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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26 黑暗中的疆域

    张晨不好意思去洗手间洗脸刷牙,他退回房间,拿起背包,还有那袋录像带,匆匆地出门。

    眼角的余光扫到顾淑芳还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静静地看着他这边,张晨却不敢再看那边,他像做贼似的,匆匆地就逃下楼去。

    张晨到了录像带租赁店,把录像带还了,老板好像不相信,问他:“都看了?”

    张晨说都看了。

    老板准备把押金推退给他,张晨说不用,晚上我还要借,对了,你们几点关门。

    “一点,迟的话两点。”老板和他说。

    “这么迟?”

    “当然,我要是开到天亮,都会有人。”

    到了办公室,刘立杆和小武都在,张晨奇怪地问刘立杆:“你怎么在?”

    刘立杆反问道:“你怎么才来?武师父正想过去看看你是不是病了,被我拖住了,我说你很可能是看了三级片,需要连夜实验,所以迟了,现在过去,很可能会碰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去你妈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张晨骂道。

    “看看,我就说你会狡辩,但你的眼睛出卖了你,那就是一双看了一晚上三级片的红肿的眼。”刘立杆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

    当天晚上,张晨又去借了十部片子,还是快进看完,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去还了,晚上再借,张晨就这样连看了五天,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再看到录像机都会吐。

    他把录像机带到了办公室,交给小武,小武不解地问他干嘛?

    “你们拿去用吧,别让我再看到它。”张晨和小武说,“我现在看到它就头晕。”

    小武大喜,叫道:“我不晕,我可以在家里看武打片了!”

    吃过晚饭,张晨把那本速写本打开,一页一页地翻着,浏览着他自己这几天记下来的东西,脑子里却不断地闪现小昭咬着手指,认真地翻看着这本速写本的样子,张晨禁不住笑了一下。

    张晨拿出纸笔,信马由缰地画着,注意力却始终集中不起来,想东想西的,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抬头看看,几颗星星,在城市明亮的光线中,像是在水中泡久了的豆子,浮着一层白沫和毛边,柔弱无力地挂在发白的夜空中,仿佛随时都准备消失。

    张晨走到了前面的停车场,骑上摩托,往南大桥方向骑,从南大桥下面左转以后,再往前走,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头顶的星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四周的黑暗,却越来越深。

    从这条偏僻的道路往前,摩托车的灯光里,聚集着无数的小飞虫,似乎这一个黑暗世界中的所有飞虫,都朝着这条光柱扑来,越来越多,把锃亮的光柱,填塞成灰蒙蒙的。

    雨点一样,有飞虫打在张晨摩托车的头盔上,和他裸露的双臂上,张晨骑了段路,不得不把车停下,用纸巾擦去头盔上飞虫的尸迹,再戴起来,头盔一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

    张晨从摩托车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瓶水,旋开,把水倒在头盔的风镜上,再用纸擦洗,总算是擦干净了。

    张晨重新骑上摩托,好像是迎着小飞虫的枪声弹雨往前走,张晨想到了那个梦,寒风凛冽中,自己在街上疾走,雨雪和冰渣,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

    “啪”地一声,有一只飞蛾在张晨的风镜上炸开,吓了张晨一跳,这一块尸斑接着就变成右眼上的一个黑洞,他现在只能依靠一只左眼继续往前,张晨没有再把车停下,好在目的地就快到了。

    张晨骑到了谢总工厂的门口,把车灯熄了,四周一片黑暗,仿佛连咋咋呼呼的风声也随着车灯一起熄灭了,张晨感到两耳突然地松弛下来,然后有虫鸣和蛙鸣依次到来,重新占据了他的耳廓,但这次占据,耳朵的感觉是有条不紊的,清朗的。

    身后的工厂,没有一丝的光亮,张晨朝左侧看看,却吃了一惊,他看到左边的那片洼地里,远远地有一片的光亮,是谁在这个时候,会到这荒郊野外?

    张晨在水泥地上坐了下来,地上还有白天太阳留下的余温,抬头看看头顶,头顶的星星又大又亮,一颗颗饱满得像随时要掉落下来,张晨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门口看到的那几颗,被淹没进了哪里,凭常识,他知道一定是最亮的那几颗。

    张晨点燃了一根香烟,就是这一点点的星火,也招引来了不少的飞虫,这些飞虫大概都在这荒郊野外呆的久了,傻傻的,不时就撞击着张晨的脸。

    张晨想到了那个城里的老鼠和乡下老鼠的故事,不禁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要是望海楼的小飞虫到了这里,又会怎样。

    张晨吸着烟,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在星光下,闪着微亮的光泽的大地,夜色把灌木和杂草都一览无余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使这片大地看上去显得更加的阔大。

    张晨想象着一条路会从天地的尽头一直延伸过来,道路两边的路灯,就像拉链,把黑夜朝两边拉开,来来往往的汽车,形成一条光带,这光带从远处而来,经过了眼前不远的地方,又朝着远处漫延,最后还是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张晨想象着自己面前,应该耸立起一座怎样的大厦,才能和这空阔的天地相匹配,才能像一个闪耀着钻石光泽的胸针,熠熠闪光。

    紧傍着这条光带的,不可能是纽扣,纽扣是别人的建筑,他们会星罗棋布在未来的龙昆南路两旁,但那,不会是我张晨设计的,我张晨设计的必定要鹤立鸡群,熠熠生辉,成为这条光带边上,最耀眼的一颗。

    张晨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想象眼前的这幢建筑灯光夺目,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都有车来车往,人进人出,站在这里,能听到周围广场上袅袅的背景音乐声。

    张晨想象着自己站在楼顶,朝这里观看,能不能看到今天的自己?还有这一明一灭的一点星火。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谁知道,这里日后的璀璨,就是从今天的这一点星火里派生出来的。

    张晨看了看左边,心生疑惑,他看到那一片光好像还越来越大,而且在移动着,张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那里就是一片低洼地,他们白天来的时候,也没见过任何的建筑,甚至有人活动的痕迹。

    张晨好奇地朝那里走去,脚下的水泥地消失了,他看到杂草丛中,依稀有一条路通往那边,张晨继续走着,脚下的地越来越低,回过头再看自己前面坐过的地方,已经和自己的头齐平。

    张晨继续往前,那一片亮光的面积越来越大,走到一半的时候,路消失了,张晨打开打火机,朝四周看看,没有再看到路。

    张晨回头看看,现在离自己前面坐着的地方已经远了,前面的那片亮光大概有几十个平方那么大,蓝绿色的,这么大的光源,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

    张晨决定继续往前,看个究竟,好在从他现在站的地方到那片亮光,中间都是齐膝高的杂草,不是灌木丛,走过去应该不难,而自己现在又穿着长裤。

    张晨从草丛里走过去,脚底软软的,不时就有锋利的草叶子,割破了他的手臂,一阵剧痛,张晨干脆把双手举过头顶,继续往前。

    那一片亮光不停地闪烁,还变换着,再走近些,张晨站住了,又惊又喜,他看清楚了,这一片亮光原来是萤火虫。

    张晨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几万,几十万只萤火虫,把眼前的这一片洼地照的很明亮,就像一片光雾,在眼前弥漫。

    张晨加紧脚步走过去,这时候他已经置身在了这一片光雾的边缘,萤火虫贴着他的身体飞行,丝毫也不在乎他这个陌生的来客。

    张晨低头朝自己身上看看,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层蓝绿色的光照亮,他感觉自己仿佛透明了,这一层光晕在自己身上,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动的,缓缓地流淌。

    张晨朝着最亮的那个深处走去,脚底一空,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原来这里是一片沼泽,上面覆盖着一层腐草。

    张晨手脚乱抓,总算是抓到了一把坚实的草,张晨用手拉着,草没有松动,靠着这一把草,他从沼泽地里爬了出来,坐在那里惊魂未定,脚上的鞋子,还剩下左脚的一只。

    萤火虫顾自飞啊飞,不会理睬下面发生了什么。

0227 哪里去了,我的摩托

    张晨十分的狼狈。

    骑着摩托车,一只脚上穿着一只磨砂皮鞋,还有一只是光着脚的。

    灰色的t恤和牛仔裤,上面布满了绿色的水藻,现在都变成了绿色的,头发上也都是水藻,还有腐草,整个人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张晨连摩托车头盔也不敢戴,他怕在头盔里,这臭气会把自己熏晕过去。

    风在耳边呼啸,头发被风一吹,一绺绺在头顶竖着,就像刚打了摩丝,小飞虫迎面扑打在脸上,让他眼睛都睁不开,直至驶到南大桥,小飞虫才突然消失。

    好在现在是夜晚,张晨又把摩托车驶得飞快,他这个模样才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张晨直接回去文明东,他把摩托在门口一停,就跨上台阶推门进去,好在彩珍和小林他们都不在,张晨松了口气。

    走到一楼的天井朝上看看,三楼和二楼办公室也是一片漆黑,张晨又松了口气。

    张晨能闻到那气味如影随形,进到了房子里面,这臭味就更明显了。

    张晨急急地上楼打开房门,把口袋里的东西和腰里的bb机摘下扔在桌上,拿了短裤和毛巾,就去了洗手间,他把衣裤都脱在洗手间里,手拿着淋浴龙头,对着那堆衣物冲了好一会,那气味始终都没有散去。

    张晨心里感到奇怪,用脚去拨那堆衣物,厌恶地一边用脚踩着,一边继续用水冲着,那臭味始终都在,张晨叹了口气,心想,他妈的自己只是掉进了一个臭水塘,又不是粪坑,什么东西这么臭啊。

    张晨鼻子翕动两下,自己也笑了起来,原来臭味不是来自那堆衣物,而是自己的头上,他赶紧洗头洗身,打了两遍的洗发液和肥皂,那臭味总算是没有了。

    张晨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终于又可以自由呼吸。

    张晨把那堆衣物留在洗手间,他想明天白天再来洗。

    张晨走回房间,关上房门,前面实在是太紧张了,现在松弛下来以后,才感觉到人有些累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bb机看看,妈逼,屏幕已经是一片漆黑,一定是刚刚被水浸泡坏了,看样子明天要拿去修了。

    他把桌上那半包湿漉漉的香烟扔进了垃圾桶里,拿起打火机闻闻,好像也有一股臭味,把它也扔进了垃圾桶。

    张晨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拆开,叼了一根在嘴上,又拿过桌上一盒望海国际大酒店的火柴,把烟点着,坐在床沿上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完,张晨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人也困了,他准备睡一会。

    坐在床头,还是习惯性地拿出小昭的照片看看,然后关灯睡觉。

    张晨迷迷糊糊就快睡着,听到小林和彩珍他们回来,小林上楼,拿着毛巾去了洗手间,“咦”地一声,他看到张晨的那堆衣物,他走到走廊上,朝下面叫着彩珍,张晨朦朦胧胧听到小林在和彩珍说,张哥的衣服,你要么帮他洗洗,他人不在,大概没时间洗。

    彩珍答应了,张晨听到小林大概是从楼上,把自己的衣物扔到了一楼的天井里,“啪”地一声响,彩珍在下面骂着,小林的公鸭嗓嘎嘎嘎嘎地笑着。

    张晨也想笑,他想,好吧,你们愿意做好事就做吧,他听到楼下彩珍滋啦滋啦,在那块水泥的洗衣板上搓衣服的声音,张晨翻了个身,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晨迷迷糊糊听到外面走廊里,彩珍和小林说话的声音,他们好像是在晾衣服,接着彩珍下楼,小林“砰”地一声,把自己的房门踢上了。

    张晨心想,妈逼,总算可以继续睡了,人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摩托车!他想到自己的摩托车还停在大门外面!

    要死!

    张晨马上有个不祥的预感,自己的摩托车应该是已经被人偷了,如果它还停在大门口,小林回来的时候看到,肯定会来叫他,而不是以为他不在房间!

    张晨赶紧起床,穿好衣服跑下楼去,果然,门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张晨一路小跑,跑到了弄堂口,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摩托车,他在弄堂口呆立了一会,沮丧地往回走,上楼经过小林门口的时候,擂响了小林的门。

    小林已经睡了,他穿着一条裤衩打开门,睡眼朦胧地看着张晨问,什么事?

    “你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有没有看到我的摩托车?”张晨问。

    小林嘀哩咕噜了一句,张晨急问:“你说什么?”

    “没有看到,门口什么都没有,怎么了?”

    “好,没事没事,你继续睡吧。”张晨把小林的门拉上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颓然地坐了一会,想想还是站起来,走到对面的办公室,给刘立杆打了一个传呼。

    过了一会,刘立杆回过来了,张晨和他说:“妈逼,摩托车被人偷了。”

    “啊!不会吧?望海楼的保安吃干饭的?你再找找。”刘立杆也急了。

    “不在望海楼,在家门口,我他妈的忘记搬进来了。”张晨无奈地说道。

    “文明东?那弄堂里?那不等于自己拱手送给你社会上的舅舅?傻逼!”刘立杆骂道。

    边上的小武,把电话夺了过去,和张晨说:“晨哥,不要急,你现在去工地,我们也过来。”

    小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张晨拿着话筒,怔了一下,他想,我在这里丢了摩托,去工地干嘛?

    放下电话,张晨明白了,小武大概是觉得自己丢了摩托,太伤心了,需要人安慰,他们是要来安慰自己。

    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张晨背着背包朝望海楼走去,一路上他很注意地看着停在路两边的摩托车,和街上往来的摩托,他在马路的这边看到马路对面,有摩托停在那里,也要跑到对面看看。

    等他走到办公室,刘立杆和小武已经先他一步,在办公室里等他了,看到张晨进来,小武赶紧问怎么回事,摩托车怎么会丢的?

    张晨就把丢车的过程和他们说了,他没有和他们说自己去了那块地,更没有说自己掉在了水塘里,那也太糗了。

    “完了完了,那肯定是没有了!”刘立杆一听张晨说完,就叫道:“我们唯一的一辆现代交通工具牺牲了,明天,去人民桥买辆当当车吧。”

    张晨瞪了他一眼。

    小武倒很镇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通讯录,和张晨说,我打个电话。

    “打谁?报警吗?报警他妈的要人跑派出所去,对对,这个应该报警!”刘立杆叫道。

    小武骂道:“报警有个屁用,你晚上报警,晚上这车就离开海城,或者被大卸八块了。”

    刘立杆被小武骂愣住了。

    小武从通讯录上找到一个大哥大号码,拨通,和对方说:“阿正,张总的摩托不见了,你帮忙找找……在文明东丢的,铃木王125,红色的,对,就是我骑的那辆,时间……”

    小武放下话筒,问张晨丢失的时间和那条弄堂的名字,张晨告诉了他,他复述了一遍给阿正,“好,就这样,我们在办公室。”

    小武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刘立杆和张晨面面相觑,刘立杆问小武:“就这样好了?”

    “好了。”

    “这车能回来?”

    “回不来,那阿正就不要在这里混了。”

    “我操,你们黑社会,原来是这么找东西的?”

    “我们不找东西,找人,小偷在道上的地位,比叮咚还不如,他们上面,有好几座大山。”

    张晨也来了兴趣,问道:“在永城,也是这样?”

    “全国都这样,老派的亲友,自行车丢了,或其他要紧东西不见,也找我们帮忙拿回来。”

    三个人坐在那里,等了二十几分钟,就听到门外有一辆摩托车,自远而近过来,这轰鸣声很熟悉,三个人赶紧走到门口,就发现阿正骑着张晨的摩托车过来了。

    “人算了吧,不计较了?他也不认识张总,不知道是张总的车,下次不敢了。”

    阿正一停好车,就问小武,小武点点头说算了。

    张晨赶紧谢谢阿正,阿正笑道,小事情,有什么好谢的,张总真要谢我,就让我请你们宵夜。

0228 伟大的情感

    他们还是去大英路吃了火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钟,张晨却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一幕幕地回想着前面去那块地的情景,他想到了那些萤火虫,这么小的一个个发光体,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却能够形成那么大的一片亮光。

    张晨回想起那片亮光,那种冷色调,是澄澈又透明的颜色,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冷,却又让人感到有些温暖和憧憬,如果希望是有颜色的,张晨觉得,就应该是那样的蓝和那样的绿。

    张晨突然灵光一现,这不就是自己要的熠熠生辉吗?在龙昆南路边上,一个巨大的建筑体,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晚,二十四小时,就这样熠熠生辉,所有经过的人,想忽视它都不可能。

    想到了这个,张晨好像心里有了底,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的基调定下来后,接下去就是细细地琢磨,用什么材料,什么形态,怎么把这个设想变成纸上的现实。

    来日方长。

    至少今晚,张晨可以安心地入睡了。

    八点四十,张晨准时地醒来,他用两分钟的时间刷牙洗脸,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足够他走到办公室了。

    张晨背起包准备出门,拿起桌上的bb机看看,又是一阵的惊喜,他看到屏幕上面,有隐隐约约的文字显现出来,张晨明白了,一定是里面的水汽渐渐蒸发,bb机正在康复。

    这么浸泡在水里都不要紧,看样子这摩托罗拉,还真是值得信赖。

    张晨把bb机别到了腰里,走出房间,看到小林也正好出门,张晨和小林说:“谢谢你!”

    小林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谢什么,张晨指了指晾在走廊外铁架上的衣服,小林嘀哩咕噜一句,张晨没听明白,但知道他的意思是又不是我洗的,是彩珍洗的。

    张晨突然想到,这个小林,他妈的和谁说话都不清不楚的,但和彩珍她们说话的时候,口齿就变得清晰了,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都能听清楚他趴在走廊上,和彩珍说的话,这现象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摩托车怎么了?”

    小林问张晨,张晨笑道:“没事没事,现在好好地停在停车场里。”

    张晨搂着小林的肩膀下楼,悄悄地问道:“怎么样,林仔,彩珍的手有没有摸过?”

    小林霎时脸色通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急着想摆脱张晨,张晨不肯放过他,继续说:“要是摸过,我就请你们去卡拉ok。”

    “真的?”

    “真的。”

    “那,那就今天晚上去。”

    张晨哈哈大笑:“这么说是已经摸过了?”

    小林红着脸点了点头,用力挣脱开张晨,逃了,张晨冲着他的背影叫:“约好了几点钟,下午告诉我。”

    小林挥了挥手。

    张晨走到办公室门口,阳光已经把门都照烫了,张晨打开门,把腰里的bb机摘下来,放在门口从自己的位子能看到的地方,背朝天晒着太阳。

    过了一会,小武和刘立杆来了,刘立杆看了看门口地上的bb机,叫道:“我操,录像机不要了,bb机也不要了?”

    “掉水里了。”张晨没好气说。

    “那用电吹风啊,吹吹就好了。”

    “这里去哪找电吹风?”

    “楼上房间,你张总在望海楼,借不到一个电吹风?半脑,你这样晒,不会晒爆炸?”

    张晨想想刘立杆这话有道理,赶紧走到门口,捡起了bb机,再看看,就这么一会的时间,bb机整个捏在手机,都发烫了,翻过来看看屏幕,居然已经痊愈,五月末的海城,太阳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刚去龙昆南路的工地看过,他妈的,就四个字,日新月异,对了,你这里怎么样了?”刘立杆问。

    “有点眉目了,还要继续想。”

    “别有点啊,不要赶不上趟,这样,我每天会把那里的工程进度,来向你汇报。”

    “别别,我不想听这个,你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赶不上趟过?”张晨骂道,“你还是去替我,买点早饭吧,早饭没吃。”

    刘立杆啪地立正,敬了个礼:“遵命,看在你是大设计师的份上,你以后可以天天不吃早饭,我天天给你送。”

    刘立杆说了就转身出去。

    小武在边上笑着:“晨哥这是多了个马仔。”

    “少年,就是不会讲话。”刘立杆边走,边用手指指着小武:“这是共同战斗,建立的伟大情感,懂吗?唉,料你也不懂,你们黑社会,哪里会知道这些。”

    张晨笑骂道:“人家的伟大情感,昨天让我的摩托车都回来了,你能做到吗?”

    刘立杆愣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走出门去。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张晨去了酒店四楼的夜总会,下午小林来和张晨说,彩珍她们两个晚上九点下班,她们想就在望海楼的夜总会,张晨说好,让她们下班直接过去。

    张晨到了四楼,这里的迎宾和服务员都是认识张晨的,把张晨带去了订好的包厢,张晨看看包厢里只有两个话筒,就和少爷说,能不能再去找一个来,少爷走出去,过一会拿回一个话筒,插到了功放前面,还剩下的那一个插孔里。

    九点才过了五分,小林带着彩珍她们来了,少爷看到进来的是彩珍她们两个,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来唱歌?

    “对啊,张哥请我们唱!”彩珍带着那种怎么,不行啊的骄傲神情,和少爷说。

    张晨问他们要什么,红酒还是啤酒,三个人什么也不要,只要了雪碧和可乐,张晨让少爷送一个水果拼盘进来。

    小林和彩珍他们三个,一进了包厢,就跑到点歌台那里,把少爷叫了过去,让他教他们怎么点歌,三个人一口气就点了一大串的歌,根本没有人想到转头问问,张晨要唱什么歌,张晨感觉自己,现在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张晨听他们唱了两首,就站起来,和小林说,我有事要先下去,你们等会想吃什么,就自己点,单我会来买。

    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小林迫不及待地准备唱了,他急急地和张晨说,好好,你快走吧。

    张晨感觉,自己倒好像是被赶出来的。

    彩珍看到张晨出去,问小林,张哥去干嘛了?

    你别管,小林说,彩珍就不管了。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缠玉带,田野织彩绸/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张晨走到走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这三个人,真憋坏了,他们今天,大概一直会几个小时,就这样紧紧地捏着话筒,把话筒都能捏出水来,人们形容饥不择食的是饿死鬼投胎,这三个是什么?哑巴投胎?还是五音不全的投胎?

    张晨到了收银台,和收银员说,我有事先走,我那个包厢,他们想吃想喝什么,就让少爷送进去,账我明天早上过来结。

    收银员说好的,张总。

    张晨到了楼下,在停车场里碰到了建强,两个人走到了花坛那里,坐了下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建强看看张晨手里的,笑笑说:“你的好点,抽你的。”

    他把自己的香烟塞回口袋,接过张晨手里的烟。

    “现在正哥手下的人,还找你麻烦吗?”张晨问。

    “不找了,我们还成了朋友,他们现在,有时候还帮我拉生意。”

    “这就好。”张晨点点头,“看样子正哥这个人,也不坏,还蛮讲信用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小武,张晨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建强低下了头:“可惜我都没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

    “不说这个,对了建强,我晚上现在一般都在办公室,你有时间,可以过来坐。”

    建强说好。

    张晨担心他多想,和他说:“杆子都不在。”

    建强摇了摇头,他说没事,我见过杆子哥几次了,我们现在挺好的,那也是一时气头上。

0229 有关蚕食这个词

    大的方向确认以后,接下来张晨就要考虑用什么材料,租期二十年,抛去建设期,这个建筑,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年的使用年限,就是从今天算起,也没有二十年了,还剩下十九年零多少天。

    建永久性建筑是不可能的,那个投资太大,但太过简易,也不行,毕竟是有四层,还要考虑到海城的气候条件,每年的台风,造成的破坏力都是很大的。

    张晨考虑再三,最后决定采用混泥土框架结构和钢结构相结合的办法,那时国内的钢结构建筑的建造能力很差,还没有多少大型钢结构建筑的成功案例,钢构建筑,大都还停留在桥梁建设和建设一两层高的厂房和仓库的水平。

    特别是建筑的外墙,当时可供选择也比较少,不是涂料,就是墙面砖,还有就是玻璃幕墙,玻璃幕墙的想法首先被张晨否决,进口的幕墙,贵不说,还根本达不到张晨想要的,那种内敛又熠熠生辉的效果。

    张晨一次次跑去建材市场,但一次次失望而归,虽然自己几个月没来,建材市场出现了很多新材料,但这些材料,小武基本都遵照张晨最先和他说的,给他带去过样品,所以在张晨看来,都已经不新鲜了。

    刘立杆还真是每天早上,给他带来早餐,同时向他汇报龙昆南路的进展,他每天经过南大桥,就一定要往那边走走看看,不是早上,就是晚上,哪怕再迟,他也坚持,到了南大桥拐个弯,看到工地上灯火辉煌,刘立杆的心就欢喜了,仿佛他们在造的这条路,是属于他的。

    不过也对,他们的中国城,全赖于龙昆南路的进展,龙昆南路是他们的命根子,说这条路属于他们,也不过分。

    张晨被刘立杆搞得烦了,他说求求你,请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可以吗?

    “那我每天就来给你送早饭,不说龙昆南路,可以吗?”

    “早饭也不要了,谢谢你大清早的,不要在这里出现。”张晨骂道。

    “那我晚上的时候来,可以说龙昆南路?”刘立杆坚持。

    张晨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你爱说不说,爱来不来。”

    第二天上午,刘立杆还是来了,还是带了早饭,只是没有再说龙昆南路。

    滨涯村的腌粉和粽子卤蛋,还是不错的。

    张晨让刘立杆不要和他提龙昆南路,他自己却经常地跑去龙昆南路的工地看,吃过晚饭,他就会骑着摩托,去南大桥。

    从南大桥下去的这段,路基已经铺好,张晨喜欢把摩托停在路障的这边,翻过路障,到路基上走一走,脚被下面的碎石硌着,心里却是安稳的。

    他最喜欢的是站在施工现场的不远处,看着前面的灯光下,轧路机在路基上来来回回地开,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趟趟地压实了。

    每一次来,翻过路障,他都要走比前一次来时更远的路,才能抵达施工现场附近,张晨心里,却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条道路,每天就这样一点点地朝前方蚕食,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抵达他们的那块地,那个时候,站在谢总的厂门口朝前方看,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情景。

    张晨很喜欢蚕食这个词,别人以为蚕食是很慢的,张晨知道,蚕食其实是很快的,他想起这个词的时候,耳畔似乎都能听到沙沙沙沙的声响。

    小时候,张晨养过蚕,何止是他养过,那时候,全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养过,不只是他们学校,永城的另外两所学校,也是人人养蚕。

    永城镇外,有个蚕种场,那一年有批蚕子,好像出了问题,需要大面积地销毁,单位里有人觉得可惜,就出主意,说是可以和学校联系,把这些蚕子卖给学生,让他们养着玩,也算是社会实践。

    蚕种场的人和学校一联系,学校都很支持,他们就带着丝绸、蚕茧、成年的蚕和蚕子,到学校做宣传,把从蚕子到丝绸的整个过程向学生做了一番展示,学生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一条条胖乎乎的蚕,和白色的有一层毛绒绒的光晕的蚕茧。

    这次的进校宣传很成功,那些产在淡黄色的棉纸上的蚕子,很快就销售一空,一张邮票大小的五分钱,火柴盒大小的一毛钱,上面密密麻麻布着栗色的蚕子,张晨也花五分钱买了一张。

    但接下来的灾难,让学校和整个永城镇都烦不胜烦,第一波首先波及到了医院,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猝不及防,医院里的那种装注射液的纸盒被各种关系抢了一空,所有的家长几乎一夜之间,都在找有没有医院的关系。

    那个时候的商品,本来就很匮乏,有纸盒子包装的都是高档货,它们都流通在一站接着一站的送礼路上,谁都舍不得拆,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空盒,难得有几个鞋盒子,对放蚕子来说,又太大了,大家不仅是养,还要每天放书包里,带学校去互相交流比较啊。

    后来有人发现,医院里放注射液的那些扁平的长方形的盒子是最合适的,用针在上面扎几个孔,就是蚕子和幼蚕最舒适的家,还方便放进书包携带。

    于是,注射液的盒子就变成了一物难求,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各种关系拜托,人家只是问你要这么一个以前当垃圾的空盒子,你说没有没人相信,不答应给就更不合适,但答应了以后回医院一看,才发现大家都在找。

    这种平时习以为常的小盒子,一时之间在医院里变成了稀罕物,大家都被逼到了神经质的地步,看到一盒注射液,第一反应就会打开看看,看里面还有多少支,还剩下一两支的,就死死盯牢,但死死盯牢它的,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病人脱下了裤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臀部,背朝着里面坐着,腰板下意识地挺直,眼睛闭起,牙关咬紧,就等着那冰凉的一扎,但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头看看,后面几个护士在嬉笑着争吵,病人宽容地苦笑着摇头,知道她们在抢那个盒子。

    也有病人会说,我的针,这盒子是不是该归我?马上有几个护士同时嗔道,去,休想,针可不包括这个盒子。

    病人说,好好,那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针打了再抢?

    “那就鬼影子都看不到了。”负责打针的护士拍了拍病人的屁股,嚓地一下就把针扎入,厉害了,病人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镇两千多名学生的蚕子都变成了幼蚕,变成了幼蚕以后,就需要桑叶,总不能给它们吃米饭和饼干吧。

    大家又纷纷开始找桑叶,永城的野外,溪畔山坳,有一种野桑树,它的叶子可以给幼蚕吃,于是这种树就成了大家的目标,学校一放学,学生们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在去镇外的路上。

    但蚕的长势惊人,就像眼前这龙昆南路,一天一个样子,同样惊人的还有它们的胃口,明明是昨天一张野桑叶还吃不完,第二天就需要两张了,再过两天,两张也不够了。

    永城附近的野桑树很快都变成了秃子,别说叶子,连嫩枝都被掐去了,接下来就需要可怜的永城父亲们出场了,他们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去更远的,小孩子脚力抵达不了的地方去找野桑树。

    他们花的时间越来越长,去的时候太阳离西山还有一丈高,回来的时候,开始是天刚擦黑,后来是月亮也上来了,最后是家里的饭菜都彻底凉了,需要主妇们一次次地热,主妇和疲惫一起出来阻止,父亲们集体败下阵来。

0230 结束了……有了!

    学生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们用了法国梧桐的叶子,有种叫霸王树的叶子,茶树的叶子,柞树的叶子,甚至青菜和空心菜的叶子,他们尝试着所有看上去像桑叶的叶子。

    但这些蚕宝宝们,不知道是不是被驯化得太好了,它们用集体行动抵制着这些随意分派给它们的食物,它们是真的宁死不屈,看着盒子里一条条僵硬的尸体,女学生们开始痛哭。

    当女生痛哭的时候,就是需要男生站出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镇外的蚕种场,蚕种场有一百多亩的桑地,那里一片绿油油的,每一片桑叶看上去都是又大又美,微风拂来,还散发出饥寒交迫的蚕宝宝们梦寐以求的气息。

    蚕种场种下的果,终于要轮到他们自己来尝了,学生们开始集体行动,去蚕种场偷桑叶,变成了他们每天放学的第一要务,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蚕宝宝,还有泪眼婆娑的女同学,他们开始铤而走险,连张晨这种不合群的闷蛋,都加入了偷桑叶的犯罪集团。

    偷的人太多,蚕种场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人组织起来,开始二十四小时的护桑行动。

    张晨他们每次出发之前,就像江洋大盗们抢银行一样,事先做好了严密的分工,甚至围着张晨画好的地形图,做了沙盘演练。

    永城人没有不熟悉蚕种场的,以前采桑葚、挖野葱,经常会去那片桑园,但能凭记忆把那一片地形都画出来,还是让同学们大吃一惊,不得不佩服张晨这个闷蛋。

    嗓门最大负责放哨,有人来时就大声唱歌,手脚最麻利的负责采摘,采摘好了,都交给接应的那个人,接应的那个,肯定要是班上跑的最快的人,剩下的人就是掩护,负责在有人追来的时候,集体在他前面假装摔倒,迟滞他追的速度。

    要是骑着自行车来,就把棍子插进自行车的辐条里,反正那片泥地很松软,摔一跤也不会有事。

    张晨是班里跑的最快的那个,他就负责接应。

    每次得手,大家就均分这些桑叶,但都一致默许给张晨多几张,他们都知道张晨还要分给金莉莉,聊表同情,其实他们也要分给同桌,但都是悄悄的,不然,班上女同学的蚕宝宝们,早就都饿死啦。

    张晨最喜欢的是,把桑叶扔进盒子的那一刻,他盯着盒子目不转睛,那些嗷嗷待哺的家伙们,马上滚动着它们的身躯围过来,很快找到各自的有利地形,调整好自己下嘴的姿势,开始,盒子里发出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

    一张桑叶,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柄嫩绿色的梗。

    它们在盒子里缓慢地爬,不时还昂起了它们的头,看得出来,它们还没有饱,还在寻找更多的桑叶,张晨却不敢给它们更多,他要替它们留着,要知道桑叶可是越来越难偷了。

    张晨一次也没有被逮住过,但学校里有人被逮住,被逮住了,蚕种场也没有什么办法,小孩子摘几片桑叶,派出所也不会管啊,只好打电话通知学校,刚开始的时候学校很认真,校长带着班主任,亲自跑过去领人,给蚕种场赔不是,回来让学生写检查,一遍不够写两遍。

    写完了还让他到班上去自己念,念就念呗,谁也不当是丢人的事,站在前面,简直是在表演,怪腔怪调,下面的同学,一律把手放在桌下,上身不动,脸上一本正经,但下面的手都在鼓掌。

    这简直是一次对英雄的褒赏。

    老师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听着那个检讨书,自己都笑了,从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各行各业蒸蒸日上,改革事业蓬勃发展,到自己简直比杀人犯还阴暗的心理和滔天罪行,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就摘了几片树叶,至于吗?

    后来被抓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小孩,好像也不怕被抓了,人来了,他们也不跑,站在蚕种场的办公室,老老实实低着头听场长训话,训到场长自己都词穷了,只能放他们走,他们走出蚕种场的场部大楼,到了外面,转个身又去偷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他妈的这是明抢了,气得蚕种场的场长,打电话给镇中学的校长,一顿炮轰,你们他妈的什么破学校,教出了什么破学生?

    校长被骂懵了,懵过之后也发怒了,骂道,别来烦我,你们自己拉出来的屎自己吃回去,去你妈的,老子凭什么来给你擦屁股,那些小孩,出了校门就不是我的学生,有种你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不管!

    校长怎么了?老师怎么了?去你妈的,老师也是人,是人就会骂人,对对,老子就骂你了,比你高明,你信不信老子骂你三个小时,脏话都不重样的,古今中外都有,你要哪一款?

    迎春小学的女校长倒是很温柔,她在电话里说,哎呀,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呀,不过,我们要解决,就要从源头去解决,你说对不对,你们就知道卖蚕子,就不能也卖桑叶?你有桑叶卖,学生又怎么会去树上摘,对不对?

    场长说,卖了我们自己的蚕,吃什么?

    呵呵,真好笑,那你们卖蚕子的时候,不知道蚕是需要吃桑叶的?还什么专业人士,哼!

    校长说着就把电话挂了,场长拿着话筒,愣在了那里,愣了半天,让人把那个当初出主意说卖蚕子的叫过来,一顿臭骂,那人委屈地嗫嚅,这事,你老人家当时不还表扬我嘛。

    滚滚滚,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快滚。

    那人已经滚了,场长又把他叫住,回来回来,你不是主意多吗,现在还有什么主意?

    主意,主意我倒是有一个……

    他的主意就是,蚕种场进行了一次大采摘,备好一个星期的桑叶,当天下午,对整个桑园喷洒了一次药水。

    “要不要在周围贴个告示,告诉他们,这桑叶打了药水了?”

    有人问场长,场长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要,那样这事就解决不了,这里一次次要打药水,我们自己的蚕,也会断粮的。”

    于是,永城的蚕,和当初集中泛滥一样,两三天时间,就都集中去世了,那两天在永城街上,看到的每个小孩,都是愁眉苦脸的。

    迎春小学的女校长,打电话给蚕种场的场长,破口大骂:“你们还是不是人?畜生!杀人犯!流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场长忘了他自己上次去学校时,送了校长三大张的蚕子,校长分发给了几个女老师,自己也留了一点,她们的蚕,现在也都直挺挺了。

    场长被骂懵了,他说,施校长,你忘了,前几天我还和你说过,我小学就是在迎春小学读的呀。

    张晨看着眼前的轧路机,嘎吱嘎吱在路基上走,心里就说,蚕食吧,快点蚕食,蚕食到我们门口,我就请你们所有人吃烤鱿鱼。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坐在那里,还是习惯性地拿出了纸笔,他用笔漫无目的地在纸上画出了一条直线,紧跟着又画出第二条,第三条,等到画第四条的时候,张晨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他坐直了身子,拿过一张新的纸,在纸上画了起来,他已经想到,用波纹铝板做建筑的外墙,这种板,很多人是用来把它折弯,做燃气和蒸汽管,也有人用它来做厂房的外墙,但是竖着的,张晨决定把它做成横的,一层一层,就像细密的水。

    无论是在阳光还是灯光之下,这种板都会反光,但因为是铝,它的反光就没有那么的强烈和刺眼。

    外墙用了波纹板,张晨画着,四周的几扇大门,就用长短不一的几根钢管,看上去好像是很随意地斜插在门口,上面,用彩色的涂了防水涂层的帆布绷紧,看上去既像是船帆,又像是一群翱翔的海鸟,也像浪花。

    张晨很快就把草图画出来了。

    他急急地站起来,要回文明东去,要画正式的效果图,在这里可不行,这个,还真是怕被人看到,特别是小徐,他不能给符总留下一个,自己在办公室,明目张胆地干着私活的印象,不管是不是上班时间。

0231 每天都工作

    只用了一个晚上,张晨就把效果图画出来了。

    这一次,他没敢在办公室画,而是在自己房间,他怕被顾淑芳看到,上次自己是纯粹帮忙,不赚一分钱,所以自己心里很坦然,也不怕被她看到。

    这一次,要是,万一,顾淑芳问起呢,自己怎么和她说?

    告诉他这是自己的项目?那人家肯定会想,你这里的活都没干完,心思就已经在其他地方了?张晨也不是那种,喜欢在这类小事情上撒谎的人,说这个项目和自己无关。

    虽然张晨知道现在不比当初,顾淑芳会下楼来的可能性很低,就是下来看到,会问他的可能性也很低,但是,万一呢?

    人家嘴里就是不说,那也会在心里想吧?

    还真是做贼心虚啊,张晨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这次,张晨是在自己房间里画的,画完,外面天也已经亮了,放下画笔,张晨发现,四周的声音好像也清醒过来,他听到了锅勺磕碰的声响,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张晨下楼,去外面吃了一碗汤粉两个卤蛋,回到房间的时候,才七点多钟,就校好闹钟,在床上躺一会。

    八点四十,张晨被闹钟叫醒,他洗漱完毕,用手背试了试画架上的效果图,颜料已经完全干了,他把画从画架拿下来,放进画夹,在上面覆了一张铅画纸,合上画夹,背着它去上班了。

    张晨到办公室的时候,刘立杆和小武已经到了,张晨把画夹交给刘立杆,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你打开看看。

    张晨虽然六点多钟已经吃过早点,这时还是拿了刘立杆带过来的早点,坐一边去吃了。

    刘立杆打开画夹,看到里面的效果图,惊呼道:“我操!这不就是我的航空母舰吗?!太厉害了!”

    “看看还有什么意见。”张晨嘴里含着腌粉,口齿不清地说道。

    “没有了,没有了,意料之外,出乎意料,彼尔德佛,完美!”刘立杆乐得合不拢嘴。

    张晨和小武说:“小武,你帮我去买一张kt板,黑色的,再买三根塑料边条,也是黑色的。”

    “是裱好给谢总送过去?”刘立杆问。

    张晨说对。

    “那不用了,我拿过去让店里帮我裱,裱好直接送过去。”

    张晨说好。

    “走,武师父,你骑车,我拿画。”

    刘立杆背起画夹,和小武出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刘立杆和小武回来了,刘立杆一进门,就看着张晨傻笑,张晨问他怎么样了,刘立杆比了一个ok的手势,和他说:

    “谢总也很满意,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看看,我们连特一级厨师的菜都没吃,跑回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

    ……

    最主要的设计已经完成,接下来张晨就有时间琢磨里面的设计,这个时间还长,不急,再加上现在张晨的心态大不一样,前面是在准备大作,现在就感觉是在画小品,前面是大戏,现在是折子戏,张晨完全有时间精雕细琢。

    张晨设想,这么大的建筑体,里面需要有一个中庭,不然会给人很闷的感觉。

    就像人需要鼻孔,以前的老房子,在一大片黑黝黝的瓦片中间,总会错落安排一些玻璃的明瓦,这个中庭,还不能小,四层楼,二十米的高度,如果太小,会变成一口井,让人感觉到很压抑。

    张晨设想,把休憩区和连接上下楼的扶梯都安排在这个中庭,一面有巨大的瀑布,从二十米的高度落下来,那也是很壮观。

    但又不能做成真正的瀑布,不然,因为水的落差,会带来巨大的水声,张晨想起自己去过七里泷的葫芦瀑布,站在瀑布边上,完全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连和挽着他手的金莉莉说话,都需要用喊的。

    如果那样,那就是一个灾难了。

    张晨把瀑布的想法简化成水幕,这一整面,都是玻璃,玻璃有一定的斜度,水顺着玻璃流淌下来,就没有声音了。

    这玻璃的后面,可以安装不同颜色的灯,这样水幕就会变成五颜六色,有气势,但又是婉约的,张晨甚至设想过,在水幕的对面,安装一部幻灯机或电影放映机,把图案投射到水幕上,但想到中庭里明亮的光线,还是放弃了。

    这个设想,要是放在今天高流明的投影仪面前,就是小儿科了,但在当时,张晨有这样的设想,就很不简单,但设想没有物质的支撑时,就只能把它作为幻想,硬生生地压下去,让它在心里沤烂。

    张晨抬起头,看到门外有六七个人过去,张晨心里一惊,他看到领头的好像是正哥,他们到这里来干嘛?

    他们是走向工棚的方向,张晨跳了起来,他想他们,一定是去找小武麻烦的。

    张晨赶紧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看到正哥带着人,正走进练习馆,张晨跑回办公室,也没找到什么称手的武器,一眼瞥见自己对面,小武的桌上有一根长条的大理石样品,就抓在手里,走出门去。

    张晨走近练习馆,里面的声音和平时无异,吵,但不杂乱,不像是互相群殴的样子,心里稍稍安了一下,走到门口,看到里面有正哥的马仔,正在和小武的徒弟对打,正哥和小武,站在边上,两个人不断地叫着,指点着,互相还交头接耳,张晨松了口气。

    小武和正哥,都看到了张晨进来,正哥抬手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小武走了过来。

    “阿正他们,来干嘛呢?”张晨问小武。

    小武说:“我忘了和你说了,这逼烦死了,一直和我说要到这里来训练,我怕影响不好,没答应他,昨天实在拗不过,答应他们从今天开始,可以过来训练,我帮着看看。”

    小武没有说,但张晨明白了,这是因为阿正帮自己找回了摩托车,小武欠了他人情,欠人情,总是要还的,哪个社会都一样。

    小武看到张晨手里拿着大理石条,问道:“你拿着这个干嘛?”

    张晨笑笑,和小武说:“我看到阿正他们过来,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

    小武哈哈大笑,说:“那你拿着这个,也没有用啊。”

    小武从张晨的手里,拿过那大理石条,左手握着,右手稍一用力,一掌,大理石条就断了。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坐下来,注意力却集中不起来了,他干脆走出去,去三个工地看看,商城楼上的装修已经完成了,小徐他们正在招商,招商很火热,一个店铺,很多人在抢。

    小徐和张晨抱怨,烦死了,各种关系都来了,真正准备开店的还好应付,最烦那些知道这里店铺抢手,想拿了再转租的,他们刚刚已经发了通知,说是不能转租,唉,但有些面子,还是不得不卖,符总也没办法。

    张晨听着,心里很宽慰,麻烦是你们的,对张晨来说,他觉得从招商的火热,可以看出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对的,他想,等我们的中国城开始招商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火热,张晨很相信这点。

    商城的三楼装修完后,现在二楼已经在封闭装修,酒店那边,大堂的装修进入了后期,楼上原来符总他们在的那层也快改建完了,接下来马上要动手的,就是酒楼的包厢部分。

    虽然忙,但从张晨他们公司内部来说,其实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张晨把手下所有的人员都摸熟了,谁有多大的能力,干出的活怎么样,心里一目了然

    下面每个班组,施工也有了经验,不会像刚开始时那么手忙脚乱,接下来的活,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少难度,特别是酒店的客房部分,你装修完一层,其他的楼层,等于是一层层复制,多少层也是一样干。

    张晨感觉自己,工地多了,人反倒比原来更轻松了。

0232 这里一片静悄悄

    张晨走进大堂,有工人看到张总来了,就去把大堂的灯光打开了,张晨看到那些船桨组成的树和顶上的这一片蔚蓝,都是自己想象中的画面,这种感觉很好,看到你想象的画面变成真实,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体验。

    大堂的地面还没有铺,张晨看着管线密布的地,再抬头看看头顶,突然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赶紧把班长和小林叫了过来。

    张晨和他们说,地面的方案,我想修改一下。

    “怎么改?”班长问他。

    “这样,我们能不能在大理石上钻一些小孔,装上一个个像满天星那样的小灯泡,当然,不用很密,只要八十到一米一个,分布均匀就可以。”张晨说。

    “我明白了,张总你是不是想,晚上大堂里的大灯关掉以后,这地上,就像星空一样?”班长问。

    “对,理解到位。”张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赞许道。

    小林在边上嘀哩咕噜了一句,张晨瞪了他一眼:“说慢点,想说什么,说清楚了。”

    小林头转向船桨树那边,说道:“晚上大灯关掉,都没有人了,还要这个干什么?浪费电。”

    “你这个农民,那大堂里,连这些装饰灯都不用,都换成一百瓦的白炽灯,还要省电。”张晨骂道。

    班长在边上嘻嘻地笑,张晨问他,有没有难度?

    “我这里没有,不就钻几个孔,再用透明的硅胶封住吗,就是多点工作量。”

    “这个没关系。”张晨和班长说,接着再转向小林:“你这里呢?”

    “难度是没有什么难度。”小林嘀咕,“再走一路线就可以了。”

    “好,那就这样定了,我明天和甲方说。”

    张晨走到门口,回头朝大堂里看看,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他想如果那样,这个大堂即使在深夜,也会别具一格,那些深夜抵达或回店的宾客,走到门口,看到地上这星星点点,宛如星空,一定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张晨走到了停车场里,看看手表,小武他们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张晨不想回到办公室去,他怕阿正又要请他们宵夜什么的,太嗦。

    张晨想到以后,他妈的天天都要躲避阿正善意的骚扰,也是头痛,但又没有办法,谁让你那天会把车忘在大门外呢?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你得到了你丢失的车,就活该失去你的清净。

    张晨走到自己的摩托车前,跨上车,决定去龙昆南路看看,有两天没去,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张晨从南大桥下转过去,却吃了一惊,他看到这里一片漆黑,工地上没有人在干活,不应该啊,张晨看了看手表,十点不到,以往这里,每天都会干到十一点左右,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晨把车停在路障外面,翻过路障,走过一段已经浇好的路面,沿着路基朝前继续走,一直走到工地的尽头,这里空空荡荡的。

    张晨在黑暗里站着,朝四周看看,总感觉这里少了点什么,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工地上连搅拌机和那些手推翻斗车都不见了,怎么可能?就是工人提早下班,也不会把搅拌机和翻斗车也拉走啊。

    张晨走到搭在路基上的一个简易工棚里,这里是用来堆放水泥的,晚上看工地的人也住在这里面,整个工棚,也是一片漆黑,张晨用手推了推毛竹片做的门,门嘎吱吱地打开。

    张晨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看到里面也是空空荡荡,完了,张晨马上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到想这里,应该是已经停工了。

    张晨走出工棚,看着四周的黑暗,一股凉意从心底油然而生,张晨明白,像这种大型工程,上马没有那么容易,停工也没有那么容易,一旦停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张晨第一个念头,就想马上找个电话,扣刘立杆,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往回走的路上,张晨把扣刘立杆的念头取消了,他想,就是扣了他又有什么用,这大晚上的,自己今天是肯定睡不好觉了,何苦搞得大家都睡不着。

    明天再说吧。

    张晨不知道的是,刘立杆其实已经来过这里了,只是他没有像张晨这么细,走得这么远,证实工地上已经停工,他站在路障的那头,看着漆黑的工地,以为今天工人们是提早下班了,早上他来的时候,工地上还有很多人在忙碌啊。

    没什么了不起的,每个单位,总有每个单位的安排。刘立杆自己和自己说。

    第二天上午,刘立杆起来,还是先去了龙昆南路的工地,这里还是静悄悄的,刘立杆这才吓了一跳。

    海城白天的太阳太大,太毒辣,所有的室外工地,都是早上很早开工,晚上很迟收工,中午的四五个小时,大家休息,当初刘立杆在南大桥下面,碰到中午带着席子去凉快,还有顺便苟且野合的,就是附近工地的人。

    怎么可能这样,以往这个时间,这里早就热火朝天了。

    刘立杆翻过路障,往工棚那里跑,他想找到个人问问,跑到工棚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也发现了昨晚张晨发现的问题,也得出了和张晨昨晚一样的答案。

    刘立杆二话没说,跑回来骑上车,就调转了方向,朝城建局骑去。

    刘立杆到了城建局楼下,时间还早,门口冷冷清清的,刘立杆就在一楼大厅,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有个保安走过来,想问他干什么的,刘立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保安又退了回去。

    到了九点,上班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刘立杆睁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到王处长,他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看到王处长的身影。

    刘立杆乘电梯去了楼上,王处长办公室的门关着,刘立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反应,再敲,隔壁办公室一个女的出来了,问刘立杆找谁?

    刘立杆说找王处。

    “王处还没有来,你要么在我这边等等?”

    “哦,不了,谢谢,我还是下去等吧,对了,美女,你知不知道龙昆南路怎么停工了?”

    “什么龙昆南路?”

    “哦,谢谢你,我先下去。”刘立杆和她摆了摆手。

    刘立杆在楼下,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王处长从门口进来,刘立杆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去,王处长看到刘立杆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马上笑着和刘立杆握手。

    刘立杆跟着王处长上楼,进了门,王处长要去给刘立杆倒水,刘立杆忙说:“谢谢,不用了,王处,我就是来打听一个事。”

    “好好,什么事,你说。”

    “前面我到了龙昆南路的工地,看到那里,怎么停工了?”

    “对对,那里是停下来了。”

    “为什么?”

    “这个……这个……资金上是一个原因。”

    刘立杆奇怪了,他说:“这种重大工程,资金不都是专项资金?事先会做好安排?”

    “这个没错,但现在到处都缺钱呀,你也知道,整个海南,缺钱都缺的不得了,不光海南缺,全国都缺,我们海南底子薄,基建投资的这点钱,原来基本都是我们出小头,国家出大头,但现在,国家这块减少了,我们自己那一点点钱,是杯水车薪呐。”

    王处长朝门外看看,压低嗓门和刘立杆说:“这个不能报道哦,我和你说句实话,这龙昆南路上马,领导本来就是想把它搞成个钓鱼工程,先上马,再伸手向中央要钱,哈哈,中央哪里会那么笨,看不出来,现在没办法了,就只好先停下来,缓缓再说。”

    “那预计会什么时候复工?”刘立杆问。

    “这个就不晓得了,钱的事情,谁弄得清,说不定啪地一下,就有了,说不定就遥遥无期,看省里市里领导的能量吧。”

    刘立杆听着,只觉得心里是一片哇凉。

0233 长话不能短说

    张晨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小武来了,张晨问小武:“杆子呢?”

    “不知道啊,这傻逼一大早,急急忙忙就跑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没有说。”

    张晨心想,这家伙,大概也发觉龙昆南路不对劲了。

    张晨想起了前面大堂的事,拿起对讲机,呼叫小徐,过了一会,小徐到了,一进门就叫道:“张总,有什么指示?”

    张晨笑道:“别戏弄我,小民哪里敢给徐大助理指示,我是有事要向你汇报。”

    “我也是小民,还是南蛮,汇报客气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晨就把自己昨天晚上的想法,和小徐说了,小徐叫道:“不错啊,这个点子很不错,你别说,我还就讨厌酒店大堂,一到后半夜死气沉沉的样子。”

    “那你看,我是不是要上去向符总汇报?”张晨问小徐。

    “不用了,这点小事,又不是大的变动,汇报什么,我等会和他说一声就可以,没事,符总信任你,你的建议,他没有不同意的。”小徐想了一下,和张晨说:“这样,你搞个追加工程的预算,我签个字,你这里就可以安排下去,不要耽误工期。”

    “好,我马上搞。”张晨点头同意。

    “那我走了,你搞好了,让人送我办公室来,我上午都在办公室。”小徐说着就走出去,张晨和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张晨马上开始做预算,还是按以往的惯例,往最高的报,小徐拿到之后,会用笔扣点下来,然后签字,这事就算完了。

    单一的工程项目,没有多少内容,张晨十分钟就做完了,走到门口,看到小武站在仓库门口,和库管员在聊天,张晨就喊了一声小武,小武跑了过来。

    张晨把手里的预算给他,和他说,你帮我去楼上跑一趟,找徐助理,他签完字后你带下来。

    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到了商城门口,小武拐进商城,张晨继续往前,他走到大堂,叫过班长,没看到小林,张晨问小林去哪里了。

    班长打了两个电话,和张晨说,楼上和商城那边都没有。

    张晨笑道,你让人去酒楼找找。

    班长明白了,也笑了起来,他正想去找人,小林却晃荡晃荡进来,张晨朝他招手,他走了过来。

    张晨和他们说,定下来了,就按昨天说的方案做,甲方已经同意。

    “间距八十还是一米?”班长问。

    “八十。”张晨和他说。

    十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到了,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晨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了,张晨问道:“龙昆南路出问题了?”

    刘立杆点点头,走过来,抓起张晨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干了,这才颓然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倒下来。

    他把王处长和他说的情况和张晨说了,张晨也感觉很无奈,建设龙昆南路是政府的行为,谁能够左右政府?

    “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个情况,和谢总说一下?”张晨问刘立杆。

    刘立杆说那肯定,我是先到你这,接下去再去谢总那里,可他妈的,我感觉自己车子都蹬不动了。

    “我和你一起去,这是大事。”张晨说。

    刘立杆说好。

    他先用桌上的电话,打了谢总办公室的电话,刘立杆和谢总说,我和张总,有事情要来和你说。

    “好好,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们,你们来吧。”谢总在电话里说。

    张晨和刘立杆,马上去了谢总办公室,谢总也知道,这两个人一起来,肯定是和中国城的项目有关,谢总看他们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就笑道:“有什么事,你们说好了,是关于中国城的?”

    刘立杆说是的,现在出大事了。

    谢总心里一惊,不过表面上还是镇定地问,什么事?

    刘立杆就把王处长和他说的,又和谢总复述了一遍,谢总听完,反倒松了口气,他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个?”

    “这个还不是大事?”刘立杆奇道。

    “这个算什么大事,不就是龙昆南路工程延期吗?我们又没有开工,开工的话,还有误工损失,现在有什么损失,不过是损失点银行利息,就当这笔钱,存了银行定期,利息被花掉好了。”

    张晨和刘立杆想想,还真是的,说到底自己还真没有多少损失,再说,龙昆南路已经开工,只是现在政府财政困难,暂时停工而已,一旦有钱,马上就会复工,王处长不还说,这钱的事情,谁料得到,说不定啪一下就有了。

    那省里市里的领导,看着这龙昆南路停在那里,说不定比他们还着急,毕竟,这条路要建成了,才会是他们的政绩,没有建成,烂尾在那里,只会是他们的拖累。

    “做什么事,都没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你们要学会习惯,不要急。”谢总反过来安慰他们,“这个,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不幸中最好的结果。”

    “谢总,这个,又怎么说?”张晨也不明白了。

    “你们想,要是我们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或者已经开始招商,这样,就算招商已经完成,这龙昆南路,还没造到我们门口,咔嚓停住了,哪一个情况不比现在坏?就算我们招商很成功,钱收进来了,那那些租户,看着路迟迟不通,还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谢总看着他们,笑了一笑,继续说:“那时,我们三个,就没有那么安耽了,恐怕像现在这样坐在办公室里聊天的可能都没有,天天躲瘟神一样东躲西藏躲他们。”

    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被谢总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有道理,这谢总,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就是比他们沉稳,比他们看得远,还真是要多学着点。

    “而且,这对我们来说,说不定是个好机会。”谢总笑道。

    “好机会?”张晨和刘立杆,异口同声地问,他们都不明白,这好机会好在哪里。

    “春江水暖鸭先知呐,这经济有没有好转,谁会先知道,我们还是政府?”谢总说,“肯定是政府,他们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制定各种政策,政策有没有起效果,我们不知道,他们肯定会先知道。”

    “我明白了,谢总,就是说,等龙昆南路复工,就是经济要开始好转的信号?”张晨说。

    “对,而且,一旦到那个时候,按政府的工作模式,龙昆南路一旦复工,肯定会加快进度,而且,马上会大造舆论,那个时候,只怕会比我们预想的热闹不知道多少倍,只要我们已经准备好,站在风口,就借这个风头,一下子飞起来,借势借势,政府才是最大的势。”

    谢总笑着问:“这下,心里踏实了吧?”

    “我……唉,这个就是高人指点,一点就通啊!”刘立杆说,“我们还以为天塌下来了,没想到到了谢总这里,马上变得云淡风轻。”

    “呵呵,天塌下来也用不到我们顶,我们要是有资格顶天,那我们现在就是这个了。”谢总笑着翘了翘大拇指。

    张晨和刘立杆,也笑了起来。

    “张总,你那个设计,呱呱叫,我看到都想在里面租个门面。”谢总和张晨说,“讲老实话,小刘开始和我说你设计怎么怎么厉害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打鼓的,看到这个,服了,真是不错,我们抱着这么一个金娃娃,还愁会没饭吃?”

    “谢谢谢总!”张晨赶紧说。

    谢总说着的时候,刘立杆眼睛朝四周看,谢总知道他是在找那张效果图,和他说,别找了,不在这里,我放房间去了,这地方人多眼杂的,我们这项目,在没启动之前,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晨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样,今天中午,请傅胖子做几个家常菜,我们喝点?”谢总和张晨刘立杆说。

    两个人来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满面愁云,到了这里,被谢总一开导,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他们也觉得,是该喝一点了,两个人就都打破中午不喝酒的惯例,应了谢总,留下来喝一点。

    “那天走了没吃,我都后悔了好几天。”

    刘立杆和谢总说,谢总乐了,他说:“你这话,等会和傅胖子说,他会很开心。”

0234 一等大事

    今天吃饭,谢总叫了曹经理陪着他们一起吃,一坐下来,张晨和刘立杆马上感觉出了曹经理的厉害,她嬉笑怒嗔,编出一个接一个的说法让他们喝酒,两个人杯子几乎才刚放下,又要端起来。

    张晨在这种场合,本来就是个有些腼腆的人,对方又是女的,姿态诚恳,笑意盈盈,张晨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喝的最多。

    刘立杆还好一些,对方嬉笑怒嗔,他也嬉笑怒骂,当然骂和怒都是假的,反正就是周璇,也找各种理由拒喝。

    谢总在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看了一会总结,他和曹经理说:“你们女孩子,要找老公,就找张总这样的。”

    曹经理朝张晨莞尔一笑:“是的呀,我一看到张总,就喜欢了。”

    她端着酒,说着就靠过来了,张晨躲无可躲,脸刷地就红了。

    刘立杆叫道:“我呢,曹经理,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曹经理瞥了刘立杆一眼,骂道:“你?嫁给你还不如嫁给一根棒槌。”

    大家都笑了起来。

    谢总接着总结:“说实话,要是找合作伙伴,我也会首选张总,小刘,不要多想啊,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性格,找张总这样的,踏实。但如果我要找个总经理,那我就要找小刘这样的。”

    “知道知道,谢总点评得到位,就是说我,像交际花呗。”刘立杆说,说的时候,还无意中看了一眼曹经理。

    曹经理骂道:“要死,你说交际花,看我干什么?”

    众人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谢总和张晨刘立杆说,酒喝了不少,上楼去午休一下再走,这样骑车,不好。

    张晨和刘立杆站起来,也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但他们都知道上楼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犹豫着。

    曹经理已经挽住了张晨的手,和他们说,走吧走吧,我知道张总不喜欢那个,我们这里的小妹,按摩手法也不错,去按摩一下,放松放松。

    曹经理说张总不喜欢那个的时候,谢总看着刘立杆,笑着,刘立杆也看了一眼谢总,知道他笑什么,刘立杆大为尴尬,只能做一个鬼脸。

    张晨被曹经理挽着,哪里挣脱得掉,他们到了楼上,电梯门打开,就有女孩子迎过来,曹经理和其中一个说,你带刘总去你房间。

    刘立杆被人带走,曹经理继续挽着张晨走,打开一扇门,张晨看到门里是一个很洁净的房间,曹经理带张晨进去,按着他在床沿上坐下,贴着他的耳朵,亲昵地说:

    “放心吧,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曹经理走到房间门外,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声音不再那么嗲,而是冷冰的职业的声音,她和人说:

    “你把张总照顾好,不要动手动脚。”

    一个声音细细地说:“好。”

    一个俏丽的女孩子走进来,朝张晨微微一笑,她走到窗前,刷地一下把窗帘拉好,回转身,和张晨说:“大哥,我帮你按摩。”

    张晨感觉她的手法很像是小昭,但没有小昭那么体贴,小昭让人感觉你想让她按哪里的时候,小昭和他心意相通,不用言语,她的手自动就会到哪里。

    而这个女孩,显然是按着自己的一套流程走的。

    最重要的是,张晨头趴在枕头上,枕头上没有那种淡淡的凉爽的香气,而是一股清洁的,洗涤剂的味道。

    前面喝了太多的酒,张晨在她的手下,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女孩用手指不停地戳着张晨的后背,张晨醒了过来,翻了个身看着她,女孩坐在那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用手指了指床头柜,和张晨说:“大哥,你的bb机一直在响,会不会有什么急事?”

    张晨抓过bb机看了一下,小武已经扣了他十几次,所有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速回工地,徐助理找你。”

    张晨赶紧一转身坐了起来,他看了眼愣在那里的女孩,和她说,还真是急事,谢谢你,我要马上走了,辛苦你了!

    女孩吃吃地笑,辛苦什么,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去叫那个同伴?”女孩问张晨。

    “他在干嘛?”张晨脱口而出。

    女孩嘻嘻笑着,暧昧地说:“你说他能干嘛?”

    张晨也笑了,他说,算了,等他起来,你帮我和他说,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知道啦,还说你不想坏他的好事。”女孩拖长了音调说,说完又笑,张晨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这女孩其实蛮漂亮的。

    ……

    张晨赶到了办公室,小武坐在那里,焦急地等,看到张晨进来,他赶紧指着桌上的对讲机说:“徐助理呼叫了你好多次,人还跑来了两次。”

    “什么事?”

    “不知道,感觉还蛮重要的。”

    张晨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叫,小武和张晨说,我和徐助理说,你去石材市场了。

    张晨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叫道:“徐助理,徐助理,我是张晨,我回办公室了。”

    对讲机沙拉沙拉一阵,徐助理回答:“我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徐助理人就在门口出现了,他和张晨说,我正好在过来的路上。

    “有什么急事?”张晨问。

    “不急,但是大事。”

    小武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小徐坐,小徐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隔着桌子,他都能闻到张晨嘴里呵出的酒气,他想他这是被哪个石材老板,拖住喝酒了,怪不得这么久才回来。

    “我来通知你,明天上午十点,刚上任不久的新市长,要来视察望海楼的改建工程。”小徐和张晨说。

    “那就来啊,我们都正常进行着。”张晨满不在乎地说。

    小徐看了一眼张晨,笑道:“大哥,你酒没醒吧?说得这么轻巧,这新市长来视察望海楼,就等于是考察符总,明白了吗?”

    张晨一听这话,把身子坐直了,小徐看了看身后的门外,继续说:“听说这新市长,还是个狠角色,雷厉风行,他要是在工地上炸毛了,当场就会撤人的职。”

    张晨感觉到这事重大了,他看着小徐,认真地说:“乖乖,这是八府巡按的派头,说吧,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第一,工地上卫生要搞好,我们也不知道市长会走到哪里,必须无死角,特别是那些犄角旮旯,有尿骚气的,都用水冲干净了;第二,工地上所有的物料,都堆放整齐,包括这里外面;第三,把照明拉到位,我看楼上客房走廊,黑咕隆咚的,市长要是上去,还不被吓一跳?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所有人着装要整齐,还要戴安全帽,要有一副文明施工的样子,符总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七点钟开始,所有地方都停下来,开始搞卫生,到十一点全部结束,我们一起去检查。

    “今天晚上,大家就不要上班了,对了,我已经通知食堂,大家搞卫生辛苦,晚上十一点在食堂会个餐吧,完了就回去睡觉,明天早上九点半上班。

    “不要太早,太早会把今天晚上搞干净的地方,又搞乱了,又不能不干,不然市长到了,看这工地像个没人干过活的样子,那也太假了,干活的这半个小时,让他们要保持整洁,这个度你来把握。

    “对了,还有,下面所有的工人都培训一下,市长很可能会逮住工人问,那就都回答一些好词,对了,你那个记者朋友呢?让他帮着写一些好词,分给工人去背,注意每个地方不一样啊,不要市长走了几个地方,问了几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那就穿帮了。

    “怎么样,张总,这些没有问题吧?”

    小徐一条一条细数着,张晨听着,心里在骂,他妈的,这怎么和剧团排演一样,老子离开了剧团,跑到这海南,没想到还要演戏,而且是导演兼编剧还要兼演员。

0235 群众很自觉

    张晨和小徐说:“其他的都还好办,不过是花点时间和人力,就是这第四条,着装整齐有点头疼,很多工人,恐怕连一件像样的衬衫都没有。”

    张晨说的是实情,当时工地上工人的标配是,下身一条草绿色的肥大的军裤,有些还是打了补丁的,脚上是一双解放鞋,有些还露着脚趾头,上面是一件草绿色的军服或劳动布的工作服。

    这种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也是当时的标配,什么工厂的工人,都穿同一款式,进城打工的农民工,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工人了,也会去买一件这个样式的工作服,这个,在他们工地上,基本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披的。

    海城天气热,作业现场不仅没有空调,连电扇都不允许有,工人们住在工棚里,都是打赤膊的,早上去上班,会拿过工作服披在身上,到了工地,准备干活,就把衣服挂在某个地方,光着膀子上阵。

    快下班时,找个有风的地方收收汗,然后还是把这个衣服披在身上,里面光着膀子,就这样去食堂吃饭。

    小徐当然清楚这个情况,所以才会有着装整齐这一条,张晨问小徐,工人这在工地干活,这么热,着装整齐不是有毛病吗?

    小徐笑道:“大哥,不是我要啊,是市长后面,跟着电视台的,你总不能让新闻放出来,镜头里都是些光膀子的人?就一两个小时,让大家忍忍吧。”

    张晨明白了,他和小徐说:“知道了,这个我来安排,大不了公司里花点钱,去解放西买点衣服。”

    “好,可以,这个我和大姐说,你这里安排就是。”

    小徐点点头,他说的大姐,就是顾淑芳,工地上突然要买这么多衣服,解放西摊位上的衣服,虽然价格便宜,加起来也不会花多少钱,但她一定会很好奇。

    “对了,也不要一眼看上去都是新衣服。”小徐和张晨说。

    张晨说明白,这个我懂。

    “拜托,拜托!”小徐朝张晨拱着手。

    张晨笑道:“什么话,这不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小徐刚走,张晨就和小武说,你帮我扣下杆子。

    “这傻逼去哪里了?”小武问。

    “他现在苦大仇深,饥寒交迫,大概还在被人解放。”

    张晨说着,小武明白了,哈哈笑了一下,还真是一唱雄鸡天下白。

    他们说的,都是戏词,当年演过《平原枪声》和《于无声处》的老演员,嘴里都是这种词,在剧团,一扫一箩筐,人人都会。

    张晨走到门口,看到有个工人经过,就叫住他,和他说,你帮我去几个工地跑一趟,把所有的班长都叫过来,让他们马上到办公室来开会。

    那工人转身就朝前面跑,张晨自己往工棚那里走去,还有几个上晚班的班长,现在应该在工棚里。

    所有的班长都到齐了,张晨把事情和他们说了,果然,其他都没有疑义,不就是干活吗,让打扫就打扫,让整理就整理,干什么不是干,半夜还能吃顿好的,也很不错。

    牢骚集中在着装整齐这一条,但张晨一说,大家一个人发一件衣服时,这牢骚就变成兴奋了,张晨和他们说,你们把尺码都统计上来,喜欢衬衣或t恤,都可以,等会小武去解放西采购。

    他和小武说,不要买浅颜色的,浅颜色的一看就是新衣服,深颜色的不太容易看出来。

    “还有,衣服发下去,你们检查一下,要是他原来有像样点的衣服,那就让他还是穿自己的旧衣服,新衣服他可以放起来,对了,要穿新衣服的,晚上都把衣服洗了,这样,明天早上也会干,洗过一次,看上去就不像新的样子了。”

    “张总,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情,怎么这么懂?”张晨说着,有班长就问,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也笑了,他说:“这个倒没有干过,不过,你要是给我一件新衣服,我能够把你做旧。”

    “噫,这个我也会,用剪子就可以,我可以把新衣服,做成破衣服。”

    大家又笑了起来,正笑着,刘立杆进来了,他问小武,武师父,你十三道金牌催我干嘛?

    “坏你好事了?”小武骂道。

    有班长叫道:“刘记者,拉链没拉好。”

    刘立杆赶紧低头去看,这才发现那里好好的,是对方在骗他,他就作势要去打那人,其他人把他手拉住,整个人都架了起来。

    刘立杆工地上来多了,和这些班长,早就混得烂熟。

    张晨把事情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叫道,这个不用写,写了还要背,把大家搞得头疼。

    那些班长不停地点头,他们也觉得,让工人去背这个,确实头疼。

    “背熟了还要会表演,演技不好,一眼就让人看出来是在背书。”刘立杆继续说。

    “对,刘记者说的对,我们大老粗,哪里会干演戏这种事。”有班长赞同。

    刘立杆拍了一下手,叫道:

    “我教你们一招啊,让你们下面的工人,都装作听不太懂普通话的样子,更不会讲,不管问什么问题,回答都用家乡话,就用最简单的词,四川人就说‘要的’、‘好嘛’,河南人就说‘中’。‘怪得劲’,贵州人就说‘袄’、‘册生’。

    “其他地方的也一样,反正就说这些。他说的你不懂,你说的他不懂,这对话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反正,只有他们当官的。才会耍嘴皮子,我们工人,嘴笨一点很正常。”

    “好。”“要的。”“中,刘记者这个办法中,简单,一说就会。”

    十几个班长,都赞同刘立杆的这个办法,张晨也觉得,就这样挺好,言多必失,说的多了,说不定就穿帮了,虽然自己的工地,不是做假冒伪劣的工厂,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对了,张晨,这新市长,哪里人?”刘立杆问张晨。

    “我怎么知道。”张晨说,“干嘛?”

    “不要让他碰到老乡啊,这老乡要是碰到老乡,说来就话儿长了。”刘立杆说。

    “你等等。”

    张晨觉得有道理,他赶紧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小徐办公室,小徐也不知道新市长是哪里人,他说他问一下。

    张晨放下电话不一会,电话就响了,是小徐,小徐告诉他,江苏武进的。

    “我们这里有没有江苏武进的人?有就明天放他假,让他去玩,不要在工地上。”挂断电话,张晨问班长们。

    班长们盘算了一下,都没找出自己下面有江苏人,那个河南的班长叫道:“张总,俺是武进的,俺可以休息吗?”

    张晨还没说话,刘立杆瞪了他一眼,骂道:“打死你个龟孙!”

    大伙都笑了起来。

    开完了会,小武把每个班组的服装型号统计上来,和刘立杆一起,去解放西路买衣服,张晨带着十几个人,先把大英路这里的堆场和仓库工棚整理起来,他走进练习馆,朝四周看看,退出来,回到了办公室。

    张晨找出纸笔,写了“强、身、健、体,喜、迎、奥、运”几个字,让人在训练馆里,排成一排贴好,那个时候,北京正在申办2000年奥运会,这个标语贴在这里,正好应景,很能够反应农民工的新面貌。

    七点,所有工地都停下来,开始打扫,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已经打扫好了,张晨自己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打电话给小徐,过了一会,小徐陪着符总下来,张晨陪着他们,所有地方看了一遍以后,符总很满意。

    “就是太干净了。”符总说,“干净得不像一个工地。”

    “明天上午九点半开始,半个小时够了,工地又会重新像工地的样子。”张晨和符总说。

    “这就好,这就好,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符总点着头。

0236 领导不来了

    第二天上午,张晨特意早去,八点半就到了办公室,一个人先去各个工地检查了一遍,再次确认没什么纰漏,这才回到办公室。

    刘立杆和小武一起来了,让张晨奇怪的是,刘立杆今天穿的很正式,上身是一件长袖衬衫,还打了一条领带,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张晨笑道:

    “一大早就去照顾老乡的生意?”

    “屁,我自己擦的。”

    张晨好奇道:“你穿得这么正式干嘛?”

    “混在群众中间,见见新市长啊。”

    “你这个样子,能混在群众中间?”

    “我就算是你们公司的管理人员。”

    “你要见市长干嘛?”

    “他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我还不能看看他长什么样?他妈的,如果可以,我都想头上绑着白布,写一个大大的血红的‘冤’字,拦路跪下喊冤了。”

    张晨笑了:“你他妈的有什么冤情?”

    “昨晚回去想想,老谢那话,也对也不对,你想想,要是这龙昆南路五年不开工,那我们不就只剩下十五年了?要是十年不开工,那房子我们还敢造吗?搭个鸡窝都嫌时间太短,那部队又不会说,好,龙昆南路耽误了你们五年,我们给你们加五年。”

    刘立杆说,张晨点头同意,他说:“其实,我也想到这一点了,这时间短一年,我们的建筑成本分摊,就会少一年,无形当中,压力就会更大,还有,时间太短的话,租客也要算投资回报比,他们也不敢大投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期间部队要把地收回去,那根据协议,他们会给我们补偿,建筑成本还可以回来。”

    “对对,我等会要给老谢打个电话,要和他讨论讨论这个问题。”刘立杆说。

    快九点半了,小徐又跑下来,他和张晨他们一起,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今天从工棚里走出来的工人,一个个看上去果然衣衫整洁,这人衣衫一整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张晨问小徐:

    “放心了吧?看上去有没有改革开放排头兵的样子?”

    “放心了放心了,我这就上去,这里你把好关。”小徐赞许地点着头,说完又跑上楼。

    眼看着十点钟快要到了,张晨他们,都到前面大堂门口等,心想,这市长要来,肯定也会先进停车场,第一个要视察的,就会是酒店大堂,张晨到了,还特意进大堂里面看看,班长一见张晨,就赶紧跑过来,和他说,热是真热,不过张总放心,有解扣子的,就会被我骂。

    张晨拍了拍班长的肩膀,退回到门口,他们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车队进来,几个工地的班长们纷纷过来问张晨,这领导什么时候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沤臭了。

    张晨骂道,你们跑出来干嘛,都回去自己岗位上盯着,最后的时刻,别掉链子。

    班长们离开,张晨用对讲机呼叫小徐,小徐让他们在原地坚持,一直坚持到十一点钟,小徐跑过来,和张晨说,市长今天有更重要的行程,不来了,让工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有两个班长正好过来,听到小徐的话,就发牢骚,张晨和他们说:

    “怎么这么多的牢骚怪话,下去和工人们说,市长今天不来,不等于以后不来,这望海楼的改建工程,是市政府的重大项目,市长肯定是会来的,今天就当是演习了,大家表现很好,以后领导要来,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了。”

    小徐赶紧说:“对对,张总的这个说法好,今天就当是演习。”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心里,早操了他妈的八辈子祖宗,本来想今天好好表现一下的,没想到落了空。

    比小徐还失望的是刘立杆,回到办公室,他把领带扯下来扔在桌上,骂道:“他妈的,害老子浪费了一个上午。”

    张晨笑道:“谁害你了?今天你可是自作多情,自己跑来的。”

    “对了,我还是先找老谢。”

    刘立杆想起来了,他坐下来,给谢总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和张晨的担忧,都和谢总说了,谢总听完,和他说,放心吧,这土地和建筑,是分离的,我们的建筑,只要有合法的手续,建成了,不管谁来拆,都会有补偿。

    还有,你没看那合同上面,有个优先条款,我们到期有优先续租的权利,上面有我们的建筑,人家租个光地,还要和我们谈,谁会来租?还不是我们续租?只不过是价格问题,这个嘛,一个是公一个是私,就那么回事,我不说,你小刘都知道该怎么办,哈哈。

    还有,张总担心的那个,也不成问题,娱乐餐饮行业,最大的投资就是装修,十年以上的装修,还有办法看吗?没有人在测算投资成本的时候,会把装修打到十年以上的,望海楼那么大的项目,这才几年,就要重新装修了?

    刘立杆放下电话,把谢总的意思和张晨说了,张晨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想,承租的这些人,要的还主要是这地方的人气,确实,只要人气旺,没有哪个娱乐场所或饭店,会十年不装修的,那破破烂烂的,早被社会淘汰了。

    两个人这才把心,彻底地放下。

    ……

    张晨每天晚上,继续进行他的中国城的设计,里里外外,设计了一大堆的图纸,感觉自己准备得越来越充分,对这个项目的理解,也越来越深,理解深了,对项目的信心就更大了。

    张晨甚至把外形的效果图也画了第二稿,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做了进一步的修改,如果有时间,他还会做第三稿,第四稿,让整个设计,更趋完美。

    刘立杆看不下去了,在边上叫道,不要动,不要动了,已经很好了,但等张晨第二稿出来,他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比第一稿要好,他想送去给谢总,张晨说不要,我还要改,等改到最后再送去吧。

    金莉莉进来的时候,张晨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金莉莉进门就问,杆子和小武呢?

    张晨说,等会就来了,干嘛?

    “今天我请客,听说,火山口那里有一家东山羊火锅很好吃,我们去吃。”

    “火山口?那么远?怎么去?”张晨奇怪道。

    金莉莉笑笑,没有言语,而是走过来,站在张晨的身后,用身体一下一下蹭着张晨的头,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很好,张晨被她蹭得心痒痒的。

    小武走进了办公室,看到他们这样,笑了笑,就想退回去,金莉莉叫道:“小武,别走。”

    小武站住了。

    “过来,坐下。”

    小武走过来,在对面坐下,看着金莉莉,金莉莉说;“乖乖在这里坐着,等杆子。”

    小武看着张晨,眉毛扬了一下,意思是怎么回事?张晨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刘立杆到了,刘立杆一进门,金莉莉就叫道:“今天我请客,你们谁要是不去,我就翻脸。”

    刘立杆嬉笑:“有饭吃,有酒喝,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金莉莉双手在张晨的肩膀上一拍,叫道:“那好,起来,我们走,目标火山口。”

    刘立杆和小武都吃了一惊,火山口在海城的郊区,从这里过去,二十多公里,路还不是很好走,出租车差不多要走一个小时,但看金莉莉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反对。

    小武去到工棚里,和他徒弟交待,让他们晚上和阿正他们,自己先练起来,他想自己回来,肯定已经迟了。

    三个人跟着金莉莉,走到了望海楼的停车场,一到这里,金莉莉霎时紧张起来,她说,要死,前面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车,怎么现在,这么多的车。

    “饭点快到了,哪天这里不是这么多车?”张晨说道,心里觉得奇怪,这车多车少的,关你屁事。

0237 抵达不了的火山口

    金莉莉走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前面,拍着汽车的前引擎盖,和他们说,看到没有,这是我的车,原来老包开的,老夏说了,我是新手,先拿这旧车练练手,等过关了,再给我配我喜欢的车。

    刘立杆叫道:“我操,你们也太牛逼了,拿大奔练手?”

    金莉莉笑道:“那怎么办,我们公司就两个人,两辆大奔,不拿这个拿什么?”

    “好好,我都要哭了,我这么一个业务精英,我们单位,他妈的连一辆新自行车都舍不得给我配。”刘立杆骂道。

    “来我们公司啊,你来,我就把这车给你,真的,不是早就和你说过,让你来我们公司。”金莉莉嚷嚷着。

    刘立杆赶紧摆手:“算了算了,我去了,还要被你领导,弄得我天天想打你,太伤感情。”

    “滚吧,你才不是这个原因。”金莉莉骂道。

    刘立杆和金莉莉一来一回,张晨在边上听着没有吱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现在断定,那个人应该就是夏总了,在金莉莉嘴里,连称呼都变了,夏总已经变成老夏。

    想到他们天天在一起,张晨就感到心里一阵厌烦。

    他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砰地一下把门关上,刘立杆愣了一下,和金莉莉说:“张晨这个怕死鬼,好,我坐前面。”

    刘立杆坐到了副驾座,小武从另外一边,拉开车门,坐到了张晨边上,刘立杆问金莉莉:“你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金莉莉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驾照,扔给刘立杆,得意地说:“看看,可以吗?”

    刘立杆打开看看,叫道:“不错,你现在是有执照的杀手了。”

    “说什么呢,不吉利,呸呸呸!”金莉莉骂道。

    刘立杆赶紧说:“好好,我也呸。”

    金莉莉启动车子,前后看看,却挠头了,这停车场里,汽车已经停得密密麻麻,前面和左右都是车,金莉莉到的时候图省事,是车头先进去的,这时候要倒出来,后面过道上,不断地有车进来,还有人来往,过道又窄,金莉莉实在没有把握把车倒出去。

    “学艺不精,要不要我去求援?”刘立杆问。

    “不要。”

    金莉莉一发横,踩了一下油门,车子腾地一下往后倒了一大截,撞到一个保安的身上,幸好速度不是很快,保安只是被撞了一个趔趄,站住了正想破口大骂,看到是张晨、小武他们,赶紧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用手拍了拍自己被撞的大腿。

    小武赶紧摇下车窗,问他:“你没事吧?”

    保安摇着手说没事没事,走开了。

    金莉莉脸都吓白了,刘立杆也不和金莉莉嗦,开门就下了车,他走到金莉莉这边,敲敲车窗玻璃,和她说,不要逞能,下来,别刚拿了驾照酒被吊销了。

    金莉莉心里害怕,嘴上还犟着:“哼,哪个王八蛋敢把我驾照拿走,我分分钟就让人叫他送回来,还向我道歉。”

    张晨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金莉莉现在,怎么这么嚣张?

    刘立杆看到一个人过来,手里拿着车钥匙,赶紧拦住了他,和他说,师傅,麻烦你帮帮忙。

    “干嘛?”那人问道。

    “帮我们把这车,倒倒出来。”刘立杆指了指金莉莉那车,和对方说。

    “开大奔的,不会倒车?”对方奇怪了。

    “不是,是新手。”刘立杆笑道。

    对方也笑了,说:“新手就敢把大奔开出来,你们老板心可真大。”

    “这个就是我们老板。”刘立杆指了指金莉莉,那人看了看金莉莉说,好吧,倒到哪里?

    “倒到外面海秀路上。”金莉莉说。

    “呵呵,这一倒可有点远。”那人笑笑,从金莉莉手里接过钥匙,坐进了驾驶座,一把就把车倒了出来,朝出口开去。

    金莉莉和刘立杆在后面跟着跑,金莉莉说,奇怪,他们怎么这么简单?

    “你撞过五次以后,也会简单了。”刘立杆笑道。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金莉莉骂道。

    他们沿着海秀路,一路过了狮子楼和南庄酒店,过了省军区司令部和秀英坡,到了城外,金莉莉和刘立杆说,你前面的斗里,有张地图,快帮我找找到火山口怎么走。

    “我操,你没去过,就敢带我们去?”刘立杆问道。

    “去过啊,不过不是我开车。”金莉莉说。

    刘立杆看着地图,指点着金莉莉往火山口所在的石山镇方向走。

    到了前面,眼前的路却中断了,在修路,需要绕小路走,幸好路边不时就有简易的牌子,写着“石山”的字样,路坑坑洼洼,车子一摇一摆。

    金莉莉挺直腰板,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双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整个人感觉都要趴到方向盘上了,她感觉自己的手心紧张得都是汗。

    他们往前走了十几分钟,路旁再看不到“石山”的字样,到了一个岔路口,金莉莉和刘立杆,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地图这时已派不上用场,金莉莉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等有人过来。

    这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什么人经过,刘立杆和金莉莉说,我们一定是走错了,到石山的路,不可能一辆车也没有。

    刘立杆这么一说,金莉莉也乱了方寸,她想是啊,那个地方,有那么多人去吃饭,都是从海城去的,这条路上,怎么可能一辆汽车也没有?

    心里虽然焦急,但也没有办法,他们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辆拖拉机过来,刘立杆赶紧拦住了它,问开拖拉机的,去火山口怎么走?

    他们果然是走错了,拖拉机手让他们倒回去,到了前面经过的村子,应该是穿过村子,而不是从村外走。

    他们退回到拖拉机手说的那个村子,从村子里直接穿过去后,发现是又回到了海城到石山镇的那条大路,金莉莉这才松了口气。

    张晨坐在后排座,看着窗外,脸色铁青,一直一言不发,小武看了看他,也没有说话,干脆自己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外面天刚刚擦黑,他们从海城走到这里,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这才到了石山镇。

    刘立杆把车窗摇了下来,金莉莉叫道:“关上关上,都是灰尘,脏死了。”

    “我问问路啊。”刘立杆说。

    “不用问,这里我知道。”

    金莉莉又变得自信起来,她在石山镇唯一的一条街上开着,和刘立杆说,穿过这条街,再往前走几分钟,就到火山口公园,那里有一个大门,门里边一大片,都是那家酒店。

    “露天的?”刘立杆问。

    “对,有露天的,桌子就摆在树林里,还有那种一个亭子一个亭子的包厢,也有一个四面透风的大厅,里面有演出,那天我和老夏来,进去转了转,要排队,我们急着赶回海城,就没吃,不过看着很好吃,老夏来过很多次,他也说很好吃。”

    金莉莉一边说着,一边开着车,这条路开到头,却没有路了,前面是一个池塘。

    “奇怪,怎么会没路了,没走错啊,这里应该就是去火山口的路。”金莉莉嘀咕着。

    刘立杆笑道:“会不会是前面右边那条岔路进去?”

    “前面有岔路吗?”

    “有,我看到有一条。”

    “噢。”金莉莉在路上,左挪右挪,好不容易把车到了回来,沿着这条街道往回开,开了五六十米,刘立杆指着前面的岔路说:“这条这条。”

    金莉莉左转进去,往前开了三四分钟,车子却来到了一块空地,空地的两头,有两个篮球架子,他们正前方是一幢两层的破旧楼房,车灯照到正当中一扇门口挂着的牌子,原来是石山镇政府。

    刘立杆哈哈大笑。

    金莉莉奇怪了,她把车停下,嘀咕道:“他妈的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那天和老夏来,明明就是这一条路啊,前面出来,我还问过老夏,他和我说,到了石山镇,就一直开……”

    后座张晨,突然就咆哮道:“吃你妈逼的饭!”

    他把车门打开,下了车,一甩车门就走了。

0238 两个火锅,四个人

    刘立杆和小武下了车,除了他们这一束的灯光照着前面的房子,车后面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张晨的身影,两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金莉莉坐在车上,没有下车,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紧咬着嘴唇,浑身发抖,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刘立杆走过来,敲了敲车窗,金莉莉摇下车窗,嚷着:“干嘛?!”

    “这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了。”刘立杆说。

    “不管他,你们上车。”金莉莉叫道,“你们看看这死东西,人家找不到路已经够烦了,他还这样,你们说还是不是人?!”

    刘立杆当然知道,张晨不是因为找不到路,更不是因为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刘立杆知道他是……唉,这也没办法和金莉莉说啊,自己一路上插科打诨,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

    “上车,你们上车。”金莉莉放缓了语气,和他们说:“杆子、小武,我说过了,你们两个,今天谁要是不去吃饭,我就和谁翻脸,我说到做到。”

    刘立杆和小武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头,刘立杆故作轻松,骂道:“他妈的你们两口子吵架,怎么把我们搭上去,我们又不是隔壁老王……”

    “什么意思?”金莉莉盯着刘立杆问,那目光如刀光一闪。

    “没有意思。”刘立杆赶紧笑道,他叹了口气,说:“要么,车就停在这里,我们走路去吧,反正也不会远,你到了酒店的停车场,那么多车,到时不还是要请人移车?”

    刘立杆心里的打算是,看样子今天要逃脱这女魔头的控制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也不能把她一个女孩子,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张晨又出不了什么事。他提出走路过去,就是想着,这镇上就这么一条街,他们走着,说不定就会碰到张晨了。

    金莉莉想想,刘立杆说的也有道理,镇上的街道窄,到了外面,万一没走对路,又要把头调来调去的,也很麻烦。

    金莉莉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下了车。

    三个人到了外面街上,刘立杆问了人,这才搞清楚,原来他们前面,在镇外七转八转,是转到了这条街的另外一头,从他们进来的那里,直接往前一点点路,就到那家酒店了,根本不需要进镇。

    三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刘立杆和小武,很注意地看着街道两边,但直到他们走到了那家酒店,也没看到张晨的身影。

    他们到的时候有些迟了,酒店已经有空位出来,迎宾小姐问他们,包厢还是大厅,金莉莉说包厢,刘立杆赶紧插上去说大厅,我想看演出。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今天的这种气氛,大家在包厢里坐着多尴尬啊,在大厅,四周吵闹一点,至少可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好吧,那就给我们安排大厅。”金莉莉同意了。

    迎宾领着他们,沿着用石头顺地势铺成的高高低低的小路,朝里面走,道路的两边,都是在番石榴和菠萝蜜树林间辟出的一块块空地,空地上有桌子有食客有热腾腾的火锅,还有一座座亭子,亭子的四周是棕榈叶编的草墙,把整个亭子密封了,有空调嗡嗡嗡嗡地响。

    他们转过一片蜜蜜的夹竹桃林,就有嘈杂的声浪和灯光一起扑来,眼前是一座很大的四面透风的木头棚子,棚顶也是用棕榈树叶覆盖的,十几个吊扇,慢吞吞地摇着。

    正好有一张靠近舞台的桌子空出来,迎宾就把他们安排到这里,但其实,舞台上现在在表演的,已经是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接下来就是食客自娱自乐的时间,有很多刘立杆这样的跑调大王,会跑上去,抱着麦克风吼。

    这桌食客,看样子是老顾客了,他们在这个时间来临之前,就已经溜了。

    刘立杆站了起来,金莉莉问:“你去干嘛?”

    刘立杆指了指吧台那里,和金莉莉说:“去看看有什么喝的。”

    “已经给你点了,三个小壮阳。”金莉莉说。

    “那我给我们武师父去看看。”

    “给他点了椰子汁。”

    刘立杆愣了一下,说:“汁不行,他光汁怎么可以,需要奶,奶,奶奶,奶奶……”

    刘立杆每一个奶,发的都是去声,金莉莉笑了,骂道:“流氓!”

    刘立杆走到吧台,拿起电话,拨了传呼台,给张晨留了言:“我们到酒店了,大厅,靠近舞台,你过来吧。”

    刘立杆问服务员要了一盒牛奶,报了台号,拿着那盒牛奶回去。

    ……

    张晨到了外面街上,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一辆摩托车旁边,张晨走过去问,望海楼去不去?

    那人并不是摩的,他奇怪地看了看张晨,没好气地说:“去,两百。”

    从石山到望海楼,摩的司机一般也就四五十元,

    张晨说好,走吧。

    那人愣了一下,看着张晨,张晨从钱包里,掏出了两百给他,那人接过去塞进口袋,心里乐开了花,他妈的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他用本地话,朝路边的一个店铺喊了一声,意思是等下再来,坐上摩托,带着张晨就走了。

    张晨到了望海楼,下车,摘下bb机看看,这才看到刘立杆给他的信息。

    张晨撇了撇嘴,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妈逼,老子也去吃火锅。

    张晨一个人去了大英路,点了一个红汤锅,吃了起来。

    张晨吃完火锅,回到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叠中国城设计的黑白稿,仔细地用笔修改起来,一投入工作,人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把前面的事都快忘了。

    他在办公室忙到快十一点钟,忙完了,把图纸锁回到柜子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需要交给顾淑芳的单子,放进背包,正准备起身,这才想起前面的事,把背包放了下来。

    张晨看了看bb机,没有新的信息,他想他们,这时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张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他心里明白,如果他现在站起来走了,他和金莉莉,就彻底结束了,他不可能再去找金莉莉,金莉莉也不可能会来找他,一切都无法挽回。

    但还可以挽回吗?张晨自己问着自己,他心里觉得,他们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就这样结束,又好像心有不甘,也有些不,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有金莉莉,如果从今天开始没有了,张晨没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样?

    但就这样让他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着他们的关系,每次,就看着金莉莉在他面前,炫耀这个,炫耀那个,而这些,又是那个人可以给她,而张晨给予不了的,张晨感觉自己也无法接受,张晨不是建强,不可能宁愿选择自己去一旁抽闷烟。

    但自己又比建强好多少?不去一旁抽闷烟,你又能做什么?

    张晨站了起来,背上包,正准备出去,刘立杆和金莉莉、小武三个人走了进来,金莉莉走到张晨的对面,气鼓鼓地坐下,刘立杆和小武,站在他的身后,神情有些尴尬,但如果张晨这时要走,没有办法,他们也是会把他拦住的。

    “没看到我扣你?”刘立杆问。

    “看到了,我到了这里,下了车才看到。”张晨说。

    “你怎么回来的?”

    “摩的。”

    金莉莉双手按在桌上,突然头往前一冲,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房间里其他的三个人,被她吓了一跳。

    金莉莉不停地哭,刘立杆不停地朝张晨使眼色,张晨期期艾艾,还是走了过去,他双手扳着金莉莉的肩膀,叫道:“莉莉,莉莉,你怎么了?”

    金莉莉继续哭着,扭动肩膀,想把张晨的手从肩膀上甩开,没有成功,金莉莉哭叫道:

    “你王八蛋,人家今天刚拿到驾照,就想到来带你们出去,大家高兴高兴的,你王八蛋,不识好歹,你……”

0239 偶像的黄昏

    刘立杆和小武,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进入了夏天,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十一点多钟,海城的晚上,好像才刚刚开始,海秀路上的人,比七八点钟的时候还要多。

    两个人骑在车上,慢慢悠悠地回家,到了滨海大道,路边有一家水店,门口的空地上,摆着几张小桌子,两个人停下来,支好自行车,挑了张桌子坐下,一人要了一碗清补凉。

    “晨哥和莉莉姐,你不劝劝他们?”小武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苦笑一下:“怎么劝?没办法劝,他们两个人,又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事情闹矛盾,如果那样,倒是好劝,可这两个王八蛋,我和你说,他们连吵架都不会吵,人家吵架都不吵,我们怎么劝架?”

    “那你说,他们是因为什么?”

    “价值观、世界观的差异,这话太空,说具体点,就好像两个人,站在不一样的地方,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人站的地方不同,看到的就不一样,想的也不一样。”

    “你他妈的,我被你越说越糊涂了。”小武骂道。

    “糊涂就对了,这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要是在同一幢楼还好办,一个往下走,或一个往上走,还可以走到一起,麻烦的是他们在两幢楼,怎么走得到一起?

    “别人远远地看着,还以为他们还在一起,近一点的,比如我们,知道已经不是那么回事,裂缝已经产生,到他们自己,大概都能够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了,中国人说,同床异梦,法国有个作家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他们现在,大概都在地狱里互为地狱。”

    “是不是莉莉姐,嫌晨哥没有钱?”

    “有一点,但钱不是绝对的,钱很多时候,是衡量一个人各方面能力的载体,钱后面还是人。”

    “那她怎么知道晨哥以后也不会有钱?我觉得晨哥会有钱的。”

    刘立杆的嘴角抽了一下,说:“这就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区别了,你是浪漫主义,你觉得晨哥以后会是一个大款,但现实主义的,只看得到眼下他能看到的,穷鬼就是穷鬼,阔佬就是阔佬,海城就是一个让人原形毕露,也逼人越来越现实的地方。

    “就好比今天莉莉开的那车,她喜欢开车,也有照了,有人能让她马上开上大奔,不喜欢还能换一辆,晨哥能给她什么,甜言蜜语没用,这个谁都有,最多还有一个期望,五年或者十年,能不能实现到时再说。

    “这个时候,你晨哥就是在拿一辆虚幻的大奔,和现实的大奔比,你说谁能够赢?你现在对正哥是个威胁,再过十年,义林可能比你还,但正哥现在会怕他吗?浪漫主义,总是会被现实主义打得鼻青脸肿。”

    小武叹了口气,他说:“我没想到,莉莉姐会变成这样,这么势利。”

    “不是势利,我说过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刘立杆说,“金莉莉本质上,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她崇拜的爱人,在永城,在剧团,张晨多啊,他他妈的谁都不买账,但到了这里,不一样了,他变得渺小和猥琐了,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你说你牛,在永城你可以不卖局长县长的面子,但到这里,那姓符的比局长、县长操蛋多了吧,你能不能不卖他的面子?你不卖局长县长的面子,你还是画你的画,上你的班,反正你不想当官,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你不卖姓符的面子,最直接的,你马上连活也没有得做,饭也吃不上了,对吧?所以人在这里,不得不变得猥琐,不得不变得抠抠搜搜,你必须把你所有的棱角都蜷缩起来,把尾巴老老实实地夹到大腿中间。

    “现实会让你迅速地改变,改得面目全非,你他妈的,甚至会变成你原来自己都厌恶的那种人,海城就是这么现实,我,我现在就是我自己,原来最讨厌的人。”

    刘立杆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他掏出了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后,和小武继续说:

    “对金莉莉来说,那是偶像的坍塌,你怎么可能会去崇拜一个猥琐的人,就像你看到一个伟人,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在你眼里,就是个神,但某一天,你去洗手间,突然发现,站在你身边小便的原来正是那个伟人,那一刹那,你的崇拜会轰然坍塌。

    “你会明白,原来对方也是人,不是神,这就是为什么独裁者,总喜欢把自己搞得高高在上,很神秘的原因,他们就是想让你们,误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张晨当然没有给自己造神,但金莉莉造了,她造了一个让自己崇拜的人去爱,但现在,她对你晨哥不崇拜了……”

    “我明白了。”小武说,“所以她才会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是说晨哥这样那样,我开始看到的时候还不适应,觉得莉莉姐原来在剧团,不是这样的。”

    “对啊,所以说,她现在崇拜的心还在,偶像不在了,那怎么办?就需要有新的偶像。你说,这个,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我们既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人,我们只能,唉,就盼着他们最后不要变成仇人。”刘立杆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你们当初还不如不要来海城。”小武说。

    “你以为?永城也会变的,这世界在变,永城不可能是世外桃源,海城的今天,就是永城的明天,你过几年再看我说的对不对。”

    刘立杆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月亮把头顶的椰子树影,筛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光影摇弋,不变的是时间,一板一眼地继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将来,所以的时间,都会变成过去的时间,过去了,就不可能会重新再来。

    刘立杆觉得自己在时间面前,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他不会和小武那样假设,要是这样,要是那样,张晨就还会和金莉莉和好如初,自己和谭淑珍,也还会在一起,这些都是过去时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甚至可以当它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自己和谭淑珍好过或者没有好过,有什么区别?

    那么熟悉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已经与他无干,接下来,他们就会变成两个陌生的个体,从声息交融,到鸡犬之声不相闻,陌生到有一天,在一个场合偶然相遇,连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曾经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时间已经把他们相互之间所有的黏连,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我想你,但是我已经不认识你。

    刘立杆用右手的食指用力一弹,手里的烟蒂,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明亮的弧线,落在地上,继续散发着红色的光亮,刘立杆站了起来,和小武说:

    “走,我们去借录像带。”

    ……

    这一个晚上,张晨和金莉莉,都很小心,他们很小心地不再去刺痛对方,痛哭了一场后,金莉莉变得柔软了,偎依在张晨怀里,手指缠绕着张晨拥抱着她的手,金莉莉突然会想,自己真的要和这一双手指颀晰,骨节突出的手,和这个人分手吗?

    金莉莉心里,有了一点不,她把身体往后,更深地埋进张晨的拥抱,有那么一刻,她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张晨抱着金莉莉,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的话要和金莉莉说,就像他们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张晨想和她说说那块地,说说中国城,说说他们几天以前,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就像在剧团排演一样,准备迎接新市长的到来,结果那逼就没有来。

    但张晨觉得,金莉莉对这些都不会感兴趣,金莉莉甚至会不屑地说,张晨,你现在怎么这样了,一个市长,就让你屁颠屁颠了?

    张晨甚至想和金莉莉说说小武和阿正的事,但张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黑暗中,金莉莉轻声问道。

    “没想什么。”张晨说,同时手里紧了紧。

0240 天要下雨

    张晨到了办公室,小武已经在了,看到张晨,他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张晨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小武说。

    迟疑了一会,他站起来,走了出去,张晨觉得小武今天有些奇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小武走出去几分钟,又走了回来,在张晨的对面坐了下来,张晨看着他,小武犹豫了一会,开口说:“晨哥,有件事,我不知道和你怎么说。”

    张晨笑道:“什么事?你小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小武也笑了一下,他双手在自己大腿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好吧,晨哥,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和你们说过,小进他们在找关系,和老派联系?”

    “记得,怎么了?”

    “被我打伤的那个人已经出院,老派那里也找关系说好了,他们同意不再追究我的责任。晨哥我……”

    张晨明白了,小武这是要走,张晨看着小武问:“你想回永城?”

    小武“嗯”了一声。

    “不喜欢这里?”

    小武摇了摇头:“不喜欢。”

    “你是真的想回去,还是有其他原因?”

    “没有,没有,晨哥,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在永城呆着比较好,感觉那里更自在。”

    张晨不响了,他想起了刘立杆和他说的话,现在阿正几乎天天都来,和小武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两个的关系越好,小武欠他的人情就越多,按小武的脾气,他在这里,除了压抑自己,真的是没有出头天了,刘立杆说的对,他的志向,哪里是做一个采购经理。

    “晨哥,对不起!”小武看到张晨沉默着,嗫嚅道。

    “对不起什么?”

    “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收留了我,现在,我又要走了。”

    “什么叫走投无路,我们是兄弟,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会欢迎,再说,你在这里,帮了我很大的忙,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张晨说,“对了,你有没有和杆子说?”

    “没有,我想先和你说了,再和杆子说。”

    张晨扣了刘立杆,刘立杆回过来电话,张晨和他说,你过来一下。

    张晨看着小武,诚恳地说:“杆子等会到了,也会劝你再好好想想,外面的世界,不管怎样,总是比永城大,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机会也更多,未来的发展……”

    “不用想了,真的,晨哥,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就喜欢待在永城那个小地方。”小武笑道。

    “好吧。”张晨叹了口气,他知道小武的去意已决,虽然心里有些不,但也不好强求,张晨问小武:“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老派也希望我早点回去,哈哈,他们说,我不在那里,街上乱多了。”

    张晨想了一下,和小武说:“那明天吧,我给你买明天的机票。”

    “不要不要,我自己回去,我到了广州,再坐火车回去就行。”

    两个人正说着,刘立杆走了进来,在门口听到这话,叫道:“谁要坐火车回去?”

    “我。”小武说。

    “你要回去?”刘立杆奇怪道。

    “对。”

    “你他妈的,撇下老子孤家寡人一个,跑回去了?”刘立杆骂道。

    小武回骂:“你他妈的才不会孤家寡人,不是天天晚上左拥右抱?”

    “眼红了?眼红给你一个,你别走了。”

    “滚你妈的!”

    刘立杆盯着小武看,看得小武都不自在起来,刘立杆问:“真要回去?”

    小武点点头,把前面和张晨说过的话,和刘立杆说了一遍,刘立杆叹了口气:

    “好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是留不住了,但愿等我们回去永城,整个永城都是你的了。张晨说的没错,机票等会我去买,怎么可能让你坐火车回去,怎么说,我们一个也是张总,另外一个,还是六家媒体联合记者,你不会想丢我们的脸吧?”

    小武笑道:“还是永城人在海南,第一个土地拥有者,创了历史的。”

    “对对对,少年。”刘立杆叫道,“我怎么把这最厉害的头衔给忘了。”

    “你徒弟里,你看看谁比较合适,就让他接你的采购,这个月的工资,晚上我会和顾会计说,让她发给你,还有,今天晚上我请客,地点和请的人,都由你定,为你送行。”张晨和小武说,

    小武赶紧说谢谢晨哥和杆子哥。

    张晨拿出自己的存折,递给刘立杆,张晨和小武说:“你也知道,我们也没有什么钱了,凑一点,是我们的心意。”

    刘立杆明白了,把存折接了过去,小武立马跳了起来,从刘立杆手里夺过存折,一定要还给张晨,小武说:“这个真的不用,我这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怎么花,平时都是你们花钱,我也不和你们客气,你们要是再给钱,那我……”

    “你怎么样?也要和我们翻脸?”刘立杆笑道。

    小武急了,叫道:“你们他妈的,也太看不起黑社会了,哪有让你们接济黑社会的道理!回到永城,我自己有钱。”

    张晨和刘立杆看小武真急了,哈哈大笑,张晨说:“你还真没有给我黑社会的感觉。”

    “对啊,你这个老大有点衰,连女人都不碰,算什么黑社会。”刘立杆也说。

    “你记着啊,刘大记者,等你回永城,我派两个女的来强暴你。”小武骂道。

    刘立杆摊开双手,不停地招着,来啊来啊,多多益善。

    小武不理睬刘立杆,他问张晨:“我可以给莉莉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吗?”

    张晨说好,你要是想,让她来一起吃晚饭也可以。

    小武犹豫了一下,他说,还是不要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人在。

    张晨和刘立杆明白了,心里感慨,这小武,他妈的还就是心细。

    张晨和刘立杆站起来,走了出去,留小武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晚餐张晨说是他请,但小武给阿正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事后,阿正说什么也不肯让张晨请,一定要他请,这饭要不是我请,我阿正的面子往哪里放?好了,就这样,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定在潮江春。

    张晨知道和阿正拗不过,只好随他,小武这里叫了张晨、刘立杆、义林、建强、还有他的两个徒弟,一共七人,阿正带了两个手下,十个人正好一桌,在弥敦道包厢,阿正点了很多的菜,叫了很多酒,连小武今天都破天荒地,喝了一点酒,连脖子根都红了。

    酒酣耳热,阿正举起杯,叫道:“永城,海城,以后这两个地方,就是兄弟了,来,我们为这两个城市干一杯。”

    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举起了杯,只有义林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的面前是椰子汁,小武让他也起来,和大家一起碰杯,义林没有举杯,却突然抱着小武哭了起来,桌子的人把酒干了,坐下来,义林还在哭,大家都被他哭的有些伤感起来。

    刘立杆劝道:“义林,别哭了,以后哥哥带你去永城玩,看你师父。”

    “真的?”义林问。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刘立杆说,“对了,你师父明天要走了,你还不让你师父,给你留下临别赠言。”

    义林转向了小武,认真地说:“师父,你有什么要交待徒弟的?”

    小武嘿嘿笑着,他说我哪里有什么临别赠言,别听他胡言乱语。

    其他人都叫,说几句说几句,师父肯定要交待徒弟几句。

    小武的脸更红了,他想了一下,指了指阿正和自己的两个徒弟,和义林说,我走了,你每天跟着他们,还是要好好训练,他们会照顾你的。

    “这个肯定。”阿正叫道。

    “还有,你练拳归练拳,以后可不允许混社会,混社会,最终不翻船的,很少很少。”小武说这话的时候,阿正不响了。

    “你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万一出事,你妈妈该多伤心,记住了吗?”小武问,义林点了点头。

    阿正叫道:“好,我帮你看着,他要混社会,我把他腿打断。”

    义林朝阿正做了一个鬼脸,他问小武:“那师父你说,我该去干什么?”

    小武愣住了,刘立杆叫道,去做老派,做老派又能保护你妈妈,又可以发挥你的特长。

    小武笑着点头,义林问:“老派是什么?”

    张晨笑道:“就是警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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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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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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