几次操作,都得利不少,但陈雅琴觉得有一种隐忧,她觉得一次次的得手,并不能说明什么,在金融市场,你就是赢一百次,但只要输一次,就有可能让你全盘皆输。

    金融市场是以结果论英雄的,而不是过程,那个结果,永远都在下一次,所以每一次的操作,都不是最后的收尾,都是过程,都需要战战兢兢。

    老倪笑她,女人就是女人,为什么金融市场,几乎没有女人存在的空间,那就是你们女人,太患得患失,会把大好的机会,白白地错过。

    他甚至和陈雅琴说,你们以前的成功是偶然,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多少人做这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你们看看,国内操盘的好手,还有没有女人的影子,那个任溶溶去哪里了?她那么拽,怎么没看到她?

    陈雅琴也不知道任溶溶去哪里了,陈雅琴听到老倪的这种话,想起她和任溶溶一起度过的那一个个不眠之夜,心里有些不甘,也为任溶溶觉得不值,但她什么也懒得说,也不想争辩,你说什么就什么吧,说我们是草,我们就是草好了,谁让你是大王呢。

    陈雅琴从心里对老倪有种厌恶和鄙视,要不是这个账户,孟平也有份,陈雅琴觉得自己,很可能都不会在这里了,她不停地提醒老倪这个,提醒老倪那个,还是觉得,如果出现了重大的亏损,孟平也会在其中,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他守着。

    虽然她和孟平的关系,始终就这样若即若离,孟平人到杭城的时候,会请陈雅琴吃饭,吃完了饭,两个人也会去西湖边逛逛,去看看电影,那个时候,陈雅琴感觉他们两个很近,但两个人又矜持着,谁也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孟平离开杭城,回去南京的时候,陈雅琴又觉得他们很远,陈雅琴没有去过南京,她不知道孟平在南京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阻止陈雅琴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陈雅琴都不知道,孟平在南京是不是有女朋友,或者是家。

    陈雅琴听到过钱芳给孟平打电话,凭女人的直觉,她从钱芳说话的语气里就感觉出来,这女人和孟平的关系很近。

    每次和钱芳通完电话,孟平和陈雅琴都会有短暂的沉默,孟平没有说,陈雅琴也没有问,电话里的女人是谁。

    陈雅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责任帮孟平守着,但从心里,她就是认为,这才是她还留在这里的意义。

    陈雅琴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高傲到她不允许自己在孟平的眼里会有瑕疵,因此,她不会去和孟平说老倪的坏话,让孟平觉得自己是个好搬弄是非的女人,虽然很多次,陈雅琴都有提醒孟平和刘立杆的冲动,但她始终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在默默地尽着自己的本分,默默地在做着风险管控。

    “把止损线撤了。”老倪和陈雅琴说。

    “什么?”陈雅琴吃了一惊。

    “把止损线撤了。”老倪说,“明天盘面会很动荡,我不想设防。”

    “那也太危险了。”陈雅琴说。

    “危险什么,离交割期还有半个多月,谁还敢在0805上砸盘,他不担心砸在自己手里?”老倪说。

    老倪见陈雅琴坐着没动,他自己动手,把止损线撤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盯着他和陈雅琴看,空气凝固了一般。

    老倪的这个举动,可以说破坏了他们整个部门的交易纪律,宝珍和马丽她们,从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被任溶溶和陈雅琴教育,交易纪律,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陈雅琴咬着嘴唇,憋红了脸。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再设止损,听明白没有?”老倪严厉地问。

    陈雅琴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站起来走了出去,老倪看着其他的人,厉声问:

    “明白没有?”

    其他的人都说,明白了。

    第二天,老倪开始出重手,其他的空方跟进,多空呈现了胶着状态,但最后还是多方占上风,以21600收盘,小涨了15个点。

    四月三十日,接下去是五月一日到四日,期市休市,今天一开始,在开盘前的集合竞价阶段,老倪就带着几个空方主力,一阵猛打,21510开盘,比前一个交易日的收盘价,下跌了0.42%,开盘之后,一度下跌到21450点。

    毛总有些吓坏了,打电话问任溶溶,还能够顶吗?我们可是满仓。

    任溶溶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到了她部门的大办公区域,她正要说话,看到刘芸走了进来,刘芸看了一下墙上的大屏幕,拍了下手,和大家说,都动手吧,把小散先洗出去。

    大家群起回应:“是!”

    任溶溶和毛总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我听到是刘总的声音!”毛总兴奋地说。

    这一天,空方再也没有机会,任溶溶他们不断地加仓,很多跟风的空头,见势不妙就溜了。

    老倪也暗暗吃惊,这是哪里来的资金,这多方的战斗力也太强了。

    陈雅琴和老倪说:“平了吧。”

    老倪在脑子里迅速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平仓,自己不但会把前一波下跌行情赚来的,都赔进去,还会亏损四千多万。

    老倪瞪了陈雅琴一眼,嚷道:“平什么平,给我再打!”

    陈雅琴端坐着不动,老倪越过陈雅琴,直接朝马丽和宝珍喊,我的话没有听到?

    马丽和宝珍,都看着陈雅琴,老倪骂道:“看什么看,谁是老板,谁在这里说了算?!”

    马丽和宝珍无奈,只能开始操作。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其他的空方几乎都撤走了,只有老倪他们还在坚持着,一些撤出去的空方,见多方势头强大,很快加入了多方,盘面上已经形成了单方市场。

    四月的最后一天,天胶0805,以21890收盘,全天振幅470个点。

    任溶溶他们虽然获胜了,但任溶溶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后怕,看样子老倪的实力和韧劲,还是超出了她的现象。

    “好了,明天五一,大家好好休息四天,四天之后再战。”刘芸拍了拍手,和大家说。

    一号到三号,是五一假期,四号是周日,期货市场雷打不动的停止交易时间,等他们再进入盘面厮杀的时候,是五月五日,星期一了。

    “老大,犒不犒劳?”任溶溶问。

    刘芸笑了,她说好,晚上我请你们部门,楼上自助餐。

    大家欢呼了起来。

    任溶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她打开了小窗,和老倪说:

    “大王,我亏惨了,顶不住,已经撤了。”

    屏幕上静悄悄的,老倪倪大王,没有理睬任溶溶或者毛小毛,他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盯着今天的盘面,他心里在骂着交易所,骂着这五一假期,激战正酣,怎么他妈的就停下了,还一停就停四天。

    老倪知道很多的空方都已经撤了,环顾整个战场,好像只有他这一路大军,老倪心里在骂,就剩我一个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大王。

    老倪遙想起当年,有一段时间,柯桥的涤纶线很紧张的时候,老倪放出风去,和所有供应商说,不管什么价格,我都比人家贵五百一吨收购,进入柯桥的涤纶丝,就这样都进了老倪厂里。

    其他厂一边苦于没有原料,生产停了下来,一边又患得患失,在计算要不要跟进老倪的时候,整个柯桥,只有老倪的工厂在满负荷生产。

    老倪那时其实没有什么钱,他不得不每天到处奔波在借钱,用以支付那运送进工厂的一车车的涤纶丝。

    结果,这一轮涤纶丝的短缺,造成了柯桥的面料全面上涨,老倪多花的那五百一吨,又让他翻倍赚了回来,就那一役,老倪开始甩开同行,一骑绝尘地往前走了。

    老倪坐在那里盯着盘面,他觉得自己当年的那股豪气,又回来了。

1459 陈雅琴的一天

    五一放假,陈雅琴没有回老家去,她觉得回去没有意思,除了被唠叨还不找个男人嫁了之外,家人和她之间,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题了。

    年纪越大,和父母之间,就好像越没有话说,小时候可以撒娇,大了,去外地工作,父母看到她也是怜爱,问东问西,问的都是在杭城的点点滴滴,就怕她一个人在杭城吃苦。

    而到了这几年,她在杭城吃不吃苦,已经不是父母关心的问题了,他们最关心的是,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似乎没嫁出去才是万恶之源,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在杭城很辛苦,那也是因为你没有嫁出去,没有家,有了家,一切就都好了。

    对父母来说,他们是从来也不会考虑,很多时候,嫁出去才是万恶之源,那么多的夫妻打打闹闹,结了离离了结,你们都没有看到吗?看到还那么希望女儿嫁出去?

    陈雅琴觉得父母有点不可理喻,但再不可理喻的父母也是父母,他们说的所有话,其实都是他们自己想说的话,但他们说的时候,都有一个前缀,那就是为你好,是站在你的角度,帮你在想问题。

    这让陈雅琴烦不胜烦。

    妈妈昨天就打电话来了,问她回不回去,她说不回去,妈妈马上就说,那我们明天过来,陈雅琴赶紧说,自己明天一早就要出差。

    妈妈骂了一句,这种日子,还要让人出差,这个志耕,也太过份了。

    老倪的大名叫倪志耕,她妈妈这是在骂老倪呢,不过骂完,也就不响了。

    让陈雅琴害怕,拒绝她妈妈来的是,她妈妈来的时候,说不定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而是带了什么十三不靠的男人过来,与其说是介绍给她,不如说是强塞给她,巴不得他们马上就可以同房,陈雅琴的肚子,咕嘟一下就可以大起来。

    只要陈雅琴的肚子大起来,她妈妈就觉得对各方各面都可以交待了,就可以杜悠悠之口了。

    父母的逼婚,代表的可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所有喜欢编排别人,喜欢说闲话的各方势力,这各方势力,首先就沉甸甸地压在父母的头上,让父母觉得抬不起头,他们抬不起头,才觉得一定要迫使陈雅琴低头。

    五一的这天,一大早,下面米市河边就都是人,有唱戏的,有跳国标的,还有一大帮的老太太,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朝鲜族的买花姑娘,在跳扇子舞。

    所有的团体,都一律把音响开到了最大声,他们觉得,放假了,他们就有理由把音响开到最大声,只有那些放假了也不出门,还在家里睡觉的人,才是不合时宜的。

    陈雅琴赤着脚下床,走到外面,把阳台的门关了,嘴里嘟囔着,回到了卧室,倒下去继续睡。

    陈雅琴与其说是睡醒了,还不如说是饿醒的,在梦里,她都能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她睁开眼睛,看看手表,自己也吓了一跳,现在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这一觉,她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

    陈雅琴起来,打开冰箱看看,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只有五颗鸡蛋,陈雅琴拿出来两颗,她走进厨房里,把锅子坐到煤气灶上,加了水,点着,人从厨房出来,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

    对着镜子,她发现鼻子边上有一个痘痘,用手一挤,挤出了一个血点,她赶紧打开柜子,找了药棉和碘伏,擦了擦,擦完对着镜子看看,才想到,这也太丑了,碘伏擦过的地方,就像一块污渍,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没有洗干净。

    陈雅琴赶紧用了洗面奶,不行,又用了香皂,这才把碘伏的痕迹洗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忙完了这些,陈雅琴想到自己的煤气灶上还坐着水,赶紧跑去厨房,水早就开烂了,只剩下一个锅底,陈雅琴把水都倒了,重新加了水,坐回到煤气灶上,这才吁了口气。

    她走回客厅,想去拿方便面,却还是踅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看,确认碘伏的痕迹已经很淡,用手指摸了摸,这才走回到客厅里,拿了一包方便面回去厨房。

    她把面和调料都倒进了锅子里,把两个鸡蛋也打了进去,双手抱在胸前,抱着的时候感觉胸部有点紧,低头看看,忍不住用手按按,那里还是富有弹性,陈雅琴满意地笑了一下。

    面煮好了,她把面盛在碗里,捧着面,去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过电视机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一边看电视,一边把面条吃了。

    吃完面条,去厨房把锅子和碗都洗了,回到客厅,打开通往阳台的门,外面阳光很好,下午的米色河,人虽然少了些,但河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却多了起来。

    陈雅琴趴在阳台上朝下面看了一会,觉得这样的好天气,不出去逛逛好像说不过去,她走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又走进洗手间,还是看看那块碘伏的痕迹,似乎是更淡了,凑近镜子看看,又感觉更明显了,心里七上八下。

    “管他。”陈雅琴嘟囔了一句,走了出去,一幅毅然决然的样子。

    她走到了外面客厅,拿起了包和车钥匙,却又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想到了今天是五一,哪里哪里都是人,陈雅琴就似乎失去了出门的兴趣,但看看自己已经换好的衣服,又不甘心,最后决定,还是去车里再说。

    陈雅琴的生活圈子,实在是很小的,在柯桥厂里的时候,她和周围的人,中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那个烂污怂一直缠着她,其他男的,就不敢靠近,而女的呢,又因为陈雅琴太漂亮,老老少少,对她天生就有了敌意。

    后来陈雅琴和老倪有了不正常的关系之后,不管别人知道不知道,陈雅琴自己心虚,总觉得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的都是她和老倪的事,她就更是有意识地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到了杭城,在公司里,他们金融业务部就是个独立王国,别说和其他的部门打交道,就是其他部门的人和她们多说几句话,老倪看到了,都会板起脸,认为那些人是在打听金融业务部的情况。

    加上陈雅琴她们工作的特殊性,原来还做外盘的时候,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泡在办公室里,就算回家睡觉,也是一大早就去公司,到半夜才回来。

    到了周六和周日,她和任溶溶几乎也都在公司里,复盘,自己手画蜡烛图,研读大量的资料,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一天空闲的时间,她们每天,能看到的人也就是马丽和宝珍她们几个人,偶尔出去吃餐饭,看场电影,也是她们几个人。

    还有经常见到的,就是老倪了,连刘立杆和孟平这两个老板,都是甩手掌柜,把这一块,完全扔给了老倪,他们根本就很少出现,虽然每次孟平来的时候,陈雅琴看得出来,孟平还是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分手的时候,陈雅琴心里会有淡淡的忧伤。

    陈雅琴坐进了汽车,她想起来了,她真的很想一脚油门就冲出去,一直开,开到高速,就这样开到南京,她难得有四天的休息天,为什么不可以去去自己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南京,去看看孟平。

    陈雅琴拿起手机,想给孟平打个电话,但盯着孟平的号码,她又放弃了,她想起了钱芳,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女的,名字叫钱芳,但她熟悉她的声音,熟悉她和孟平说话时,那略带命令的语气。

    有好几次,陈雅琴都听到钱芳在电话里问:“老孟,你在杭城还有什么事?”

    孟平看看陈雅琴,支支吾吾。

    钱芳说:“好回来了。”

    接下去孟平肯定会说,好好,下午回或者晚上回。

    陈雅琴叹了口气,她想孟平现在肯定和这个女的在一起,他们平时就很少通电话,要是电话通了,那个女的又在身边,陈雅琴能说什么啊。

    陈雅琴把电话放下了。

    她用手轻轻地拍着方向盘,她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西湖边,虎跑,九溪,满觉陇,就连龙井,现在一定都是挤满了人,但就这样已经下楼,还是回到楼上去,陈雅琴又觉得心不甘。

    她最后想想,还是去杭城中心吧,那里的世界名牌街,不会和银泰或解百杭百那样,一到了节假日,就搞什么满两百送六十七十八十的活动,那里本身场地又宽敞,应该不是很挤。

    一整个下午,陈雅琴就在杭城中心逛,一家家店看着,却什么也没有买,不是这里的东西贵,她买不起,而是觉得不管是衣服或者包也好,她根本连穿的机会都没有。

    而化妆品,陈雅琴又基本不用。

    早出晚归都是车进车出,到了办公室就巴不得换上睡衣睡裤,只是现在老倪老是进来,她们睡衣睡裤不穿了,但穿的也是很宽松很随便的套头衫和松紧裤。

    逛到了五点多钟,陈雅琴去了八楼,八楼的美食区有几十家店,有的店外面坐着很多候餐的人,陈雅琴挑了一家看上去没什么人的潮州菜馆,走了进去。

    心不在焉地拿着菜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让服务员推荐了几个菜,心不在焉地吃着,没觉得好吃,也没觉得不好吃,没吃完的,服务员好心地给她打了个包,走出店外,陈雅琴却嫌提着外卖太麻烦,把它放在了一个不锈钢垃圾桶上面。

    一层一层逛下去,在六楼看到了一家电影院,陈雅琴也没有挑什么电影,只是买了已经快开场的票,进去坐下,才发现放的是顾长卫导演,蒋雯丽主演的《立春》,看得很压抑,陈雅琴觉得,从王彩玲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陈雅琴几次想站起来走了,却还是坚持着把电影看完。

    等到散场,观众们都走完了,陈雅琴才最后一个起立,默默地走了出去。

    陈雅琴回到了家里,在沙发上倒下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一个下午,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干,但却觉得很累,比她熬一个通宵还累。

    陈雅琴拿起手机看看,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她妈妈打来的,陈雅琴也懒得回,她知道回过去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无非是问她出差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的,要是陈雅琴说同行的是个男的,她妈妈马上就兴奋起来,仔细地盘问这男的是谁。

    要是女的,她妈妈顿时就没了兴趣。

    陈雅琴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拿起电视机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她这时才想起来,回来的时候没有去趟超市,买些吃的回来,真是失策,这样,自己明天就不得不还要出门。

    再想起这假期还有三天,陈雅琴就更觉得,怎么这么的漫长。

1460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

    陈雅琴感觉很累,但只要想到明天不用上班,她顷刻就没有了睡意,走进了卧室又走出来,重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把电视所有的频道按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干脆拿过了笔记本电脑,把网线拉过来,插进插口,上起了网。

    照例是先去新浪和网易看看新闻,再去“强国论坛”和天涯看看,也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内容,接着去本地的“十九楼”看看,很多的帖子,都在发今天杭城各地人挤人的照片,陈雅琴庆幸这些地方,自己统统都没有去。

    电视频道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说再见了,陈雅琴把电视关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太久,也有些酸了。

    她站起来,走到了阳台上,下面米市河上,那一座座张灯结彩的桥,灯光已经熄了,但米市河边,还是有不少的人来回游荡,有很多都是背着双肩包的青年男女,陈雅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找不到住宿的酒店,准备在这河边的公园里过夜了。

    刚刚在“十九楼”,她看到一个帖子说,今天杭城所有的宾馆酒店爆满,很多人都找不到住的地方,大惊小怪的,陈雅琴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却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要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在这河边走走坐坐,过一个晚上那也挺好。

    拂面的风里已经有夏天的暖意,而蚊蚋们还没有开始肆意出没。

    陈雅琴伸出手在空中撩了撩,风触到掌心,微微的有点痒。

    这样想着的时候,陈雅琴就想到了那天孟平送自己回去,他们去鲁迅故居和百草园玩的情景,晚上在河里摇着船的情景。

    奇怪的是这么迟了,米色河上,竟然还有船在移动,这条船和那些水上巴士都不一样,这条船是条画舫,里面影影憧憧的,好像还有不少的人,说话声、笑声在这深夜,传得特别远。

    陈雅琴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走进客厅,把纱门拉上,站在那里却迟疑了,想不好是继续去沙发上坐着,还是去卧室,愣了一会,感觉还是没有睡意,干脆又走到沙发坐了下来,打开电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就坐着发了会呆。

    她站起来,走去了洗手间,过了一会,拿着一块抹布回来,蹲下来,开始用抹布擦起了地,还有桌脚、椅子脚、沙发脚和踢脚线,淡蓝色的抹布,很快就变黑了,这让她大有成就感,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搞卫生了。

    一搞起卫生,人也好像没有那么累了,她把地擦完,接着擦桌子和茶几还有柜子,退回到卫生间里意犹未尽,干脆把抽水马桶也用刷子,细细地刷了一遍。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她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看样子今天晚上,她还需要洗第二个澡。

    等到把澡洗完,头发吹干,倒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躺在那里,几欲昏迷过去,但想到明天不用上班,陈雅琴马上又没有了睡意,她在床上坐了起来。

    ……

    陈雅琴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钟,想到昨天在“十九楼”上看到的那些图片,还有从下面米市河边传上来的,门都关不住的嘈杂的声音,陈雅琴就不想出去了。

    但她也不想继续吃方便面,想了想,用电饭煲熬了一锅粥,把冰箱里还有的三个鸡蛋,都煎成了荷包蛋,这就可以对付一餐了,晚上就等晚上再说,大不了再去杭城中心吃潮州菜,那里没有什么人。

    粥熬好了,陈雅琴没有捧到沙发上去吃,而是端到了餐桌上,拿过笔记本电脑,打开交易软件,一边喝粥,一边看看前一天外盘的情况,特别是原油,她看到原油还在上涨,心里就有隐隐的不安。

    这种长假期,国内放假了,但国外的市场依然我行我素,最怕的就是外盘变化剧烈,你看着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预计着它们会怎样影响节后的内盘,那种感觉,就像凌迟,当然,也有相反的可能,那就是外盘在飞涨或暴跌,而你恰好又做对了方向。

    那就是,你在睡着的时候,喝粥的时候,搞卫生的时候,无所事事的时候,你的荷包都在鼓起来,节后,肯定会有一个高点或者低点,让你亢奋。

    陈雅琴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像他们现在这样,节前重仓已经是大忌,世界风云突变,谁知道在这四天当中,国际上会不会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会不会有黑天鹅遮天蔽日,如果有,那节后肯定就是一个跳空盘,触目惊心。

    陈雅琴接着浏览了几个新闻网站,还好,世界和平,风调雨顺,没有什么可能会影响金融市场的事件发生,如果只是这样,只是原油的上涨,没有其他的事件叠加,那节后的天胶,即使上涨,涨幅也是缓慢的,还有机会调整。

    粥和荷包蛋下了肚,陈雅琴的肚子饱了,人却感觉到说不出的疲累,四肢无力,她连桌上的碗筷都没有收拾,就站起来,走到了沙发那里,倒下去,一个人的时候,陈雅琴觉得沙发真是比所有人都还可靠,还要值得依靠。

    累了困了,她会走向沙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走向沙发,感觉到有些寂寞的时候,也会走向沙发,还需要什么男人啊,男人有沙发可靠吗,有沙发这么值得信赖吗?

    这两天的作息,打破了她惯常的习惯,这种特别容易感觉疲累,陈雅琴知道,是生物钟紊乱带来的,紊乱就紊乱吧,不是放假了吗,要你管?

    陈雅琴暗说道要你管的时候,心里突然地就有了一丝悲凉,她自己和自己说,谁会管你呐,她想到了孟平,想到了孟平就想到了那天她在家里,孟平端着鸡煲来敲她的门。

    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陈雅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到了孟平电话里,那个用略带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的女人,他现在一定和她在一起。

    陈雅琴烦躁地低吼了一声,右手“啪”地拍打了一下沙发,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把脸埋进了沙发里。

    没多一会,她又睡着了,迷迷糊糊当中,拉过了叠在沙发背上的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陈雅琴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下来,整个客厅里也是光线昏暗,只有上半部,靠近阳台的天花板那里,从下面米市河公园映上来的灯光,把那一块的天花板涂亮了。

    陈雅琴伸手摸到茶几上的电视机遥控器,按了一下,电视亮了起来,《新闻联播》已经到了尾声。

    陈雅琴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她刚刚从电视里听到了什么飓风,瞥到了一眼的画面,好像是东南亚一带。

    陈雅琴定睛再看,荧屏上,李瑞英和罗京,已经在向观众再见,接下去就是天气预报了,陈雅琴赶紧起身,快走到餐桌的时候,顺手一撩,就把顶灯打开了。

    陈雅琴坐了下来,赶紧打开新浪网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天早上,二00八年五月二日的上午,纳尔吉斯飓风在缅甸伊洛瓦底省海基岛附近登陆,风暴登陆时最大风力超过每小时190公里,最高时速超过了240公里。

    风暴登陆后扑向缅甸三角洲地区,一路北上,无数的村庄和房屋倒塌,据不完全统计,已造成上万人死亡,而且灾害还在进一步扩大,缅甸政府,已经向国际社会求援。

    陈雅琴感觉到后背一阵阵的发凉,缅甸可是重要的橡胶产地,这一场飓风,肯定会带来天胶的上涨,黑天鹅来了,而且还真是遮天蔽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雅琴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她拨通了老倪的电话。

    “什么事?”电话一通,老倪就没好气地问。

    “倪总……”陈雅琴刚刚开口,电话里就传来老倪的一阵怒吼,不过老倪的这顿火,不是冲着陈雅琴而来,而是在吼他身后的哪个女人。

    等他吼完,稍稍放缓了一些语气,和陈雅琴又说了一遍:“什么事?”

    “倪总,你有没有看新闻,缅甸那边……”

    “我看到了。”老倪打断了陈雅琴的话,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陈雅琴突然觉得语塞,她说了声“那好吧”,就把电话给挂了,其他的话不用多说了,老倪既然看到了这个新闻,他不是笨蛋,他知道这当中的利害。

    今天,不知道他在哪个女人那里,陈雅琴觉得那个女人,今天要倒霉了。

    陈雅琴用手搓着自己的脸,脑子里在飞快地算着,如果就按四月三十日的收盘价,他们全部平仓,应该是亏损一亿两千多万,但这是不可能的,缅甸的灾害还在扩大,他们的损失,也会随着这两天不断传来的飓风的信息,还有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进一步地加大。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每一分钟都在被凌迟。

    天胶0805的交割日是五月十六日到二十日,但因为他们不是向交易所申请套期保值资格并批准的现货企业,他们连购买现货,进入交割程序,利用现货和期货的价差,来减少自己损失的机会都没有。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根本就没有调整的空间,陈雅琴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节后集合竞价阶段,就把所有的仓位平了,但他们这么大的量,有没有接盘的,只有天知道了。

    陈雅琴拿起手机又放了下来,她觉得老倪现在很难听得进话,还是再等一天,等到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后天,才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他说。

1461 回放的几个镜头

    四月三十日的晚上,刘芸和任溶溶他们部门,一起去金茂大厦楼上的自助餐厅,吃了自助餐,吃完,刘芸回到了家里。

    洗完了澡,换上睡裙,刘芸想了想,又走进了那个挂满张晨设计的衣服的房间,这一个房间的所有衣服,都是半亩田的,刘芸自己平时穿的服装,都挂在走入式衣柜里。

    明天开始放假,刘芸觉得心里无比的轻松,人轻松的时候,她觉得可以在家里穿穿棉麻的裙子,体验一下那番温暖。

    刘芸挑了一件亚麻的连衣裙,穿起来,对着镜子照照,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还真是换了风格就换了人呐,刘芸禁不住笑了一下,两只手捏着腰带,把腰身稍稍收紧了一些,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体型还是婀娜的,一如她的少女时代,到现在也没有变化。

    刘芸是那种怎么吃,吃什么体型也不会改变的人,这让她少了很多的苦恼,又多了很多吃的享受。

    刘芸的双手贴在胸前,顺着裙子往下抚摸,亚麻布那稍稍有些粗粝的质感,让她的手心痒痒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娇羞,这是张晨设计的衣服,竟好像是给她设计的一样,那是一双怎样的巧手和怎样的用心,才能设计出这么服帖而又温顺的连衣裙。

    刘芸环顾了四周,觉得满眼都是宝,她决定了,下次去美国或欧洲度假的时候,她再也不带什么名牌了,就带满满一箱子张晨设计的衣服,她要穿给所有的人看,他们问起的时候,她就可以骄傲地说,好看么,这是我朋友设计的。

    她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会有人对朋友这个词,理解得有些暧昧,会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暧昧就暧昧好了,刘芸觉得,自己喜欢这样的暧昧。

    刘芸想起了那天在江畔公园,张晨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想起他坐在那里,看着对岸,目光是那么的深邃,刘芸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芸穿着亚麻裙子走了出去,她走到了连着客厅的露台上,露台边上的墙壁,爬满了蔷薇,刘芸站在这面蔷薇墙前,朝外面张望,金茂大厦亭亭玉立,熠熠闪光,而边上的国际金融中心的工地,也是灯火通明,在赶工期。

    在它们的右后方,就是东方明珠塔。

    刘芸在露台上站了一会,走回了客厅。

    她先走到冰箱那里,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大堆的零食和饮料,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走去书房,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回到了沙发上,她要好好地享受这个假期的第一个晚上。

    刘芸拿起音响的遥控器,按了一下,很快,宽敞的两层楼高的客厅里,弥散开巴赫无伴奏小提琴的悠扬的声音。

    刘芸斜靠在沙发上,把电脑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打开,开始浏览起美联社的网站,很快,一条并不引人注目的新闻吸引住了刘芸的眼睛。

    这条新闻说,有一个热带风暴“纳尔吉斯”,已经在孟加拉湾形成,气象部门从“纳尔吉斯”向印度靠近时便开始监测其移动路径。

    如气象部门预料,热带风暴没有在印度登陆,它将向东急转,然而,它也没有按照惯常的路线,进入孟加拉国或缅甸西北部山区,而是突袭缅甸中部地势低平的伊洛瓦底三角洲。

    美联社在这条新闻里,援引美国关岛大学气象学教授马克·兰德的话说:“我一看到风暴路径图就说,‘噢,这下可糟了。’将会形成巨大的风暴潮,简直就像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新奥尔良。”

    刘芸心里一惊,0五年卡特里娜飓风对美国新奥尔良造成的伤害,可是让全球震惊,因为卡特里娜飓风带来的社会混乱和救灾不力,还让当时的小布什总统饱受批评,民调大幅度下滑。

    如果这个飓风具有卡特里娜飓风那样的威力,那可不可小觑。

    在同一篇报道里,美国“地下气象员”组织官员杰夫·马斯特斯说,风暴“路线东转非比寻常”,矛头直指“缅甸人口最密集的地区”,风暴登陆地点的地形也不利于减少其威力。

    不管它是在印度还是缅甸,或者孟加拉国登陆,只要它的威力堪比卡特里娜飓风,刘芸预料,它都会严重影响到金融市场,对天胶更甚,整个东南亚,可都是橡胶的主要产地。

    刘芸拿起了音响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暂停键,巴赫立马藏匿到了房子的每个角落,默不作声。

    刘芸拿起手机,打给了任溶溶,任溶溶也已经回到家,刘芸在电话里把事情和她说了,任溶溶吃了一惊,她说,刘总,我也在看新闻,没看到相关的报道啊。

    “你是在看国内的新闻吧,等到飓风登陆,造成了危害,国内的新闻就会报道了。”刘芸说,“美联社预计,飓风将在五月二日,也就是后天凌晨登陆,你注意了。”

    “太好了,那可真是锦上添花啊!”任溶溶叫道。

    刘芸轻声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据说,这次飓风的级别堪比卡特里娜飓风,如果那样,将会有很多的人失去性命。”

    “好好,刘总,我同情他们。”任溶溶笑道,“不过,我们吃的,不就是这碗饭吗?”

    刘芸愣了一下,也轻轻地笑了起来,放下电话她想,是啊,做金融的,还就是吃的灾难饭,发的是国难财,东南亚金融危机,九一一,卡特里娜飓风,海湾战争,自己在那一场灾难中缺席过,不是大赚特赚?

    做金融的,都应该下地狱。刘芸心想,她伸手拿过了一块白巧克力。

    她按了一下音响的遥控器,巴赫的声音,继续在她的四周缭绕。

    ……

    就在陈雅琴脑子里飞速计算着的同时,老倪坐在那里,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陈雅琴算出了一亿两千万的损失,老倪比她算得更远,他算出了,一亿两千万是没有办法抽身的,要想抽身,这个损失最少应该是在两亿一千万,这个损失太大了,老倪不想让它发生。

    妍妍走过来,和老倪唠叨,说她还需要什么什么牌子的精华液,洗面奶和爽肤水也快用完了,亲爱的,你陪我去趟杭城中心吧。

    “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一下?!”老倪冲着妍妍吼着,妍妍愣了一下,接着嘴巴扁了起来。

    老倪站起了身,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去了餐桌那里,妍妍睁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老倪瞪了她一眼,那目光是会杀人的,妍妍的心里一凉,怔住了。

    老倪走到餐桌前坐下,把电脑放在面前,打开交易软件,他把三十日那天的盘面重新复盘一下,他觉得如果交易时间再延长一个小时,自己不一定不会没有胜算,多方虽然获胜了,但也没有那么轻松,最主要的,老倪判断,他们已经主力尽出,后面也没有多少子弹了。

    两亿一千万,要想避免这个损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多方打下去,把天胶0805,重新打到20000点或者20500点左右,老倪当然知道,目前的形势对多方有利,多方一定会炒作缅甸飓风这个话题。

    但其实,受害的只是缅甸,不是泰国或印度尼西亚,这两个才是橡胶的巨头,他们两国,就占了全球一半以上的天然橡胶产量,缅甸,其实它的橡胶产量,并没有占多少,连海南岛的那点产量也没有。

    老倪还吃定了多方一点,那就是他们大多是投机客,而被洗出去的空方,才是真正的橡胶贸易商居多,对投机客来说,面对交割日的日益临近,现货交割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他们有多少人有勇气,会加重仓,不惜砸盘,他们接收现货的仓库有没有都成问题。

    老倪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倪大王的这面旗屹立不倒,那些被洗出去的空方,肯定会重新集结力量,重新进场,到那个时候,战局就会马上改观。

    老倪思前想后,觉得要想避免巨大的损失,这是他唯一的一招,也是他的生死战,从明天开始,他就要落实更多的资金,周一一早,这些资金就必须到他的账户,手里有弹药了,再艰难的仗,老倪觉得,自己也还可以打下去。

    就像那次收购涤纶丝,老倪面对越来越多,自己都不敢想的债务,和越来越多,仓库里都已经堆不下的涤纶丝,他咬咬牙也坚持下来了,最后过的是倒吃甘蔗的日子。

    那一个个日日夜夜,老倪只要有一天退缩了,那他就完了,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他就不是现在的老倪了。

    老倪拿起手机,开始一个个给朋友打电话,他不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刘立杆和孟平,不想让他们知道两亿一千万这个数字,他知道对没有参与金融市场的人来说,这个数字,会把他们吓一跳,而在金融市场,两亿一千万算什么。

    最关键的是,老倪不想招引他们,因为这事,过多的关注他们合伙的事业,那会让老倪感觉绑手绑脚,就现在这样,挺好。

    还有一个,老倪说不出口的,就是面子,老倪觉得,刘立杆和孟平,已经认可了不是他们年轻人才可以干大事,他们认定了老倪,觉得他老倪也是个狠角色。

    对男人来说,很多时候,没有面子就没有一切,就觉得了无生趣。

    主意打定,资金也落实好了,老倪站了起来,走到了客厅那里,妍妍坐在那里,正用纸巾擦着眼泪,老倪看看手表,和她说,走吧,我们去杭城中心。

    “真的?!”妍妍破涕为笑。

1462 诱他深入 (谢谢书友20210305125100374!)

    五月四日,虽然不是上班时间,但陈雅琴和老倪,还是去了办公室,两个人对第二天的交易策略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陈雅琴坚持应该在第二天集合竞价阶段就开始平仓,认赔离场,但老倪坚持还要加仓做空,把盘面给打下来。

    “怎么打?”陈雅琴说,“原油涨价,加上缅甸飓风,两个因素叠加,明天的行情肯定是跳空上涨,我们怎么打?”

    “正是因为明天可能会跳空上涨,我们才不能撤。”老倪说,“现在已经是单边行情,我们树大招风,只要多方发现我们有撤的迹象,就会开始逼仓,我们连退路都会被他们斩断。

    “原油对天胶的影响是间接的,明天市场慌乱一阵之后,就会醒过来,缅甸飓风对天胶的影响,其实也很有限,缅甸不是泰国、印尼和马来西亚,它连排名前十的橡胶出产国都算不上,会有多大影响?

    “如果明天是跳空上涨的行情,就会给市场带来恐慌情绪,这种情绪,开盘之后就会扩大,所以我们的策略是,在集合竞价阶段,就不能让他们拉开,只要我们坚持住,那些离场的空方就会回来,随着交割日的接近,多方才是需要恐慌的一方。”

    老倪说着的时候,陈雅琴不停地摇头,陈雅琴说:“你这个都是理想的状况,是你自己的想象,市场是不能依赖想象的,要是你说的那些空方没有进场,那我们怎么办?”

    “没有进场也没有关系,那我们就独家打,我已经调好了更多的资金,这一仗,把我们的威风打出来。”

    “你这个是在赌。”陈雅琴说。

    老倪点点头,他说没错,我就是在赌,而且一定要赌赢,赌赢了,这个市场才是我老倪的市场,明天只要不让上涨的幅度拉大,多方那些跟风的资金就会犹豫,会选择获点小利离场。

    最后整个盘中,也就是两三家在对垒,我倒是要看看,这多方到底是谁,有多大的能耐,我老倪就不信这个邪。

    老倪说着的时候,陈雅琴还是不断地摇头,老倪看着她,心里烦躁不已,觉得她把自己的眼睛都摇花了。

    “不要摇头。”老倪说。

    陈雅琴不仅继续摇头,还叹息连连,老倪恼了,吼道:“和你说了不要摇头!”

    陈雅琴拿眼瞪着他,气鼓鼓的,老倪看了看她,皱了一下眉头说:“要么,你明天继续休息。”

    话说到这个程度,陈雅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登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恼地踢了一脚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转身走了出去。

    ……

    第二天上午,老倪八点四十分就到了金融业务部,他看到陈雅琴已经到了,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倪没说什么,走进去,在陈雅琴对面,原来任溶溶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这里,现在几乎成了老倪的专座,老倪到金融业务部来,都是坐在这里,用着这台电脑。

    老倪坐下来后,把今天的交易思路和马丽和宝珍她们说了,她们连看也没有看陈雅琴,就说好。

    其实在老倪来之前,陈雅琴就和她们交待了,说老倪今天会亲自上阵,让她们听老倪的。

    陈雅琴坐在那里,没有看老倪,也没有说话,她自己把自己置身事外,她甚至连橡胶的盘都没有打开,而是在看其他的期货品种。

    老倪也当陈雅琴这个人,不存在。

    老倪开了小窗,问任溶溶:“毛小毛,你今天还敢进吗?”

    任溶溶说:“看情况吧,老本都亏掉了,没胆了。”

    老倪笑笑,他说好,你看情况。

    刘芸今天也拿着笔记本电脑,和任溶溶一起,到了任溶溶他们部门的大办公区域,她和任溶溶坐在一张小会议桌前,面前是她们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面墙上,是大屏幕。

    集合竞价阶段,老倪就按事先的计划,一阵猛打,他的这一举动,倒是出乎刘芸和任溶溶的意外,刘芸想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和任溶溶说,他这是想把盘面打下去,给自己造成开溜的机会,悠着点,牵着他的鼻子走。

    任溶溶说好。

    当天,天胶以22005开盘,比上一交易日的收盘价,上涨了0.53%,因为老倪的猛打,确实没有跳出很大的缺口开盘,但也没有让老倪把盘面打下去,创造出让自己开溜的机会。

    这可以说是一个对双方来说,都还算满意的开局。

    老倪看着对面的陈雅琴,得意地笑,陈雅琴没有看他,而是在看盘,她心里痒痒的,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回到了天胶的盘面,老倪的举动,也让她感动有点吃惊,今天0805的开盘价,没有跳空高开,让她有些意外,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而老倪是对的。

    陈雅琴没有看老倪,但老倪的得意,她感觉得出来,今天的开盘,实现了老倪的没有让上涨的幅度拉大的目的,他确实有理由得意。

    这个开盘,果然也出乎很多旁观者的意外,大家都以为今天会跳出很大的缺口,结果没有,有一些离场的空方,似乎看到了机会,他们也跟了进来,把盘面一度拉低到了21885点。

    这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老倪事先计划的进行,连这些重新进场的空方都是。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老倪可能是那个看风景的人,但还有在楼上看着他的人,今天,控制着整个盘面的不是老倪,而是刘芸和任溶溶,她们迅速地把盘面又拉升起来,不管老倪怎么打,价格始终在上升,他下了一个五千手,对方马上跟着就是一个六千手,把盘中的价格一点点的往上抬。

    时间一长,老倪的心里有点发虚了,他感觉到对方的这个打法,完全是压着自己在打,从容不迫,对方的子弹好像源源不绝,压着自己的时候游刃有余。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任溶溶他们把盘面推到了22565点,刘芸盯着盘面,她感觉到了老倪的犹豫,刘芸和任溶溶说,不好,这家伙想溜,你控制一下节奏,不要把他打怕了,要让他继续加仓,仓位重了,尾大不掉,他就是想走也舍不得走,这才可以摁住他。

    任溶溶醒悟了,老倪如果现在离场,他的损失还不够大,还会有选择忍痛离场的可能,任溶溶说好,我明白了,刘总。

    五月五日的这一天,天胶0805,最后以22385点收盘,上涨了495点,涨幅2.26%。

    交易结束,复盘,刘芸和任溶溶说,现在不上不下,是对方最犹豫的时候,明天悠着点,不要太狠了。

    任溶溶说好。

    做交易,其实做的就是人性,当对方感觉势头不对,自己的损失也不大的时候,对一个老手来说,很容易就做出判断,认赔杀出,但如果这个时候认赔离场,他的损失很大,不管是新手还是老手,明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还是会抱着一丝的幻想,舍不得离场。

    平津战役的时候,我军就是因为把傅作义的嫡系、郭景云的三十五军,围困在新保安一带,围而不打,让在北平的傅作义舍不得丢下自己的这个班底,毅然从塘沽突围南下,错失了战机,也最后迫使自己签下城下之盟。

    任溶溶知道刘芸的意思,就是要让老倪把家底都扔进来,这样他才会舍命挣扎,明知无望也舍不得离场,再冷静的人,到了关键的时候,特别是面对惨痛的结局时,头脑也会失误,判断也会失准,那个时候,任溶溶知道,就是连陈雅琴,也没有办法拉住老倪。

    老倪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不断的成功,让他的这种自负,膨胀到了狂妄的程度,谁能管得住他?

    别说一个陈雅琴,就是十个,也无可奈何。

    五月六日,任溶溶他们收敛了锋芒,这一天,盘面虽然上涨,但只有0.85%的涨幅,在日线图上,走出了一个十字星,这让老倪看到了希望,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他觉得在自己的坚持下,多方也已经明显乏力了。

    刘芸和任溶溶说,是时候了,给他一点甜头,不是放长线钓大鱼,而是要把鱼都放进来,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任溶溶说好。

    任溶溶开了小窗,和老倪说:“大王,你太厉害了,我看到了,多方已经是强弩之末,盘面将要翻转,我明天决定进场,痛杀他们。”

    老倪得意地笑道,好,我刺刀也已经准备好了。

    任溶溶和毛总说,你们明天一开盘就跟进做空,把趋势做出来就撤,记住,大单子进,小单子出,明天给他一个下跌的行情。

    毛总说好。

    五月七日,开盘22700,涨幅0.55%,但开盘后,扬子石化就开始大举做空,老倪看到了,开了小窗叫道:“毛小毛,好样的!”

    老倪自己跟着,也加大了仓位,这一天,以22285点收盘,下跌了290个点,跌幅1.28%,老倪他们的金融业务部,一片喜庆,连陈雅琴也糊涂了,感觉自己这一次,错的有些离谱,还是老倪厉害。

    刘芸和任溶溶说,今天进场的资金不少,接下来周四和周五,胶着两天,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等到周一,十二号,我们杀回马枪。

    任溶溶说好。

    接下来的八号、九号,周四和周五,天胶在盘面上,又走出了两个十字星,分别以0.34%和0.38%,两个微小的涨幅收盘。

    盘面胶着,老倪觉得对方已经无力反击,只是在负隅顽抗,他在周五尾盘的时候,又加大了仓位,想给对方致命一击,可惜没有成功。

1463 结果

    汉高祖刘邦从台湾回来,人还在上海浦东机场的时候,就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晚上他要在土香园请客,他让张晨帮他订那个大包厢,并通知好朋友们都来。

    张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这一届台湾地区的领导人选举,可以说是引起了全球华人的瞩目,大陆的新闻网站,都做了专题报道,三月二十二日,马英九和萧万长以七百五十八万的高票,领先苏贞昌和谢长廷两百多万票,当选台湾地区正副领导人。

    张晨在电话里说,祝贺啊,刘大哥,马英九的当选,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到了晚上,大家在土香园大酒店见到,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林淑婉,还是兴致勃勃,汉高祖刘邦和张晨他们说,马英九当选了,两岸直航和三通,指日可待,以后我们往来两地,就方便了。

    “对了,杆子,小三通一定会先行,小三通后,很多的台湾人会去厦门,厦门的房价肯定会涨。”

    汉高祖刘邦和刘立杆说,刘立杆说好,看样子我们要抓紧在厦门的布局了。

    “刘大哥,什么是小三通?”吴朝晖问。

    汉高祖刘邦和他说:“就是‘两门对开、两马先行’,两门就是台湾的金门和大陆的厦门,两马就是台湾的马祖,和大陆的马尾港,这两个地方,距离很近,会直接通航。”

    吴朝晖点点头,明白了,他说:“那我们的快件,以后是不是也可以通过小三通,直接到台湾了?”

    “可以,可以,这个我相信很快就可以实现,对了,你们也可以早点布局,小三通之后,两岸的货物往来,肯定会很频繁。”汉高祖刘邦说。

    魏文芳说,谢谢刘大哥提醒,这一块,我们还真的要好好开发。

    “马英九什么时候会上任?”老谭问汉高祖刘邦。

    “很快,还有一个多月,五月二十日就正式上任了。”汉高祖刘邦说。

    这一顿晚餐,大家吃得很高兴,都对两岸未来的情景,抱持很乐观的情绪,特别是汉高祖刘邦,就更是从头笑到了尾。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西湖边的柳树刚绿了一遍,桃花刚谢,太子湾的樱花就开了,接着郁金香也开了,一到了春天,就不仅人的脚步,花的脚步,时间的脚步也都变得匆匆。

    五月六日,杭城0八年的首次土地招拍挂开始,杭城土地储备中心,果然是把蒋村的1、2、7、10号,四块紧邻的地块一次性推出,到场的开发商,对蒋村一次性推出这么多的土地,大家心里都是有疑问的。

    前两年刚刚炒了西溪,现在西溪的很多地块,都还没有开发,比西溪离市区更远的蒋村,大家对它的土地价值都在心里打鼓,觉得时间还早,蒋村,至少要在西溪地块都成片开发之后再推出来,才是适宜的。

    但没想到,看中这个区块的,不仅是有刘立杆,还有万科和野风集团,他们也同样看好蒋村的价值,1、2号两块地,是作为一个标的挂牌的,这三家一开始就展开了激励的争夺,最后刘立杆以21亿的总价拿下,核算楼面均价约10666元/方,这让人大跌眼镜。

    连落败的万科和野风集团,也认为刘立杆疯了,当时,蒋村一带的房子售价,也就在每平方一万二三左右,10666元的楼面地价,你赚什么钱?

    坐在刘立杆身边的谭淑珍,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接下来的7号地块,也被刘立杆拿下,好在这次的楼面地价,没有超过1、2号地块,这让谭淑珍稍稍松了口气,到了10号地块,谭淑珍趴到刘立杆的耳边说,不能拿了,再拿,我们接下来的资金会很紧张。

    刘立杆悄声和她说:“不拿怎么办,少了10号地块,就少了一个角,项目的规模,也达不到我们的预期,要想完成今年的销售任务很难。”

    “可是大哥,这需要钱啊。”谭淑珍有些急了。

    谭淑珍知道刘立杆说的有道理,但公司现有的资金储备,让谭淑珍不得不提醒刘立杆。

    “我说过不惜一切代价,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先拿下再说,资金紧张,其他地方挤挤,或另外再想办法。”刘立杆说,“现在不拿,走出去就会后悔。”

    最终,他们还是以41.2亿元总价,拿下了蒋村所有的四块地,四块地的总面积321亩,可建建筑面积44.9万平方米,综合楼面均价9176元/平方米。

    回到了公司,老谭和姚芬他们就围过来,打听拍卖会的情况,谭淑珍和老谭、姚芬他们说,接下来,大家准备过苦日子吧。

    老谭问了四块地块的楼面均价,谭淑珍告诉了他,老谭吓了一跳,他看着刘立杆说:

    “我们这下,不是在走钢丝吗?”

    刘立杆笑道,怕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哪一年不是在走钢丝。

    也就是在刘立杆他们锦绣集团,几乎倾其所有拿下蒋村地块的同时,a股正持续0七年底开始的暴跌之旅。

    上证指数从0八年年初的5000多点,到了这时,已经跌到了四千多点,接下去,更疯狂的下跌还将来临,在这一年,上证指数一度狂泻至1664点的新低。

    在a股领跌全世界的过程当中,超过10万亿的a股市值蒸发,有人形容,在这波股灾中,中国的中产阶级正被股市所消灭。

    一方面,宏观调控的政策并没有放松,加上股市下跌消解的购买力,一股恐慌的情绪正在笼罩着整个房市,所有的开发商都在哀叹上一年自己捂盘的愚蠢,千方百计抓紧推楼盘,杭城主城区的存量房,从去年年底的七千余套,迅速增长到了两万套。

    谭淑珍忧心忡忡,她也没有想到,拿到了蒋村的地后,形势会急转直下,早知道这样,她当时怎么也要阻止刘立杆的出手。

    但事后的诸葛亮从来都不是诸葛亮,而是蠢蛋,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已经晚了。

    谭淑珍叹了口气。

    ……

    五月十二日,周一。

    刘芸破天荒地没有在八点多钟的时候,去江滨公园的“春在”西餐厅吃早餐,她坐在办公室里,给自己冲了一杯牛奶,拿起早上带来的面包吃了起来。

    到了八点四十,刘芸起身去了任溶溶他们部门,里面的人看到刘芸,都略吃一惊,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刘总雷打不动的早餐时间,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在他们部门出现过。

    吃惊之后,他们明白了,今天是刘总说的回马枪的时候,也是决战的时候,怪不得任溶溶也早就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到了大办公区域,她是在这里等刘芸。

    两个人互相看看,相视而笑,还是在会议桌前坐了下来。

    八点五十分,集合竞价开始,已经接到指令的扬子石化毛总他们,进场开始拉升,尽管老倪也在不断地加仓,他们还是把开盘价拉到了22530点,涨幅0.38%,紧接着开盘之后,老倪就再也没有机会,今天的开盘价就是今天的最低价,之后节节高升。

    那些伺机进来想打秋风的空头,见势不妙,纷纷逃窜,而多方的势头越来越盛,空方很快又只剩下老倪的一支大军了。

    到了23000的时候,陈雅琴见大势已去,她和老倪说,认了吧。

    “认什么认?!”

    老倪吼了一声,他这时已经急红了眼,他也没有办法不急,这个时候他要是认赔杀出,他的损失已经扩大到了四个亿,老倪怎么可能甘心,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有继续的厮杀,不断地加码,争取让对手轰然倒地。

    老倪还在加仓,但他的每一次加仓,都像是一粒石子扔进了水里,很快就连涟漪也没有了,盘面还在继续升。

    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任溶溶他们部门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到了刘芸和任溶溶她们两个身后,大家都盯着墙上的大屏幕。

    大屏幕突然闪动了一下,接着整幢大楼开始剧烈地摇晃,办公桌上的办公用品,乒乒乓乓地掉在地上,不光光他们这里,整个公司,整个楼层,都有人尖叫起来,尖叫声响成一片。

    刘芸第一时间腾地站了起来,她第一个反应是出现了九一一那样的恐怖袭击,刘芸赶紧叫着,快朝窗外看看,大楼有没有冒烟?

    很多的人都吓懵了,任溶溶反应很快,她赶紧跑到了窗户前面,朝外面看,剧烈的晃动又一次来临,更多的人尖叫起来,任溶溶大声叫着,没有,刘总,没有冒烟!

    刘芸吁了口气,她拍了一下手说,不要慌,地震而已,大家放心,地震整不倒这幢楼,这幢楼的防震级别,是全上海最高的,上海其他的楼都倒了,金茂大厦也不会倒。

    听刘芸这么叫着,大家果然就安定了下来,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分钟,一切就平稳了下来,大家都吁了口气。

    “继续继续。”刘芸叫道。

    任溶溶说:“这一仗,看样子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刘芸笑了起来。

    这一天,天胶0805,以当日的最高价23315收盘,涨了870个点,涨幅3.88%。

    三点结束,刘芸和任溶溶在复盘,有人叫道,哇,原来是四川汶川,发生了8.0级的大地震。

    刘芸一听,浑身一震,汶川,那就是我们大四川啊,8.0级,连上海都有震感了,那是多大的地震。

    刘芸赶紧拿起手机,拨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她接着拨打她妈妈的手机,电话通了,她妈妈惊魂未定地和她说,他们都逃到街上来了,不过,重庆没有什么事,就是房子在乱晃,听说阿坝那里很厉害。

    刘芸松了口气,她妈妈说,没事了没事了,路边支起了很多麻将桌,他们在喊我打麻将。

    刘芸笑了,她说,那你多输一点。

    “呸呸呸,乌鸦嘴!”她妈妈骂道,刘芸大笑着把电话给挂了。

    接下去的十三、十四、十五日,天胶每天都在上涨,老倪期盼中的奇迹没有发生,他每天都希望能减少损失,但每天的损失都在扩大,到了十五日,已经是交割日前的最后一天,老倪自己不平仓,也会被交易所强平,无奈之中,老倪只能把仓全部平了。

    老倪坐在那里,脸色铁青,不管是陈雅琴还是马丽她们,谁都连大气都不敢出,天胶这一仗,他们账面损失了7.63亿。

    老倪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他又盯着对面的陈雅琴看,陈雅琴都被他看毛了,老倪有些恶狠狠地说:

    “这事,你们谁也不要和孟总、刘总说,听到没有?”

    陈雅琴点了点头,这事太大了,老倪要是自己不说,她是肯定不敢和孟平说的。

    马丽和宝珍她们都说,听到了。

    老倪站起来走了出去。

1464 512

    张晨此前对地震有印象,还是一九七六年,那时他读小学五年级,七六年对中国人来说,真是一个悲伤的年份,那一年朱、周、毛相继逝世,学校里差不多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掉会,再加上唐山大地震,想让人忘掉这一年都难。

    张晨虽然是读小学,但他每天吃过晚饭,都会跑去离家不远的邮电局,邮电局门口有一个阅报栏,一排的橱窗,里面会贴上每天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浙江日报》、《杭城日报》,还有《参考消息》。

    阅报栏前,每天都会有很多的人,除了电影开幕前的《新闻简报》,还有永城人民广播电台转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之外,这阅报栏,就是永城人接受外面信息,知晓国内外大事的唯一途径了。

    而转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时段,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没有多少人会听到,不像这阅报栏的报纸,二十四小时你随时随地来,都可以看到,很多的永城人,就把这晚饭后去邮电局的阅报栏看报纸,当作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事项。

    张晨甚至经常看到有人,到了晚上九、十点钟还会过来,那时橱窗里的灯已经关了,这些人就打着手电在看报。

    唐山大地震的那段时间,报纸上连篇累牍,每天都是灾区的报道,张晨每天都去看,看到感觉唐山这个地名,似乎比杭城离永城还近。

    看到街上有衣衫褴褛的人经过,或者一卡车拿着铁锹的工人驶过,张晨都会以为他们是不是从唐山逃难来的,或者,这些人是不是去抗震救灾的。

    当然都是不可能的,唐山离永城一千五百多公里呢,怎么可能,当然,这是张晨后来才知道的。

    电视和互联网,让空间的距离缩短了,张晨每天看着电视里和网上,那一篇篇关于汶川地震的报道,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画面,觉得这地震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也确实感同身受,不像是唐山大地震那样,是地震了之后从报纸上看到新闻,才知道的,这次不是。

    五月十二日的下午,张晨在动感地带楼上的办公室,坐在那里,突然就觉得脚下摇动了起来,人跟着有些晕眩。

    张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马上,第二波晃动又来了,办公桌上的办公用品也跟着晃动,很多人都叫着,跑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张晨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楼下很多人都从动感地带里面跑了出来,环城北路上,很多汽车都停了下来。

    虽然张晨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个情景,但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地震了。

    唐山大地震之后,有一部《地震》的科教片,学校不知道组织他们看了多少次,张晨还买过一本深褐色封面的《地震》的连环画,对地震还是有一些认识的。

    张晨走到了院子里,葛玲和徐巧芯、赵晶晶她们都看着她,小莉在大笑,张晨问,你笑什么?

    “地震了啊。”小莉说。

    “地震你开心什么?”张晨奇怪了。

    “从来没被震到过,今天被震到了。”小莉笑道。

    小莉一说,葛玲、徐巧芯和赵晶晶她们也说,自己也没被震到过。

    张晨说:“这算什么震到,最多是有震感,地震离这里还远呢,可能是台湾。”

    浙江很少有地震,张晨印象里,台湾和日本才是地震多发地区。

    “台湾那么远,震到了这里?”赵晶晶问。

    “厉害了就会到这里。”张晨说。

    大家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再没有动静,大家开始回去办公室,张晨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他妈妈,他妈妈问他,刚刚是不是地震了?

    张晨说对,不过很远,没有事。

    “乖乖,我们在副食品批发市场,大家都在往外面跑,害我差点摔一跤。”张晨妈妈说。

    “没事,没事,你放心吧。”张晨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打开电脑看了看,网上没有什么消息,但过了十几分钟,新华社的第一则短讯发出来了,说是今天下午十四时二十八分,四川汶川地区发生了地震,震级8.0,全国大部分地区有感。

    张晨吓了一跳,四川这么远,自己这里都能感受到,张晨连忙打电话给他妈妈,问她,小昭妈在不在?

    张晨妈说,在在,就在她边上,她们在回家的公交车上。

    张晨和他妈妈说,刚刚是四川发生了地震,让小昭妈妈赶紧打电话回去问问,外婆和大舅舅小舅舅怎么样了?

    好好,张晨妈妈忙不迭地说。

    过了一会,电话回来了,说没事,重庆没事。

    张晨吁了口气。

    到了傍晚,新闻里播放出来,*****已经到了灾区,张晨第一个感觉是,真快。

    接下来,汶川灾区的画面和救灾的画面,就不断地通过电视和互联网传过来,全国人民的心都揪紧了。

    张晨他们公司和厂里,马上组织了捐款,张晨在组织的捐款之外,他们公司捐助了一千万。

    汶川地震,可以说是瞬间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在此之前,不断地有**势力在世界各地,制造了一个个事件,宣扬要抵制北京奥运,包括阻挠奥运圣火在世界各地的传递。

    但这次地震,中国人在灾难面前表露出的那种团结和凝聚力,饱受世界舆论的赞扬,这也让所有的这些**势力都丧失了舆论空间,乖乖地闭了嘴。

    张晨坐在办公室里,李勇突然地就来了,跟着他火急火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杭城红十字会的黄主任,张晨前两天捐款的时候,刚刚和他打过交道。

    张晨站了起来,问李勇,你怎么来了?

    李勇摆了摆手,和张晨说,张晨,我来是要请你帮忙的。

    “还需要捐款多少?”张晨问。

    李勇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你再捐款,而是,你看看你工厂里,可不可以帮助生产帐篷,现在灾区缺乏帐篷,严重缺乏,请求全国支援。”

    “我们想花钱买都买不到。”红十字会的黄主任说。

    张晨他们没有生产过帐篷,但徐巧芯他们外贸公司,出口过帐篷,张晨打电话给了徐巧芯,让她把所有帐篷的样品都拿下来。

    徐巧芯带着两个人,拿着十几个帐篷的样品下来,有那种钢丝折叠的,甩开就能用的单人帐篷,也有碳合金管的露营帐篷,还有需要用铁管当支架支撑起来,占地面积很大的,两室一厅、三室一厅的帐篷。

    李勇说,需要这种大的,越大越好,灾民暂时安置,医疗和救援小组,都需要这样的帐篷。

    张晨赶紧让徐巧芯联系生产这些帐篷的工厂,问他们那里还可不可以生产,徐巧芯联系了,对方告诉她,他们整个厂都被当地政府征用了,他们也在生产灾区需要的帐篷,不接订单。

    张晨盯着那帐篷看,觉得这帐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涤纶布加了防水涂层,也是用缝纫机缝制出来的,只要是缝纫品,就没有什么是他们厂里生产不出来的。

    他们厂里没有办法生产的,是这些和帐篷配套的喷涂管。

    张晨问徐巧芯,这些喷涂的铁管,哪里可以生产,徐巧芯说,申屠红燕那里就可以,他们有五金车间,还有喷涂车间。

    张晨马上打电话给申屠红燕,申屠红燕一听说张晨他们要生产帐篷支援灾区,申屠红燕马上说,带上我,张总,这两天看着电视,我每天都在哭,不知道自己除了捐款之外,还可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张总,太好了,这事你一定要带上我。

    张晨说好,谢谢你,申屠总,等下定下来,我就让徐巧芯把单子发给你。

    “好,张总,你放心,我把其他所有的订单都推了,也要完成这个任务。”申屠红燕说。

    放下电话,张晨和李勇、黄主任说,我完成十万顶,怎么样?

    “太好了,张晨!我们正愁找不到这样大规模的企业生产,你这里可以生产,真是太好了!”李勇叫道。

    黄主任也说:“这可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张总,我派人到你厂里蹲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马上帮助协调解决。”

    李勇说好,就这么办。

    等他们说完,徐巧芯皱着眉头和张晨说:“张总,如果这样,塔吉特的订单,就完不成了,肯定会违约。”

    张晨点点头说:“没有关系,现在这个,比其他所有的订单都重要,徐巧芯,你和杰西卡和杰瑞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能出货,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当然,按照合同,该赔偿的我们就赔偿。”

    徐巧芯说好。

    张晨想了一下,和徐巧芯说:“你把地震灾区的影像和图片,发给他们,他们看了,我想就会理解的。”

    “这个,网上到处都是,他们还看不到?”徐巧芯问。

    “你以为美国人,有多关心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他们觉得,美国就是世界。”张晨说。

1465 使命必达

    杰西卡同意了张晨他们延迟出货,她没有要求他们赔偿,只是希望他们,在完成了十万顶帐篷之后,能够抓紧时间,把前面耽误出的货,尽早地出。

    “哈哈,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奶奶的,这个女魔头变成女菩萨了。”徐巧芯朝张晨笑道。

    张晨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什么意思,老大?”徐巧芯问。

    “就是说,合情合理的事情,大家都会理解的。”张晨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有很多时候,不要去埋怨别人不理解你的困难,而是你自己,有没有让他感受到你的困难。”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我把那些影像和图片,发给他们。”徐巧芯说。

    张晨说对,要相信,能让我们感觉到震撼的东西,也一样能震撼到别人。

    “好吧,我相信你了,老大。”徐巧芯说。

    “小武呢,叫小武过来。”

    “干嘛?”

    “我们去厂里,把事情安排下去啊。”张晨说。

    “哦哦哦,那不要叫他了,我来开车。”

    徐巧芯说,张晨笑了起来,徐巧芯纳闷了,问:“你笑什么?”

    “怎么,小武现在,已经不是死小武了?”张晨问。

    徐巧芯笑道:“哪有,死还是死的,不过现在已经是死鬼了。”

    张晨大笑,他说,那也是你们关起门来叫的吧?

    徐巧芯嘻嘻笑着。

    张晨看着那个定下来的样品,问徐巧芯,这个样品,你那里还有没有?

    徐巧芯说还有一个。

    “那这样,你让小盛,马上把那个送去申屠红燕那里,让他们就按照样品做管子,这个,我和你带去厂里。”张晨说。

    徐巧芯说好,那我去安排了马上回来。

    张晨点点头。

    张晨他们带着帐篷的样品,到了下沙厂里的时候,徐巧芯早就打电话通知了赵志刚,赵志刚和所有的主管,已经在会议室等他们,张晨把事情和他们说,告诉他们要赶制十万顶汶川地震灾区急需的帐篷,大家都激动起来,特别是彩娣。

    彩娣说,她家离汶川不远,坐汽车大概两个多小时,车间里,还有很多四川的工人,我代表四川,谢谢大家了!

    张晨还和他们说,为了赶这批货,这次塔吉特公司的货期都推迟了,他们也很理解我们,没有要我们赔款,我们也要考虑到人家的损失,从现在开始到等帐篷面料到的时间,这三四天,我们全厂加班加点,能多做一个柜,就帮他们多出一个柜,内销的货,先全部停下来。

    赵志刚他们都说,没有问题。

    “还有,灾区急需帐篷,不可能说等我们十万个帐篷都做出来后,再一起运走,我们算过了,大概一千三百顶帐篷一卡车,到时候红十字会会每天派车在厂里等,所有的货,不入库了,从车间就直接上车,装好一辆就走一辆,这样,我们做的时候,一定要成套做。”张晨说。

    大家都说好。

    会议结束,赵志刚马上去和纺织厂定面料,和涂层厂落实面料涂层的事项,赵志龙带着版师,把张晨他们带去的帐篷样品打开,决定把版子覆下来,先用里子布,做一个样品,确定相关的尺寸。

    张晨和两分说,我们以前没有生产过帐篷,工人们免不了会出差错,你们这次要严格把关,决不能让残次品,流到灾区去,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不是在帮助救灾,而是在捣乱,在搞破坏。

    两分说好,我知道了,张总。

    整个工厂都开始动起来了,第二天半夜,面料还没有到,申屠红燕那里第一车喷涂好的帐篷支架就已经运到了。

    申屠红燕担心喷涂会来不及,接到张晨他们的订单,马上就加班加点开始生产,十万套帐篷支架,时间越快越好,她自己喷涂车间的产能不够,她花了比张晨给她的价钱,贵了一半价格,分到了同行那里加工。

    张晨知道了,说要把这钱补给她,申屠红燕说不用不用,张总,你让我也出点力。

    接下去,张晨他们工厂,前所未有的热闹,这么大的厂区,竟然也变得拥挤起来,每天红十字会调了十几辆车在这里等帐篷,前面停车场停不下,停到了后面生活区的篮球场上去,加上每天还有运送面料和喷涂管过来的卡车,把张晨他们这里,变得就像一个物流基地。

    这么多的货物需要装车卸车,做好的帐篷,还要把它们一顶顶,和配套的喷涂管封装到同一个纸箱里,工作量和工作强度都很大,张晨他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杂工和装卸工,老谭从他们的建筑公司,调过来十名工人帮忙。

    连老张和小昭的爸爸,都到厂里来帮忙了,老张和张晨说,那天他们正在桃花源后面的山沟里挖地,一锄头下去,整个山都摇了起来,他们脸都吓白了,后来才知道是地震了,而且是四川。

    老张悄声和张晨说,小昭爸爸一听说是四川,人都快瘫掉了,四川的地震都传到这里了,那四川和重庆,该震成什么样啊,好在打了电话后,才知道家里人都没事,这才放了心。

    “也就是现在,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到人,要是以前,那不急死人。”老张说,“唐山大地震那会,厂里一个供销员正好去唐山出差,一听说唐山大地震了,他的老婆和妈妈就哭到厂里来了,厂里也慌啊,打电话到协作厂,人家厂房都倒了,哪里还有人接电话,那个急啊。

    “两个女人在厂长办公室一直哭,从早上哭到下午,好在下午的时候,电话来了,是那个供销员从杭城的城站火车站打来的,电话一通他就说自己命大命大,唐山大地震是凌晨三点多钟,他是半夜十二点多钟的火车离开唐山的,在火车上知道了唐山发生大地震的事情。

    “一个唐山大地震,死了二十四万多人,想想他也真是命大。”

    老张不停地说着,张晨心里忧虑的是,不知道这次汶川地震,会不会比唐山的损失还要大。

    张晨他们整个工厂,马不停蹄地忙了十二天,终于把十万顶帐篷都完成了,当最后五辆挂着“汶川挺住!四川加油!——杭城人民和四川人民心连心!”红色横幅的车辆装好车,准备出发的时候,李勇带着黄主任他们一行,来到了张晨他们厂里。

    李勇走进了每个车间,他领着黄主任他们,站在车间前面,朝工人们鞠躬表示感谢。

    ……

    天胶亏损了七个多亿,老倪损失惨重,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是让老倪觉得,这几天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反应迟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和女人上床,都心不在焉的。

    还有,动不动就会无名火起,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搞得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女儿打电话过来,问他,现在镇上正在动员,鼓励大家为汶川灾区捐款,我们捐多少?

    “捐个屁,一毛没有,地震又不是我搞起来的,关我屁事!”

    老倪没好气地骂,骂完,就把电话给挂了,心里愤愤地想,我他妈的这里也地震呢,我也是地震的受害者。

    老倪坐在那里,气咻咻地盯着面前的桌子看,光洁的桌面,倒映出了他的脸,桌面是枣红色的,他留在桌面上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沉,而且面目模糊。

    老倪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想起自己这几年,捐资助学,资助贫困大学生,可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好名声,老倪现在名气很大,少不了那些媒体经常地报道,说自己从事慈善,出手怎么大方,好不容易创下的名头,可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老倪拿起电话,打给了女儿,老倪问,其他的工厂捐款多少?

    “有五十万的,六十万八十万的,最多的捐了一百万。”女儿说。

    “那你去捐三百万。”老倪吩咐,女儿说好。

    挂断电话,老倪打开电脑,他看到毛小毛开了小窗,里面是一串的哭脸,老倪看着心里感到厌烦,知道毛小毛这是在表示,这一仗,他亏了。

    老倪没有理他,把电脑又关了,连每天必看的盘也懒得去看,他心里在骂,你亏,他妈的亏最多的冤大头在这里,我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老倪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前面,看着下面的江南运河,看着对面的动感地带,他看到张晨的办公室里,有人背着手走来走去,像个当官的,但看不清是谁。

    老倪站在窗前站了一会,心里觉得很郁闷,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走出公司的大门,下了楼,开车到了西湖边上的青藤茶楼,老倪是这里的老客,经常来,不过他以前都是带着这样那样的女人,一个人来,这是第一次。

    老倪不喜欢喝咖啡,这里是他能和那些小姑娘,都会有共鸣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杭城的小姑娘,把能去青藤茶馆喝茶,也当作了一件时髦的事。

    老倪要了一个包厢,一个人坐了下来,他看着窗外茂盛的法国梧桐树叶,一边喝茶,一边呆呆地想。

    菲菲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有接,娇娇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没有接,把手机调到了静音,等到妍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想,想透想清楚了,老倪看着窗外的法国梧桐树叶,一边喝茶,一边呆呆地想。

    等到外面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亮起来,老倪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还是回到pta,专注pta,pta是他工厂最大宗的原料,至少pta他很熟悉,他对现货的价格,源头的工厂,也一清二楚,不像这个鬼天胶,自己连做个套期保值都不可能做。

1466 归来已非少年

    张晨他们支援汶川地震灾区的十万顶帐篷赶完,接着又赶耽搁下来的塔吉特的货,把最急需的八个柜发完,整个工厂,这才可以松一口气,时间,也已经到了六月上旬。

    张晨预计着,张向北也要放暑假了。

    圣诞节的时候,张向北没有回来,小芳利用假期,带着他在美国东西海岸跑了个遍,说是要让他熟悉熟悉美国,等到暑假,张向北就一定要回来了,不然他的奶奶和外婆肯定不答应。

    张晨给小芳打电话,问她张向北什么时候放暑假,小芳说,快了快了。

    “机票订好了吗?”张晨问。

    “怎么,姐夫,你想张向北了?”小芳问。

    “有点。”张晨说,“主要是他奶奶和外婆,太想他了,搞得我都不敢回家,一回去她们就围着我唠叨。”

    小芳嘻嘻地笑着,小芳说:“机票很多,也不紧张,提前一两天买就可以了。”

    张晨说好,他接着问:“你现在怎么样?看国内新闻,美国是一片黑暗。”

    小芳笑道:“都差不多,美国这里报道中国也是,十篇报道,大概只有一篇是正面的,九篇都是负面的,反正就是报忧不报喜。”

    小芳说着,张晨就想到了原田志乃和他说的,中日双方都有很深的误解的那番话,何止中日,中美不也是如此吗?而造成这种误解的,双方的新闻媒体难咎其责。

    小芳说:“不过姐夫,华尔街现在的气氛,确实很诡异。”

    “怎么了?”张晨问。

    “有一种末日气氛,大家都惶惶不安的,都感觉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但什么大事,什么时候发生,又说不清楚。”小芳说,“就好像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每天在那里等着,什么时候执行死刑,一直没有人告诉他。”

    “那也太煎熬了。”张晨说。

    小芳说对,就是煎熬,所以说地狱不可怕,炼狱才可怕,光一个炼字,就吓死人了,地狱反正是没有盼头了,可以安心,而炼狱,给了你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最后总是以绝望收场,这才煎熬,整个华尔街,现在就好像是炼狱。

    “那你小心了,小芳。”张晨说。

    “我知道,姐夫。”小芳说,“反正和其他公司相比,我们可能算得上是少数可以进天堂的。”

    “什么地狱炼狱和天堂,都不好,还是在人间最好。”张晨笑道。

    “好好,那我们就留在人间。”小芳也笑了。

    今天晚上,刘立杆有应酬,小武又和徐巧芯,两个人奉命继续约会去了,张晨一个人,觉得待在办公室里没什么事,一个人吃饭也恓惶,他干脆回家去吃晚饭。

    张晨回到了家里,他妈妈马上就走过来,小昭妈妈跟在她后面,张晨妈妈问,晨晨,北北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张晨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妈妈和小昭妈妈说:“我今天给小芳打过电话了。”

    两个老人,顿时精神振作起来,小昭妈妈赶紧问:“小芳怎么说?”

    “她说快了。”张晨说。

    “嗨,我打她电话,她也是这么说。”两个老人泄了气,小昭妈妈说道。

    张晨妈妈嘀咕:“快了快了,就是没有一个准头,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准头,晨晨,你说这美国,这是什么破学校,哪里连放暑假都没有一个准日子的。”

    “就是,北北在保俶塔学校读书的时候,什么时候放暑假,什么时候放寒假,早一个月,学校就通知了,清清楚楚的。”小昭妈妈也同意,在边上应和。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有人从门外进来,小昭妈妈看了一眼,“啊”地一声惊呼,张晨妈妈看看,“啊!啊!”惊呼两声。

    张晨坐在那里,背对着门,他转身一看,也愣住了,人条件反射一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从门外进来的,不就是张向北吗?

    张向北背着双肩包,站在那里朝他们笑,张向北个子和张晨一般高了,人也壮了,比张晨在msn视频时看到的还成熟,下巴上,居然有了胡子茬,但就是这样,张向北还是张向北。

    “北北,你怎么回来了!?”

    张晨妈妈大叫了一声,两个老人赶紧上去,一人拉着张向北的一只手,张向北叫着奶奶、外婆,两位老人赶紧应着。

    张向北接着冲张晨叫爸爸,张晨笑着点点头。

    两个垦荒战士,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从后院走了进来,小昭爸爸手里还拿着一把锉刀,老张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支百搭胶,他正在用胶水,粘合他的摩天大楼。

    两个垦荒战士,看到张向北也是大呼小叫的,张向北赶紧喊着爷爷和外公,两个垦荒战士嘿嘿地笑着。

    “北北,你小芳阿姨呢?”张晨妈妈问。

    “小芳阿姨要上班,还在美国啊。”张向北说。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张晨妈妈叫道:“那你是一个人从美国回来的?”

    张向北点点头,说对。

    “你又是一个人从上海回到杭城?”小昭妈妈问。

    张向北说对。

    两个老人,几乎同时转向了张晨,用责问的目光看着他,张晨赶紧说,你们别看我,张向北今天回来,我也不知道。

    “是我不让小芳阿姨告诉你们的。”张向北说,“我在网上,早查过回来的路线,到了浦东机场,直接有大巴到杭城这里的民航售票处,在这里下车,我就走回来了。”

    杭城的民航售票处就在体育场路,离“锦绣家园”,大概三四百米。

    听张向北这么说,张晨妈妈埋怨道,这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老张说,没有错,我们北北就是能干。

    “我就是怕你们,又一大堆的人跑去上海浦东机场。”张向北颇有些遗憾地说,“从上海回杭城多方便,孙胖子和我说,坐动车一个小时多一点点就够了,我本来还想从浦东机场去火车南站坐动车的,小芳阿姨不让,我才直接从机场坐大巴回来了。”

    “北北,你的行李呢?”小昭妈妈问。

    张向北晃了晃背上的双肩包,和她说,外婆,这个不是。

    “你就背这么个小包,从美国回来?”张晨妈妈也吃了一惊,问。

    张向北笑道:“奶奶,我这是回家,回家还要带多少东西,家里什么没有?”

    张晨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她说对对,北北说的没错,家里什么都有。

    “奶奶、外婆,我和你们先说好了,我回美国去的时候,也就背这么一个包,不能像上次那样了,上次是侥幸逃脱,这次不会有那么好运气了。”张向北说,“我也是傻,那时什么都不懂,要是现在,一到海关,我自己就会发抖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晨妈妈说,好,好,就听北北的。

    两个老太太,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两个垦荒战士,两个垦荒战士一边一个拉着张向北的手,嘿嘿笑着,老张说,只一年,长这么高了,还这么壮,北北,你在美国吃什么了?

    小昭爸爸说,胡子都有了。

    “都怪小芳阿姨。”张向北说。

    张晨问:“怎么怪小芳阿姨了?”

    “小芳阿姨每天让我喝很多杯牛奶,还有牛排,我不吃,她就说,张向北,你要是没有长高长胖,我和你爸爸可没有办法交待,一下子又说,我和你奶奶外婆没有办法交待,和爷爷外公没有办法交待,我怕她把妈妈都搬出来,只有吃了。”

    张向北说着,众人大笑起来,张向北看着张晨说,爸爸,我想去和妈妈说一声。

    张晨说好,老张在张向北手臂上拍拍,和他说,对对,去和你妈妈说一声。

    张向北把双肩包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张晨搂着张向北的肩膀往外面走,张晨妈妈叫道:“北北,你晚上要吃什么菜?”

    张向北头也不回地叫道:“红烧肉和红烧鲳鳊鱼。”

    张晨和张向北走了出去,远远地看到向南回来了,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张向北悄声和张晨说,爸爸你站在这里。

    张晨站住了。

    张向北一个人,迎着向南走过去,过了一年,向南也已经是一个胸部隆起,亭亭玉立的小大人了,张向北迎着她走来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张向北见状,也故意不做声,继续走,和向南擦肩而过。

    两个人错过去了,向南意识到了什么,她站住,扭头看看,愣了一下:“咦,张向北?”

    张向北转过身来大笑,叫着:“姐姐!”

    两个人都往前一步,向南抬手就要打张向北,手举到空中又落下了,两个人接着想拥抱,又是一阵慌乱,人还没抱住,脸却已经红了,两个人站在那里都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害羞,他们都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小孩了。

    张晨朝他们走过去,笑着看着他们,他觉得这一幕可以入画。

    最后还是向南伸出了手,她说,来,张向北。

    张向北牵住了她的手,向南骂道,死东西,比姐姐还高了,张向北嘿嘿地笑着。

    三个人一起往张晨住的那幢楼走去,张晨走在前面,向南和向北手牵着手,跟在他的后面。

1467 他们去了汶川 (谢谢万古长青闫大帝!)

    张晨和向南向北回到张晨他妈妈那边的时候,小树和姚芬也到了,是小昭妈妈把他们叫回来的。

    小树看到张向北,就叫了起来,站起来,一定要和张向北比身高,两个人背靠背,头抵头,都站直了,其他的人看看,都说,还是张向北高了那么一点点。

    小树不相信,叫道,是不是真的?

    老张说来来,我们到后面来量。

    大家都拥去了后面工棚里,老张让小树靠墙站着,脱去鞋,赤脚站在那里。

    老张拿过一把三角尺,竖起来,三角尺的一面贴着墙面,滑下来,顶到了小树的头顶,形成一个直角,然后让小树走开。

    小树走开,老张在那三角尺底部的位置,用水笔画了一道线,边上写着“小树。”

    他让张向北也脱鞋站到同样的地方,用了一样的方法量,小树瞥了一眼就气馁了,他看到张向北的那道直线,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差不多半厘米左右。

    老张在这道线边上,写了“北北”两个字。

    姚芬说,叔叔,再写上日期,北北要走的时候,再给他们量量。

    老张就在“北北”两个字后面,加了“08·06·07”,在“小树”后面也同样加了。

    “立此为证哈。”老张和小树说。

    大家一起往回走,小树问张向北,北北,你属什么的?

    “猴啊,怎么了?”张向北奇怪地问,这个舅舅,怎么会连自己属什么都忘了。

    “不是,你不是属猴的。”小树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属笋的,笋才会长这么快。”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开饭了,开饭了,北北,这是你要的红烧肉和红烧鲳鳊鱼,快点过来吃。”

    张晨妈妈叫道,向南不服气了,叫道:“也是我的。”

    张晨妈妈笑:“好好,也是我们南南的,你们两个,还不是一样,连喜欢吃什么,也都一样。”

    小昭妈妈说:“北北今天没回来,晚上也有红烧肉和鲳鳊鱼,就知道南南喜欢吃。”

    向南嘻嘻笑着,她冲张向北说:“听到没有,张向北,你回来是揩我的油。”

    张向北点点头说:“噢,我听到了。”

    张向北回来的第二天,小武就暂停了他和徐巧芯的奉命约会,带着张向北,在训练馆训练起来,徐巧芯跟着他们,在边上给他们递水递毛巾,她还拿着扇子,替张向北扇风。

    徐巧芯问张向北:“少爷,你有没有教训过那些美国佬?”

    徐巧芯叫张向北少爷,惹得张向北大笑,张向北说,打架没有打过,不过表演过给他们看,中国功夫,镇住了他们,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我。

    “不错,好样的,少爷。”徐巧芯说。

    张向北看了看她,笑道:“谢谢师娘!”

    小武赶紧说,不要乱叫,北北。

    徐巧芯大笑,她说好,这个叫法好,我喜欢。

    她一转头,看到张晨和小莉走进来,她赶紧和张向北说,少爷,你叫给老爷听。

    张向北说:“是,师娘。”

    张晨和小莉听到大笑,小武的脸红了。

    张向北在家里待了四天,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小树说他准备去汶川看看,他和张晨说,他要去感受一下那种超自然力,感受一下生命的脆弱。

    张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好,是应该去看看,我要不是上海这里,马上酒店要装修了,我必须把设计图纸赶出来,我也想去看看。

    小树说,主要是现在救灾也已经进入正常的轨道,这个时候去,不会打扰到救灾,我就想去实地写生。

    张晨点点头。

    张向北在边上听到了,他也要跟小树去,他说,我们在美国,小芳阿姨他们几个人,在时报广场,进行了募捐,很多人都来捐款了,那个时候,我就想等我回国,一定要去汶川看看。

    小树说好,你跟我去,我们自己带着睡袋和帐篷,到了重庆,还有川美的两个朋友会一起去,其中一个,他就是汶川当地人,他家就在映秀镇。

    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在边上听到,都不同意,她们都说太危险了,张晨和她们说,没有什么危险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个地方,会在很短的时间,发生同样两起大地震,这地震的能量,也是需要时间积聚的。

    再说,跟着小树你们担心什么,张向北要是一个人偷偷跑去,那才需要担心。

    两个老人,听张晨这么说,这才不反对,也不敢反对了,看看张向北一个人都敢偷偷从美国回来,就这个脾气,她们觉得张晨说的没错,她们要是反对,张向北还真的有可能,一个人偷偷地跑去,她们又不能把他绑在裤腰带上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跟着小树去。

    向南在边上噘着嘴,她说,小树舅舅,你们干嘛不迟点去,等我放暑假了,我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

    小树说,现在救援的速度太快,我们担心去迟了,灾区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张晨问小树,你们准备怎么去?

    小树说,我想开车去,这样到了那里,再进去方便一些,不然,就怕连进去的交通工具也找不到。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这样小树,明天把你的车,和你老谭叔叔换一下,他那个三菱越野车,走那样的路方便,还有,让小武和你们一起去,不然,从这里到重庆,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开,也吃不消。

    “对对,让小武一起去,小武跟着去,我们放心。”张晨妈妈说。

    小树说好,那就让小武哥和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小树和老谭换了车,他们三个人,在动感地带楼下,买了折叠的帐篷和睡袋,又准备了很多的水和食物,放在车上。

    张晨提醒他们,还要带上塑料桶,到了重庆,继续往前,就要在车上准备好备用汽油。

    刘立杆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搞来了一部卫星电话,让他们带着,刘立杆和他们说,有一些地方,大概连通讯都还没有恢复。

    张晨和小武说,小武,路上小心一点。

    小武说好,你放心吧,晨哥。

    三个人开着车,当天就出发了。

    ……

    张向北跟着小武和小树走了,吃完晚饭,张晨觉得自己可以静下心来,设计上海淮海中路的土香园大酒店了,房子拖延了一个多月,上个月月底才交给他们,慧娟那里已经急不可待,她把筹备组的人员都准备好了。

    张晨从柜子里拿出颜料和纸笔,开始画了起来,刘立杆进来,探头探脑的,他看着张晨画了一会,觉得无聊,站起来走到了窗户前面,看着对面的“锦绣江南”和江南运河,呆呆地看着。

    闲来没事,他用嘴朝窗户玻璃上哈着气,让玻璃蒙上一晨雾气,然后用手指在这磨砂般的玻璃上写着什么。

    遗憾的是现在是夏天,热气哈不出多少,到了玻璃上,也很快消失了,这让刘立杆很气馁。

    张晨扭头看看,笑道,你这么无聊,不能去找你的栗原小卷聊天?

    “什么栗原小卷,现在这个,已经是山口百惠了,还真是特别特别像,张晨,你要不要看看?”刘立杆问。

    张晨说不要,看了也是城乡结合部的山口百惠。

    “好好,不和你说,你这种一点审美观也没有的人,简直不可理喻,我还是去和我的山口百惠沙扬娜拉。”

    刘立杆说着走出去,回房间去找他网上的山口百惠聊天了,张晨看着他的背影大笑。

    刘立杆刚走不久,徐巧芯又走进来,探头探脑的,张晨问,鬼鬼祟祟的干嘛?

    “不干嘛,我就随便看看可不可以,老爷?”徐巧芯说。

    张晨看着她问:“是不是小武不在,你不适应了啊?”

    徐巧芯嘻嘻笑着,她说:“有那么一丢丢,好像没事可干一样。”

    “不找你那个死杰瑞斗嘴了?”张晨问。

    “你还说,这两天那个死杰瑞,不知道去哪里了,人影都没有看到。”徐巧芯说。

    她说着走过来,看看张晨在画的画,叫道:“老大,这就是我们上海的酒店?这也太漂亮了吧!不行不行,开业的时候,老大能不能带我去?”

    张晨说好,可以。

    徐巧芯开心地笑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在上海,也有地方蹭饭了,这样我在浦东机场接到客人,是不是都不用回杭城了,直接去淮海路的半亩田蹭饭?

    张晨笑道:“这饭能不能蹭到,可是慧娟说了算,她才是酒店的负责人。”

    “没有问题,我和慧娟是老铁。”徐巧芯说。

1468 一连几天

    一连几天,老倪都没有在聊天室露面,任溶溶开了小窗,给他留了一串的符号,老倪也没有理睬她,这让任溶溶担心了起来。

    任溶溶知道这一次天胶0805,把老倪打痛了,但还不至于打趴下。

    老倪要是从此变低调了,不再在聊天室露面,或者因为这次自己表现太烂,自尊心受不了,觉得不好意思再和毛小毛他们打交道,那在这么大的期货市场,这么多的期货品种中间,自己再要去找到他的身影,可就难了。

    要知道任溶溶上一次找到老倪,可是花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

    任溶溶最担心的,还是这次不仅把老倪打痛了,还把他打怕了,从此不再做期货,如果那样,自己就一点对付老倪的办法也没有了,不是在金融市场上,而是在现实的商场上,自己要和老倪那个老甲鱼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任溶溶思前想后,觉得从此不再做期货,不符合老倪的性格,老倪干什么事情,都和他追女人一样,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的,更不会这样抹抹脸,忍气吞声就走开了。

    倒是因为自尊心,觉得自己这一仗,输得太难看,有愧大王的名号,不再在众人面前出现,大有可能,直到他又取得某一场战役的辉煌,可以一洗前耻了,老倪才会趾高气昂地回来。

    任溶溶心里七上八下,她盯着电脑屏幕看,没有了老倪的聊天室,安静了许多,很多人竟然不再聊期货,而是在天南海北地闲扯。

    也有人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在聊天室里问:“大王呢,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大王?”

    下面马上有人说:“什么大王,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大王?”

    任溶溶心里一惊,要是老倪看到这样的话,就更不好意思在聊天室露面了,任溶溶看到留这话的,是自己的手下,任溶溶赶紧把他叫过来,臭骂了一顿,让他马上把自己的留言删除了。

    “你们谁也不要给我刺激他,他要是进来了,你们一如既往,还是给我捧场他,都知道了吗?”

    任溶溶和她的手下们说,手下们都说,知道了。

    任溶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她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眼睛一亮,她看到老倪开了小窗在和自己打招呼。

    老倪和毛小毛说:“你还能战吗?”

    哈哈,看样子老倪还是舍不得自己。

    任溶溶想了一下明白了,她知道老倪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舍不得自己背后这么庞大的资金,这在战场上两军对阵,互相厮杀的时候,自己可是关键的友军,说不定能够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任溶溶没有马上回复,她不能让老倪看出来,自己好像时刻盯着电脑屏幕,在寻找他,等待他。

    过了十几分钟,任溶溶回复了一段模棱两可的话:“压力过去了,前两天真的很艰难,现在都摆平了。”

    任溶溶的意思是,亏损了这么大,客户那边当然会有意见,不过现在都搞定了。

    老倪笑了一下,反过来开导任溶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任溶溶说对,我也是这么和客户说的,哪里会有什么常胜将军,。

    哈哈,老倪又笑了一下,他说,接下去,我们还是转战pta吧,pta我很熟。

    为了拉拢毛小毛,老倪差点就和他说,因为自己是国内最大的pta用户之一,我甚至可以影响现货市场。

    老倪想了想,又没有说。

    任溶溶说好,她说,我当然还是跟着大王,把失去的,再赚回来,对了,大王,你有没有msn啊,有的话我加你,这样可以联系起来方便一点。

    “没有。”老倪说,“我有qq。”

    “那我可以加你qq吗?”任溶溶问。

    老倪没有回答可以不可以,而是直接发过来一个qq号,任溶溶说,好好,我马上加你,大王,我的qq名字,也是毛小毛,对了,我的真名就叫毛小毛。

    任溶溶加了老倪的qq,老倪那里马上就通过了。

    任溶溶盯着电脑上的qq,不禁笑了起来,心里在说,看你再往哪里逃,哼哼,你对pta很熟,好啊,我知道你很熟,那我就让你死在pta上,让你不仅很熟,还记忆深刻,刻骨铭心。

    任溶溶看看手表,她站了起来,走去了会议室,去参加他们每周的例会,时间差不多了。

    在例会上,刘芸和他们各个部门的经理说,现在,华尔街那边风声鹤唳,随时会有重大事件发生,各部门都小心了,美元走弱的趋势不会改变,美元我们继续放空。

    国内a股,现在也还深不见底,遗憾的是国内现在还没有融资融券机制,没有办法直接做空,我的意见是,从a股先全部撤出来,等到了底部再进场,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在新加坡的富时中国a50上做空。

    刘芸和任溶溶说,你们期货部门要特别注意,所有的大宗商品,都有暴跌的风险,包括原油和黄金,任何品种的做多,都是值得商榷的,天胶0805,只是逮住了对手的一次逼仓行为,不能成为常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是要以做空为主。

    任溶溶点点头说好。

    ……

    小武小树和张向北,去了汶川半个多月,回到了杭城。

    他们回到杭城的时候是傍晚,张晨和刘立杆、姚芬,在张晨的办公室里等他们,等他们到了,一起去土香园吃晚饭。

    三个人看到他们,脸上都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之色,表情木木的,很寡言,张晨以为他们是累了,问他们,又都说不累。

    到了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吃得也很少,坐在那里,每拿起一次筷子,都若有所思,都好像要考虑清楚了再下筷。

    张晨渐渐明白了,他们确实不是累,而是看到了很多张晨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在一个歌舞升平、家长里短的城市里待着的人,不可能看到的东西。

    姚芬和张晨说,从汶川回来,小树就变得很少说话,每天早上很早就去画室,晚上很晚才回家,想去他画室看看,也不让。

    张晨和姚芬说,小树需要一个过程。

    姚芬说,我知道,是要等他把内心压抑着的东西,都通过画笔释放出来吧。

    张晨说对。

    他觉得小树现在的状态,和小昭去世的时候很像,他需要找到一个闸门,把内心的情感表现出来。

    张向北和张晨说,在汶川,舅舅都哭了,我们到了那里,就三个人挤一个帐篷,还有两个帐篷,都送人了,舅舅晚上在帐篷里,躺在那里的时候会偷偷地哭。

    “你有没有哭?”张晨问。

    “有。”张向北说,“太惨了,我是一看到那种场面,就哭得一塌糊涂。”

    张晨问小武,这次去汶川,感觉怎么样?

    小武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过了两天,张晨再问,小武可以说出话了,他说:“胆子小了。”

    “什么?”

    “我说胆子小了,看到那些场面,我感觉我自己胆子都变小了。”小武说。

    “为什么?”

    “就是,就是……”小武努力地想着,寻找合适的词,小武说:“就是那个场面,让你觉得,你自己什么都不是,和地震的威力比起来,人什么都不是,那山,就那么一半,好像被斧头劈掉一样,那些房子,不是说就这样倒下来的,而是被扭成麻花,然后碎了。

    “房子下面的地基隆起来,要么裂开这么大的一道口子,不光是房子被扭曲了,连地基,连山都被扭曲了,什么人能做得到?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做不到,连炸弹也炸不出来这个样子,那地,就像一张纸那样,可以被揉成一团,也可以像纸一样被撕开。

    “那些公路和桥,断成了一截截,上面又被山上倒下来的泥石流掩埋,树都长到桥上去了,好像是几十年的事情,那些树和草,好像长在那里很久了,谁知道只是二三十天前的事,它们才搬了家到这里。”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小树给张晨打电话,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和他说:“姐夫,你想不想看我画的画?”

    张晨说好,我马上过来。

    张晨到了国美,去了小树的画室,姚芬给他开的门,他看到小树就像虚脱一样,瘫坐在圈椅里,他的对面,是一排高一米**,长六米多的三联画。

    张晨吓了一跳,他问小树,这么大的画,你一个多星期就画出来了?

    小树嘴角抽了一下,挤出了一丝笑。

    张晨站在小树的身后,看着画,他的眼睛马上就湿润了。

    这幅画里,没有人,是整个汶川的风景画,但又分明是有人的,那些山、河、天空和废墟,似乎都像一个人那样,眼眶里饱含着泪水,欲哭未哭。

    还真是山川含泪,无语凝噎。

    如果说在柯罗的风景画里,你看得到风在画面上流动,在毕沙罗的那些巴黎的雪景画中,你能够嗅到画面上那清新的空气,在小树的这幅画里,一切都是凝固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凝固的,树不动,云不走,水不流,一切都变得很沉重,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

    小树是用画《姐姐》的心,在画汶川,悲伤会让人忘乎所以。

    张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天空的蓝色和树的葱绿,也会有黑色一样的呆滞和阴郁。

1469 向南的大事情

    张向北从汶川回来之后,每天还是跟着小武训练,连孙向阳也跟着来训练了,他们每天傍晚都是,先在张晨办公室里吃个半饱,然后去前面羽毛球馆,绕着几块羽毛球场地跑几圈,看到刘军教练,张向北还会逗他一下,惹得刘军拿着羽毛球拍来追张向北。

    最后总是,张向北被球拍拍着屁股讨饶。

    他们在羽毛球馆活动之后,回到训练馆开始训练。

    他们训练的时候,张晨就在办公室里,和刘立杆聊天,或者去电子商务部和徐巧芯他们外贸公司,这几个还在加班的地方走走看看,等他们训练结束,张向北和孙向阳都叫饿死了饿死了,张晨就带着他们,去饱吃一顿。

    一般情况,刘立杆和小武、徐巧芯会一起去。

    刘立杆看到徐巧芯就骂,你跟来干嘛?

    徐巧芯自己说自己就是厚颜无耻,她和张晨说,老大,我发现我和小武谈恋爱,最大的好处就是蹭吃蹭喝的机会多了。

    张晨和刘立杆大笑,刘立杆说,吃吧喝吧,把你吃喝成一个肥婆。

    徐巧芯说,那又没有关系,只要小武不嫌弃就好。

    说完,徐巧芯问小武:“喂喂,你会不会嫌弃我?”

    小武不理她,转过头去,徐巧芯双手把小武的脸扳过来,非要问个明白不可,连张向北和孙向阳也跟着大笑,小武的脸红了,徐巧芯笑道:

    “哈哈,看到没有,脸都红了,脸红就是不会嫌弃。”

    放开小武,徐巧芯继续和张晨刘立杆说:“我最喜欢看小武脸红了,几十岁的人了,还和张向北跟这个胖子一样。”

    张晨和刘立杆笑得直不起腰,孙向阳叫道,哪里有,我从来都不会脸红,我最不要脸了。

    “吆吆,真的吗,和女生在一起也不脸红?”徐巧芯说,“这么厉害,那我来抱抱你。”

    孙向阳霎时脸就绯红,众人大笑。

    刘立杆看着徐巧芯,不停地点头,徐巧芯问:“刘总,你鸡啄米一样干什么?”

    “真不错,我这是在夸你呢。”刘立杆转身和张晨说,“你觉不觉得,小武就是要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来收拾他?”

    张晨笑道,我也觉得不错。

    徐巧芯叫道:“谁说我没心没肺,没心还怎么谈恋爱,没肺还怎么呼吸和唱歌,我都可以唱花腔女高音,一个啊爬几十阶台阶那样的。”

    张晨和刘立杆笑声甫歇,又大笑起来。

    等到夜宵吃完,准备走了,张向北一定要再挑一两样菜,和张晨说,这个姐姐喜欢的,再炒一份,我们打包回去。

    张晨说,姐姐都已经睡觉了。

    张向北说,睡觉了也会起来吃的,我要是不给她带,我会被她整死的。

    张晨把老板叫过来,让他按张向北说的,再炒一份打包。

    等到向南也放暑假了,她傍晚就会和张向北他们一起坐公交车过来,在张晨这里吃完饭后,张向北去训练了,向南就坐在张晨办公室的会议桌上,复习或者写作业,等他们完了,再一起去吃宵夜。

    常常,谭淑珍晚上在家里吃完饭,也会过来,看看向南在做的作业,和张晨聊聊天。

    那个经常找向南去演出的导演,今年还想请向南去拍电视剧,谭淑珍毫不犹豫就推掉了,她说,开学向南就是高三,进入了关键期,这是她最后一个暑假,我可不敢马虎。

    张晨笑道,谭淑珍,在你嘴里,什么时候都是关键期。

    谭淑珍反驳,张晨,你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北北不需要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才来说这话?

    张晨骂道:“谭淑珍,当初我可是让你也把向南送出去的,你不肯,自己愿意吃这个苦。”

    “就是。”会议桌那边,向南说。

    谭淑珍看了看她,骂道:“做你的作业,别管闲事。”

    向南鼻子朝上翘翘,冲着谭淑珍做了一个鬼脸。

    ……

    这一天,向南领着张向北和孙向阳,很早就来了,张晨心里还奇怪他们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向南和张向北说,张向北,你带胖子去下面玩,我有事情和叔叔说。

    “什么事情?”张向北问。

    “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快点走。”向南板起了脸。

    张向北说好吧,领着孙向阳出去了。

    张晨心里更奇怪了,向南还有什么事情,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

    向南走过来,在张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张晨看着她问:“向南,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向南点了点头:“叔叔,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什么事这么严重?”张晨疑惑了。

    “非常严重。”向南看着张晨,认真地说。

    张晨笑道:“什么事你说就是,需要叔叔帮忙,叔叔肯定会帮你。”

    向南犹豫了一下,又吞咽了一口口水,和张晨说:“叔叔,我不想参加高考了。”

    “啊!”张晨大吃一惊:“为什么?”

    “不是不是,也不是不参加高考,是不想参加那种高考,我想和小树舅舅一样。”向南赶紧解释。

    张晨明白了,他问:“你是想参加艺考?”

    向南点点头。

    “你想考什么?”张晨问,还没等向南说,他自己就明白了,他说:“你是想去参加北京电影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的考试?”

    向南说对,“要参加这些考试,从下个学期开始,我就要开始准备了,要去参加语言和形体课的培训,可我妈妈,给我报的,都是那种培训班。”

    “这个,向南,叔叔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是一个选项,再说,你不是还有表演的基础吗?”

    张晨这样说,也还真的是这样觉得的,他觉得向南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她对表演的领悟能力,都很不错,真的要去考北影或者上戏,可能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向南听张晨这么一说,眼睛马上生动起来,觉得这事有希望了。

    张晨问:“向南,你告诉叔叔,你真的很喜欢拍电影或电视剧吗?”

    “真的很喜欢,一到了片场,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个人。”向南说。

    “这事,你和你妈说过吗?”张晨问。

    “没有。”向南马上摇头,“我要是和我妈说,她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

    “所以你来求叔叔,让叔叔去和你妈妈说,对吗?”张晨问。

    向南点了点头,她说:“叔叔,只有你一个人说的话,我妈妈会听,其他人去说,都没有用,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

    张晨说好,只要你是真心喜欢表演,叔叔就去帮你和你妈妈说。

    向南一听,赶紧站起来,朝张晨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叔!”

    “你去玩吧,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张晨说。

    “好的,叔叔,那我去找张向北了。”向南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去了谭淑珍的办公室,问她,晚上有没有应酬?

    “问这个干嘛?”谭淑珍说,“没有你请我?”

    “好啊,我就是要来请你,我有事情和你说。”张晨说。

    “别来虚的,那么麻烦干嘛,有事电话里你就说啊。”

    张晨笑道:“这事,还真一两句说不清楚,必须面谈。”

    “那好吧,我们去友好饭店楼上吃日料。”谭淑珍说。

    “不要,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才吃日料。”张晨说,“换个地方。”

    “喂喂,张晨,你请我吃饭,我才是客人,我客人连选择吃什么的权利都没有?”谭淑珍叫道。

    “好吧,好吧,日料就日料,真啰嗦。”

    “你才啰嗦。”谭淑珍笑道,“那我订了,订好发你短信。”

    张晨说好。

    放下电话,张晨给小武打了一个电话,小武过来了,张晨和他说,晚饭的时候,我要出去一下,你带向南向北,还有小胖子一起吃晚饭。

    小武说好。

    六点半,张晨到了友好饭店楼上包厢,撩开布帘进去,谭淑珍已经坐在里面,而且连菜都点好上来了,看到张晨进来,谭淑珍赶紧招呼他说:

    “快快,张晨,来尝尝这个,今天刚空运过来的,很新鲜。”

    张晨坐下看看,谭淑珍要他尝的,是海胆,以前和小昭一起来这里,小昭也最喜欢点海胆,让张晨苦恼不已。

    张晨明知故问:“这个是什么,毛绒绒的,像个栗子壳。”

    “海胆,相当美味,你尝了肯定爱不释口。”谭淑珍说。

    张晨摇了摇头:“不要,看着都恶心。”

    “爱吃不吃,你不吃都归我了。”谭淑珍白了他一眼。

    “这你也吃?”张晨笑道,“里面黄黄的一坨坨,就像鸡屎。”

    谭淑珍拿眼瞪着他,骂道:“张晨,你说你过不过分?”

    张晨赶紧指了指金枪鱼和寿司,和谭淑珍说:“这个,我还能吃一点,还有这个小粽子。”

    谭淑珍大笑,笑完了和张晨说:“吃小粽子之前,你先告诉我找我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搞得我心痒痒的。”

    “向南的事。”张晨说。

    “向南的事?”谭淑珍奇怪了,“向南会有什么事?”

    “当然有,而且是大事。”张晨说。

1469 我真拿你没办法

    包厢很小,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就是一张桌子,四张椅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顶上的灯是个长方形的灯笼,木头的灯架,四周糊了棉纸,这使包厢里的光线,分出了明暗。

    灯下的桌子这里,灯光直射的地方,是明亮的,再往外面,灯光直射不到的地方,光线就陡然暗了一些,一盏灯,让整个包厢,处于了半明半暗的暧昧状态。

    包厢的隔断,也是木方拼成的方格子,两面都糊了棉纸,通往外面的门,有门框没有门,而是挂了一道细帆布的帘子,帘子上,印着浮世绘的图案,这帘子,也没有遮挡住整扇门,上面二三十公分是空的,下面六七十公分,也是空的,它遮挡的,只是里外人的视线。

    这样的包厢,隔音效果是很差的,你听得到隔壁包厢的声音,也听得到外面通道上的声音,只是,进了这里的人,似乎很快适应和认可了这样的环境,大家很自然地,就会降了自己的音量,说话都是压着嗓门说的。

    你能听到隔壁嗡嗡嗡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大家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好像都含着糖。

    张晨很喜欢这样的设计,他很赞赏日本人这种简洁的风格,他们似乎从不奢华,不张扬,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把东西做精致了,精致到了极致。

    张晨觉得,无印良品就是这种设计风格的代表,它们无论是服装家具文具还是日用杂货,设计都很质朴,极为简单,但又处处能让你看出它们的小心思,质朴出了质感,简单不是粗鄙,而是有太多的巧思。

    这大概就因为日本是个岛国,先辈都是渔民有关吧。

    张晨小时候,永城的江边,密密麻麻地停满了竹篷船,这些船,不是那种小的乌篷船,而是大船,是装载货物用的,永城地处富春江、新安江和兰江的三江口,这些船,逆新安江而上,可以到安徽的屯溪,逆兰江而上,可以到金华的兰溪。

    往下,顺富春江而下,可以直抵钱塘江,进入杭城。

    但到了张晨小时候,上面,筑了新安江水电站,把通往安徽的水路给断了,下面,筑了富春江水电站,把通往杭城的水路也断了,水路,特别是通往杭城的水路断了之后,这些船还密密麻麻地停在永城镇外的江边,但生计已经没有了。

    这些船民,被迫上岸,去工厂当工人,去搬运站当搬运工,但他们世代生活在水上,在岸上是没有土地也没有家的,于是他们早出晚归,白天去镇里上班,晚上一家人还是住在船上,船的功能,退化成家了。

    后来一些人开始上岸,沿着江边,擅自用做船篷的竹篾和箬叶,在江边建起了一大片的棚屋,乱搭乱建的人数太多,当地政府也束手无策。

    直到八十年代,政府建起了船民新村,让他们都搬进了楼房里,这些棚屋和船,才开始一起从江岸和江上消失,现在永城的江边,已经看不到一艘船了。

    永城镇里,有专门的航运小学,这些船民的后代,很多是到了十二三岁,家里不再跑船,在永城定居下来之后,才来上的小学,到了初中,他们就并入镇上的中学,张晨读初中的时候,他们班上后面坐着的一排,都是这些又高又大,比他们大四五岁的船民的后代。

    张晨跟着他们去他们家的船上去过,船前面三分之二是空的,用来装货,上面是可以前后移动的竹篷,沿着船帮走到船尾,那里有一个船舱,四五个平方大小,他们一家五六口人的生活起居都在这里,船舱里除了一个矮柜和一张矮桌,什么都没有,简洁得就像无印良品。

    但整个船舱很整洁,所有的角落,每一块舱板,都擦洗得油光发亮。

    到了晚上,把舱板拿开,一家人的铺盖就在舱板下面,拿出来铺在舱板上,白天吃饭、做针线和写作业,女孩子梳头打扮的地方,就变成了全家人的卧室。

    船舱的空间,容不下任何的杂物,这种简洁,和岸上居民家里堆满的坛坛罐罐和杂乱无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张晨有一段时间,甚至很想晚上能住在这样的船舱里,只是同学和他说,他要睡在他们家,晚上就要和他姐姐挤在一起,他姐姐半夜还爱放屁,张晨这才作罢。

    张晨把向南的事情和谭淑珍说了,谭淑珍一听,就勃然大怒,拿眼瞪着她,又不好高声大喊,只能压低嗓门说:“张晨你够了!”

    “什么够了?”张晨问。

    “南南的事情你不要管。”谭淑珍说。

    “为什么不要管,我还偏偏管定了。”张晨说。

    谭淑珍还是拿眼瞪她,张晨笑道:“有理说理,别拿眼瞪我,你那双眼睛我看够了,你再瞪,我也没觉得有多大多好看。”

    谭淑珍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骂道,去你的!

    “我还就是不去。”张晨说,“还是那句话,有理说理,我觉得向南去考北影或者上戏,挺好的,最主要的,是她本人喜欢。”

    “她是个小孩,她懂什么。”谭淑珍说。

    “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什么叫她是小孩,向南站起来,已经比你还高了,还有,现在的小孩什么不懂,别拿你自己这么大时的眼光看他们,向南要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她就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哼,她是有主见,她都有本事来找你替她说情了,她就知道……”谭淑珍说着,就不说了。

    “说下去,她知道什么?”张晨问。

    “她就知道,我拿你的嬉皮笑脸没有办法。”谭淑珍说。

    “那你有办法吗?”

    张晨停了一下,继续说:“也不光是这样,主要还是,向南是和张向北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我看着她,也就和自己女儿一样,我答应,也不是随便答应,而是,会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没你这么蛮横,她喜欢拍电影拍电视,又有这个条件,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谭淑珍,你也不能否认,向南的演技和对角色的悟性,不比你差吧?”

    “有什么用,张晨。”谭淑珍叹了口气,“我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最后还不是来干这个,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我就是不想南南重蹈我的覆辙。”

    “说来说去,还是自私。”张晨说。

    “我自私?”谭淑珍睁大了眼睛,“我做什么,不是为了南南好?张晨,你胡说什么呢?”

    “老谭当年,也觉得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听他的?”张晨问。

    “你……”谭淑珍看着张晨,哑口无言。

    “我什么我,你要是听老谭的,那该多好,现在你肯定还在团里,你就是香香,不不,不是香香,你应该是徐建梅,找一个小官吏,结婚生子,然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在永城,一个小官吏,老谭会觉得门当户对了吧,谭淑珍,看上你的小官吏,大概也不会少。”

    “滚!”谭淑珍骂道。

    张晨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向南好,其实,还不都是从你的角度,你什么时候,站在向南的角度想过了,你这样,和老谭有什么区别,别看我,你再看和老谭也没有区别,你就是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把当年老谭对你的那套,用来对付向南。”

    “你不懂,这哪里会一样。”谭淑珍不服气了。

    “什么我不懂,你说,这哪里又不一样了?”张晨说,“你觉得当演员不好,那干什么好,做房地产好不好?你怎么不干脆让向南,现在就不用上学了,跟着应莺去卖房子,卖房子要什么大学文凭,应莺不是也没有读过大学,她房子不照样卖得好好的。”

    “张晨,你觉不觉得,你扯太远了?”

    谭淑珍把手中的筷子放下,人往后面椅子上一仰,她这么一仰的时候,人就变成了两截,脖颈以上在昏暗的光线里,脖颈以下,在头顶直射的明晃的光线里,张晨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谭淑珍奇怪了,她问,你笑什么?

    “不是,我一直觉得这地方的光线和整个氛围有些暧昧,现在想起来了。”张晨笑道,“你觉不觉得,这地方特别适合t情?”

    谭淑珍目光直直地看着张晨,看了三秒,也笑了起来,还真是,这地方她和毛行长来过,和刘立杆来过,今天和张晨又来,她总是觉得,张晨和刘立杆坐在对面的时候有点怪,张晨一说,她想起来了,还真是只有毛行长那样心怀鬼胎的,坐在这里最合适。

    这个环境,有些隐秘又有些敞开,不就和t情的人很合拍,t情的人,表面都要竭力掩盖,生怕别人知道,但心里又都有一种想让人知道的冲动,特别是男的,和三五好友一起喝酒,只要一开始吹牛,没几句,就忍不住把自己的隐情拿出来炫耀。

    谭淑珍压低声音笑道:“还真是,那张晨,我们来不来?”

    张晨大笑:“我们来什么?我们有情可以偷么?还是说正事吧,谭淑珍,你要是不同意向南去考电影学院,说不定就是埋没了一个人才,这还是轻的。”

    “那重的呢?”谭淑珍问。

    “埋下一个仇人,向南会恨你一辈子。”张晨说。

    谭淑珍一个激灵,像被电触到一样,她知道向南年纪虽小,倔脾气可一点不亚于自己,自己要是一定不让她去参加艺考,她恨自己一辈子可能言重了,但他们母女之间,因此有隔阂是肯定的,而且这隔阂,不会亚于自己和老谭。

    谭淑珍说:“张晨,向南不懂事,你也不懂?你以为那电影学院就那么好考的,说实话,我还担心,不要到时候艺考没考上,正经的高考又被耽误了,接下来这一年的时间,对向南来说,真的是很关键,她要是努努力,上名牌大学还是可能的,那个艺考……”

    “不就是一年的时间吗,你总要给她尝试的机会,我觉得向南可以考上,就是考不上,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接下去大不了让她复习一年,第二年再考其他大学,她试过了,心也死了,复习的时候,效率也会高。

    “不然,她现在已经起心动念,要参加艺考,你不让她去考,你觉得她可以安心学习,安心去上你给她安排的那些辅导课吗?”

    谭淑珍沉默了,过了许久,她哭丧着脸和张晨说:“张晨,我就是想不明白,南南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向南有这样的念头,很正常,她这几年,一直在拍戏,我倒觉得,她自己心里也掂量过了,她有这样的念头,应该说,比那些连片场都没有去过的女孩子,靠谱多了,她知道演员这行当,不光是有鲜花和掌声,还要付出汗水和泪水,她不是在做没来由的幻想。”

    张晨说着,谭淑珍也觉得有些豁然了,她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和张晨说,这么说,我应该同意?

    “我觉得是。”张晨说,“还有,艺考是三月份的事,万一向南没有考上,我觉得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谭淑珍问。

    “让向南去美国,只要下定决心参加艺考,向南的学习压力就没有了,凭她的成绩,艺考的那点文化课分,她随随便便拿,向南的英语本来就不错,在给她上语言和形体课培训的同时,让她去阿婉那里学英语,把雅思考出来,到时又多一个选择,出国或继续复习都可以。”

    “好吧,好吧,我同意了。”谭淑珍说着叹了口气,她说:“这个南南,就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想到去求你。”

    “对啊,这正说明向南成熟的地方。”张晨笑道。

    谭淑珍看着张晨,突然笑了起来,她说:“张晨,我还想到了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张晨问。

    “南南要是什么学校都考不上,我们就赖在你家里了,到时候管你们北北是哈佛还是耶鲁毕业,我们南南就赖上他了。”

    谭淑珍说完大笑,张晨也笑道:“好啊,谁怕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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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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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