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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85 紧急应对

    张晨和谭淑珍到了求实书院,老谭、姚芬、他们公司的法务虞律师,董秘、还有办公室主任和财务部经理都到了。

    大家都不知道,谭淑珍这大晚上的,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开这个紧急会议是什么意思,大家议论纷纷,胡乱猜测着。

    谭淑珍和张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大家都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着他们,召开紧急会议而刘立杆没有来,而是张晨来了,这又是让他们感到困惑的事。

    谭淑珍坐下来,把事情和大家说了,众人都大吃一惊,马上就议论开了,谭淑珍摆了摆手,和大家说,具体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只有刘总出现之后,他才能说清楚讲明白,但我们公司,明天就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我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这个紧急会议。

    谭淑珍和法务说:“虞律师,你先说说这个里面的法律风险。”

    虞律师想了一会说,要知道法律风险,先要看我们公司在这个事情里面涉及的有多深,刘总个人,肯定是需要承担全部的责任,而且,他作为公司法人,哪怕这是他的个人行为,也一样会牵涉到公司。

    虞律师问办公室主任,这次的借贷行为,我们公司的用章记录是怎么登载的?这个属于重大事项,为什么没有向股东会通报?

    主任说:“我没有看到过类似的借条,也没有在上面盖过担保章,如果盖过,我至少会和谭总说。”

    “你确定?”虞律师问。

    “确定。”主任说,“千真万确,公章在我的保险箱里,我知道责任重大,不会让公章离开我的视线的,哪怕是谭总平时要用章,也是我自己看过相关的文件内容后,在用章记录上登载清楚用章事由,由我自己亲手加盖的公章。”

    谭淑珍点了点头,证明主任所说的不假。

    虞律师说:“那有没有可能,刘总从你这里拿了公章后,偷盖的?”

    “没有可能,刘总根本就没有找我要过公章,又怎么可能偷盖?”主任说。

    虞律师问董秘,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董秘摇了摇头,他说我也是刚刚,和你们一起知道的。

    虞律师松了口气,他说:“这么说来,我们已经可以肯定,那借款合同上,不可能是我们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公章,即使有,也是伪造的。”

    “我想起来了。”姚芬说,“浙江锦绣的公章,在刘总那里,刘总在那借条上,盖的会不会是浙江锦绣的公章?”

    姚芬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可能,浙江锦绣的公章,不需要通过其他的人,刘立杆自己就可以带着走。

    而对那些债权人来说,他们大概根本就搞不清楚,这浙江锦绣,和在香港上市的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完全是两家公司,他们大概以为这个锦绣,就是那个锦绣,那个到处都有项目,在卖房子的锦绣公司。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上市公司,可以从这件事里脱身了?”谭淑珍急问。

    “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本身,在这个事件中,可能没有责任,对外担保也没有股东会决议,可以说这是刘总的个人行为,但是刘总,作为公司的法人,单一大股东和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他的行为,对公司肯定还是会有影响。”虞律师说。

    “会有哪些影响?”张晨问。

    “很简单,债权人起诉,并去工商部门冻结刘总的股权,这是马上就可以做的。”虞律师说。

    谭淑珍想起来,问:“可是刘总的股权,已经向富邦金控的委托人,深圳安信信托做了股权质押,用来发行公司债,冻结股权还有意义吗?”

    “即使股权已经质押,也不影响债权人的冻结行为,只是法院最后在处理这部分股权的时候,深圳安信享有优先受偿权。”虞律师说。

    “那这个事情,需要公告吗?”谭淑珍问。

    虞律师点点头:“当然需要,大股东影响公司权益的事件,肯定需要发布风险提示,只不过,如果我们公司还在正常运转,这对市场的冲击,可能不会有那么大而已。”

    “那还是在劫难逃。”谭淑珍叹了口气,同时手在会议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虞律师皱着眉头,他思忖了一下,还是和谭淑珍说:“谭总,还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情?”谭淑珍问。

    “就是你前面说的公司债,根据协议,公司经营中出现重**律风险的时候,富邦金控,是有权中止协议,要求我们提前赎回那合计四十五亿的公司债的,如果我们不能提前赎回,就会造成债务违约。”

    虞律师说着,谭淑珍浑身一震,对啊,这才是最致命的,如果债务违约,他们不仅要面对富邦金控和深圳安信的追债行为,面临一系列的法律诉讼。

    同时,因为这一重大负面消息的影响,他们公司的股票,马上会变成垃圾股,暴跌是肯定的,如果他们公司的股票,连续三十天,平均小于0.50元港币,他们就面临被除牌的危险,这个,才是比那个十六亿还要可怕的事情。

    会议室里,空气都凝固了,谭淑珍脸色煞白,右手神经质地吧嗒吧嗒按着手中的活动笔,手在微微地哆嗦。

    坐在她边上的张晨看了看她,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谭淑珍转过头,看着张晨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撑不过去的。”

    “不要这么说,事情还远远没到那一步。”张晨说,“虞律师说的对,这些风险都是确凿存在的,但我们知道了这些风险,也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谭淑珍问。

    “那就是,让我们知道了最坏的情况,会坏到什么程度,知道了最坏的情况,我们就可以往好的方向努力。”张晨说。

    谭淑珍苦笑道:“还有努力的可能吗?光一个富邦金控,就可以压死我们了,现在大环境这么差,别说四十五亿,就是四亿五,我们也拿不出,我们用什么去赎回,要是不能赎回,后面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即使这样,也要努力,你别忘了前面李勇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大家努力,再加上政府的支持,前面李勇不是也表态了,明天就会有各部门和你联系,你就把你们的困难,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也会帮你们共渡难关的。”张晨说。

    “珍珍,张晨说的没错,只要没到最后的一步,我们就一点点努力。”老谭说,“我们全公司的人都会很团结,会支持你的。”

    老谭说着的时候,他们公司其他的人,都不停地点头,主任和谭淑珍说,谭总,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主心骨,只要你有信心,我们就有信心。

    “谭淑珍,你什么时候服过输,别忘了你是主角。”张晨说,“我们也不要奢望,所有的事情能够一次性解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穷于应付也要应付,一件件事情去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张晨说着又拍拍谭淑珍的肩膀,越俎代庖,替她开始指挥,他和老谭说:

    “谭大哥,现在最关键的是,绍兴的那些人,在锦绣江南没有找到老倪,明天肯定会找到这里来,他们要是在这里没有找到杆子,说不定情绪会失控,会有过激的行为,你明天要调人到这里,对了,还有杭城中心,他们很可能也会去杭城中心闹。

    “谭大哥,这两个地方,你都要派人控制住场面,李勇也会和公安打招呼,你们的人,要控制住场面,但又要避免和他们发生激烈冲突,并在第一时间及时报警。”

    老谭说好,我等会就去建筑公司抽调人,再连夜给他们开会,宣布纪律。

    “这两天是最艰难的时刻,只要控制住场面,不要有激烈的冲突发生,接下来,大家就是坐下来谈,只要对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我们坐下来谈,问题的解决,就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所以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一点。”

    张晨说着转过身,问谭淑珍:“谭淑珍,我这样安排可以吗?”

    谭淑珍点点头,她说谢谢,“张晨,我确实有些六神无主了,我不应该。”

    她抬头和大家说:“就按张总说的,其他的事情先撇到一边,我们把这两天先顶过去。”

    大家说好。

    谭淑珍和姚芬说:“你去通知各分公司的总经理,让他们明天都回到杭城来,我们公司上下,必须统一行动,他们也要在心里,有面对困难的准备。”

    姚芬说好。

    老谭站起来,他去拱宸桥原来杭城辐条厂里的杭城锦绣建筑公司,去安排和组织明天的人员。

    姚芬去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各分公司的总理。

    谭淑珍和虞律师,还有办公室主任、董秘和财务部经理,一项一项,排着接下去需要处理的事情。

    他们一直忙到了凌晨一点多钟,小武带着钱芳和李阳、徐佳青到了。

    谭淑珍让虞律师他们先回去,她和张晨,坐下来和钱芳详细说起了孟平和刘立杆担保的事,谭淑珍说,那一个亿,孟平没有担保,但据见过借条的人说,那十五个亿,老孟是肯定已经担保了。

    “我们估计,他们拿着这个钱,是去炒股之类的投机行为了,那个老倪,钱来的谁都不知道出处,我估计他一直就在做这个事情,这次金融危机,让他们和华尔街那些公司一样,都亏惨了,所以最后,连一毛利息的钱都敢去借。”张晨说。

    “这个老孟,从来也没听说过他会炒股。”钱芳说。

    谭淑珍苦着脸说,杆子不也是这样,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次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

    “这两个赌徒!”李阳骂道,他骂着的时候,就想到了那次,带他们去紫金山的情景。

    钱芳的脸都气白了,她骂道:“老孟这个混蛋,千防万防,还就是防他不住,张晨,珍珍,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谭淑珍把他们这里所要面对的风险,和他们准备应对的方法,都和他们说了,谭淑珍说,我们这里需要面对的事情,老孟的公司也肯定逃不了。

    张晨说对,这些人,明天来过这里之后,接下去肯定还会去南京。

    李阳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外面去打电话,打了很久,过了半个多小时,他走回来,和谭淑珍说,你们就处理你们自己这里的事情,你们处理的时候,不要考虑老孟,老孟的事情,我南京那里会有安排,你们千万不要,把不该你们揽的事,因为考虑老孟,也把它揽下来。

    “一句话,你们这里,就完全从你们的利益考虑就可以,南京那里,该舍的舍,该保的,我会想办法帮老孟保下来的。”李阳说。

    谭淑珍和张晨都说好。

    钱芳和李阳他们站起来要告辞,张晨说,都这么迟了,还是明天再回去吧。

    李阳说不了,明天一早,要安排很多事情,我们现在走,到南京,差不多也天亮了。

    张晨说好,那就不留你们。

    张晨看着李阳,心里有些感慨,这个平时拖拖拉拉的马就到,一到了关键的时候,还真的是雷厉风行。

    张晨因此,感觉到心里稍稍放宽了一些。

    临走的时候,张晨想到,那个麻将脸说不定明天也会来这里,他和小武说,小武,你明天来陪谭淑珍。

    小武说好。

1686 大家一起来开会

    第二天上午,张晨开着车,离开了“锦绣家园”,走在半路上,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转去了求是书院。

    张晨到了求是书院,松了口气,想象中的绍兴人的讨债大军在这里没有出现,也可能是现在时间还早,他们还在从绍兴赶来杭城的路上。

    老谭带着二十几个人,已经到了,老谭让他们在后面的那排办公室里等,一旦前面出现什么情况,他们就马上可以到前面来。

    小武也已经到了,和老谭一起在谭淑珍的办公室里,看到张晨进来,谭淑珍说,张晨,你自己那里都焦头烂额的,你还来这里干嘛?

    “放心不下。”张晨说,“什么事,会有这里的事大。”

    张晨问小武:“杆子昨晚还没有回来?”

    “没有。”小武说,“他要是回来了,我绑也把他绑到这里来。”

    “这两个人,是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够大了吧?”老谭说。

    “还会有什么,肯定是钱都已经亏完了。”谭淑珍说。

    张晨听着,觉得他们说的都对,但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照理说,刘立杆和孟平这两个家伙,都不是遇到事会闪的人,特别是孟平,当年情愿坐牢,也要从海南回到扬州去自首。

    何况,十六个亿的金额虽然大,目前也没有人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但出来面对,给自己争取到暂缓的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争取到了时间,兄弟朋友们大家一起努努力,把这债务偿还掉,还是有可能的。

    张晨心想,难道这两个家伙,还有其他的债务,欠的远远不止这十六亿?或者是还有其他的隐情?

    谭淑珍的电话响了,她接了起来,一听就叫道:“什么时候,哪家公司?”

    她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按了免提,电话里,马上传出了桂花姐的声音,她说:

    “就是那个倪总的公司,来了好多的人,想搬东西,我们的保安不让搬,他们就把东西都砸了。”

    谭淑珍说:“我马上过来……”

    她话音未落,张晨就把电话拿了过来,骂道,去什么去,人家砸完了东西就往这里来了,你还有时间管这个?

    谭淑珍愣住了。

    张晨拿起电话问:“桂花姐,他们砸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他们公司里面的东西。”桂花姐说。

    “老倪他们公司的人呢?”张晨问。

    “没有人了,好像都已经逃光了。”

    “来的这些人呢?”

    “还在里面。”桂花姐说,“我已经报警了,噢,张总张总,他们也都下楼来了……”

    “好,桂花姐,你不要管他们,更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张晨说,“你派个保安,去老倪他们公司门口守着,不要让其他看热闹的人进去,保护好现场就可以了。”

    “好好,我知道了,张总……他们,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桂花姐说。

    “他们有多少个?”张晨问。

    “好像有十几二十几个。”桂花姐说。

    张晨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张晨和谭淑珍他们说:“他们肯定是往这里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老谭站了起来,他说,我去让他们准备一下。

    老谭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警笛响,张晨朝窗外看看,一辆警车从大门口开了进来,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

    张晨赶紧走了出去,谭淑珍跟在后面。

    警察看到了他们,就问,你们谁是谭总?

    谭淑珍赶紧说,我是。

    “你们这里什么情况?”警察问。

    谭淑珍把大概事情和他们说了,张晨补充说,他们在“锦绣江南”那边,已经把一家公司砸了,现在估计正往这边过来。

    警察一听这个情况,一位警察马上打电话请求增援,另外一位说,我到大门口去迎他们。

    过了十几分钟,七八辆车开到了求是书院的大门口,看到门口站着的警察,车上的人都感到意外,又有些犹豫。

    求是书院门口的大学路,道路很窄,七八辆车停在门口,很快就把道路堵塞了,警察朝他们招手,和他们说,进来,进来,都开进来。

    有人摇下车窗问警察:“这里是不是锦绣集团?”

    警察说对,你们是不是绍兴来的?

    车上的人点点头,心里更疑惑了,警察怎么知道他们是绍兴来的?有人想到,会不会是他们前面在那边把老倪的公司砸了,警察在这边等着他们,这要是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人朝开车的轻声叫道,不要进去。

    警察走过来,拍着他们的车窗说,进去啊,你们在外面,把路都堵死了。

    握着方向盘的那位,心一狠,骂了一句,进去就进去,我怕个鸟!

    他把车转了进去。

    第一辆车进去了,后面的车也跟着进去,很快把里面的停车场挤满了。

    车上的人下来,警察问他们,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来找刘立杆!”有人叫道。

    “是不是来处理债务问题?”打电话的那位警察走过来问。

    这边人说是。

    那警察转头问谭淑珍:“谭总,有没有地方请他们坐?”

    谭淑珍说,可以去会议室。

    警察点点头,和来的人说:“你们来找人或者要钱都可以,但不许闹事,更不许打砸抢,明白没有?市政府马上有人过来,你们去会议室等,他们来协调这个事。”

    张晨站在那里,看到那个黄总站在人群的后面,隔老远,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张晨也朝他点了点头。

    有警察在,警察又这么说,大家只能往会议室去,到了会议室坐下,谭淑珍和他们说,我姓谭,是锦绣中国的总经理,刘总现在不在,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找姓刘的要钱!”有人叫道。

    谭淑珍说:“要什么钱?”

    “他欠我们的钱。”

    谭淑珍点点头,她说:“欠你们钱,有凭据吗?”

    “当然有。”有人马上就拿出了借条给谭淑珍看,谭淑珍看了一眼问:

    “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个?”

    大家点头。

    “你们这个借条,借款人并不是刘总,担保人才是。”谭淑珍说。

    “那还不是一样,姓倪的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了,我们就来找姓刘的。”

    谭淑珍点点头,她说:“实话告诉你们,刘总我们也联系不上。”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人不在,公司总在这里。”

    正这个时候,谭淑珍他们公司的法务到了,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也到了。

    张晨看到,连那个秦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坐在了会议室的角落里。

    市府办的副主任姓苗,苗主任到了之后,又走进了一位警察,他是上城分局的副局长,姓刘,他是和苗主任一起来处理这个事情的。

    坐在那里的秦总,看到这个阵势,心里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市政府和公安就开始介入了,可见这锦绣集团的重要性,同时,他隐隐觉得,张晨昨晚说的一个电话,不是在说大话。

    苗主任和大家说,这个事情,我们市政府的态度是,一定要在法律的框架下进行,既要保证你们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又要保证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不受干扰和破坏,我们希望,你们双方能够协商解决这个问题。

    苗主任说,现在,你们双方先讲讲你们的意见和想法,我们听着。

    让他们发表意见,绍兴人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谁来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有人叫道,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要钱。

    苗主任转向了谭淑珍,他说,那谭总你们这里呢?

    谭淑珍说,我请我们公司的法务虞律师,先来向大家解释一下这里面的法律关系。

    虞律师开始和大家解释,什么是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什么又是浙江锦绣房地产有限公司,虽然刘立杆都是这两家公司的法人,但这两家公司,是两个独立的主体,互相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这张借条,只能说是浙江锦绣的担保,并不是锦绣中国的担保。

    而且,锦绣中国,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根据上市公司的有关规定,像对外担保这种重大事项,必须经过股东会决议认可,就是法人个人,也没有权利对外担保。

    那些债权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他们是清楚了,那就是给他们担保的这个锦绣,并不是那个到处在造房子卖房子的锦绣,它们是两码事。

    会议室里,当场就炸开了锅,有人叫道,你这么说,是姓刘的忽悠了我们?还有人叫,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就不想承担责任了?

    虞律师摆了摆手,他说,刘总也没有忽悠你们,这个浙江锦绣,确实是刘总的公司,你们让刘总担保的时候,和他说过,一定要上市公司担保吗?如果这样,我想,刘总肯定会告诉你们,这个章他盖不了,他没有这个权限。

    一群人都哑巴了,大家当初借钱的时候,都是冲着倪志耕的面子去的,担保只是一个形式,听说担保的是锦绣这样的大公司,大家就觉得靠得牢了,哪里会问其他的,鬼知道一个锦绣,还分什么浙江锦绣和锦绣中国。

    他们现在,也是找不到倪志耕,没办法才找到这里来的,要是能找到倪志耕,他们就盯牢他一个人了。

    谭淑珍说,我们也不是不想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要先和大家厘清这其中的法律关系,大家再来商量解决的办法。

    听谭淑珍这么说,吵吵嚷嚷的人群,觉得还有希望,这才安静下来。

    秦总和黄总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真他妈的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船,当时只是觉得,刘立杆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只要他担保,这一个亿,那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没想到,这王八蛋现在也找不到了,而看样子,他们的那张借条,要和这上市公司扯上关系,还很难的。

    “不会的。”黄总想了一下,轻声和秦总说:“刘立杆个人的责任,我们还是可以追诉的。”

    刘副局长和大家说,这个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会是一个漫长的协商沟通过程,你们债权人那方,也肯定会寻求法律协助,对吗?

    最后,在刘副局长的建议下,所有的债权人,先进行债权登记,然后选举出债权人代表,由债权人代表,负责和谭淑珍他们进行沟通,这样也省得你们所有人,每次都要一起跑杭城。

    债权人同意了刘副局长的这个提议。

    经过所有债权人自己协商,最后他们选出了六个代表,绍兴人五个,加黄总一个。

    苗主任说,那接下来,谭总你们这边,抓紧寻找刘总,债权人这边,你们去了解一下前面虞律师向你们介绍的情况,看看是不是真实的,在这个基础上,你们也可以形成你们的建议和要求,三天之后,我们继续在这里开会。

1687 事到了临头

    大部队的绍兴人马都走了,苗主任和刘局长也起身告辞。

    苗主任和谭淑珍说,李市长很关心你们公司,希望你们能实现生产自救,渡过难关,有什么需要,谭总你就给我打电话,接下去我们几个部门,会成立一个帮扶小组,去帮助所有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受到冲击的企业。

    谭淑珍说谢谢,谢谢领导的关心!

    张晨也要回公司去了,他和谭淑珍、虞律师说,我们也要先考虑一个方案,等下次会议的时候,提出来。

    虞律师说,让他们先去了解一下,知道我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在浙江锦绣和刘总个人名下,可以变现和执行的资产并不多,他们自己就会降低预期的。

    毕竟,借款的大华集团,刘总只是两个担保人之一,真要承担责任,我的意思,那也是承担部分的责任,不要大包大揽。

    张晨听出虞律师的意思了,这是有明哲保身的想法,虽然这想法有些不地道,这是要把更多的责任,往老倪和孟平身上推的意思,现实地想想,要保护谭淑珍他们能生存下去,保证这个公司不倒,这也可能是最好也是最现实的办法。

    张晨想起了昨晚李阳的那番话,这个家伙,对这一套好像门清,他知道走下去,肯定就会走到这一步,他昨晚的话,也是在鼓励谭淑珍明哲保身,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更多的责任,哪怕把责任都推给孟平,他在南京,也会有他的办法。

    张晨很好奇,不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但知道一定很敏感,不便多问。

    还是想办法怎么把锦绣中国保下来再说吧,保下来这个,也就保住了刘立杆的根。

    张晨和虞律师说,你先拿一个方案出来。

    虞律师说好。

    张晨和小武说,你这几天,都在这里,陪着谭淑珍。

    谭淑珍连忙说不用不用。

    “什么不用。”张晨骂道,“你知道杆子闯下的祸只有这些,万一冷不丁又冒出什么,打上门来,让你们措手不及呢?”

    老谭说对,还是张晨想得远,小武在这里,我出去也放心了,不然我连工地上都不敢去。

    谭淑珍叹了口气说,好吧,小武,那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不过是在这里东坐坐西坐坐。”小武笑道,“珍姐你不要嫌我碍眼,往外赶我就好了。”

    张晨回到了公司,徐巧芯趴在楼上的栏杆上,好像是在等张晨,看到他就叫道,老大你总算回来了。

    张晨刚进办公室,徐巧芯就跟了进来,她问,老大,那边有没有打起来?

    张晨问,你是希望打起来还是不希望打起来?

    “哈哈,我当然不希望打起来了。”徐巧芯笑道,“不过,那个死鬼,是不是很酷,刷一下放倒一个,啪一下又踢翻一个,我昨天都夸他一个晚上了。”

    张晨大笑,他说,你找我就是这事?是要我也跟着你夸夸小武?

    “不是不是。”徐巧芯说着脸色一转,沉了下来,她说:“我们要被那个死杰瑞他们害死了。”

    “还是联系不上?”张晨问。

    徐巧芯点了点头。

    张晨心里也是一沉,已经二十多天了,不管是杰西卡还是杰瑞,都还一点音信都没有,张晨都想让小芳去明尼阿波利斯美市去找找杰西卡,但想到明尼阿波利斯美市离纽约有一千多公里,小芳他们公司,现在又忙得不可开交,张晨这才没有说。

    他甚至都没有和小芳说,他们已经和塔吉特公司失联二十多天了,他担心他说了,小芳自己就会找去明尼阿波利斯美市,小芳问起的时候,张晨都只敢告诉她,出货的事,徐巧芯一直在和他们沟通。

    “申屠总上午又给我打电话了,她没有说什么,但我都想哭了。”徐巧芯说。

    不仅张晨他们码头上和厂里,有七个柜的货压在那里,申屠红燕那里,也有已经生产好的三个柜的货,滞留在厂里没有发,加上她几个小姐妹的厂里,加起来一共有九个柜的货没有走,塔吉特的鬼都联系不上,这些货什么时候可以出,连徐巧芯心里都没有底。

    “我都不知道还能拖多长时间。”徐巧芯说,“那个死赵志刚还打电话骂我,说厂里没有活做,那些工人都快留不住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

    徐巧芯说着,真的就要哭了,张晨赶紧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徐巧芯,申屠总那里,我等下给她打个电话,和她解释一下,那个死赵志刚,我帮你骂他,这个时候不共克时艰,还落井下石,他活该挨骂。

    “不要不要,老大,你一骂,他就知道是我来你这里告状了。”徐巧芯叹了口气,“唉,他也是着急,要是我,我也会急,忙起来忙死,闲起来闲死,好吧,我还是去把南非的客人拿下,奶奶的,这金融危机,总不会危机到南非那么远去吧。”

    徐巧芯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坐在那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心里空落落的,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刚刚答应柳成年,接受群英服装厂的那天,他一个人坐在群英服装厂篮球场的看台上,那个时候,刘立杆和孟平,也是杳无音信,自己对前路又忐忑不定,心里就是和现在一样,空落落的。

    怎么转了一圈,他们三个人又转回来了?

    张晨拿起手机,拨了刘立杆,不通,再拨孟平,还是不通,张晨把手机扔到了办公桌上,长长地叹一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了窗户前面,看着对面老倪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连窗帘都被人扯下了一半,里面一点亮光也没有,死气沉沉的。

    张晨走回到办公桌上,拿了手机,走去沙发上坐下,他打了电话给钱芳,告诉了她谭淑珍他们公司上午的情况,还和她说了,虞律师的那个建议。

    李阳把电话拿了过去,他和张晨说:

    “对,对,张总,就按这个律师说的这么办,责任撇得越清越好,不要考虑其他的,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他们找到南京来。”

    张晨还是很好奇,李阳是怎么安排的,不过,他没有说,他就没有问,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

    黄总从谭淑珍他们那里出来,他就很忙,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找这样那样的朋友打听,越忙心里就越慌,本来以为,刘立杆这么个大人物,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扫扫,也能扫出几个亿,没想到被这个家伙坚壁清野一般。

    他们的这笔账,要追,只能追个人,公司是追不上了,但没想到,这个家伙,个人竟然一点花头也没有,卡上只有几万块,造了这么多的房子,卖了这么多的房子,他的名下,竟然连一套房子都没有,连他的那辆阿斯顿马丁,都是挂在公司名下的。

    公司的股份倒是可以追,可浙江锦绣,就是一个空架子,而锦绣中国的股份,他跑到了工商局一查才发现,已经被锁定了,质押给一家深圳安信信托有限公司,发现公司债。

    就是查封了它都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他质押的是股份,而不是其他,深圳人完全可以一锅端,连渣都不会剩下,人家还是正规的金融公司,国家的,你到哪里,也干不过他们啊。

    唯一让他们感到有些安慰的是,秦总上午一大早,就带人去查封了老倪的写字楼和在萧山机场的那架飞机,然后才去了求是书院,在绍兴人还在找老倪,没想到这个之前,他们先下手为强,是第一个查封的,这就掌握了主动权,等绍兴人醒悟过来之后,都是轮后了。

    黄总回到公司,把这个情况和秦总说了,秦总一听就骂开了,叫道:“没想到这个刘立杆,是个空心大萝卜。”

    其实,有什么奇怪的,在公司上市之前,浙江锦绣房地产有限公司,只有刘立杆和老刘两个股东,公司就是他,他就是公司,用钱从来都是随用随支,哪里会有什么个人账户,所有的钱,都在公司账上。

    加上他还有一张民生银行的钻石卡,额度一千万,当时整个浙江,只发了五张,给了五个民营企业家,有娃哈哈的宗庆后,青春宝的冯根生,万向集团的鲁冠球,刘立杆也名列其中,民生银行还隆重地搞了一个发卡仪式。

    刘立杆拿着这张卡,每个月刷掉多少,财务就会补进去多少。

    还有,对造房子卖的人来说,房子恰恰是最看不上眼的,因为觉得自己需要,随时都可以有,就根本没有想要的意愿,就像米市河边,谭淑珍边上的那套排屋,刘立杆本来就想两套打通,都做到谭淑珍名下的。

    后来他和谭淑珍的关系,越来越不清不楚,那套房子,谭淑珍也不肯要,就一直都还挂在鲲鹏建设的名下,等于是待售,但永远也不会售。

    等到去年他们公司上市,财务制度开始规范起来,刘立杆每个月,才算是有了工资,但这些工资,和张晨那里拿来的五百万一起,那天都去交了保证金,打了水漂。

    刘立杆因此就变成一个空心大萝卜。

    “我要去找找张总。”

    黄总和秦总说,秦总点点头,提醒他:“小心点,那家伙好像来头不小,别惹一身骚。”

    “怎么可能,我是去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他们只会感谢我。”黄总笑笑。

1688 方案 (谢谢小生年方四十八!)

    张晨很早就醒来了,睡不着,他拿了毛巾,和小昭说:“来,小昭,起来洗脸了,不许赖床。”

    张晨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小昭的骨灰盒,一边和小昭说着话,他告诉了小昭,他们工厂现在的情况,和她说了外贸公司的情况,张晨说,小昭,我感觉现在是我们办厂以来最困难的时候,第一次好像看不到头,第一次,我觉得心里有点怕了。

    幸好你已经不在了,看不到这些,不用有这么多的烦恼,不过小昭,你要是还在,就是再多一倍的困难又怎么样,我们还是可以一起顶过去的,对吗?

    你不在,也没有红梅帮忙,杆子和孟平又都联系不上,我连一个可以完全敞开心,好好沟通的人都没有了,小昭,我真的感觉到有点孤独。

    我还担心杆子和孟平,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唉,真是担心不完的担心,谭淑珍他们上市公司的风险提示已经发出去,他们的股价,已经从十六港币,掉到了九块多,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谭淑珍和谭大哥他们,债的事情没有解决,又要开始担心股价了。

    今天下午,要和债权人开会,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这个事情没有解决,他们整个公司就人心惶惶的,好像对他们的销售也有影响,消息已经传出去,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社会上都在传说,说是锦绣集团快要倒了。

    你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谁还敢买你的房子啊,你说是不是,小昭?

    小昭朝张晨笑着,不说话,张晨把脸贴着小昭的脸,小昭的脸是清凉的,张晨感觉自己好像又嗅到了那久违的,清凉的香气,张晨鼻翼翕动,眼泪却滚落了下来。

    雷曼银行倒闭引发的金融海啸,迅速向全世界蔓延,中国政府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国担当,也为了挽救国内日益恶化的经济形势,推出了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十项措施,这就是俗称的“四万亿计划”。

    十项措施的第一项,就是针对房地产业的,持续被宏观调控“打压”的房地产,突然担当起了挽救经济下滑的“引擎”。

    房地产这个“尿壶”,被从尘封已久的角落,拿出来了。

    十月二十二日,继国务院会议“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设规模、降低住房交易税费、支持居民购房”的表态后,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央行宣布,自十一月一日起,首次购买90平方米及以下普通住房的,契税税率暂统一下调到1%。

    对居民首次购买普通自住房和改善型普通自住房提供贷款,其贷款利率的下限,可扩大为贷款基准利率的0.7倍,最低首付款比例调整为20%。

    同时,央行还下调个人住房公积金贷款利率,各档次利率分别下调0.27个百分点。

    这些举措,标志着自二00三年以来,政府对房地产的调控政策,开始转向,转变为扶持房地产市场的发展。

    接下去的十一月十日,国务院再次明确了“房地产业是过敏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要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房地产业的健康发展,对金融、钢铁、建材、家电家居用品等产业至关重要,对于推动居民消费结构升级、改善民生具有重要作用。”

    如果回顾整个二00八年,国家及地方政府针对楼市出台的政策之多,之复杂,前后反差之大,应该是近十年罕见。

    从“严厉调控”到“适当放松”再到“全力救市”,从加强保障性住房建设到“进一步鼓励商品住房消费”,从“限贷”到“放贷”,从“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到“11年来最大降息”,从针对“二套房”松绑措施央行和银监会的博弈,再到最后国务院的拍板定论……

    在国家队行动之前,各个地方政府面对危急的经济形势,已经提前纷纷出台救市政策,有人甚至开玩笑地说,严峻的经济形势和压力,把各地方政府都逼成了“小岗村”,就是安徽凤阳,那个十八个红手印,率先偷偷地尝试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的。

    地方政府的政策,这一次又走到了中央之前,其实也是预感到起风了,中央的政策要变。

    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十点钟,李勇和谭淑珍说的,《杭城市人民政府出台若干意见,促进杭城房地产市场健康稳定发展》的通知,悄悄地挂上了杭城网和杭城透明售房网,杭城市楼市救市政策正式出台。

    从救市政策的内容来看,涉及购房入户、税费减免、二套房贷、公积金贷款等方方面面,共四大方面二十四条,阔别已久的购房入户,再次映入了公众的眼帘,杭城市政府可以说是,将一个地方政府能用的权力基本上用尽了,子弹一梭子都打了出去。

    购房者和房地产业者跌落的信心,在始自于十月份地方联合中央不断出台的救市政策中,有所回升。

    十一、十二月的杭城楼市,开始慢慢回温,市场表现明显好于已经过去的、名不副实的所谓“金九银十”。

    但这一切,对谭淑珍他们来说,变得陌生而又淡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兴奋,就这悄然回来的一点销售和春意,哪里抵得过刘立杆闯下的祸所带来的冲击?

    张晨直接去了谭淑珍他们公司,谭淑珍、老谭和虞律师都在会议室里等他,张晨问虞律师,下午就要开会了,你有方案了吗?

    虞律师说有了。

    “什么方案?”张晨问。

    虞律师看了看谭淑珍,和张晨说:“我觉得,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啊,张总,我觉得,比较合理,也可能对方比较能接受的方案,就是收购担保权。”

    “什么意思?”张晨继续问。

    “是这样,这两天我想他们肯定也去找过律师,并进行调查过,律师会告诉他们,刘总的那个签名和公章,其实含金量并没有那么足,他们要想把所有债务,都让我们承担,是不可能的,而且旷日持久,官司有的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钱,还是未知数。

    “如果他们咨询的律师够聪明,他也一定会建议他们,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债务分担,先尽快拿到能拿到的,再去争取可以争取的。

    ”也就是从我们这里,尽快地取得一点实际的利益,马上拿到一部分现金,这对他们来说,债权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把其中的一个追债途径,变成钱,挽回一点他们自己的损失。

    “从我们这里拿到一部分钱后,其他的部分,他们可以继续追诉倪总和孟总,这样,我想我们可以提出我们的方案,那就是以借款金额的百分之二十,收购刘总的担保。

    “我们支付这百分之二十的现金之后,他们承诺,他们和刘总之间的所有债权债务,到此为止,一笔购销。”

    虞律师说着,张晨不停地点头,等他说完,张晨说,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你们说呢?

    张晨问谭淑珍和老谭,谭淑珍和老谭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虞律师也看看谭淑珍,叹了口气。

    张晨明白了,他们在他来之前,一定已经沟通过这个方案,从虞律师的表情,还有他特别强调,这只是他的个人意见看来,他们没有取得共识,应该是谭淑珍没有同意这个方案。

    张晨想了一下,他和虞律师说,虞律师,你能不能去隔壁办公室坐坐。

    虞律师明白了,他马上说好,站了起来。

    等到虞律师出去,张晨和谭淑珍说:“谭淑珍,我觉得虞律师的这个方案可行,要解决这事,不出点血肯定是不行的,你站到债权人的角度想想,他们也不会答应,要是能够一次性地把这问题解决了,也是一个办法。”

    谭淑珍看着他说:“张晨,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不知道摊上了这种事,要想解决,就肯定要流血,可问题是,我得要先有血啊,十六点三亿,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三点二六亿,这放在平时,不是大钱,我们可以承受,放在今天,还真是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

    “我们账上,还有九千多万,现在各地的销售,虽然比原来好了一点,但我们是这么大的一家公司,下面有这么多的人张口要吃饭,有那么的手伸过来,都是每天必须要付的钱,本来就已经入不敷出,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哪里还有三个多亿去应付这个?

    “还有,不管是账上的现金也好,每天的收入也好,这都是上市公司的钱,怎么挪动?那么多人盯着,香港联交所也盯着呢,拿这么大一笔钱去支付法人个人行为带来的损失,说得过去吗?这公告要是发出去,我们的股票还不跌成狗,现在已经惨兮兮了。

    “退一万步说,我们就是有这个钱,也不说是去补这个窟窿的,就说是公司间的往来款,到了浙江锦绣,那也是要被人追着问,这笔往来款是怎么回事,最后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张晨听着,谭淑珍说的这些也确实都有道理,都是现实,刘立杆的事情没出之前,张晨就知道他们公司的资金紧张,只是没想到已经紧张到这个程度,加上刘立杆那个家伙,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张晨不知道,也很正常。

    张晨说:“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不解决,我想连杆子都回不来,趁着现在事情刚发生不久,是解决的最好时机,我们就一定要解决它,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当他们从老倪和孟平那里,也不能全额拿回他们的损失时,只怕那个时候,他们连百分之二十也不肯接受了。

    “依我的看法,这事就是要速战速决,这样,谭淑珍,这个钱我来想办法,三个多亿,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你疯了,张晨!”谭淑珍叫道。

    “疯什么疯,那你说,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张晨笑道,“少了这三个多亿,放心吧,我饭还是照吃,车还是照开,桃花源的别墅也还照住,影响不到我。”

    “不行,张晨,这个不行。”老谭说,“我前面和珍珍商量过了,实在不行,大不了让这个公司倒了,我们去搞一个装修公司,重新再来。”

    “张晨,我就知道你会来充这个好佬,我们前面就商量定了,决不能把你拖下水。”谭淑珍说。

    “你们才疯了,你们公司,和我自己的公司有什么区别,杆子,你谭淑珍,大哥,姚芬,你们哪个不是我的家人?我这都可以见死不救,我张晨还是人吗?换一个角度,要是今天出问题的是我公司,你们会见死不救吗?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张晨说着站起来:“我去和虞律师说,让他去想办法说服对方,就是这个方案,现在还都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对方会不会接受都还不知道,对方要是能接受,能把问题快速解决,我们就烧高香了。”

    张晨说着就走了出去。

1689 找上门的黄总

    和虞律师沟通好,张晨开车回去自己的公司,到了动感地带楼上,转过楼梯口,张晨愣了一下,他看到那个黄总,和小武两个人,蹲在花坛上抽烟。

    看到张晨来了,两个人都跳下花坛,站了起来,黄总朝张晨笑道:

    “我拉着武师父,在向他讨教,我们的小弟回去都说,武师父厉害,他一个人,可以打他们一米八几的好几个。”

    张晨笑笑。

    小武和张晨说:“那我去锦绣了?”

    张晨说好。

    “不用去了。”黄总说,“武师父你去是保护谭总吧?不用去了,我都调查清楚了,刘总没有其他的债务,就那天的那些人,都到了,放心吧,他们没人敢去找事的,这事,政府和公安已经介入,工作组都进驻了,大家就只能按着工作组安排的步骤走。

    “谁要敢去找事,那就是找锦绣的事,是不给政府和公安的面子,他那点钱要不到不说,自己还要吃生活,谁敢去?”

    张晨听着,不禁对这个黄总有些刮目相看,这个家伙,仅仅从他和小武简单的两句对话里,就可以明白小武去锦绣,是去保护谭淑珍的,而且,他还能够马上把事情看透了,说明白了。

    张晨点点头,和小武说,那就不用去了。

    黄总跟着张晨进了办公室,张晨请黄总坐,黄总坐下来,开门见山就和张晨说:

    “张总,下午不是要开会吗,我就先过来和你沟通一下,这个事情,我看出来了,现在真正能做主的是张总,不是说谭总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她当局者迷,还有,实力也不允许,现在房地产公司的日子都不好过,在我们这里借钱的,一大半都是房地产公司。

    “不瞒你说,我对谭总他们的公司也了解了一下,心里是有数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个企业,现在资金流会这么紧张,不过也正常,企业的性质决定的,做房地产的,大进大出,昨天钱还要潽出来,今天就见锅底了,我见过太多。”

    张晨不动声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黄总问:

    “张总,下午的会,你们有想法吗?”

    张晨笑笑,反问:“黄总你有想法吗?”

    “哈哈。”黄总大笑,他说:“好,张总你问我,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这个也不是我的主张,也没有和其他的债权人沟通过,只是,这么多年,这种事我见的多了,也处理的多了。

    “很多债权人,一上来就气势汹汹,把欠债的往死里逼,结果最后,把人家公司搞垮了,自己一分钱也要不回来,人家都破罐子了,还不和你破摔,张总,你说我这话,有没有一点道理?”

    张晨说,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所以,处理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大家都转换角色想想,这样想清楚了,才能够把事情做得圆满,也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各方的利益,甚至,事情过了之后,大家还可以是朋友。”

    黄总说着,话锋一转,他说:“张总,这个事情,我也想过了,就目前来说,要解决这个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对债权进行打折收购。”

    “什么意思?”张晨问。

    黄总说:“你们要破的,不就是刘总的担保吗,这笔钱,都让刘总一个人承担说不过去,也不可能,所以我想,你们就拿出一部分的现金,把刘总的担保收购回去,剩下的,他们想找谁就继续去找。”

    张晨听着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家伙,和虞律师还不谋而合。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了,张晨觉得自己也不必隐瞒了,他和黄总说:“说实话,我们下午,也想提出类似的方案。”

    “哈哈,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黄总笑道,他那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很灿烂,很有感染力,看上去也很真诚,有那么一刻,张晨都恍惚了,不相信这个家伙,是放高利贷的,放高利贷的,不都是手臂上纹着青龙的凶神恶煞吗?

    黄总说:“张总,你们准备拿出多少比例,可以说吗?”

    张晨说,百分之二十。

    黄总想了一下,他说,差不多,就一个担保来说,这样的比例,不高也不低,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晨问。

    “那些绍兴人能接受吗?”黄总说。

    “不知道。”张晨坦率地说。

    黄总笑笑,他说:“接受不接受,就看这工作谁来做,这话谁来说,从你们的嘴里说出来,这话肯定是没有说服力的,最终的结果,只是吵闹一阵后各自散去,等着下次再来,再吵闹一阵各自散去。”

    这个,也正是张晨最担心的,张晨问:“黄总你见识多,请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黄总说,建议没有,张总大概忘了,我是什么人吧?

    张晨奇怪了,他问:“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债权人啊,还是债权人代表之一,张总你想想,有些话,你说和我说,谁的话有说服力?就是不欢而散了,我们私底下还照样碰头,照样互相通电话,张总你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可能吧?”

    张晨点点头。

    “好了,张总,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有把握,让他们接受这个百分之二十。”黄总说。

    张晨马上明白了,他问:“那你有什么要求?”

    黄总大笑,他说:“张总也是明白人,知道无利不起早,要是我们没有另外的要求,我就不来了,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给我们的部分,是百分之四十,同时,这百分之四十,必须是我们的私下交易,不能让别人知道。

    “当然,为了让张总放心,知道我们不会再来找刘总的麻烦,我们也会写一份东西,表明我们自动放弃追诉刘总的权利,而且是永久性的。”

    张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么说,就等于是多花两千万,就可以把这个事情彻底解决了,他觉得这个黄总,说的话都在理上,提的要求,也不算太高,还在能接受的范围,最重要的是,他好像也没有在吹牛,他看上去,是有说服其他人的能力和智慧的。

    张晨说好,“只要你能说服他们接受这个条件,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要是说服不了他们,我也不好意思拿这个钱。”黄总说。

    张晨说好,一言为定。

    “对了,张总,下午你们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就说,你们的底限是支付百分之十。”黄总说。

    “为什么?”张晨问。

    “你们说百分之十,大家各退一步,最后就是百分之二十,你们要是一开始就说百分之二十,大家各退一步,最后就必须妥协到百分之三十,才能解决。”

    张晨明白了,他说好。

    黄总站起来告辞,满意地走了,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笔钱,他们实际支出是九千万,从张晨他们这里能拿到四千万的话,还剩下五千万,老倪的写字楼和飞机在他们手里,最关键的是,他和张晨是私下交易,起诉还是按一个亿起诉的。

    最后经过法院的判决和处置,他们能拿到的,肯定会在五千万以上,底限是可以保本了,动用一下关系,他们仍然还能够从这单业务里赚钱。

    黄总走后,张晨打了虞律师的电话,把黄总来过的事情,和他说的话,都告诉了虞律师,虞律师说不错,他要是能做侧应,这个事情解决有望。

    “虞律师,他说他写的那个承诺,有法律效力吗?”张晨问。

    “可以的。”虞律师说,“这个本来就是他们的权利,他们可以同时起诉借款人和担保人,也可以单独起诉借款人或担保人,放弃起诉担保人,是他的权利,这个承诺书是有效的。”

    张晨说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

    下午的会议,虞律师提出了收购担保权的方案,对这个办法,所有的债权人都同意,没有异议,但对收购的比例,大家很有意见。

    果然如黄总预计的,虞律师百分之十的比例一提出,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债权人纷纷表示不能接受,说这个比例太低了,不可能的。

    有人说,就是我们同意,那些没来参加会议的人,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们没有办法说服他们。

    就是,边上人附和,百分之十,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一点七个亿,等于是从这里,只拿到了一千七百万,剩下的都要去找倪志耕和那个南京人,南京那么远,那个人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

    就是,天天跑南京,还不如天天跑杭城。有人说。

    “不行不行,这个比例,我们绝对不能接受!”黄总叫道。

    苗主任坐在那里,他看到大家吵的差不多了,债权人这里,只是不接受这个比例,但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方案。

    苗主任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说:

    “好了,大家都静静,听我来说两句。”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苗主任继续说:

    “看样子收购担保权的这个方案,大家都同意,有意见的只是收购的比例,我说的对吗?”

    所有的债权人都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的会议,还是有成果的,那就是走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大家在处置债权债务的方法上,已经达成一致,至于收购的比例,我想你们今天也不会有一个结果,还要和没有来的那些债权人商量。

    “所以,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你们所有的债权人回去之后,再好好商量一下,商量出一个共同的结果,下个星期四的下午,我们还是在这里开会,你们债权人把你们要求的比例提出来,再看看谭总他们这里有没有办法接受。

    “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大家站起来,纷纷往外面走,黄总悄悄地朝张晨比了一个ok的手势,意思是,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1690 吃着海鲜商量事

    一群人一起出去,走到了停车场,五个绍兴人准备上车,黄总说,钱要讨,饭也要吃,到了杭城,我就是主人,走走,我请你们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绍兴人说,黄总客气了。

    “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客气的,大家都是朋友,下次我去绍兴,你们请我吃饭。”黄总说,“走走,我们就去前面不远的‘哨兵海鲜’,你们的车子跟着我。”

    绍兴人说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大家一起上车,黄总的车在前面,五个绍兴人,是分乘两辆车从绍兴来的,他们的车跟在黄总后面。

    出了求是书院,在门口的大学路右转,不过两三分钟,就到了庆春路,再开三四分钟,到了庆春立交桥桥头,不要上桥,右手就是凯旋门大厦,“哨兵海鲜”就在凯旋门大厦裙楼的二楼,一楼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正是饭点,有保安在指挥和引领汽车进出。

    他们在停车场停好车,走向酒店的大门,门口的迎宾是认识黄总的,笑意盈盈地领着他们上楼,领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包厢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庆春立交桥。

    坐下来后,主客谦让一番,还是黄总点菜,黄总很快就点好了菜和“古越龙山”的加饭酒,绍兴人嘛,当然是要喝加饭酒。

    十一月初的杭城,正是一阵风雨一阵凉,气温由热转冷的时节,温的加饭酒配海鲜,正好。

    六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很快就聊到了当前的经济环境。

    绍兴人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差,我们绍兴的企业都死快了,袁柏仁的浙江纵横,韩秋华的五环氨纶,还有说是亚洲最大的pta生产商华联三鑫,全国最大的印染企业江龙集团,加上倪志耕的大华化纤,我们绍兴扳着手指数得出来的几家大企业,都倒了。

    “都差不多,台州的飞跃缝纫机,名气那么大,不也倒了。”黄总说,“我们浙江的企业,银行贷款也好,民间融资也好,都是连环担保,形成了一个担保圈,这个圈子里,只要有一家企业倒了,其他的都跟着倒。

    “现在银行,都是神经病一样的,一家企业倒了,马上去查,和他有互保关系的有哪些企业,不管你企业好坏,千方百计就提前收贷,几家银行一起行动,哪家企业经得起这么逼的,就是你银行,要是存款的人都来挤兑,你也吃不消。”

    对对对,现在是地方政府都和银行在死磕了,不允许银行提前收贷。绍兴人说。

    “义乌市政府做得更绝,他们成立了专门的基金,好像是五个亿,那些银行,不是专门喜欢骗企业去还贷,允诺人家企业,还了就马上再贷给你,给你贷款调头嘛,结果企业还进去后,又不贷了。

    “企业还贷这个钱,都是东拼西凑凑起来的,说好就用几天,你银行这么一抽贷,钱出不来,企业还不叫苦连天?义乌市政府现在干脆,有需要贷款调头的企业,你们也不需要去凑这个还贷款的钱了,直接向这个基金申请,他们帮你调头,帮你还给银行。”

    黄总说着大笑:“那银行不就傻眼了,这还进来的是政府的钱,他哪里敢不按当初承诺的,把这钱再贷给你?不贷给你,这银行就不要在义乌待了。”

    对的,现在都这样。绍兴人说,现在政府,也是千方百计在保企业,他们帮企业是真的帮,我们绍兴,好像是政府还专门出钱收购银行的不良贷款,让你放心贷给企业。

    企业难,我们更难。有绍兴人说,像我们绍兴,有点钱的,平时哪个不是借给企业在用,到了这个时候,都完蛋了,想想那些企业都那么大,哪里知道也是说倒就会倒的,我真是倒霉,不光倪志耕这里有,前面说的,袁柏仁的纵横集团,我也有八千万。

    “那你这钱,现在怎么样了?”黄总问。

    “怎么样?唉!”绍兴人叹了口气,“债权是在工作组那里登记了,等着人家破产重组,什么时候安排,能安排多少,那是天晓得,反正亏是肯定要亏的。”

    “还亏大了。”边上人说,“我在五环氨纶的也一样。”

    又有人叹气:“想想也真是的,哪里看的出来,防不胜防啊,这个倪志耕,我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每次都是说一不二的,钱说什么时候还你,只会提前,一分钟都不会迟到的,没想到这次,还是跌到了烂污泥里。”

    “哪个想得到。”有人说,“志耕你们看看,人家开汽车,他是飞机都自己有的,一年这里赞助那里捐款,都不知道要捐多少钱,想不到还是说倒就倒了。”

    黄总说:“这种事情,算不到的,这种苦头,我们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这次还算好的,还找得到人,人家还答应还钱,依我说,我们这能拿到手的钱,就快点拿,这房地产公司,也说不定的,也是说倒就倒的,趁他还没有倒,就赶快拿。”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比例,百分之十,也太低了,这个你能接受?”绍兴人问黄总。

    “当然不可能了,我在会上不是就说了,这个比例太低,我们不可能接受的。”黄总说,“这点上面,我们大家一定要齐心,能抬上去一点,那也都是钱,你们说对不对?”

    绍兴人都一起点头说对。

    “依我说,一个借款人,两个担保人,三一三十一,我们就问他要百分之三十,其他的钱,我们去找志耕和那个南京人要。”有人说。

    黄总想了一下,他说:“这个应该有难度,这个钱出去,到了这个时候,现实一点,我们也不要想百分之百能够回来,能回来个五六十、七八十就差不多了,等等,我看一下。”

    黄总说着,拿出自己的苹果手机,翻看了一下,“坏了!”他叫道。

    “怎么了,黄总?”有绍兴人问。

    “我在看这个锦绣集团的股票。”黄总说,“昨天还是九块多,今天只有七块多了,这样跌下去,要跌死人的,他们要是跌死了,我们的钱也拿不到了。”

    黄总这么说着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马上就漾开了一丝的忧虑,黄总也是忧心忡忡,过了一会,他说:

    “你们回去,和那些没来的也说清楚,这个事情不能拖,下个星期四,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而且,有结果了我们马上就要求他现劈,马上把钱付掉,夜长梦多啊。”

    绍兴人都点点头,觉得黄总这话在理。

    “对了,那个南京人,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黄总问。

    绍兴人摇摇头说不知道,就知道他好像也是做房地产的。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黄总摇了摇头,“一点都不了解,你们就敢往外面借钱了?”

    绍兴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不是志耕嘛,我们了解倪志耕啊,钱是借给他的,担保只是一个形式,谁会想那么多,借的时候也是想,以后还钱的肯定也是志耕,这不,倪志耕跑掉找不到了,我们才找这两个担保的。

    “万幸,万幸。”黄总说,“我们这次是三保险,这个姓孟的,也不是一个空心大萝卜,你们想不想知道他的情况?”

    绍兴人连忙点头,到了这个时候,谁不想了解。

    “这个姓孟的,你们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做房地产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房地产商,南京接连两幢最高的楼,都是他的,现在南京的最高楼,五十七层的亚太商务楼,就是他的。”黄总说,“而且,这两幢楼,现在都好好的,生意兴隆。”

    “黄总你这么了解?”有人问。

    “那当然,我赚钱可没有你们那么好赚,我赚的都是辛苦钱,不了解清楚,我哪里敢借。”黄总说。

    绍兴人都笑了起来,有人说,看黄总说的,我们的钱,也是辛苦钱。

    还有人说,我们不了解,你黄总不是帮我们了解了吗?

    听黄总说,另外的一个担保人这么有实力,绍兴人心里,都有些开心。

    黄总这么美言孟平,也确实就是为了让他们开心,其实,他的那笔借款,孟平并没有担保,和孟平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在说孟平好话,是给绍兴人埋下希望,那就是,哪怕锦绣这里少拿一点,没有关系,不是还有老倪,还有那个南京人那里可以追吗?

    锦绣这里,大家就求一个快,就是快点把钱拿到手,先挽回一点损失再说。

    这个话,他今天不会说,但接下去的几天,他在电话里,会把这个想法反复向他们灌输,他不能让他们看出他很急,看出他是站在谭淑珍和张晨他们那一边的。

    “黄总,那你说,我们下个星期四,应该和他们说,我们要多少比例合适?”有人问。

    “对对,这个我们几个人要形成一致的意见,这样回去,也可以和那些没有来的人说。”有人附和。

    “你们真要听我的意见?”黄总问。

    “黄总你说。”

    “依我看,第一,我们也不能狮子开大口,不能开口就要百分之三十,毕竟有市政府的人在场,他们在协调呢,要是让政府的人觉得我们搞不灵清,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漫天要价要挟企业,那他们就会觉得,我们一点解决问题的诚意都没有,那就麻烦了。

    “这市政府的人,要是完全站到了对方那边,那到时候,我们的苦头有得吃,别的不说,他一天天拖我们,我们都会被拖死,今天坐下来,讲两句,就说下个星期再说,到了下个星期,讲两句,又推下个星期,我们怎么办?

    “我告诉你们,我们那个时候,连去法院起诉都起诉不了,这个事情,发生地在杭城,借款人和担保人都在杭城,你们去问问律师就知道了,连在你们绍兴的法院起诉都起诉不了,就是起诉了,人家一个管辖权异议,还有一个原告就被告,就弄回到杭城法院来了。

    “这杭城的法院,你们想是听谁的,听我们还是市政府的?是不是一样拖死我们?”

    绍兴人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所以,这个事情,我们自己要把握好。”黄总说,“我们的底限是百分之二十,提呢,我们到时候提他一个百分之二十五,政府的人不会觉得我们过分,也给对方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还嘛,反正你还到百分之二十,我们再也不让了。”

    “可以,就这么办。”有人叫道,其他的人也跟着点头。

1492 结局还是不错的 (谢谢小生年方四十八!)

    坏消息不胫而走,记者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大陆和内地的报纸,特别是网上,开始流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锦绣中国控股集团董事长刘立杆,牵涉到的那十六点三亿,是高利贷,而且刘立杆现在已经失踪,畏罪潜逃。

    锦绣中国的股价开始狂泻,从七块多,跌到了三块多。

    记者们把谭淑珍堵在公司里,谭淑珍不得不出来面对,召开了记者会。

    在记者会上,她诚实地和大家说,刘董事长现在确实联系不上,但他没有涉及任何的刑事案件,不存在畏罪潜逃的问题,公司现在的经营正常,而且,我们在杭城市政府的支持下,正在积极地处理涉及到刘董事长的相关事情。

    谭淑珍记者会之后,股价暂时地稳住了,但也仅仅只稳定了一天,第二天,网上又开始出现锦绣中国资金链即将断裂的消息。

    紧接着,更不利的重磅消息出来了,说是锦绣中国公司债最大的间接持有人,台湾富邦金控的相关人士证实,他们正在考虑,要求锦绣中国根据协议,提前赎回他们所持有的公司债。

    石破天惊,锦绣中国的股价彻底崩盘,跌到了六毛多港币,盘中甚至一度跌到了0.43港币。

    “锦绣中国早唞啦!”这是香港财经媒体的标题,“早唞”是粤语晚安、早点休息的意思,这是在说,锦绣中国可以再见,洗洗睡了。

    也确实,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这样的股价,已经到了被香港联交所除牌的边缘。

    张晨想起小芳是专业人士,他打电话问小芳怎么办,小芳反问,姐夫你不想看到锦绣中国倒下?

    “当然不想,那是你杆子哥的公司,还有谭淑珍、老谭大哥、姚芬,都是我们的家人,公司要是倒了,他们怎么办?

    “你姐要是在,也肯定不愿意见到,要是没有谭大哥和杆子,还有孟平,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们,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说不定我和你姐,早就已经被黑社会,砍死在海城了。”张晨和小芳说。

    “我知道了,姐夫。”

    小芳思忖了一会,和张晨说:

    “现在有两个办法撑起股价,第一,筹集一笔资金,让淑珍姐和老谭大哥他们宣布,公司的管理层将增持公司的股份,市场都是看实的,不是看虚的,你光嘴上说公司经营正常没用,管理层增持,是向市场发布了明确的信号,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公司有信心。”

    张晨说好,我去和谭淑珍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我会找到资金,说服他们大量地买入锦绣中国的股票,这样就会把股票撑起来了。”

    张晨说好,就这么干。

    挂断电话,张晨马上去了谭淑珍他们公司,把小芳的意见和他们说了,公司董秘,马上起草了公司公告,同时谭淑珍他们也电话和各分公司的经理联系,最后确定管理层增持。

    张晨借给了谭淑珍七千万,加上她自己的钱,谭淑珍增持一亿股,老谭增持四千万股,各分公司总经理和公司中层,分别增持六百万到一千五百万股不等。

    张晨把这事和小芳说了,小芳说,我这里也落实好了,那就从后天,后天周一开始,一起行动。

    给小芳打完电话,黄总到了张晨这里,张晨就把谭淑珍他们准备增持公司股份的决定和他说了,黄总一听,赶紧说,停,停,快点停止。

    张晨纳闷地看着黄总问:“怎么了?”

    “现在这个情况,对下周四的会议是有利的,公司越烂,那些绍兴人就越会同意接受百分之二十的条件,你们现在要是搞出这个事,绍兴人一看,你们都有钱买股票,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一点,这不是麻烦了吗?”

    张晨听了黄总这话,吓了一跳,还真的是这样,幸好黄总这时候来了。

    “我和绍兴人,基本上已经谈好了,下周四,一定要把这事情解决了,你们要做这事,也等到周五再说,不在乎等这几天,跌就让他继续跌好了,越跌对你们越有利,同时,你们进场的时候,成本不是还低吗?”黄总说。

    张晨一听,黄总这话有道理,他赶紧拿起电话,打给了小芳,把事情和小芳说了,小芳说,那好,我们就推迟一周行动。

    张晨说好,他接着打给谭淑珍,让她这里也推迟一周。

    锦绣中国的股票,从周一开始,继续跌,跌到了四毛多,已经变成了垃圾股。

    ……

    到了周三,黄总打电话给绍兴人,问他们那里怎么样了,绍兴人说,基本上都同意了,就是还有两个人,没有说通,他们嫌百分之二十太低。

    “他们是不是有毛病?”黄总骂道,“你让他们去看看锦绣中国的股票,现在已经跌到四毛多港币了,四毛多港币什么意思,就是这公司快完蛋了,明天要是搞不定,到下个星期,我们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了,大家都等着锦绣破产清算。

    “破产清算,建筑公司的工程款、公司员工的工资等等,都有优先权,等他们拿了到我们,渣都不会剩下了。”

    黄总越说越生气,他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搞不灵清的搞,明天我不管你们了,我不管谈不谈得下来,哪怕百分之十,我明天也拿了钱走人了,你们等着去找清算小组好了。”

    绍兴人一听这话,也慌了,他们赶紧和黄总说,黄总黄总,不要生气,我们都还不知道,他们那破公司的股票已经跌成这样了?

    “让那两个混蛋,自己去看。”黄总说。

    好好,黄总,我们马上和他们说,你等我们电话。

    过了十几分钟,绍兴人电话打过来了,和黄总说,同意了,我们这里,大家都同意了,就按黄总说的,百分之二十是底限。

    “让他们所有人明天都来。”黄总说,“要是会上谈好,我会要求他们明天就把所有钱付掉,你们要支持我,明天就是周四,后天就周五,要是一拖,拖到下个星期,那说不定,明天谈好的又作废,他们想付也付不起了。”

    “好好,有钱拿,谁不会去,明天肯定都会到的。还有,我们肯定支持你,到时候我们大家就这样要求,百分之二十可以,但钱必须马上付。”绍兴人说。

    挂断绍兴人的电话,黄总拨通了张晨的电话,和他说:“我这里搞定了,明天,我们会提出百分之二十五,你们咬定不肯,双方僵持,最后我会说,二十可以,但你们必须马上付钱,马上办手续。”

    张晨说好。

    “张总,我们明天就把这事结束了。”黄总和张晨说。

    第二天下午,苗主任主持继续开会,绍兴人来了七八辆车,其他的人都在车上等着,五个代表去了会议室。

    会议开始,苗主任问债权人代表,你们协商一致的比例出来了吗?

    绍兴人说出来了,我们的要求是百分之二十五。

    虞律师马上反对,他说,不可能,百分之二十五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大家都把诚意拿出来。”苗主任说,“谭总,那你们也说说,你们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谭淑珍站了起来,她说:“那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苗主任点了点头。

    谭淑珍和老谭、虞律师,还有张晨一起走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后回来,虞律师和苗主任说,我们能够承受的限度是百分之十五。

    绍兴人那里马上炸开了锅,说这个比例没有办法接受,我们肯定不会同意,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苗主任坐在那里,还是等到他们都吵差不多了,苗主任抬起双手,朝下面压了压,他说:

    “你们都听我说。”

    大家闭嘴,都看着他。

    “这是好事嘛。”苗主任笑道,“你们双方,又近了一步,对不对?”

    苗主任的位置在会议桌头上,会议桌的两边,一边坐着黄总和五个绍兴人,另外一边,坐着谭淑珍张晨他们四个人。

    苗主任看看左边,他说:“你们债权人,现在提出的要求是百分之二十五。”

    他接着看看右边,说:“谭总你们提出的是百分之十五,这中间有百分之十的差距,百分之十的差距怎么办?我看是既好办又难办,难办是你们双方,可以继续各持己见,争吵不休,我们一次次再来开会,把时间都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中。

    “好办怎么办呢,那就是你们双方都拿出解决问题的诚意,依我看,这个事情,你们双方各让一步,就百分之二十,你们说怎么样?”

    苗主任说完,双方就头凑到了一起,交头接耳起来,抬起头来,黄总看着苗主任说:

    “领导,我们刚刚商量过了,百分之二十可以,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苗主任问。

    “那就是必须今天兑付,今天办手续,我们可不想这钱,又变成了鸡毛换糖,讨一次,敲一块。”

    苗主任转头问谭淑珍:“谭总,你们看呢,依我看,对方的要求也很合理,这事,我们不如今天就把它了结了?”

    谭淑珍说好,我们听领导的。

    赵晶晶带着笔记本电脑和u盾,早就在隔壁姚芬那里了,张晨把她叫了过来,绍兴人把在外面车上等着的那些债权人也叫进来,赵晶晶支付完一笔,债权人就在虞律师事先已经准备好的承诺书上签了字。

    绍兴人拿着钱,笑眯眯地和黄总说,好了,这里的事情清爽了,我们回去找倪志耕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绍兴人全部走后,赵晶晶把最后一笔四千万,打给了黄总,黄总拿出了一张纸给张晨,张晨递给了虞律师,虞律师看了之后说,可以。

    “哎呀,这里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张总,我需要去你们湖畔油画馆空空脑子了,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

    黄总握着张晨的手,笑着和他说。

1492 丧家之犬

    一个星期过去了,到了周一的时候,锦绣中国的股票开始回升,小芳那边和谭淑珍他们这里,都开始大量地买进锦绣中国的股票。

    同时,公司关于管理层增持的公告也发出来了,推波助澜,这一天锦绣中国的股票大涨,从开盘时的四毛多港币,直接涨到了收盘时的两块一。

    第二天,锦绣公司又发了公告,说牵涉到刘董事长的经济纠纷,已经完全解决。

    这个消息,之所以没有在昨天一起公告,这是听从了小芳的建议,小芳说,一桌好菜,不能同时上桌,同时上桌,吃的人就不知道吃什么了,必须一道道来,周一一个公告,周二一个公告,这就叫做公司利好不断,对投资者不断地进行刺激,他们的信心就会回来了。

    果然,周二的公告发出之后,锦绣中国的股票又是大涨,涨回到了五块多,短短两天,锦绣中国的股票就翻了十几倍。

    总算是到了安全区域,锦绣中国不需要“早唞啦”,谭淑珍和老谭都松了口气。

    谭淑珍和张晨说:“脱了一层皮,侥幸还能活下来,谢谢你张晨,也谢谢小芳!”

    张晨摆了摆手。

    老谭笑道:“这一下,杆子可以回来了。”

    谭淑珍骂道:“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老谭笑着问:“你怎么收拾?”

    张晨也笑道:“谭淑珍,你这个话,我听着怎么好像,只有老婆对老公,才会这么说?”

    老谭大笑,他说对对,一般人不会说。

    谭淑珍拿眼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最后骂道:“他要是我老公,这一次我一定把他休了。”

    张晨打电话给钱芳,和她说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钱芳说,还没有动静。

    张晨想了想说:“那可能是他们还顾不上,他们现在,大概集中精力在找老倪,找到了老倪,没要齐钱,他们会找去南京的,你们还是小心一点。”

    钱芳说好,我知道了。

    “对了,你们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杆子有消息吗?”钱芳问。

    “没有,我们刚刚还在说,孟平有消息吗?”张晨问。

    钱芳说,也没有。

    挂断电话,张晨拨了刘立杆和孟平,两个人的电话一如既往,还是不通。

    而且继续不通下去。

    ……

    老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车上睡了多少天了,事情爆出来之后,老倪知道,这一关自己扛不过去了,绍兴的那些人,肯定会找去公司,他绍兴其他几个朋友的公司,差不多和他同时,在这一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倒了,倒下来的惨状,老倪有所耳闻。

    讨钱这种事,讨一次就朋友没得做了,讨两次,就连亲戚也不用做了,讨不到钱的债权人,情绪肯定会越来越激愤,出手打人那是肯定的,老倪知道,有人因为受不了这样被天天追讨和殴打,自己跑到公安局去投案,说自己非法集资。

    情愿坐牢,也比天天被人追打的滋味好受,拘留所反倒变成了他们的安全屋了。

    痛未定,去思痛,老倪想到,他们绍兴的这些企业,一个个看起来都活成了巨无霸,其实是先天不良,后天又营养不足的,没有现代企业的管理机制和理念,更没有风险管控意识,不知道企业到了一定的规模,走得稳比走得快更为重要。

    这样的企业,一有风吹草动的时候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一点也不奇怪,老倪现在已经不敢自诩为高人,他也说不出“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样的话,但自己这几年活得太过高调,很多人都很高兴看着他倒霉,这是肯定的。

    只是等老倪明白这点的时候,属于他的舞台已经没有了。

    不仅是属于他的舞台没有了,连那些属于他的女人,也一样都没有了,这些女人,让老倪这些年成为街谈巷议的谈资,也成为了很多男人公开鄙视,私下里羡慕的对象。

    知道老倪出事之后,他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赶紧和他撇清关系,根本不让他上门,她们担心追债的人会跟着追到家里来,自己会跟着倒霉。

    最绝的是梦瑶,那天老倪只是和她跟菲菲说,自己的钱都亏光了,还欠别人十几亿,以后再没有钱给她们的时候,梦瑶就骂开了。

    她和老倪说,你去死吧,你死了至少我和儿子清静了,没有人会找到我们,免得我像现在一样,天天担惊受怕的,有人敲门都不敢去开,就怕开了门,是来找你的人。

    菲菲在边上说,这些人要是来了就不走怎么办,赖在这里一定要等你怎么办,我们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我们会有什么办法?

    梦瑶继续骂道,我现在每天,连保姆接送儿子上下学都不放心,我就担心有人知道这是你儿子,对他不利,你走吧,要么去死,不死也离我们越远越好,别来打扰我们了。

    菲菲在一边哭,她骂的是,没有钱了,你让我们母女怎么办,都被你害死了,我现在年龄不大也不小,什么都不会,想再找个工作都难,想再找个男人,还有一个拖油瓶,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鬼迷心窍,就跟了你。

    老倪从她们那里恓惶地离开,去了其他几个那里,一个个都是一样的,都把他拒之门外,娇娇算是最有良心的,开了门,但门上的挂链没有取下,防止他进去,透过开着的那条缝,她递给了老倪一沓钱,让他去住酒店。

    但老倪哪里敢去住酒店。

    从那天开始,老倪每天就生活在汽车上,在车上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至少,发现有追债的人踪迹的时候,他可以迅速地驾车逃跑。

    老倪把车停在了钱江新城的一条小路上,这里的道路都已经造好,但边上的土地还空着,没有进场施工,还有施工到一半停在那里的,整个钱江新城,有很多这样空荡的、没有人迹的道路,老倪把车停在这里,他觉得是最安全的。

    如果没有必要,他都不敢开着车进市区,都说冤家路窄,说不定在市区,就会被追债的人看到。

    这些要债的,可不是光光他们自己在找他老倪,他们还委托了很多社会上的人,也在找他,老倪有一个朋友,就是在诸暨,被这些社会上的朋友找到,带回去绍兴的。

    老倪没有那么傻,他可不会跑到下面的县里去,他知道人越多的地方,才越好藏身,而且,杭城怎么说,治安也比下面要好很多,社会上的那些人,在杭城没有那么猖獗,那么肆无忌惮。

    老倪的车停在钱江新城偏僻的路上,还不敢总是停在一个地方,怕停久了会被人发现。

    就连那些每天来往的环卫工人,老倪都有点防备他们,他们要是发现一辆车停在这荒僻处,几天都不动,车上还有一个人,他们因此生疑,会不会报警,老倪也没有把握。

    老倪只能今天这里,明天那里,上午这里,下午那里地停,好在整个钱江新城够大,开发又远远还不充分,这样的小路很多。

    每天醒来,老倪就去公共厕所大号小号,刷牙洗脸,饿了就吃饼干和矿泉水,有时候实在难以下咽,或嘴巴里淡出了一个鸟来,老倪就开车去钱江新城边上的三堡或望江门,车停在远远的马路边,走过去,在小饭店里面,挑一个背朝着大门的位子,匆匆地吃一碗面条。

    回到车上,老倪迅速地把车开回钱江新城,找一条小路停下,到了这里,老倪的心才放了下来,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倪觉得,钱江新城的这些僻静的小路,就像是他的家一样。

    隔四五天,身上实在是难受了,老倪会去找一家小旅馆,洗个澡就匆匆离去,决不敢逗留,他知道社会上那些专业追债的,门路很广,他们能通过旅客的住店信息查到他。

    老倪必须在他们哪怕查到了他,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老倪也不敢每次去同一家小旅馆,他怕有人会在那里蹲守,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更不敢去洗浴中心,一怕正巧被公安巡查查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公安那里挂了号,更怕的还是,洗浴中心,恰恰是社会上的那些人最喜欢逗留的地方。

    老倪在一家小旅馆洗完澡出来,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朝两边张望,确定没人在盯自己的稍,老倪这才走向停在二三十米远处的汽车,上了车往钱江新城方向开,路过一个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老倪想了想,转了进去。

    老倪在停车场里停好车,拿起了手机,装上电池,老倪知道社会上的那些人,现在都在用手机定位找人,据说连关机都没有用,要把电池拿下才可以,所以老倪,不到万不得已必须打电话的时候,他手机的电池都是取下的。

    他也不敢在钱江新城打电话,怕被那些人知道他逗留的地方是钱江新城,只能在这样的地下停车场里打,等他们定位到他,找到这里,他也已经走了,还能让那些人,误以为他是住在楼上的这些房子里。

    装好电池,老倪开了机,找到了女儿的号码,电话一通,女儿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嗲嗲,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要债的人,把厂里的仓库都抢了,账号也全部都封了,他们连姆妈那里都找去了,姆妈把自己的钱,全部给了他们,他们还不肯罢休,他们还找去了娘娘(奶奶)那里,娘娘都快九十岁了,这是作的什么孽……”

    “娘娘还好吗?”老倪问。

    “天天被人戳着后背心骂,有人还堵到了门上骂,你说会不会好?”

    “厂里呢,厂里现在怎么样?”

    “你还问厂里,厂里能怎么样,生产早就停了,工人们天天在闹要工资,我到哪里去拿钱发给他们,要不是镇上的工作组进来,连机器都要被要债的抬光了,厂门口贴了十七八张法院的告示,每天围着一群人,看西洋镜一样在看。

    “我都不敢来上班,丢不起这个人呐,工作组还不同意,要我一定要配合他们做善后处理,哼,善后处理,过两天来处理我的后事好了,我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

    老倪把电话挂了,把电池抠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只能再多待一会。

    老倪这次借的十五个多亿,债主是十几个人,但其实,这些钱也不全是他们的,他们又是从自己的亲戚家人那里凑起来的,只是集中到了他们这里,再借给老倪,这一扩散出去,就不知道是多少人多少家庭了。

    这次的十几个人里,有三个是老倪他们村里的人,这些人扩散出去,老倪不知道欠了村里多少人的钱,那些堵到他家里骂他老娘的,一定就是这些人。

    女儿说的没错,真是作孽!

1493 一波又起

    张晨坐在办公室里,谭淑珍走了进来,她进来后,也没有和张晨打招呼,一声不吭,径直走去了沙发那里坐下,然后怔怔地看着张晨。

    “怎么了,谭淑珍,你们公司的股票,今天不是还在涨吗,板着一张脸干嘛,装深沉?”张晨问。

    “马上就会跌了,暴跌!”谭淑珍说。

    张晨吓了一跳,赶紧问:“为什么?”

    谭淑珍没有回答为什么,而是说:“张晨,你有没有办法把刘立杆给找出来?”

    “他爱躲就躲,懒得找,反正他现在也没事了,我倒是担心孟平。”张晨说。

    “没事了,哼,说得轻巧,你把他找出来,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谭淑珍说。

    张晨扑哧一声笑起来,他说:“什么深仇大恨?谭淑珍,这事你可干不了,你下不了这个手。”

    谭淑珍看着张晨点点头,可以的,她说,我现在真的就想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惨了,包括小芳,我们都会被他害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张晨问。

    “明天,富邦金控的蔡小姐和深圳安信信托的乔总要来。”谭淑珍说,张晨听了这话,也是浑身一震。

    “他妈的来者不善啊!”张晨脱口而出。

    “人家就是善者不来。”谭淑珍说,“就像戏里唱的,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了,我想举双手投降都没有用。”

    谁都知道,这蔡小姐和乔总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来商谈,要求锦绣中国赎回公司债的事情,不然蔡小姐就不会亲自来,这个重磅消息只要传出去,锦绣中国刚刚涨起来的股票,肯定会跌回原形,任谁也救不了。

    而这个时候,不仅谭淑珍他们公司,中层以上的所有管理人员的全部家底,都已经扔进股市,用来增持股票,就是张晨,也已经动用了大部分的现金,其中3.46亿用来购买刘立杆的担保权,另外还借了七千万给谭淑珍,用来增持股票。

    还有小芳,她帮助找的资金,一旦锦绣中国的股票跌成狗,最后被港交所除牌,他们也将赔个精光。

    谭淑珍说的没错,这一下,还真的是把所有的人都拖进去了。

    张晨想到了一件事,他说:“我想起来了,谭淑珍,他们这个时候来,要求你们赎回公司债的前提已经不存在了,杆子的事情,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什么不存在,根据协议,光杆子没有向他们通报,擅自对外担保,给他们带来了不必要的风险,就这一条,他们就可以要求赎回,我已经和虞律师研究过了,这是典型的背信行为。”谭淑珍说。

    张晨叹了口气,刘立杆的事情已经解决,谭淑珍他们公司发了公告,蔡小姐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看到了而还要来,这就更坐实了,他们是来要求锦绣中国赎回公司债的。

    “这个事情,我都还不敢和其他人说,接到乔总的电话就跑到你这里来了。一旦说了,我想公司里面就会炸开锅。

    “像应莺,不仅是拿了自己的钱,还把他父母全部的积蓄都拿出来,才增持了一千六百万股,桂花姐是拿出了家里的拆迁补偿款,老谭是要把天琳姐赚的钱也都赔进去了。这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们……”

    谭淑珍喋喋不休地说着,张晨反倒冷静了下来。

    张晨问谭淑珍:“你有没有见过蔡小姐?”

    谭淑珍摇了摇头。

    “我见过。”张晨说,“蔡小姐这次亲自来,谭淑珍,我和你说,未必会是坏事,倒是怕她自己连露面都不露,直接就让老乔他们来下最后通牒,那才可怕,按道理,要求赎回公司债,她也确实不用出面。”

    “什么意思?张晨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谭淑珍急问,“怎么蔡小姐亲自来了,还不是坏事?”

    “我和蔡小姐见过,我知道她不是难说话的人,她这次亲自来了,说不定反倒是一个机会,你们双方可以当面沟通,彻底解决你们公司债的事情,不然这事,始终悬在头上,今天传出一点消息,股价掉一掉,明天再传出一点消息,股价又掉了掉。

    “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没错,蔡小姐这次来,就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机会。”张晨说。

    “张晨,你这个不是在安慰我吧?”谭淑珍将信将疑地问。

    “还安慰你,我又不是慰安男。”

    张晨笑着站了起来,他说,我们走。

    “去哪里?”谭淑珍问。

    “刘大哥那里,蔡小姐是刘大哥的朋友,最早把蔡小姐带到杭城,介绍她和杆子认识的就是刘大哥。”张晨说,“我们去让刘大哥教教你,应该怎么和蔡小姐打交道。”

    谭淑珍也站了起来,张晨说,我坐你车,我先打电话看看刘大哥在哪里。

    张晨打通了汉高祖刘邦的电话,问他在哪里,说他和谭淑珍找他有事情,汉高祖刘邦说,那我过来,我就在隔壁保龄球馆。

    张晨说好。

    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谭淑珍奇怪了,问,怎么不走了?

    “刘大哥就在隔壁,他过来了。”张晨说。

    过了七八分钟,汉高祖刘邦到了,张晨把蔡小姐明天要来杭城的事情和汉高祖刘邦说了,汉高祖刘邦吃了一惊,他说,她没打我电话啊。

    随即,汉高祖刘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张晨见到,知道有什么隐情,连忙问:“刘大哥,你看蔡小姐这是……”

    汉高祖刘邦看看谭淑珍,谭淑珍说,大哥你有什么话,说就是,我现在什么不好的消息都经得住。

    汉高祖刘邦摇了摇头,他说:“照理说,蔡小姐要到杭城来,肯定会先打我电话的,她没有打,她这是想公事公办了,她也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不错,她这是不想因此被我影响,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肯定是要求你们赎回公司债。”

    汉高祖刘邦的一番话,说得张晨和谭淑珍心里凉了一大截。

    “不过没有关系。”汉高祖刘邦说,“她不想见我,我还偏要去见她,珍珍,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机场接她。”

    谭淑珍说好,谢谢刘大哥。

    “你放心,珍珍,我就是拉下我这张老脸,也要让蔡小姐在这个时候,不要火上浇油,再做出什么对你们公司不利的事。”汉高祖刘邦说,说完又叹了口气:“不过,钱是人家的,决定权还是在人家手里。”

    谭淑珍说我知道,我还是要谢谢刘大哥。

    汉高祖刘邦摆了摆手。

    谭淑珍向汉高祖刘邦请教,明天见到蔡小姐,自己应该注意些什么,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可以讲。

    汉高祖刘邦问:“杆子还是联系不上?”

    张晨和谭淑珍一起摇头。

    “有点麻烦。”汉高祖刘邦说,“蔡小姐这个人,男的和她打交道比较好打,女的,特别还是像珍珍这么好看的,她多多少少会有点那个,就是女人见到女人,你们知道的那个……”

    汉高祖刘邦见谭淑珍紧张了起来,赶紧说:“不过也不一定,像阿婉就和她关系很好,珍珍,和蔡小姐打交道,你就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就可以,不要让她感觉到你有点装,还有,蔡小姐这个人,有点,有点……那句话怎么说,有点自视甚高,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这也难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嘛,又是台大和美国的斯坦福这样一路过来的,所以,不要让她感觉到你在装聪明,装得比她还聪明,想盖过她,但是,也不要装傻,那会让她觉得你很虚伪,如果有这个印象了,接下去你说的什么话,她都会掂量掂量。”

    张晨笑道:“这还真是一个高难度的角色,谭淑珍你能把握好吗?”

    “对对,还真是。”汉高祖刘邦说,“我不是说了,女人和她打交道,有点难,她在台北,就没有几个女性的朋友,我见她周围都是男的,不过,他们那一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下。”

    汉高祖刘邦想到了,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林淑婉,问她,蔡小姐明天要来杭城,你知道吗?

    “不知道哦。”林淑婉说。

    “看样子是要来杀人的。”汉高祖刘邦说,“不能让她这么干,阿婉,你和她关系不错,你们都是女人,你和珍珍说说,应该怎么样和蔡小姐打交道。”

    “珍珍在不在你身边,刘大哥?”林淑婉问。

    汉高祖刘邦说在,我们都在张晨这里。

    “你让珍珍接电话。”林淑婉说,“对了,刘大哥,你明天会去接蔡小姐吗?”

    “会,她不想见我,我偏要见她。”

    “明天让我哥也去,蔡小姐对他有好感,她都不止一次,和我说起我哥了,我哥送给她的那幅画,她挂在自己101的办公室里,别人问起,她都是说,这是我大陆的好朋友画的。”林淑婉说,汉高祖刘邦说好。

    汉高祖刘邦把电话给了谭淑珍,林淑婉在电话里,和谭淑珍约好了她们两个晚上在哪里吃饭,她说这个很重要,蔡小姐这个人,最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观察人,看上去好像很随意地和你吃东西说话,其实背后还有一双眼睛的,她在看你的一举一动。

    “还有,珍珍,你没事的啦,蔡小姐不好打交道,但她比较喜欢我们这种类型的人。”林淑婉说。

    谭淑珍笑道:“我们这种类型,什么类型?”

    “就是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很高的学历,但是自己很努力,很会打拼,自立自强,不依靠男人的女人,珍珍你不是这样的吗?我觉得你就是哎。”林淑婉说。

1494 人都到了

    谭淑珍和张晨他们开了两辆车,去机场接蔡小姐他们一行,他们是上午九点的飞机,从深圳飞杭城。

    张晨他们在出口等,十一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出口的显示屏显示,飞机已经准时抵达。

    过了十几分钟,蔡小姐和乔总他们一行四人,在人流中出现,林淑婉说的没错,蔡小姐看到张晨也来接机,第一个就走向了他,同时伸出了手:

    “张先生,你好,好久不见!”

    张晨握住了她的手说:“蔡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蔡小姐接着和汉高祖刘邦说:“刘大哥,你怎么也会在?”

    “怎么,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汉高祖刘邦问。

    “哪里有,只是我们这次来,处理完公务就回台北了,没有时间在杭城逗留,我知道刘大哥很忙,就不打扰你了。”蔡小姐说。

    紧跟在蔡小姐后面,是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他微笑着站在那里听他们寒暄,等他们说完了,小伙子和汉高祖刘邦说:

    “刘叔叔好!”

    汉高祖刘邦笑道:“小虎,你好啊,你妈现在出来,都带着你了?”

    “他呀,只知道死读书,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有这个机会,我就带他出来看看。”蔡小姐埋怨着,但声音是欢喜的,她说:“可惜刘大哥不在台北,不然我都想让他跟着大哥跟两年,肯定能学会不少的东西。”

    “到大陆来也可以啊,只怕你舍不得吧?”汉高祖刘邦笑道。

    蔡小姐笑笑,这才转向谭淑珍,伸出了手:“你是谭小姐吧,我听乔总说起过你,他夸你很能干。”

    谭淑珍赶紧握着蔡小姐的手说:“欢迎你,蔡小姐!乔总他过奖了。”

    蔡小姐他们一行四人,除了蔡小姐和乔总,还有她的儿子小虎,和一位姓谢的谢律师。

    两位老总都来了,还带着律师,这个阵势不用说,就是在告诉谭淑珍,他们这次是为什么而来。

    大家上车,蔡小姐母子和汉高祖刘邦,上了谭淑珍的车,乔总和谢律师,上了张晨的车,张晨不知道这谢律师是什么来头,到底是乔总带来的,还是蔡小姐带来的,所以他也不好问乔总,他们这次来杭城的目的。

    乔总的口风也很紧,丝毫没有透露,两个人只能扯着深圳的天气和杭城的天气,中间乔总,只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刘总还联系不上吗?

    张晨说对。

    乔总接着马上就说,深圳还是夏天,这杭城,已经快进入冬天了。

    张晨说对,这个时候,是杭城天气变化最明显的时候,只要下一场雨,就需要添加一件衣服了。

    他们到了土香园大酒店,林淑婉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们,看到林淑婉,谭淑珍不禁松了口气。

    蔡小姐看到林淑婉很热情,两个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蔡小姐说:“看样子大陆的水土还是养人,阿婉你越来越年轻。”

    “还要说我,不知道的人看到你们,还以为你是小虎的姐姐。”林淑婉说,小虎站在边上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小虎?”林淑婉问。

    “他呀,他早就已经嫌我老了,现在妈咪都不叫了,而是叫老妈了。”蔡小姐说。

    “哎呀,这有什么,在大陆,连国小的小朋友,都叫自己的妈咪叫老妈。”林淑婉说。

    “我还就是在伦敦读书的时候,跟大陆的同学学的,他们打电话的时候,都叫自己的妈妈叫老妈,我觉得很好玩的。”小虎笑道。

    蔡小姐拍了小虎一下,嗔道:“好玩你就用到妈咪这里?”

    大家上楼进了包厢,坐下来后,蔡小姐问谭淑珍:“谭小姐,你以前一直是从事房地产吗?”

    谭淑珍摇了摇头说不是。

    “她呀,以前是大明星,演员。”林淑婉在边上说。

    “是不是,怪不得我说看着这么漂亮。”蔡小姐说。

    谭淑珍连忙辩解:“我可不是什么大明星,以前就是一个小剧团的演员。”

    张晨说:“谭总和我,还有刘立杆,我们以前是一个剧团的,也都是好朋友,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剧团到了哪里,谭总还就是明星,每天有很多的小孩子跟在她后面。”

    “怎么不是明星,她唱歌,得过浙江省的冠军,一个浙江,可是有两个台湾的人口哦。”林淑婉说,看样子她是竭力要在蔡小姐面前,替谭淑珍美言。

    “现在又利用休息时间,在浙江大学读emba,马上就要拿到硕士学位了。”林淑婉又补了一句。

    “原来这样,怪不得刘先生需要请你帮忙。”听林淑婉这么说,蔡小姐禁不住多看了谭淑珍一眼。

    上菜了,汉高祖刘邦招呼大家吃菜,蔡小姐和小虎尝了,都说这里的菜很好吃,小虎问汉高祖刘邦这是什么菜?

    “江湖菜。”汉高祖刘邦说。

    “江湖菜?”小虎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鲜。

    “对,江湖菜,就是下面几个农村摆酒席的菜。”汉高祖刘邦说,“这里面还有一个讲究,就是这是浙江的农家菜,又经过湖南的特级厨师改造过的,这浙江和湖南,合起来不就是江湖?所以叫江湖菜。”

    不仅小虎,连张晨和谭淑珍,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很新鲜,又很妥帖,张晨说好,大哥你这个说法好,我们以后,就把这菜叫江湖菜了。

    吃完了饭,大家上车往市区开,谭淑珍在车上问蔡小姐,是不是需要先去酒店休息。

    “我想先去艮山河看看,可以吗?”蔡小姐说,“我听刘大哥说,现在那里有水上巴士,还建造了很多的桥,去河边玩的人很多。”

    谭淑珍说对,那里现在已经改名叫米市河,米市河公园,是杭城本地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到了节假日,西湖边外地的游客太多了,本地人就把西湖让出来,他们自己去米市河和龙井这些地方。

    谭淑珍说着把车靠边停下,打开了双跳,然后拿起手机和蔡小姐说,我安排一下游船。

    谭淑珍打电话过去米市河管理处,让他们去张晨他们的会所,把他们的画舫借过来用用。

    蔡小姐坐在后排,很注意地看着谭淑珍,就她靠边停车、打开双跳,然后才打电话的这个举动,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觉得这是一个知道风险控制的人,对他们做金融的人来说,风险管控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对一个企业来说,风险管控,不仅是要管控你产品和业务的风险,还有员工,包括管理者自身的风险,人要是有了风险,就必然会带来企业的风险,职级越高的,带来的风险就越大。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当蔡小姐知道刘立杆会有擅自给人家担保这样莽撞的行为时,吓了一跳,觉得自己一定要到杭城来一趟的原因,如果这个公司的风险有外溢的可能,他们当然毫不犹豫,就会采取快速的行动,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

    谭淑珍把车直接开到了艮山电厂的码头,张晨他们已经到了,蔡小姐下了车,看着不远处的两幢玻璃房子,问谭淑珍,这是什么房子,真漂亮。

    谭淑珍和她说,这是张晨的美术馆和他的会所。

    “是张先生的?那我回来一定要去看看。”蔡小姐叫道。

    谭淑珍说好。

    站在艮山电厂的码头,朝两边的米市河张望,蔡小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问汉高祖刘邦:

    “刘大哥,这里真的就是艮山河吗,就是我们上次来过的?”

    汉高祖刘邦说对,我们上次,也是在这个码头上下船的。

    “变了,变了,完全变了,这里这里,这岸上和河两边,都已经变了。”

    蔡小姐的手划了半圈,把艮山电厂和前面的米市河,包括对面都概括了进去,蔡小姐说:“刘先生答应我的,他做到了。”

    又和汉高祖刘邦说:“刘大哥,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辛苦,谢谢你!”

    大家上了张晨他们会所的画舫,画舫的中间是一长条的茶几,两边是两排沙发,头上那里,空出来的地方,还有一张麻将桌,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水和瓜果零食,大家都坐了下来,只有蔡小姐一个人,转身跪在了沙发上,趴在窗口,贪婪地朝窗外看着。

    她看着窗外清澈的河水,看着两岸的花园和游人,看着河上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桥,船在河上荡漾,她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只有一次,她转过身来和小虎说:

    “小虎你也看,这里就是杭城的艮山河,现在完全变了样,你不知道它原来有多少脏,水都是臭臭的,妈咪做到了,刘先生和刘大哥,帮妈咪做到了。”

    画舫在米市河上,走了一个来回,快靠岸的时候,蔡小姐和谭淑珍说:

    “谭小姐,我们可不可以再走一次。”

    谭淑珍说好,她吩咐船工再走一趟,这一次,蔡小姐换到了对面的沙发,还是保持前面的姿势,继续朝外面看着。

    船再次回到码头,靠了岸,大家上岸,蔡小姐站在码头上继续朝河里看着,她和汉高祖刘邦说:

    “刘先生还真是能干,他真的把这件事做成了,我好想当面谢谢他!”

    她又转身和张晨说:“张先生,这里现在,和你的画一样美!”

1495 走了一整天

    一行人走到了“湖畔油画馆”,进入大门,最先看到的就是小树的那幅《姐姐》,蔡小姐愣了一下,她上次来的时候,是见过小昭的,他们在一起吃过饭。

    蔡小姐问:“张先生,这画上的不是……”

    林淑婉赶紧贴到了她耳旁,和她嘀咕了几句,蔡小姐脸色遽变,连声说:“对不起,张先生,我不知道……”

    张晨打断了她:“没有关系,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接受了这个现实。”

    蔡小姐点点头。

    她以为这幅画是张晨画的,凑近看看画边上的标签,作者的名字却不是张晨,汉高祖刘邦和她说,这是小昭的弟弟画的。

    蔡小姐盯着画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她说:“他画的时候,一定很难过,他很想他的姐姐。”

    张晨说是,完成了这幅画后,他整个人都已经快崩溃了。

    “我能够理解。”蔡小姐说,“不过,我很想有这么一个弟弟。”

    “我也想。”林淑婉说。

    他们在油画馆里,参观了一个多小时,张晨亲自给他们讲解着一幅幅画,蔡小姐笑道,很多画,我开始一点也不懂,没看进去,张先生一说,我就懂了,小虎,你在听吗?

    小虎笑道:“我一直很专心在听张大哥的讲解,我也学到了不少。”

    蔡小姐满意地点点头。

    参观完“湖畔油画馆”,他们又去隔壁的会所休息了会,然后送蔡小姐和乔总他们去西湖边的凯悦酒店。

    晚上大家一起在凯悦酒店吃饭,吃饭的时候,蔡小姐和谭淑珍说,明天我想看看你们在杭城的几个项目,还想去你们公司看看。

    谭淑珍说好。

    张晨说我陪你们去,这些项目的设计工作,我多多少少都了解,可能更清楚一些。

    “不麻烦吗,张先生?”蔡小姐问。

    张晨说不麻烦,刘总谭总他们公司的事,就像我自己公司的事。

    蔡小姐点点头,她和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说,刘大哥、阿婉,你们就不要麻烦了。

    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知道,大概是有什么话,他们在边上,蔡小姐不方便说,两个人都说好。

    汉高祖刘邦侧过身,悄声和张晨说,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张晨说好。

    这一个下午和晚上,他们一句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有聊,只是吃饭的中间张晨去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乔总在门口洗手台那里等他,乔总问,刘总没有办法联系上?

    张晨摇了摇头。

    乔总叹了口气,他说,蔡小姐对刘总的能力,还是很看好的,她觉得刘总,是可以和什么人都搞好关系的人,这样的人很难得,做事会顺风顺水,刘总要是在,说几句好听的话,可能这个坎就过去了,就没有多大的事了。

    张晨从下午,蔡小姐的嘴里,不断地冒出刘先生就知道,蔡小姐对杆子还是很欣赏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远远地看到谢律师走过来,乔总戛然而止,在张晨肩膀上拍拍,转身走了出去,张晨打开水龙头,继续洗手,等谢律师进来,他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后,这才抽了纸巾,擦干手走了出去。

    这一个晚上,张晨再没有和乔总继续交流的机会。

    吃完晚餐,张晨和谭淑珍、汉高祖刘邦,还有林淑婉四个人离开凯悦酒店,回到了张晨的办公室,他们都猜不透蔡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也猜不透乔总和张晨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似乎证实了他们这次来,会对锦绣集团不利,但又没有说透,情况到底会糟糕到什么程度。

    有一点他们是明确的,那就是这蔡小姐,好像并不着急,不像是她在机场和汉高祖刘邦说的,办完了公事就要回台北,她没有时间在杭城逗留。

    她好像并不急于谈工作,更不急于回台湾,甚至,似乎一点也不急于离开杭城。

    “我感觉到蔡小姐是在犹豫。”林淑婉说,“她表面上不说,但内心戏已经演了一幕又一幕。”

    林淑婉这么一说,大家也有这样的感觉,汉高祖刘邦说,不管她了,反正边走边看,她明天要是谈起让你们赎回公司债的事情,珍珍,你不要答应她,想办法拖着,给我和阿婉拖出时间,我们再去找她。

    谭淑珍说好,谢谢刘大哥,谢谢淑婉。

    “珍珍,你明天强势一点,让蔡小姐看到你能够掌控整个公司。”林淑婉说。

    张晨笑道:“她不用强势,锦绣集团,本来就是谭淑珍在管,杆子是闲云野鹤,他最大的贡献是天马行空的想象。”

    “还有就是像这次一样的捣蛋。”汉高祖刘邦也笑道。

    “那就把你的这点展示出来。”林淑婉和谭淑珍说。

    ……

    第二天,他们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又一个项目,连中饭都是在去蒋村和“天空之城”的路上,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的。

    一整个上午,蔡小姐问谭淑珍的,也都是项目上的事,张晨渐渐听出来了,她这是有意在考谭淑珍,看她对所有项目的熟悉程度,张晨甚至觉得,在蔡小姐的心里,她会不会怀疑,谭淑珍只是刘立杆带在身边的一个花瓶,就像她上次来的时候,见到的雯雯和倩倩一样。

    漂亮的女人,太容易让人有这样的联想了,虽然对方也是女人,也免不了会有这样的联想。

    几个项目下来,蔡小姐的问题渐渐少了,谭淑珍对每个项目都了如指掌,说起来都是如数家珍,这不是靠死记硬背能背下来的。

    更能够说明问题的是,他们到每个项目和售楼部时,项目负责人,售楼部经理,包括建筑公司的方面负责人对谭淑珍的态度,让人马上就看出来,她确实是可以负总责,能够说了算的人。

    这一整天下来,蔡小姐还是没有提起公司债的事情,也没说他们此行的目的,这让张晨心里暗暗有些着急,包括乔总也是,和昨天在洗手间门口等他不同,今天张晨有意接近他的时候,他明显就避了开去,这让张晨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他想昨天晚上,他们走后,蔡小姐和乔总他们,肯定商量过相关的事情,难道蔡小姐已经有了决定,这才让乔总今天也改变了态度?

    但如果蔡小姐已经有了决定,他们今天,又何必还这么马不停蹄地参观项目,还问这么多的问题,直接开始公司债的谈判不就好了?

    这一切都让张晨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下午五点钟,他们参观完“天空之城”,准备回杭城市区的时候,蔡小姐突然和张晨说:

    “张先生,你能不能把你的车,给乔先生开?”

    张晨说好,他把车钥匙交给了乔总,他知道他们这是,要在回去的路上,在车上商量事情。

    张晨上了谭淑珍的车,他坐到驾驶座上,让谭淑珍移到副驾座,他和谭淑珍说,你养精蓄锐,待会还要继续斗智斗勇。

    他们先走,乔总开着车跟在他们的车后。

    “张晨,你觉得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被她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谭淑珍问张晨。

    张晨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都猜不透女人的心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知道。”

    “去,女人的心思,还就是男人才能猜透。”谭淑珍说。

    “那也是像杆子那样的男人,像我这种木头就不行了。”张晨说。

    谭淑珍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还木头?你不知道你对女人的心思一抓一个准?连同意南南去参加艺考那么高难度的事情,你都有办法说动我。”

    “那也只是对你谭淑珍,对其他的女人可不灵,谁让我对你太了解,我就是你的如来神掌,你怎么翻跟斗,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张晨笑道。

    “我是猴啊?滚!”谭淑珍骂道。

    等他们到了求是书院,已经六点钟了,张晨看看手表,和蔡小姐说,我们去吃晚饭吧。

    蔡小姐摆了一下手,她问谭淑珍:“谭小姐,你能不能让你们公司的人,去给我们买点面包什么的,我们去会议室里继续?”

    谭淑珍说好,她问:“肯德基可以吗?”

    “可以,可以。”蔡小姐说。

    张晨领着蔡小姐他们去会议室,谭淑珍走去了姚芬的办公室,姚芬还在等他们,谭淑珍和姚芬说,你去买四个肯德基的全家桶。

    姚芬说好。

    “对了,再到王敏生他们店里,买十杯奶茶回来,要是敏生在店里,你就问问他,蔡小姐喜欢吃什么蛋糕,你给带点回来,敏生应该知道。”谭淑珍继续交待,姚芬点点头。

    谭淑珍走去了会议室,蔡小姐和她说,谭小姐,麻烦你,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各分公司的情况。

    谭淑珍说好,她接着就开始介绍起每个分公司的在售项目,在建项目和土地储备的情况。

    等到谭淑珍介绍完最后一个厦门分公司时,姚芬带着两个人,提着肯德基、奶茶和蛋糕进来了,谭淑珍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在会议桌上,蔡小姐看了看奶茶和蛋糕,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手叫了起来:

    “这是敏生的奶茶和蛋糕,对吗?”

    谭淑珍说对。

    “谢谢你,谭小姐,你太贴心了。”蔡小姐说。

    他们围坐在会议桌周围把肚子填饱,谭淑珍让姚芬他们把会议桌清理干净。

    等到姚芬他们出去,蔡小姐说:“好了,我们继续,现在可以说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了,谢律师,你先说。”

    乖乖,终于要亮剑了,张晨暗想。

    只是,这让谢律师来说,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什么事扯到了律师,还有可能好吗?张晨又想。

1496 追加

    “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鉴于贵公司发生了董事长擅自对外担保,造成巨大的经营风险,而要求贵公司根据我们双方原来的协议,提前赎回公司债。”谢律师说。

    张晨忍不住说:“可这个风险,现在已经化解,这事情已经解决了。”

    “并没有。”谢律师说,“风险不但没有化解,而是在继续扩大,并有可能,变得没有办法控制。”

    “怎么可能?”张晨说。

    “怎么不可能?”谢律师反问,“你们谁能联系上刘先生?张先生你?还是谭小姐?”

    张晨和谭淑珍互相看看,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谢律师继续说:“据我们所知,这次事件之所以能够解决,并不是刘立杆先生自己出面化解的,而是在他未知的情况下,由张先生你出面,帮助解决的,对吗?”

    谭淑珍无奈,尊重事实,她只能点点头。

    “刘先生现在已经失联,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有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对外签署的唯一的一份担保书?或者接下去,他有没有可能还会有类似的行为,也就是说,贵公司潜在的或有负债,可能是无限大,我说现在风险并没有消失,反而是在扩大,有错吗?”

    谢律师看着张晨问,张晨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虽然他知道刘立杆没有其他的债务,也不可能再签署其他的担保,但这个,自己能用什么来证明?

    自己有这样的感觉,是建立在对刘立杆的了解和信任的基础上的,但作为对方,他们是不可能把风险控制,建立在假设刘立杆是好人的前提下,而只能建立在假设所有人都是坏人,但制度和规范,文字性的文件,让坏人也不能做坏事的基础上。

    张晨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对方比他更明白,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张晨心里还是不服气,他说:

    “按你这样的逻辑,任何企业,都可能会有潜在的风险。”

    “没错,确实是这样,任何企业都会有,这才出现了抵押担保,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对价关系。”谢律师说,“我们购买的贵公司的公司债,贵公司是用刘先生拥有的股权作为质押的,但这部分股权,在不久前的几天,严重贬值,对价的天平已经严重倾斜。”

    “可现在,股价不是涨回来了吗?”张晨说。

    “对,我们也知道,但它仍然还有继续下跌的风险,只要刘先生没有出现,我前面说的风险就存在,只要再有一件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们敢保证股价不暴跌吗?投资者对贵公司,还会有信心吗?我们不能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风险当中。”谢律师说。

    “那你们要怎样才会觉得,你们的风险是可控的?”谭淑珍问。

    “很简单,要么你们赎回公司债,要么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追加担保,让这笔债务变得风险可控。”谢律师说。

    谭淑珍心里一惊,原来,这才是对方此行的目的,但既然已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丢车保帅也必须保,谭淑珍脑子迅速地想着,最后她狠了狠心,和谢律师说:

    “可以,我们把下午去看过的,蒋村的那块土地,作为追加担保。”

    “谭小姐认为可以,我们认为不可以。”谢律师摇摇头说,“第一,那块地的价值,我们已经了解过,它本身被高估了,并不值你们拍卖来的那个价,第二,它本身是构成你们公司价值的一部分,如果这块地被质押,你们公司的价值就跟着减值了。”

    “这个公告发出去,大概马上会造成你们公司股价的下跌。”乔总说。

    谭淑珍心里气得痒痒,冷静地想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但问题是,要是连这也不行,自己还能拿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作为追加担保,说是还有一条路,其实自己根本就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了。

    “我们希望,贵公司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到底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局。”谢律师说。

    如何解决,那就是没有办法解决,要我们拿钱我们没有,给你们地你们又不要,还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谭淑珍这样想着,但她不能这么说,她想起了昨晚汉高祖刘邦说的话,他们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事谈崩了,还是拖着再说,谭淑珍和张晨因此沉默了。

    张晨他们沉默着,谢律师也不再说话,蔡小姐自从谢律师开口之后,她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晨和谭淑珍,大家都不说话,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乔总咳嗽了一下,他打破了这个沉默,他和谭淑珍说:

    “其实谭总,办法也不是没有,你不必眼睛就盯着你们自己,可以向外,另外想想办法,比如追加第三方担保。”

    “追加第三方担保?给四十五亿做担保?”谭淑珍笑了起来,她说:“老实说,我可不认识这么有实力的第三方,也找不到这样的担保物。”

    “还真是灯下黑,是没有还是没有看到?谭总,你怎么会没有?张总不就是。”老乔看着张晨,笑了起来:“我们昨天下午去看过的那个‘湖畔油画馆’,我估计,它就有这个价值。”

    张晨和谭淑珍心里又是一惊,原来,这些家伙在这里等着他们呢,前面绕了那么一大圈。

    张晨看着对面的四个人说,好,我同意。

    “不行!”谭淑珍叫道。

    “为什么不行?”张晨问。

    “那油画馆,可是你这几年的心血。”谭淑珍说,“不能就这样没有了。”

    “那锦绣集团,不是你和杆子的心血,就可以这样没有了?”张晨问,“再说,只是担保而已,怎么会没有了,谭淑珍,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说得好,张先生。”蔡小姐点点头,“谭小姐,张先生说的对,你对自己要有信心,没有信心,你们为什么要管理层增持?美术馆只是一个担保物,只要你们到时候,按时偿付了公司债,担保就解除了。”

    “这么说,张先生同意为谭小姐他们追加担保了?”谢律师问。

    “我同意。”张晨点点头,他看着蔡小姐说:“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张先生。”蔡小姐抬了下手。

    “第一,那幅《姐姐》,不能在担保范围内。”张晨说。

    “这个我理解。”蔡小姐点点头,“我同意。”

    “第二,谢律师前面说到了对价,我就来说说对价,我美术馆的藏品,虽然没有经过精确的计算,但是,根据现在拍卖市场的拍卖行情,我们的藏品,最保守的估计,价值也在人民币三百亿元以上,所以,我要求,你们再给锦绣集团,追加三十亿的投资,不管用什么形式。”

    蔡小姐点点头,她说好,如果经过估价师的评估,你们的藏品,确实达到了张先生所说的价值,我同意追加三十亿,具体怎么操作,还是委托乔先生。

    乔总点点头:“好。”

    “张先生,你的第三点要求呢?”蔡小姐问。

    “第三点,那就是你们接手后,美术馆的展览不要中断,展馆不要关门,美术馆每天有很多人,是从全国各地专程过来的……”

    张晨话还没有说完,蔡小姐就抬了一下手,打断了他,蔡小姐说:

    “张先生你放心,美术馆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们也不会移动任何一件藏品,我们会做的是,请专业的鉴定师和评估师评估鉴定之后,出来一份藏品目录,把藏品目录,作为担保手续的附件,张先生签字确认就可以,所有藏品,还是留在美术馆。

    “美术馆也不会有改变,还是张先生你的原班人马在管。”

    谢律师一听吃了一惊,赶紧说:“这样,我们的风险就太大了,万一在这当中,有藏品……”

    “不会的,张先生也知道,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要承担的就是刑事责任,我相信张先生不会冒这个险。”蔡小姐笑了起来,她说:“用大陆的话说,他本来都不必来趟这趟浑水,锦绣集团生也好,死也好,和他有什么关系,小虎,你说呢?”

    小虎笑道:“我很钦佩张大哥,我也觉得,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我想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我同意这样做。”

    “其实,也不得不这样做。”蔡小姐说,“说实话,我们要接手美术馆,我找不到可靠的专业人才,要想移动这些藏品,风险又会很大,我反过来要担心这些藏品的安全,万一有损坏或丢失,我到时还要赔偿张先生,不如就按原状最好。”

    “还是董事长想得远,我没想到这点。”谢律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蔡小姐看着张晨和谭淑珍,笑眯眯地说:

    “张先生有三个要求,我也有一个要求,谭小姐,我要求你们马上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改选董事长,由你来担任董事长,不然,一个失联的董事长,对公司始终都是威胁,这也是为你们好。”

    “我也同意。”张晨说。

    “不要。”谭淑珍说。

    “什么不要,你要是不要,那三十亿怎么进来?”蔡小姐问,“让乔先生去和一个找不到的董事长签署相关文件?”

1497 老倪的天空

    大家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走到外面走廊的时候,发现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也正从老谭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原来他们接到老谭的电话,告诉他们,说是蔡小姐和谭淑珍、张晨在会议室开会,他们就知道今天晚上,这是要摊牌了,赶紧赶了过来,会议室的会议还在继续,他们就在老谭的办公室里等。

    汉高祖刘邦见张晨和谭淑珍出来,急急地问:“有结果了吗?”

    张晨笑道:“有了。”

    汉高祖刘邦长长地吁了口气。

    蔡小姐走在张晨他们的后面,她看到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又听到了汉高祖刘邦和张晨的对话,蔡小姐问:

    “刘大哥、阿婉,你们怎么来了?我知道了,是不是今天没有好的结果,我还要被你们要挟哦?”

    汉高祖刘邦说:“要挟不会,但朋友可能没得做了。”

    林淑婉说:“不会的啦,我就知道,只要有我哥在,事情肯定会解决的。”

    蔡小姐笑道:“幸好解决了,不然我是不是把你们两个都得罪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汉高祖刘邦说,好了,你们也辛苦了,听说你们一天都没有吃好,走走,我们去宵夜,顺带也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你知道怎么解决的?”蔡小姐问。

    “不知道。”汉高祖刘邦说,“怎么解决不重要,结果是已经解决就够了。”

    一听说去宵夜,小虎马上问:“刘叔叔,那个‘江湖菜’,现在还开不开门?”

    张晨说开,那里也做宵夜。

    大家走去停车场,林淑婉一定要拉蔡小姐去坐她的法拉利,她和蔡小姐说,我要带你兜兜杭城的风。

    小虎和乔总、谢律师,上了汉高祖刘邦的车。

    张晨和谭淑珍,上了老谭的车。

    “事情怎么解决的?”车行在路上,老谭问。

    谭淑珍把会议的经过和结果,告诉了老谭,老谭叹了口气,他说,亏得张晨又拉了我们一把,不仅把瘟神打发了,还多了三十亿,这下,把我们的资金紧张问题也解决了,张晨,我和珍珍,真的要代表我们锦绣集团的几千名员工谢谢你。

    张晨说,大哥你不要这么说,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分太清楚了,反倒会生分。

    谭淑珍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张晨问,你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更换董事长不合适,我来当董事长更不合适,这让我有点鸠占鹊巢意思。”谭淑珍说。

    “你想多了,你接替的只是董事长的职位,杆子的股份又没有减少,有什么不合适的?蔡小姐说的没错,杆子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会出现,我们谁也说不准,没有董事长,你们公司的所有重大决策都要停摆,那三十个亿,也没有办法进来。”张晨说。

    “张晨说的对。”老谭说,“公司不能群龙无首,杆子就算不是董事长了,他还是最大的股东,还是我们公司的人,珍珍你来担任董事长,让公司尽快恢复正常,也是在帮杆子,帮他的资产不要缩水。”

    “最主要的是,这事闹得动静太大了,杆子和孟平,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一来是这个时候,谁出现谁倒霉,所有的债主,都会苍蝇一样盯着他一个,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二来他们,大概也想不好这事该怎么解决,心都乱了。

    “谭淑珍你现在接了锦绣集团的董事长,可以让这事尽快平息下来,让杆子被人尽快忘掉,这对他说不定还有好处,还能让他早点回来。”

    张晨说着,老谭和谭淑珍想想,觉得他这话有道理。

    他们在土香园大酒店吃完宵夜,又一起送蔡小姐他们回凯悦酒店,在门口下车,蔡小姐走过来和谭淑珍说:

    “谭小姐,我能不能请你和张先生到我房间一趟,我有事情和你们说。”

    谭淑珍说好,她去叫了张晨,跟着蔡小姐他们上楼,老谭和汉高祖刘邦他们,在楼下的大堂等他们。

    两个人跟着蔡小姐进了房间,蔡小姐把房门关上,请谭淑珍和张晨在客厅的沙发坐。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纸条,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她和两个人说:

    “请你们来,是有一件很个人的事,想请你们帮忙,这件事,我希望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再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包括刘大哥和阿婉,好吗?”

    两个人点点头,张晨说,既然是蔡小姐个人的事,我们肯定不会和其他人说,你放心。

    “谢谢你们!”蔡小姐颔首说,“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蔡小姐说着,把手里的纸递给他们,张晨和谭淑珍看看,上面写着的是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地址。

    “她原来住在这里,这个地方,我昨天去了,早就已经被拆掉,新的小区都起来了,但是我只知道这个地址,对了,这个人,平时大家都叫她阿莲,她的姓名,反倒很少有人知道。”蔡小姐说。

    谭淑珍说好,我在公安有很多的朋友,我会自己亲自去找,蔡小姐你放心。

    蔡小姐再次合掌,和他们说:“谢谢你们!我就知道,你们是可以依靠的。”

    ……

    老倪睁开了眼睛,今天的天气很好,老倪看到车窗外,是一片瓦蓝的天,一碧如洗,几只飞鸟,溜冰一样地在蓝色的天空中,用翅膀滑出了优美的弧线,只有一架飞机,在走着直线,拖曳着一条白色的尾巴。

    看着这架飞机,老倪想到了自己还停在萧山机场的“首相一号”,想到“首相一号”的时候,他耳边好像就响起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这是他带上飞机的无数的女人发出来的,每一个上了飞机的女人,她们的声音好像都特别的清脆,很快把机舱灌满。

    老倪曾经特别喜欢听这样的声音,所以每一个他盯上的女人,他都会把她们带上飞机,去香港、去三亚、去昆明、去北京,去她们想去的每一个城市。

    老倪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天空中的那架飞机飞远了,不见了踪影,留下了还是那几只鸟,在继续滑行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车里的老倪想起了飞机上的老倪,这一切好像都很遥远,都很陌生,那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好像并不是自己,车上的老倪,甚至有些怀疑,刚刚的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的想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过一架首相一号的飞机?

    自己要是有飞机,为什么又会被困在这汽车里?

    老倪自己也糊涂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前面,是不是真的看到过天空中有一架飞机飞过,怎么就不可能是自己眼花呢?

    那些鸟好像不知道疲倦,自顾自地在空中飞翔,它们才不会理会老倪在想什么,也不会理会,在它们的上空,是不是有飞机飞过。

    老倪把座位放直了,人坐起来,朝外面看看,他却陡然紧张起来,他看到两个环卫工人,刚刚从他的车旁过去,她们走过去之后交头接耳,一边还不停地回头朝他这边看。

    她们从前面的一条小路转了进去,老倪看到那条小路深进去,树木掩映中有一座房子,那里好像是钱江新城管委会的大楼,她们是不是去叫人了?

    老倪赶紧启动了车子,调头到了富春路,左转一直往前开,过了已经建好,还没有投入使用的杭城市新政府大楼,快开到钱江三桥了,他才往左转进了一条小路。

    这里,离他前面停着的地方,应该有一千多米了,老倪把车靠边停下,发动机熄火,放倒座位,准备继续打个盹。

    老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就在车里待着的时候,人还特别容易困,感觉特别累,比他在女人身边爬上爬下,让那些女孩子们,惊讶他已经是一个快六十的老汉时,还要感觉累。

    老倪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从给女儿打过那个电话,女儿告诉他,自己的老娘也被人天天逼债,还有人经常堵到门上去骂之后,老倪经常就会想起这件事,挥之不去地想,他老娘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呐,老倪不知道她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老倪很想知道他老娘现在怎么样了,老倪心想,不管了,管你们会不会发现,我要打电话。

    老倪要给他女儿打电话,问问她,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老倪从中间的车斗里,拿出了手机和电池,把电池装好,找到女儿的号码时,他却犹豫了,他想到了女儿的哭诉,那一声声,都好像针扎一样地扎疼了他。

    老倪叹了口气,把电池又抠出来,他把电池和手机一起扔回了车斗里。

    一队小朋友排着队,从他的车旁经过,有老师领着他们,这是哪所小学的一二年级的学生,来钱江新城秋游的,老师大概也不熟悉路,胡乱带着,把他们带到了这条路上来。

    老倪看着长长的队伍在前面拐弯消失,不一会又出现了,原来这是一条断头路,两个女老师,互相拍打着,嘻嘻哈哈的,她们大概是在笑自己,怎么把同学们带到这里来了。

    那些小孩子却无所谓,照样兴高采烈的,好像只要是离开教室,到了外面,去干什么,他们的脸上都会很生动。

    老倪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样子,他想不起来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只是心里有些羡慕,自己要是能回到他们这么大时,那该多好?

    自己一定会把这一辈子,重新好好地过。

    一定不要像现在这样,开着一百多万的豪车,却像条狗一样地在外面流浪,这豪车,只是他的一个狗窝。

    连狗窝都不如。老倪嘟囔着,狗窝还不需要搬来搬去。

1498 末路狂奔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老倪把车停在了村外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摸黑往村里面走,通往村里的路是水泥路,这条路,当初还是老倪捐资建造的,是周围十几个村里的第一条水泥路。

    路刚造好的时候,到了晚上,一路的路灯亮起来,村里人都喜欢在这条水泥路上散步,感觉自己就像到了城里一样,孩子们喜欢在路灯下玩耍,也有调皮的小孩,会站在路灯下面,拿一块石头往上抛,比赛着,看谁能把路灯砸掉。

    有时候路灯没有砸掉,落下来的石头砸到了人的头,被砸到的“哇”地一声大哭,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

    到了夏天,更是家家户户都把桌子搬到水泥路上吃晚饭,吃完晚饭,把碗筷收了,接下去就是打牌和搓麻将。

    这一条路,当时很让他们村里的人自豪了一阵,和外村的人说起来,都不说自己的村名,而是说,晚上最亮的那个村。

    这一条水泥路通到了村里每户人家的院门口,路灯也就亮到了每户人家的院门口,不是最亮的村还是什么?

    可如今,这一条路的路灯都已经坏了,村民不管,村干部也懒得管,大家情愿晚上打着手电出门,也不愿意凑点钱,把路灯修好。

    老倪其实每年还是给村里不少钱,他记得其中每年都有修路灯的钱,但这钱到了村里,根本就没有修路灯,用去了哪里,老倪也不知道。

    老倪当面不知道骂了村干部多少回,你骂,他们就嘿嘿笑,和老倪说,志耕,你不知道,现在村里的开支有多大,每年应付那各种各样的检查团都应付不过来。

    今天晚上,老倪摸黑往村里走的时候,心里却感激这些村干部,幸好他们没有把路灯修好,不然他就连这马路也不敢走,要一块块田和一条条水沟地摸回到家里去。

    虽然老倪闭着眼睛,也能够从一条条小路走回家,但现在田里的晚稻已经收完了,种着的都是小麦和油菜苗,一片光秃秃的,人走在田里,别人很远就可以看到,比走在马路上还要醒目。

    十一月的晚上,已经有些凉了,老倪从后座拿了一件羽绒衣披在身上,这件羽绒衣,晚上就是他的被子。

    老倪双手裹紧了羽绒衣,警觉地往里面走,农村里的人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早,老倪朝村里看看,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老倪这才感觉放心了些。

    走到了村口是一个牌坊,牌坊是新建的水泥牌坊,上面是“文明村”三个字,过了牌坊不远,就是老倪的父母家。

    他父母家是一幢两层楼的楼房,门口是很大的一个院子,平时只有他父母两个人在家里,到了春节,老倪才会带着全家住回来,不过,这两年老倪春节很忙,也很少回家了,都是他的老婆代替他,带着全家回来。

    住在村那头老倪的妹妹,每天白天会过来看看,顺便带些菜回家。

    老倪的父母都是闲不住的人,房子刚造好的时候,老倪把整个院子都浇了水泥地,还建造了很大的一个养鱼池,里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棵遒劲的五针松。

    还在院子里砌了花坛什么的,结果都被他爸爸平掉了,说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爸爸把水泥地面也敲掉了,整个院子,都辟成了菜地,种上了菜。

    老倪看两个老人,每天在地里东弄弄西弄弄,身体反倒越来越好,也就作了罢。

    一院子菜地的产出,两个老人和妹妹一家都吃不完,邻居也会经常过来割点回去。

    老倪走到了父母家的院门口,心里有些奇怪,怎么院门是洞开的,那两扇不锈钢门都不见了。

    老倪来不及细想,穿过两旁的菜地往里面走,一直走到了房子前面,老倪更觉奇怪了,怎么连堂前的大门也没有关,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老倪走近一步才发现,不是门没有关,而是这里的大门也没有了。

    老倪心里一阵的慌乱,他想莫非这房子已经没有人住,他老娘为了躲避那些堵上门来骂的人,避去了他妹妹家,或者绍兴城里的弟弟家了?

    老倪跨过门槛,伸手摸到大门右边墙上的开关,“吧嗒吧嗒”按了几下,电灯也没有亮。

    老倪正在疑惑,怎么连灯也会坏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哪个?”

    正是他老娘的声音。

    老倪赶紧说:“我。”

    “志耕,是不是志耕?”老娘压低了声音问。

    老倪说,是我。

    房间里一阵窸窣,一团光亮了起来,是蜡烛的光,老倪赶紧朝堂前右边的房间走去,一到门口,他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昏黄的光线下,他看到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靠近角落的地方,用几块砖头支着一块板,那就是一张床了,老倪的爸爸妈妈正从床上起来。

    老倪不由的惊呼一声,他爸爸赶紧说,轻点轻点。

    老倪走近前去,他老娘压低声音厉声骂道:“你回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在找你?要是被他们看到,你就有苦头要吃了。”

    他爸爸说:“那个建刚,开纺机厂的,也是欠了钱还不出来,被人吊在树上吊了两天。”

    老倪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他早已经泪流满面,哭诉道:

    “嗲嗲、姆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老娘叹了口气,她“噗”地一声把蜡烛吹灭了,她说,轻点,轻点,别被人家听到,志耕,你快起来,地上凉。

    老倪挪到了床边,起身坐在了木板上,心里还担心木板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只敢半个屁股坐在上面。

    老倪问家里怎么会这样,他爸妈告诉他,家里所有能搬的东西,都被那些要债的搬走了,来的迟的,看看实在没有东西好拿了,就把门和墙上的电表都拿走了。

    老倪一听就火了,他说,哪些人干的,你们告诉我,这些人也太过份了,平时,他们哪个我没有照顾到,哪个家里有事,不都是来找我帮忙,他们怎么能这么干?

    老倪的爸爸叹了口气,他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到底,也是你欠了他们钱,还告诉你,告诉你你能够去找他们?不被他们找到你就好了。

    老倪听着,心里黯然,这才醒悟,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倪了,你要是还有本事去找人家,你就不用一天到晚东躲西藏了。

    老倪问他爸妈,他妹妹怎么也不管他们。

    他老娘说,怎么管,她家里不是有钱在你厂里吗,现在也拿不回来,他们两口子天天在吵架,你妹妹没有被赶出家门都算好的了。

    老倪说不行,你们起来,跟我到杭城去。

    他爸爸说,你也不要瞒我们了,你的情况,来要债的一五一十都和我们说了,你杭城哪里还有住的地方,你可能待的地方,他们都不知道找过多少遍了。

    老倪愣在了那里,是啊,他们要是跟着他,还能去哪里,和他一样,一天到晚也住在车上,把钱江新城的那些小路当作是家吗?

    老娘说,志耕,你不要管我们,看到你没事,我们也放心了,我们这把年纪,就不出门了,只怕是出了这个村,要是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最后一把老骨头,连埋的地方都没有。

    老倪拉着他老娘的手,老娘的这些话,句句都扎在他的心里,他在黑暗中不停地流着眼泪,直觉得天地虽大,已经没有容他老倪的地方了,阔气的时候,他可以坐着自己的飞机在天上飞,落魄的时候,哪怕是地上有个洞,他都想钻进去躲一躲。

    村里的狗吠了起来,三个人竖起耳朵听听,好像隐隐约约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老娘马上慌张起来,和老倪说,快走快走,志耕,一定是有人看到你了,你快点走,从后面小门走。

    声音越来越近,老倪赶紧站起来,跑到了堂前,跑往后面的小门,小门也是一个门洞,没有门,跑出门后,后院是一道竹篱笆围起的空地,老倪打开篱笆门,就到了外面田里。

    田里的麦苗已经结了一层露水,把他的裤脚都打湿了,老倪顾不得这些,慌不择路地朝村外跑。

    村里的狗吠得越欢,老倪就跑得越快,黑咕隆咚的,他在这闭着眼睛都能走的田里跑着,心里慌乱,还是掉进了一条小河里,绍兴的乡下,多的就是纵横交错的小河。

    老倪从河里爬起来,浑身都已经湿了,他继续往村外跑,中间还摔倒了两次,鞋子和羽绒衣里灌了水,跑起来的时候咕叽咕叽地响。

    老倪一直跑到车子旁边,狗吠已经远了,他停下来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老倪四下看看,好像并没有人来追他,老倪这才放了心。

    老倪打开车门,没有进去,他在黑夜里也感觉到了,自己湿漉漉的身上都是烂泥,这要是钻进车里,车里肯定会是一片狼藉。

    老倪脱下身上的羽绒衣,双手抓住衣领,用力地摔着,想把上面的泥巴敨掉。

    这时从对面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开到离老倪七八米远处突然停下,摩托车的大灯直射老倪的眼睛,老倪看不清对面的这人是谁。

    摩托车停在那里,老倪感觉得出来骑车的人在看着他。

    摩托车重新启动,朝村里驶去,过了一会,老倪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突突的摩托车声音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

    “志耕!志耕!我看到志耕在村外的马路上!”

    村里的很多人家,接二连三亮起了灯,老倪赶紧钻进车里,启动车子就逃了。

1499 水很浅

    张晨早上起来,走去他爸妈那里吃早餐,两个垦荒战士已经吃过了,坐在那里看电视,看的是杭城电视台的早间新闻,张晨坐在那里,听到老张在说,真奇怪,这么浅,只要开了窗户就可以爬出来,他怎么没有爬出来?

    “晨晨,晨晨。”老张叫道,“车子刚刚掉进水里的时候,那电动窗户还可以用吗?”

    张晨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掉水里过。”

    他说着好奇地伸头看看,不禁站了起来,他看到电视机屏幕上,一辆吊车,正在从一条小河里,吊起一辆汽车,那条河,确实像老张说的那样,只有七八米宽,水不可能深,张晨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瞄准了开,想正好落在河中间都难。

    更吸引张晨的是,他看到被吊起来的那车很眼熟,接着马上想起来了,老倪开的,不就是同款的雷克萨斯ls460吗?而且都是深灰色的。

    张晨走近看看,车身是横着对着镜头的,可惜没看到车牌。

    电视画面很快就过去了,开始播放下一条新闻,张晨问老张,刚刚那汽车怎么回事?

    “说是衙前那里,一辆车掉进了水里,你看看那么小的一条河,人都没有跑出来,还淹死了。”老张说。

    张晨心里一惊,赶紧问老张,淹死的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在现场看到。”老张没好气地说,这是在回呛张晨前面回答他的话。

    小昭爸爸在边上说:“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

    张晨赶紧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了十九楼论坛,论坛上已经很热闹了,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张晨手指不停地滑着,往下翻页,他看到有人说,死的那个是倪志耕,下面马上有人说,不要乱讲,小心人家告你。

    被说不要乱讲的不服气了,马上说,我怎么会乱讲,我同学在现场看到的,警察从死者的身上,找到了身份证,几个警察互相都在说,是倪志耕,被我同学听到了,倪志耕谁不知道?

    哈哈,那车上有没有空姐啊?下面跟着有人留言,倪志耕喜欢泡空姐,在杭城,早就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事。

    前面那个,很正经很权威地回答,没有,就他一个人。

    论坛里更多的人,都在讨论和老张一样的问题,有人说,那条河我知道,水很浅的,就是人站起来,那水也就到胸前。

    下面马上有人杠他,那小孩呢,女人呢?水也到他们胸前?

    你xx的,死掉的是女人和小孩吗?去你x的杠精,真会给自己加戏!前面说水浅的骂道。

    还有人很专业地分析了这次事故,并留下了很长的一段留言:

    “汽车掉进水里,车门能不能打开要分情况:

    1、汽车有一定闭水性能,一旦汽车被水淹,司机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即解开安全带,然后马上打开电子中控锁,以防车门电路失灵。如果是刚刚积水的话,一定要及时打开车窗,全力打开车门逃生。如果错过这个时间点,也不要惊慌失措。

    2、车厢入水后,因为发动机前置的原因,车头向下,车尾向上翘起。整个注水过程一般需要半个小时,在逐渐下沉过程中,车身缝隙会不断进水,到内外压力相等时,车厢内水位才不再上升。当水位不再上升时,做一个深呼吸,然后打开车门或车窗逃出。”

    张晨把这段话念给了老张听,老张高兴地和小昭爸爸叫道:

    “看看,我就说应该是淹不死的,那么一条小水沟,怎么可能被淹死,又不是王八。”

    “你见过在水里淹死的王八?”张晨问。

    老张瞪了他一眼,骂道:“我是说,那汽车又不是像王八那么大!”

    张晨朝他笑笑。

    张晨早饭都没有吃完,不过已经没有心情吃了,他拿了自己的包就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谭淑珍打电话,谭淑珍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她说等等,我马上打电话让许文辉证实一下,他们杭报,应该有记者知道。

    张晨说好。

    张晨走到了停车场,坐进汽车,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他没有马上启动车子,坐在那里坐了一会,他想到,如果死的真的是老倪,那刘立杆和孟平,这一下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原因很简单,只要老倪死了,压力就会全部在他们两个身上,虽然刘立杆的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但那只是,从法律的意义上解决了,刘立杆没有出现,那些债主,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找锦绣集团麻烦,但要是刘立杆出现了,他们还是会去找他麻烦的,孟平就更是。

    找他们的,不仅是有债主,还有老倪的家人,他们肯定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会认为,老倪死了,而他们两个没有死,他们两个应该对老倪的死负有责任,这种想法,虽然很牵强,但很多时候,很多事就是无理可以说的。

    还有就是,绍兴的地方政府或者公安,他们也会找刘立杆和孟平,他们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厘清他们两个,在这个事件里有没有责任。

    这么多的人会找他们,刘立杆和孟平,他们两个不是傻子,他张晨能想到的,他们怎么可能不会想到,再说,刘立杆还不知道他的事情,从法律上已经解决了,还以为只要他出现,那些债主,找到了他,就会往死里逼。

    张晨的电话响了,是谭淑珍,张晨赶紧接了起来,谭淑珍告诉他,许文辉证实了,死的确实是老倪,现在公安那里还没有结论,不知道是操作失误掉进了河里,还是自杀,甚至,不排除有他杀的可能。

    如果不排除他杀的可能,那么,连刘立杆和孟平,就都会有嫌疑。

    张晨叹了口气,和谭淑珍说:“看样子,杆子一下子是回不来了。”

    谭淑珍急道:“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会这样啊。”

    “先不管这些,谭淑珍,当务之急是,你们召开临时股东会,进行股东登记的公告发出去了吗?”张晨问。

    “已经发出去了,股东大会是由老谭和应莺发起动议的。”谭淑珍说,“现在我们就担心,会不会凑不齐百分之六十的股东。”

    根据香港联交所的规定,和锦绣中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公司章程,召开股东大会或临时股东大会,必须由持有百分之五股份的股东提起开会的动议,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东出席或电话出席。

    出席股东大会股东的三分之二以上投票或电话投票同意,就可以更换公司的董事长。

    现在,他们锦绣集团拥有股份最多的是增持后的公司管理层,合计百分之三十点二,单一最大股东是刘立杆,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最新的第二大股东是小芳找的那家华尔街的基金,拥有百分之十一。

    因为刘立杆的那百分之三十肯定缺席,谭淑珍他们就需要从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里,把这百分之六十找出来,能确定和有把握的是管理层和那家基金,合计四十一点二,还有十八点八,需要从那么多的持股人中间找出来,所以他们要公告进行股东登记。

    如果出席股东达不到百分之六十,他们不仅没有可能更换董事长,连其他所有重大的决策,都不可能进行。

    反过来说,只要能凑齐这百分之六十,更换谭淑珍为董事长,就没有问题,因为管理层和那家基金的投票权,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里的三分之二了,那家公司,是委托小芳代表他们参加股东大会和投票的。

    现在,找到这不足的百分之十八点八的股东,就变成了关键。

    张晨摇了摇头,他想,还真是关关难过关关都要过啊,哪一关只要过不去,那就一切都白搭了。

    张晨启动了车子,他要去“湖畔油画馆”,今天,蔡小姐他们指派的估价师和鉴定师都已经到了,张晨想去看看,这鉴定师是到底怎么鉴定一幅画的真伪的。

    他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像吴冠中他们那一代老画家的老作品,你还可以从他们画的颜料、画布和画框的时间久远,和他们的创作风格进行鉴定,那些新近的画家呢?鉴定师能对他们每个人的风格都很了解吗?张晨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特别是还有一些新近蹿红的画家,他们很多的画,根本就是助手画的,而且还不是一个助手,他们出的只是创意或“点子”,这就更难鉴定了吧?

    张晨觉得自己,一定要去好好看个究竟。

    至于估价师的工作,他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他承诺蔡小姐的是不低于人民币三百亿,而他们的藏品,张晨知道,随随便便就可以过三百亿,哪怕是按照画家拍卖作品的最低价合计,也会超过这个数。

    何况,他们这里的几乎都是每位画家的佳作,和他们最重要时期的代表作,这个,张晨一点也不用担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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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