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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59 九堡那里有事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吴朝晖,张晨赶紧接了起来,电话一通,吴朝晖就叫道:

    “张总,小武这里和人,快打起来了,你快过来。”

    张晨心里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两句三句说不清楚,你快过来,我现在就在你们九堡的物流基地。”吴朝晖说。

    张晨问:“小武呢?”

    “他带着十几个人出去了,我怕出事,所以给你打电话。”

    张晨说好,吴朝晖,我马上过来,你在物流基地等我。

    放下电话,小芳问:“怎么了?”

    张晨把吴朝晖的电话和她说了,小芳听了也是一惊,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张晨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回家去休息就是,我去就可以了,有什么情况,我再打电话给你。

    张晨说完,和赵峥说:“送小芳回家。”

    赵峥说好。

    张晨走了出去,进到电梯里,电梯下行的时候,张晨给小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但马上被摁掉了,看样子小武是不想接,或者不方便接。

    张晨开着车,一边往九堡走,一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吴朝晖的电话,小武和人要打起来了,会是和谁?小武一般不会这么冲动,从上次那个麻将脸的方总,带人跑到动感地带楼上,来找刘立杆,小武和他们动了手之外,就没听说他和谁动过手。

    平时在物流基地,手下有那么多的徒子徒孙,就是有点什么事情,也用不了他动手,相反,他总是劝架的那个人,吴朝晖说他带着十几个人出去了,那就不是物流基地里面的事,他这是去了哪里?

    张晨开着车,还是忍不住,他的手机上了车后,会自动蓝牙连接车载电话,张晨用方向盘上的按键,在屏幕上选择了小武,拨了出去,电话“嘟”地响了一声,还是被摁掉了,这在小武,又是没有过的事情,小武以前,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接自己电话的。

    张晨踩了踩油门,汽车加速朝前驶去。

    他开到了他们九堡物流基地的门口,看到吴朝晖的车停在大门口,吴朝晖坐在车里,看到张晨的车过来,他就按下车窗,朝张晨招手说:

    “张总,上我车,我们走。”

    张晨把车停在保安值班室的旁边,下车走向吴朝晖的车,拉开副驾座坐了上去,问:

    “我们去哪里?这个小武,我打他电话他都不接。”

    “他这是想自己处理,不让你掺和到这事里面来吧,其实矛盾都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吴朝晖说。

    “和谁的矛盾,因为什么事情?”一个问题还没有答案,张晨又有了新的问题。

    这个时候,吴朝晖开着车已经出了大门,他朝左前方指指,和张晨说:

    “就是和他们有矛盾,应该说,是他们在找你们事情,从他们在这里开始造房子,就有了矛盾,先是为了这条路,这条路在你们的地皮上,也是你们造的,按照道理,他们应该另外造一条路才对,他们没有,把门就开在这条路上。”

    吴朝晖指的是他们斜对面的一家新开的仓库,这仓库的经营方式和建筑的格局和他们差不多,也是造了仓库出租的,只是规模只有张晨他们物流基地十分之一大小,不好意思自称物流基地,而是叫“九堡建新物资仓库”。

    吴朝晖驾着车,经过了“九堡建新物资仓库”的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朝前,张晨看了看他,吴朝晖说:

    “我们去下沙高速出口,小武带着人去那里了。”

    “去那里干嘛?”张晨问。

    “抢人,抢车。”吴朝晖说。

    吴朝晖边开车边和张晨说,张晨这才算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小武带着人,去下沙高速出口,要去抢的,是他们一位山东客户的两辆卡车,这客户是长期租用他们的冷库,贩卖生姜和大蒜的。

    他们的两辆运输生姜大蒜的卡车,刚下高速,就被“九堡建新物资仓库”的人,扣在了高速出口。

    他们之所以要扣山东客户的车,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要抢他们的客户。

    “九堡建新物资仓库”建起来后,由于规模比张晨他们的物流基地小,各方面的配套设施,也不如张晨他们物流基地,租金还比张晨他们的高,加上眼下这个时候,都快到一年的年底了,没有人会现在来租仓库的。

    没有租户,他们就想办法,来挖张晨他们物流基地的客户,挖不动,就仗着自己的位置,就在张晨他们物流基地的斜对面,到物流基地的所有货车,必须先经过他们仓库门口,他们就在仓库门口设卡,被小武带人冲了。

    他们又想出办法,就在仓库门口,用一辆破金杯车,和进出张晨他们物流基地的货车碰瓷,搞得进出物流基地的车辆,都战战兢兢的。

    今天他们就是,说是这个山东客户前几天撞了他们的车,还没有赔偿,所以他们就在高速出口堵,堵住了就要扣山东客户的车。

    他们不敢在这边门口堵,在这里就是堵住了,小武他们人多,最后也还是会被抢回去。

    “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交警来处理吗?”张晨说。

    吴朝晖看了一眼张晨,说:“这里不属于城市道路,是你们公司的内部通道,这里发生的事故,交警根本就不管。”

    “那110呢?110也不管?”张晨问。

    吴朝晖没响,过了一会,他和张晨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张总,你要小心了,你们物流基地在这里,小武在这里,九堡的农民多抂?他们都不敢来找你们的事,这些人为什么敢?他们的来头,肯定也不小。”

    吴朝晖的话提醒了张晨,张晨问:“他们这地是租的谁的?”

    “这一带,都是省军区的地,包括边上这服装市场,租的也都是省军区的地。”吴朝晖说。

    “他们关系很好?”张晨问。

    “不是和省军区,就是和当地村里,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嚣张。”吴朝晖哼了一声,“要来惹你们之前,人家肯定也已经了解过你们。”

    还没有开到下沙高速出口,路上就堵了起来,他们开过来的这条路,本来应该是上高速的路,但现在一分为二,一半让给了下高速的车辆通行,而对面原来下高速车辆的通道,一辆车也没有。

    再看前面路口,堵着很多的人车,其中还有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吴朝晖一打方向,从一个缺口,拐到了对面的路上,逆向朝前面开去。

    还没有开近,就看到两辆刚下高速的卡车被堵在了那里,前后围着七八辆小车,张晨和吴朝晖看到自己这边的十几个人站在马路上,对方,也有十几个人站在那里,双方对峙着。

    好在还没有打起来,张晨稍稍松了口气。

    有交警在指挥收费站出来的车,分流到对面车道,有交警站在小武和另外一个人中间,还有交警,看到他们的车过来,就示意他们停下,朝他们吼着。

    吴朝晖按下车窗和交警说:“我们老板,是来处理这事情的。”

    交警看看张晨,不响了,让他们过去,吴朝晖把车开到了那一堆的车后面停下,两个人下车走了过去。

    吴朝晖是认识那个站在小武和对方中间的交警的,他叫他凌队长,吴朝晖他们做快递的,几乎认识杭城各个区交警队,所有大大小小的队长。

    吴朝晖把凌队长叫到一边,掏了一支香烟给他点着,问他,怎么回事?

    “我们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说是几天前的事故,我们当时又没有人出现场,他们现在各说各的道理,我让他们先让开,把路给我腾出来,有什么事情,去办公室处理,这两个傻逼,都不肯。”凌队长骂道。

    “确实够傻逼的。”吴朝晖说。

    张晨朝小武走过去,小武看到他愣了一下,再看看吴朝晖,明白了,知道是吴朝晖叫过来的,他朝张晨点了点头。

    事情也不必再问了,再问也问不出更多的结果。

    张晨没有和小武说话,而是问和小武面对面站着的那人说:“你贵姓?”

    那人哼了一声:“你算老几,凭什么告诉你我姓什么?”

    吴朝晖说:“他是你们对面物流基地的老板,要处理事情的话,够不够格?”

    那人看看张晨,再看看小武,不吭声了。

    张晨和他说:“你看我们两家单位,就在面对面,我们有什么事情,就回去说,去你那里,或者我们那里都可以,堵在这里能解决什么事情,我们把这里的道路先让开。”

    “对对,张总说的有道理,你们说的事故,也是在那里发生的,你们要处理,就回去处理,虽然那地方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如果你们需要,我们也可以帮你们调解。”凌队长说。

    那人说好,“把车开走可以,不过,这两辆卡车,必须让我们开走。”

    “不可能。”小武说,“谁敢动,我把他胳膊都卸下来,不信你可以试试。”

    两位山东司机在边上说:“我们这两辆车,还等着卸货,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好几个小时了,再说,又不是我们的车撞你们,我们只是给他们送货的,你们要找,也是找他们,不应该来找我们的麻烦。”

    “车不是你们这两辆车,上面的货总是他们的吧,找不到人,我们就扣货。”那人叫道。

    凌队长和张晨他们,这时也听明白了,凌队长问小武:“你们前面说的出事故的那车,还不是这两辆中的一辆?”

    小武说不是。

    凌队长瞪了那人一眼说:“那你们不是在胡闹吗,你们拦着这两辆车干嘛?这两辆车,和你们说的事故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货卸下,车可以走。”那人坚持说。

    “哪里有这种道理。”张晨说,“他们只是送货的,他们有什么权利把货卸给你们?给了你们,他们不要赔偿货主?你们和货主有什么矛盾,就去找货主,这样,找不到货主,找我也可以,如果事情搞清楚,确实是货主的责任,货主不肯承担,我来承担,可以吗?”

    “可以了,张总这样表态,我觉得可以了。”凌队长说。

    “关你屁事!”那人瞪了凌队长一眼,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副中队长,别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让你们徐大队长来都没有用。”

    凌队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恼地瞪着那人看。

    张晨看着那人问:“按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今天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找茬的,对吗?”

    “是又怎样?”

    张晨点点头:“好,我不管你后面有什么人,你要搞事,我们就把这事搞搞大,搞成特大新闻,搞大了大家再坐到桌面上来解决,让你后面的那人,有种也出来,到那个时候,只怕他想不出来都不行。”

    张晨转身和小武说,让我们的车子先让开,你上大卡车,往前开,有挡在前面不让开的车,就撞开它,有挡着的人,就让我们的人把他们打开,所有的事情我来负责,损失我来负责,吴朝晖,你帮我去开另一辆卡车,也一样。

    小武和吴朝晖都说好。

1860 跟我们走一趟

    小武跳上卡车,启动了车子,阻挡在卡车前面的,他们自己的一辆厢式车,已经开走,对方的两辆小车,还没等那个人吩咐,驾驶员就赶紧把车开走了。

    他们都认识小武,知道撞车这种事,小武会干,至于打架什么的,自己就更不是对方的对手,看看小武带来的这十几个人,就知道都是练过的,不能吃这个眼前亏。

    手下的人先自退了,那个家伙有些慌张,他瞪了张晨一眼,甩下一句“别以为你拽,我们等着瞧!”

    他钻进了一辆车里,带着手下走了。

    张晨他们回到了物流基地,远远地看到两辆卡车,和两车的货完整无损地回来,那个山东老板,这才从租用的冷库里出来,拉着小武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小武说没事,你也是人家找上了你,躲也躲不掉。

    小武和货车司机说:“卸完了货,走的时候和门卫说一声,我们的人,会送你们上高速。”

    两个货车司机点着头说好。

    张晨和吴朝晖、小武三个人,走去小武的办公室,张晨问小武,他们来这里找事情,多长时间了,你怎么早不和我说?

    小武笑笑:“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会处理,和你说了,你来帮助打架?要打也是我去打,物流基地,有人来找事情很正常,全国各地都有。”

    “差不多,我们各地的市场,也是打出来的。”吴朝晖和张晨说,“你们的人,还帮我去打过架。”

    “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他们老是像蚂蟥一样盯着你,你怎么好好做生意?”张晨说,“这些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仓库造起来了,没有人租,就想强买强***我们的租户,去租他们的仓库。”

    小武说:“原来都是在门口的这条路上搞事情,我前天警告过他们,要是再在这里搞事情,信不信我把你们大门给封了,这一条路,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把他们大门封了,不让他们进出,他们也没办法,就是这样,他们才不敢在这里闹了,跑去了高速出口。

    “没事的晨哥,他们在哪里闹,我都奉陪,看他们能闹多久。”

    “这家伙姓什么,哪里人,你知道吗?”张晨问。

    “好像是姓吴,淳安人。”小武说。

    “我去,还是隔壁县的。”张晨骂了一句。

    “前面那个面料市场,还有边上五金市场的女老板,好像是这家伙的堂姐还是什么亲戚。”小武和张晨说。

    “怪不得这王八蛋这么嚣张。”

    吴朝晖骂了一句,张晨点点头,看样子吴朝晖前面说的没错,这个家伙,还是有些来头,在杭城能开这么大规模市场的,都不是一般人。

    九堡的这家面料市场,和张晨以前经常去的,秋涛路的那家四季青面料市场,应该是同一家,这里建这个面料市场,还有周围的一大片服装市场、箱包鞋帽市场,就是要响应杭城市政府东部开发的号召。

    因为这里靠近杭城的新汽车客站,建好的这一大片各种类型市场,原来的目的,是要把杭海路、清江路一带的四季青服装市场都搬迁过来。

    但这些市场造好之后,原来四季青服装市场的摊主,倒也都在这里租了摊位,只可惜市场开张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客人,那些从各地赶到杭城进货的客户,还是习惯去老四季青,这里的生意,和老四季青市场相比,一天一地。

    因此之故,所有的经营户就不肯搬过来,还是待在四季青老市场里。

    十几个市场,牵涉的商户有几千家之多,而四季青的牌子,又是历经几十年才打造出来的,谁也不敢让这个牌子,在自己的手里砸了,不仅如此,四季青要是倒下,江干区大概一半的gdp也就没有了,东部开发,变成了搞死东部。

    看到这个情况,地方政府心里也发虚了,整个四季青市场的搬迁工作,被搁置了下来,什么时候搬迁,谁心里也没有底。

    老四季青继续红红火火,而这里,继续门口罗雀,商户们纷纷要求退租,那些在这里投资建了市场的人,本来想大赚一笔的,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一堆的麻烦。

    张晨都想象得出来,这个“九堡建新物资仓库”,一定和前面那家面料市场的老板有关,说不定她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市场不赚钱,见他们物流基地赚钱,就到这里来建了仓库,没想到仓库建起来之后,也没有人租,这才急得跳了墙,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张晨和小武说:“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看看双方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两家面对面在一起,怎么说也是邻居,最好还是能和气生财。”

    “不可能的,他们最早来找过我,我和他们说,我们这里仓库基本租完了,有客户来,我可以帮他们介绍,也确实有两个客户,我介绍了过去,但是,他们的价格太高了。”

    小武说着,苦笑着摇摇头:

    “结果,这两个客户回过来,一定要求我租地方给他们,那个时候,不是有动感地带的客户,搬回去了吗,有地方空出来了,我就租给了他们,这些家伙知道了,反倒怪我们房租太便宜,说是我们抢了他们的客户,要求我们涨价,我们怎么涨?

    “我和他们说,我们这里基本是长期的客户,每年租金的涨价幅度,在最早签订协议时,双方就有约定的,不是我们想涨多少就多少,这事没得谈,结果,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我们的租金便宜影响了他们,过来搞事情了。”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随他们去。”

    三个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有警笛声由远而近,一直到这幢大楼前停了下来,三个人互相看看,心里都觉得这警笛,应该和刚刚的事情有关,吴朝晖想到了,是不是凌队长他们跟过来了,他站起来说:

    “我去看看。”

    吴朝晖还没走出门去,从门外就走进来四五个警察,领头的一位警察,看了看他们三个,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小武说我是。

    “有群众举报,说你们这里有涉嫌黑恶势力的犯罪行为,请你配合我们,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警察说。

    小武说好,他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跟他们走,张晨心里一动,他马上想到了,小武是从大西北回来的人,有案底的,不管怎么样,这些警察看小武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会先入为主。

    同样的一句话,从小武嘴里说出来,和自己嘴里说出来,对方的信任程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加上社会上不是还在传,像小武这样的人进了派出所,很有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会先让你吃一顿生活,而小武,又岂是那种肯吃生活的人,就是在派出所,他也会和他们打起来。

    那样的话,事情就大了,苦头就有的吃了。

    张晨心想,小武是无论如何不能跟他们走的,还是自己跟他们去,自己去了,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什么涉嫌黑恶势力,我们连黑恶势力在哪里都不知道。

    张晨伸手拦住了小武,他和那警察说:“你们需要了解什么情况,就找我了解,我跟你们去。”

    “你是什么人?”警察问。

    “我是半亩田集团的法人,这个物流基地是我们集团下面的。”张晨说。

    警察看了看他边上的同事,再看着张晨,点了点头:

    “你是法人?好,我们要找的就是法人,你跟我们走吧。”

    小武一听,急忙叫道:“这里和半亩田集团,是两码事,还是我跟你们去。”

    张晨瞪了小武一眼,骂道:“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张晨同时朝吴朝晖使了一个眼色,吴朝晖马上明白了,他把小武拉住说:

    “还是让张总去,张总说得清楚。”

    张晨跟着几位警察,到了大楼外面,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警察让张晨去后面一辆,张晨走过去,很自然地就想去坐副驾座,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叫道:

    “后面,后面。”

    张晨有些懵懂,他走去了后排,拉开门坐了进去,一个警察,紧跟着他进来,张晨无奈,只能往那边挪挪,那边的车门也打开了,另外一位警察坐了进来,两位警察,把张晨挤在了中间。

    张晨心里咯噔一下,就这个阵势,他突然感觉,事情好像没有请他配合,了解情况那么简单了。

    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夹着,张晨心想,就差手里有一副手铐了,那样,就真的是黑恶势力了。

    张晨心里有点慌乱,他伸出手,想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手马上就被一个警察抓住,张晨挣扎了一下,挣不脱,他叫道:

    “我要打个电话。”

    “打什么打,到了再说。”警察骂道。

    吴朝晖和小武追了出来,吴朝晖手里拿着张晨的包,他冲向张晨坐着的这辆车,车外那位领头的警察拦住了他,吴朝晖说:

    “这是张总的包。”

    “给我吧。”警察不由分说,就从吴朝晖手里拿过张晨的包,他走到副驾座,打开门坐了进来。

    “喂喂,我们现在去哪里?我要打电话和公司的人说一声,对了,需不需要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在场?”张晨冲着领头的那位警察说。

    “你港片看多了吧?”边上的警察骂了一声。

    领头的警察也没有理张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而是和驾驶座的警察说:“我们走。”

    两辆警车,鸣起了警笛,扬长而去。

1861 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谢谢胡胡!)

    小武和吴朝晖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两辆警车,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两个人都觉得这事有点怪,他们跟出来,看着张晨被带上车,两个人和张晨一样,都有很不好的感觉,也觉得就这个阵仗,不像是来叫人过去了解一下情况这么简单。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般也就是一辆车,来一两个警察就可以,用的了出动这么多人?

    “走,我们也走。”小武和吴朝晖说。

    “去哪里?”吴朝晖问。

    “去派出所啊。”小武说,“我们跟过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好找人帮忙。”

    “对对,坐我的车走。”吴朝晖醒悟,叫道。

    两个人上车,开出物流园区的大门,那两辆警车,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他们赶紧往九堡派出所赶。

    到了九堡派出所,两个人进了大厅,也不知道张晨会被带到哪里,他们只好沿着走廊,一个个办公室找过去,左手边的办公室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张晨。

    有人见他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问他们干什么,吴朝晖赶紧说找人,我们单位有人被带到这里,说是要了解情况。

    “是问讯吧?还了解情况。”那人说。

    吴朝晖也懒得计较,连忙说:“对对,问讯。”

    那人头甩了一下,说:“那你们去大厅问问,这里面没有。”

    两个人走回到大厅,一位协警从门外进来,看到小武,叫了他一声“武总”,小武看了看他,感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见小武一下没认出自己,那位协警说:

    “我是孙国庆的老乡啊,还到你们那里去练过。”

    对方这么一说,小武想起来了,孙国庆是他们物流基地的保安,他有一个老乡在九堡派出所当协警,没事的时候,也去他们训练馆玩过几次,就是眼前的这位,阿龙。

    “武总,你们来有什么事?”阿龙问。

    小武和他说找人,他把事情大致和阿龙说了,阿龙奇怪了,他说,好像没有啊,我下午都在当班,等等,我问一下。

    阿龙走到了大厅的服务窗口,伸手在柜台上“啪”地打了一下,吓得里面一男一女两个协警一大跳,那女的抬头见是阿龙,骂道:

    “你找死啊?!”

    “喂喂,今天谁去半亩田的物流基地带人了?”阿龙问。

    “鬼去了。”里面答。

    阿龙头朝右手边的走廊里面一点,问:“有人吗?”

    “有,就中午从车站抓回来的那个老扒。”里面回答。

    阿龙转身和小武说:“武总,你们有没有搞错,这里没人啊,哦哦,就一个,一个小偷,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说着就带小武和吴朝晖朝走廊里走,走到一间门口上了锁,装了铁栅门的留置室门口,三个人朝里面看,小武和吴朝晖看到里面有一个人,用手铐铐在一根装在墙上的水管上,人蹲在那里,头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已经睡着了。

    “我们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阿龙和小武说,“对了,你说的张总,具体犯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小武没好气地说。

    吴朝晖想起来了,他说:“对了,会不会是在下沙派出所,前面那事,不是在下沙高速出口发生的吗?那里应该是属于下沙管,不是九堡。”

    吴朝晖和小武都认为,警察来找他们,应该是和今天的事情有关,所谓的群众举报,那举报的群众,十有**,就是“九堡建新物资仓库”的那些家伙,那些家伙,眼睁睁看着两辆车从自己眼皮底下开走,气不过,这才想到这手烂招。

    “下沙有两个派出所,一个是开发区派出所,一个是下沙镇派出所,会是哪个?”

    阿龙问他们,小武和吴朝晖两个互相看看,他们也说不清楚,张晨会被带到哪个派出所,阿龙看了看手表,和小武说:

    “我陪你们过去,这两个派出所,我都有熟人。”

    小武赶紧说谢谢。

    他们先到了下沙镇派出所,没有找到人,接着去了开发区派出所,也没有人,三个人都奇怪了,吴朝晖说,会不会是被带到哪个警务室去了?

    “不可能,你们不是说来了两辆警车吗?警务室哪里会有两辆警车。”阿龙说,“这么兴师动众,很可能是去分局了,我们先到分局去找找。”

    他们马上去了开发区分局,没找到人,从开发区分局出来,接着要去江干分局,江干分局在市区,景芳路那边,离这里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阿龙和他们说,接下去麻烦了。

    “怎么了?”小武问。

    “这里分局没有,就要去江干区分局,江干分局和这里不一样,都在一幢楼里,他们刑侦大队、治安大队和经侦大队,都是分开的,在不同的地方,还有,要是张总是在其他地方犯事的话,还不一定会在江干分局,其他区分局来带的人,都是可能的。”阿龙和他们说。

    小武和吴朝晖一听,也觉得这事情严重了起来。

    时间已经快傍晚了,阿龙给他们出主意说:

    “先不要盲目跑,不然等你们跑到,人家也下班了,还是先找找关系,用电话联系,搞清楚人在哪里,再去想办法捞人,不然,时间太晚的话,张总会被先送到拘留所去。”

    小武和吴朝晖一惊,看着阿龙,阿龙赶紧宽慰他们说:

    “当然,要是事情不大,也有可能,等你们赶回市区的时候,张总已经被放出来了,对了,武总,先给张总打个电话试试,看看他手机通不通。”

    小武赶紧拨打了张晨的手机,手机里的提示音说,用户已经关机。

    阿龙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在想,要是连手机都打不通,说明事情就严重了,但他没把这话告诉小武他们,而是说,你们抓紧时间,快去找找关系。

    小武和吴朝晖都觉得阿龙的这一番话有道理,他们要把阿龙送回九堡派出所,然后去市区,阿龙和他们说,你们不要管我,我坐公交车回去,你们抓紧时间快走。

    小武和吴朝晖,和阿龙再见,马上驱车回市区,在路上,小武打电话给谭淑珍,把事情告诉了她,谭淑珍心里一惊,和小武说,我在办公室里,你们到我办公室来。

    小武说好。

    小武和吴朝晖赶到求是书院谭淑珍的办公室,老谭和小芳也已经到了这里,看到他们进来,小芳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小武就把下午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小芳问:“有没有打架?”

    小武说没有,要打也是我的事情。

    小芳和谭淑珍、老谭,三个人都松了口气,觉得只是吵吵架,没有打架,更没有人受伤,这事就没有多大,不过,事虽然不大,但到现在,人还是没有回来,手机又打不通,还是让人心里着急。

    特别是听小武说,下沙和九堡的派出所,他们都去找过了,没找到人,张晨现在可能是在市区的哪个公安分局里,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如果只是两边人吵几句架,按照规定,大不了警察也就把双方的当事人,叫到属地的警务室,训斥几句完事。

    “还是先找到人再说,我们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大家想想,公安这里有什么关系。”谭淑珍说。

    “我让柳青帮助问问,她应该有关系。”小芳想起来了,说。

    小芳打电话给柳青,把事情急急地和她说了,柳青听完,和小芳说:

    “小芳,你不要着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我小舅舅就在杭城市公安局,没关系的,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张哥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怕什么。”

    小芳说好好,你帮我打电话问问,柳青。

    几个人坐在那里焦急地等着,小芳不时地看看墙上的钟,又看看手表,总感觉它们都已经坏了,时间怎么可能过得这么慢。

    她把自己的手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盯着它看,过了十几分钟,柳青的电话终于打回来了,小芳一把抓起电话,赶紧接了起来,柳青和小芳说:

    “人找到了,不在下面分局,而是在市刑侦支队,我小舅舅正在从家里赶过去的路上,具体什么情况,小芳你等我电话。”

    小芳说好。

    柳青给小芳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下楼,准备马上开车回杭城,因为前面她小舅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和她说了一句,把柳青吓到了,她小舅舅和柳青说,人是治安支队去带的,现在又交给了刑侦支队,看样子这事不像你说的,问题还不小。

    是啊,要是一个误会,或者简单的案件,怎么可能会惊动市局的两个支队。

    柳青觉得这事情有点复杂了,她需要亲自跑回杭城,搞搞清楚。

    不过,柳青心里有一点很清楚,不管是不是误会,要是说张哥和什么黑社会势力有联系,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她把这话,告诉她爸爸,她爸爸都不会相信。

    柳青沿着延安高架,把车才开到外环,她小舅舅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告诉柳青,他已经到刑侦支队了。

    “你看到张总了吗?”柳青赶紧问。

    “人是看到了,还在讯问。”小舅舅沉默了一会,他说:“青青,这个事情,你最好别管。”

    “为什么?”柳青问。

    “很敏感,市局分管刑侦的崔副局长,亲自在抓这案子,我问了,他和我说,让我最好闭嘴,不要多问。”

    小舅舅说着叹了口气:“青青,你不要被人利用了,这事,应该没有你前面说的那么简单。”

    柳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能说,好,我知道了。

1862 电话

    柳青继续往前开着车子,心烦意乱的。

    汽车转上沪杭高速,很快就过了松江,到了沪浙交界的大云收费站,这个收费站,号称是亚洲最大的高速公路收费站,过了这个收费站,就出上海,进入浙江的嘉善了。

    柳青减速之后,朝右打了方向盘,把车转进了收费站边上的工作区,在院子里把车停了下来。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柳青伸手把车窗按下来一点,身后不远处收费站的喧嚣和冷风一起猛灌进来,柳青赶紧把车窗又合上了。

    柳青坐在黑暗里,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她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接着叹了口气。

    她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小舅舅的电话,说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柳青想不明白,没那么简单,张晨会有什么复杂的事?

    要是柳青还在央视当编导,她和张晨一点利害冲突也没有,现在肯定会打电话给她爸爸柳成年,她知道柳成年一直对张晨很有好感,这个时候,他说不定就会打电话回杭城。

    不是帮助乔事情,这个柳成年肯定不会做,但他会直接打电话给杭城市公安局的局长,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晨涉及了什么,这个他还是会做的。

    而只要柳成年打了电话,过问了这事,客观上就已经帮了张晨。

    但是现在,因为柳青在芳华资本,她在小芳的手下,这个电话,柳成年就绝对不会打。

    柳青太了解她爸爸了,和自己或他家庭成员没有利害冲突的事情,他会无所顾忌,雷厉风行,但只要有一丁点的瓜葛,他就会撇得很清,甚至撇到了不太正常,有些过分的地步。

    这也是柳青的几个舅舅,特别是她小舅舅对他爸爸很有意见,几乎没有往来的原因,小舅舅心里一直憋着气呢,这个姐夫,要是帮忙,他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个处长。

    就是他不帮忙,只要不捣乱,小舅舅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和资历,现在也不至于还是一个处长,至少也能混到一个副局长。

    以前有好几次,柳成年还在杭城当市长的时候,小舅舅几次要被单位提拔,柳成年知道了,就会打电话去他们单位,不是关照,而是会提醒小舅舅他们单位的老大,关于小舅舅的这个任命,还是慎重一点,再考虑考虑。

    机关单位里本来就是这样,哪一个职务,不是有很多人在争取,每一个积极争取的人,后面都有自己的路数和后台,柳成年这个电话打过去,小舅舅单位的老大,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岗位,他可以另外安排了。

    就是小舅舅觉得不平,来找他,他也可以把事情推到柳成年的这个电话上,让他先去做好自己姐夫的工作,柳市长要是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说是不是?

    这一步踏空,其他的人上去了,小舅舅还在原地,接着是步步踏空,气得他找去柳青他们家里,柳青亲耳听到小舅舅和他爸爸吵架,小舅舅骂道,你当你的市长,我不求你帮我,也不想依靠你,就求求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不行,柳成年和小舅舅说,我就是因为了解你,才知道你到那个岗位适不适合,公安局是我直接联系的单位,他们的人事调整,我要是不管,就是失职。

    那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比我适合?小舅舅吼道。

    柳成年说,我不一定知道别人是不是适合,但知道你肯定不适合,知道你不适合,还不提出我的意见,我这个市长,还是一个称职的市长?

    小舅舅愣在了那里,接着就气得甩门而去。

    一直到柳成年调去邻省,小舅舅这才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透一口气了,他在单位,从科长到了副处、正处,想要继续再往上走的时候,他的年纪也差不多,不可能了。

    因为这个,柳青听她妈妈说过,小舅舅会恨他爸爸一辈子。

    摊上了这样的一个爸爸,柳青知道,她这个电话是绝对不能打的。

    让柳青心烦意乱的还有,她知道小芳他们肯定在等自己的电话,她觉得自己心里很虚,很怕把小舅舅电话里和她说的话,转告小芳,她知道小芳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崩溃的,最好的办法,还是等自己到了杭城,当面再告诉她。

    但另一方面,柳青又很担心,她知道现在对张晨来说,时间太重要了,有很多事情,在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你去想办法改变这个进程,最后得到不一样的结果,还是有可能的。

    但要是等到结果已经出来,你再想去推翻这个结果,困难度就会增加很多。

    柳青知道,现在马上就想办法,太重要了,不管张晨涉及什么事,都要想办法在第一时间介入,柳青想到了李勇,李勇也在杭城当过市长,而且后期还看涨,应该说他要是介入,甚至比柳成年还管用,而凭张晨和李勇的关系,李勇是肯定会介入的。

    李勇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但他没有柳成年那么不近人情,他至少会先打个电话,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拿捏分寸。

    很多事情,在实际的处理上,可左可右,可松可紧,李勇的这个电话,至少能保证事情不偏不倚,要是这当中,真的有什么误会,他可以加速这个误会的厘清。

    柳青甚至把最坏的状况都想到了,她想到最坏的状况就是,要是几方面都没有动静的话,大不了就明天上午,她自己一大早就跑去小舅舅他们单位,跑去市局局长的办公室,直接询问局长,局长总不至于把她赶走,肯定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就坐在那里,局长要是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她就不走,反正她又不是体制内的人,张晨是她的朋友,朋友的事情,她来打听打听也很正常,对吧?

    打定了主意,柳青拿起自己的电话,她深吸口气,把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小芳急急地问:“怎么样了,柳青?”

    柳青把小舅舅和她说的话,和小芳说了,小芳一听就失声痛哭起来,叫道:

    “怎么会这样,什么事啊,他会有什么事……”

    柳青也快哭了,她叹了口气,说:“小芳,对不起……”

    小芳知道柳青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小芳摇了摇头,她说我知道。

    “小芳,我在来杭城的路上,你不要太着急,我到了杭城,明天就去市局找局长,他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坐在他办公室里不走,小芳,听到没有,你不要急,事情肯定会解决的……”

    “谢谢你,柳青。”小芳说着把电话挂了。

    小芳在接电话的时候,谭淑珍、老谭和小武、吴朝晖他们都屏息静气看着她,他们听到了小芳的话,心里都一怔,再看到她哭了起来,知道事情不好了。

    小芳挂断电话,把柳青电话里告诉她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几个人听了,也大吃一惊,老谭说:

    “这么严重?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

    “不可能啊,应该就是物流基地的事情。”小武说,“他们到我办公室,都不是来找晨哥的,本来是我跟他们去的,是晨哥拦住了我,说他跟他们去,我想,晨哥他是担心我是……,到了那里,会被他们另眼看待。”

    “对对,张总就是这个意思,情况也就是这么个情况,小武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是专门来找张总的,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事。”吴朝晖在边上说。

    谭淑珍和老谭听着也有道理,谭淑珍拿起桌上的电话,和小芳说:“我打电话问问。”

    谭淑珍拿着电话走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她走回来,一进门就朝他们摇着头,说:

    “柳青说的没错,我打了几个电话,几条线找过去,都问不出来是什么事,不是说不方便透露,就是一样,也是被人劝,让不要多管闲事。”

    小芳听着,轻轻地啜泣起来,谭淑珍赶紧走过去,用手搂住了小芳的肩膀。

    谭淑珍想了一想,她和小芳说:“我们现在需要抢时间,小芳,我考虑了一下,现在我们只有打电话给李勇了,可能也只有李勇,还能够帮上忙。”

    小芳抬起头来看着谭淑珍,犹豫着,她知道张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反对,她说:“可是,他不会同意我们给李勇打电话的。”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同不同意。”谭淑珍叫道,“他就是不同意,也让他出来再和我们说。”

    “小芳,珍珍说的对,我想,要是李勇知道张晨出事了,我们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他反倒会怪我们。”老谭说,“你把李勇电话给我,我来打。”

    小芳想想,老谭这话也有道理,她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出了李勇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老谭。

    老谭正准备把电话拨出去,小芳想到了以前张晨和自己说过的,上次去北京帮助处理刘芸的事,小芳说:

    “谭大哥,要么,我们还是先打孙猴的电话吧?”

    谭淑珍眼睛一亮,她说对对,打孙猴电话也可以,他会把握分寸,要是必须李勇出面,他也会告诉李勇的,小芳,孙猴电话多少?我来打。

    小芳傻眼了,她并不知道孙猴的电话号码,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原来和孙猴联系过的,只有张晨和刘立杆,而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这里。

    “那没办法,还是打给李勇。”老谭说着就准备拨打李勇的电话。

    “等等,谭大哥。”小芳叫道,她想起来了,在张晨的百度云空间里,他应该是有电话通讯录拷贝在里面。

    小芳从自己的手机,登录了张晨的云空间,果然从里面找到了孙猴的电话号码。

    小芳把它告诉了谭淑珍。

1863 这天晚上

    谭淑珍把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里面传出了孙猴的声音:

    “哪位?”

    谭淑珍告诉了孙猴自己是谁,孙猴高兴地叫道,你好你好,谭董,有什么吩咐?

    谭淑珍把张晨的事情和他说了,孙猴吃了一惊,急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下午。”谭淑珍说。

    “现在人在哪里?”孙猴问。

    “在市公安局,好像是在刑侦支队。”谭淑珍说,“搞得有点神秘,我们找关系打听,还不让打听。”

    “我知道了,谭董,你们等我电话好吗?”孙猴说,“对了,小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谭淑珍说对,我们在一起。

    “让小芳也不要着急,谭董,我马上联系。”孙猴说。

    谭淑珍说好。

    几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孙猴的回电,除了等待,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谭淑珍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钟,她和小芳说,我们先去吃晚饭?

    小芳摇了摇头,说吃不下。

    “那就叫外卖回来吃,你想吃什么?”谭淑珍问,小芳心里乱糟糟的,这个时候,吃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谭淑珍打开手机想叫外卖,吴朝晖站起来说:“门口大学路上,就有这么多酒店,小武,我们去炒几个菜回来。”

    小武说好,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小芳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谭淑珍拿出手机也放在那里,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盯着手机,沉默着。

    小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三个人惊得快从沙发上跳起来,小芳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和谭淑珍、老谭说:“是北北。”

    小芳“咳咳”咳了两声,喝了口水,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问:

    “北北,你好啊,这么早到学校了?”

    张向北说没有,正准备出门。

    “哦哦,北北,有什么事?”小芳问。

    “老爸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张向北问,小芳抬头看看谭淑珍,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小芳说:

    “哦,他们在开会,北北,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打了没打通,有点奇怪,这才问问。”张向北说。

    其实是向南把他们要排新戏《男a女免》的方案,下午发给了张晨,到了傍晚也没见张晨有回音,向南心里奇怪,打电话给张晨,想问问他的意见,结果打了两个,电话都关机,她因此才打给了张向北,张向北打了过来。

    小芳笑了笑:“他们在讨论第二批股份改革的名单和分配方案,可能会比较迟,北北,等会议结束了,我再让他给你回电话?”

    张向北赶紧说:“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挂断电话,小芳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个人互相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孙猴还没有回电话过来,三个人心里都有些着急,谭淑珍也想起了那次为了刘芸的事,张晨去北京,那天晚上,自己也是等张晨的电话,等了好久。

    谭淑珍和小芳说:“没那么快的,他们办事情,都是有套路的。”

    小芳点了点头。

    小武和吴朝晖提着马甲袋回来,谭淑珍和他们说:“去会议室,我们去会议室吃。”

    谭淑珍站了起来,她伸手把小芳也拉了起来。

    他们在会议室匆匆吃完了饭,还是回到了谭淑珍的办公室,谭淑珍让小武和吴朝晖,把下午的情景从头到尾又说一遍,她和小芳、老谭三个人仔细地听着,听完也还是觉得,警察去那里,就是冲着物流基地去的,而不是张晨,他们要是找张晨,应该直接去动感地带楼上。

    “珍珍,要么给孙猴再打个电话?”老谭说。

    谭淑珍摇了摇头:“要是他正和人谈事情,这时候电话进去,反倒不好。”

    老谭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坐在那里,感觉是在数着秒针苦捱着,心情都有些沮丧,谭淑珍都不忍心,去看小芳的那张苦脸。

    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还是小芳的电话,是柳青,柳青刚刚下了高速,问小芳在哪里,小芳和她说,在谭淑珍这里。

    “好,我马上过来。”柳青说。

    谭淑珍看了看手表,她和小芳说:“小芳,你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回去?”

    小芳马上醒悟,拿起电话打回家,张晨妈妈接的电话,小芳和张晨妈妈说,他们还在开会,要开得很迟,今天不过去了。

    张晨妈妈说好,把话筒递给张向西,张向西在电话里和妈妈再见,两个人互相又亲了亲。

    又过了十几分钟,柳青到了,她进来就问:“你们有没有给李勇打过电话?”

    谭淑珍说:“给孙猴打过了,不过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回电话过来,我们都急死了。”

    柳青听谭淑珍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她和谭淑珍小芳他们说:

    “没有电话,反倒是好事,说明孙猴找对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时正在商量办法呢,你们想想,要是这事没有眉目,他早就打电话过来和你们说了。”

    柳青这么一说,在座的也都松了口气,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大家坐在那里继续等着,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谭淑珍的电话响了,她瞥了一眼就叫道:“是孙猴。”

    大家顷刻安静下来,连大气也不敢出。

    谭淑珍按了接听键,孙猴在电话里说:“谭董,让你们就等了吧?小芳在吗?”

    谭淑珍赶紧说,在在。

    “谭董,让小芳一起接电话。”孙猴说。

    小芳赶紧凑过去说:“孙猴,我是小芳。”

    “小芳,你好啊,这样,张晨这事,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孙猴,到底是什么事?”小芳急问。

    “嗯嗯,这个,我现在不是很方便说,小芳、谭董,你们放心,张晨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肯定会处理好的,明天上午,黄建仁就会飞去杭城,所有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他知道怎么做的,你们就等他的消息,好吗?”

    孙猴说着,谭淑珍和小芳赶紧说好。

    “还有,我告诉你们一声,事不是出在公安那里,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再找,所有电话都不用再打,找多了找错了,可能效果适得其反,明白了吗?”

    谭淑珍说:“我们知道了,孙猴,张晨他……”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他那边没事,只是这事,一定要等黄建仁到了,才可以解决,你们等着就是。”孙猴说。

    小芳说好,谢谢你,孙猴。

    ……

    “姓名?”

    “性别?”

    “民族?”

    “籍贯?”

    “文化程度?”

    “工作单位?”

    “职务?”

    “户籍所在地?”

    “身份证号?”

    坐在对面的两位警察问张晨,张晨一一回答了他们,张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只知道,这地方就在体育场到底,就快上高架的这个口子上,离他们动感地带,也就两三百米远。

    这座大楼张晨几乎每天都会经过,大楼的门口,一边挂着的牌子是“杭城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另外一边,挂着的是“杭城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张晨也不知道,带自己过来的,到底是刑侦支队,还是治安支队的,反正已经不是在物流基地见到的那几个人。

    “你们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张晨问。

    对面的两位警察愣了一下,互相看看,笑着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

    “应该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

    张晨说:“你们问我的我都说了,那是不是我也可以问你们了?”

    “不可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警察说。

    另外一位,用指关节在桌上笃了两下,和张晨说:

    “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老实一点,我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没有,别那么多的废话。”

    张晨有点恼了,他叫道:“你们带我过来,到底是要了解情况,还是审问犯人,我违法了吗?要是违法,你们就告诉我违了什么法?要是说不出来,我也没有义务配合你们。”

    “你……”

    那位警察瞪了张晨一眼,边上的那位连忙摆了摆手,他看着张晨说:

    “张……张总,是这样,我们这里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单位,涉嫌有组织的犯罪活动……对了,你们那个物流基地里面,是不是有一个训练场,每天都组织一帮人,在进行拳击和散打训练?”

    “对,没错,不过,参加训练的,都是我们自己公司的人,主要是保安。”

    “可据我们了解,还有很多从外地来的,对吗?”

    “那也是我们自己单位的人。”

    “你们自己单位的人,为什么要练这个?”

    “我不是说了,主要是保安。”

    “保安就需要练这个?不是为了打架斗殴?对了,我们还了解到,你们以前确实和当地的村民,发生过几次斗殴,对吗?”

    “那是他们找茬,阻断我们的施工,还要阻断我们的道路,不让我们的车进出。”

    “为什么不报警?”

    “报了啊,110来了也解决不了,走了他们又继续了,我们只能驱赶他们。”

    “不是驱赶这么简单吧,还有人受伤了,我说的没错吧?”

    “我们也有人受伤了啊,不是你们派出所和村委会,还组织调解了,该我们承担的医药费,我们也承担了。”

    “噢,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问题,据说,你们是请了刑满释放人员,在对你们的打手,哦哦,对不起,这是举报信上这么写的,你们是不是请了刑满释放人员,在培训你们的人?”

    张晨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对方说的刑满释放人员,应该是指小武。

1864 第二天

    当天晚上,谭淑珍让小芳跟她回家,和她一起睡,第二天上午起来,两个人先开车去“锦绣家园”张晨爸妈家吃早饭。

    两个人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小芳一边吃早饭,一边逗着张向西玩,谭淑珍和张晨妈妈拉着家常。

    等小芳吃完,张晨妈妈问小芳,晨晨呢,他怎么还没有过来?

    小芳一愣,眼眶顷刻红了起来,差点就哭出声,她赶紧低下头去,谭淑珍见状,连忙拦上来说:

    “他上午有急事,直接去公司了,我过来接小芳,小芳要去我公司帮忙,我们也马上要走。”

    谭淑珍说着,就拉起小芳出去。

    两个人逃也似地逃上了车,连张向西在后面叫着“妈妈,妈妈”也不顾,只要再多留一会,小芳觉得自己肯定就会大哭起来。

    坐进了车里,小芳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脆弱了?

    “你太在乎了。”谭淑珍缓声说,“在乎的人出了事,谁都会变得很脆弱的。”

    小芳点点头,眼泪滚落了下来,她赶紧拿起纸巾拭去。

    谭淑珍启动车子,两个人一起去动感地带张晨的办公室。

    她们刚到办公室,小武几乎马上就到了,小武和谭淑珍小芳说,我昨天晚上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我去公安局,换晨哥出来,他们本来就是来找我的。

    小武没说出来的是,他知道张晨只要一天没有回来,晚上就肯定会被送去拘留所,拘留所那种地方,张晨怎么吃得消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换他出来,反正自己对那种地方,已经习惯了。

    “胡闹,你以为是你想换就换的,不要多事,就按孙猴说的,让他们去办,其他的人这个时候,很可能越帮越忙。”谭淑珍说,“你还是回物流基地去,说不定那些人,就趁着这个机会,会去物流基地找事,你去那里盯着。”

    小武说好。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就马上打电话过来,知道吗?那些人要是来找事,你也给我忍着,这个时候,吃点亏就吃点,千万不要和对方冲突,让你去,是去管住你那些手下,别别人一撩拨,他们就毛了起来,你那里平安无事,就是对张晨最好的帮助,知道没有?”

    小武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珍珍姐。

    小武去了九堡物流基地,谭淑珍想想还是不放心,小武答应了会忍,但那些人要是真骑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又哪里忍得住。

    谭淑珍给吴朝晖拨了电话,问他在哪里,吴朝晖说他正在来的路上,谭淑珍马上和吴朝晖说,你不用过来,直接去物流基地,你去盯着小武。

    “盯着小武,干嘛?”吴朝晖不解地问。

    “小武这个家伙,心里憋着气呢,我怕对方找上门来,他正好出气,那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谭淑珍一说,吴朝晖就明白了,他说我知道了,谭董,你是让我过去摁着他,对吗?

    谭淑珍说对,他摁住他的手下,你摁住他,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动手。

    “好好,我知道了,谭董,除非他先把我打死,小武的拳头,就落不到对方身上,你放心吧,谭董。”吴朝晖和谭淑珍说。

    挂断电话,谭淑珍还是不放心,心想,小武要是真的发起脾气,吴朝晖一个人也拦不住他,谭淑珍给老谭打了电话,把事情和他说了,老谭说他马上过去,你们那里怎么样了,珍珍?

    谭淑珍和老谭说,孙猴大清早就打来电话,说是黄建仁已经上飞机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谭一迭声地说。

    谭淑珍和小芳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小芳的电话响了,是黄建仁,黄建仁和小芳说,他刚刚下飞机。

    “太谢谢你了,黄哥,我们马上过来接你。”小芳说。

    黄建仁说不用,已经有人接上我了,小芳,我先去办事,办完事再过去你们那里。

    小芳赶紧说好。

    放下电话,小芳和谭淑珍两个人都吁了口气,黄建仁到了,看样子事情就有眉目了,要是有什么变化,孙猴肯定会先打她们电话。

    谭淑珍和小芳说:“小芳,不要急,你看看,张晨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呢,不会有事的。”

    小芳点点头说:“嗯嗯,我不急,珍珍姐,你也不要着急。”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在劝对方不要着急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都很急,两个人互相看看,苦笑起来。

    “对了,柳青呢?”谭淑珍想起来了,问。

    小芳摇了摇头。

    正说着,小芳的电话响了,是柳青,小芳马上接通,柳青在电话里,压低嗓门和她说:

    “小芳,我看到张哥了,你放心吧,他很好,只是,他们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马上和你联系。”

    “好好,谢谢你,柳青。”小芳赶紧说,“对了,黄建仁也已经到杭城了。”

    “嗯嗯,我知道了,我就在局长办公室坐着,和他在拉家常呢。”

    柳青说着就把电话挂了,她没有告诉小芳的是,张晨昨晚在拘留所呆了一个晚上,早上又回到了这里,继续讯问,他们上午准备打电话通知家属,被她拦住了,说她就是家属。

    小芳把柳青的电话和谭淑珍说了,谭淑珍松了口气,笑道:

    “那个局长,现在大概是心里烦不胜烦,表面还要和柳青喜笑颜开的,柳青就坐着不肯走,确实有点麻烦。”

    小芳也笑了起来。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电话“叮”地一声,小芳接到了黄建仁的微信,她赶紧打开,黄建仁说:

    “事情搞定了,我正和朋友去吃饭。”

    小芳大叫了一声,赶紧把手机拿给谭淑珍看,谭淑珍看了也大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这时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谭淑珍想起来了,她说,快快,小芳,快打张晨电话试试。

    小芳说好好,她正准备拨打电话,张晨的电话却进来了,小芳赶紧接了起来,张晨和她们说,他在柳青的车上,他们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放下电话,小芳和谭淑珍互相看看,两个人又哭了起来。

    等到张晨和柳青从门外进来,小芳大叫一声,赶紧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张晨继续痛哭起来,张晨和她说:

    “没事,没事,哭什么,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还说没事,你知道我们有多么担心?”小芳骂道。

    张晨笑道:“我知道啊,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打电话。”

    “那你现在,知道是什么事了吗,张晨?”谭淑珍问。

    “还是不知道,翻来覆去,就问了我一堆物流基地打架的事,还有小武的事,还有下面两个保安,说他们在老家,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问我招他们进来,是不是当打手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他们要搞什么?

    “然后前面,就和我说可以走了,还说,如果他们需要近一步了解情况的时候,会再找我,希望我能配合,就是这样。”张晨说。

    “那你知道吗?”谭淑珍问柳青。

    柳青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前面吃饭时间到了,局长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不用,他就和我说,那你和你朋友,可以走了,我们就出来了。

    谭淑珍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孙猴说的没错,关键还是在黄建仁那里,对了,张晨,我想起来了,当初你这块地,是不是就是黄建仁帮你拿到的?”

    “对。”张晨点点头。

    “黄建仁没来过这里?”张晨问。

    来的路上,柳青把昨晚的事情,大致和张晨说了,还告诉了他,黄建仁已经到杭城了,在车上他们也觉得,张晨之所以可以恢复自由,一定是黄建仁的工作做到位了,所有的谜底,也要等黄建仁来帮助解开。

    小芳说没有,张晨说:“那我打他电话。”

    “不要打,他前面发微信来,告诉我们事情解决了,还说和朋友一起在吃饭,现在他肯定不方便接电话。”小芳说,张晨点了点头。

    小芳一直靠在张晨的身上,到了这时,人放松下来,她抽抽鼻子说:“什么味?”

    张晨自己也抽了两下鼻子,差点脱口而出,“拘留所的味道,他妈的没想到,我这辈子有一天,还会进拘留所”,话到嘴边又没有说,改口道:

    “怎么,你嫌弃我?不过就一天没洗澡而已。”

    “对对,嫌弃,快去洗澡。”小芳嘻嘻笑着,把张晨往洗手间那边推:“洗完了澡,我们去吃饭,肚子饿了。”

    张晨进了洗手间,这里谭淑珍打电话给了小武,和他说,张晨已经回来了,小武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着。

    “对了,小武,他们上午有没有过来找事情?”谭淑珍问。

    “没有,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前面我和吴朝晖、谭大哥过去看看,那边大门都锁着,没有人。”

    “不要麻痹,还是要小心一点。”谭淑珍说,“对了,他们要是来闹,你也不要打电话给张晨,就打给我。”

    小武还没有回话,老谭说:“我下午都在这里,他们要是来了,我有分寸的,珍珍。”

    谭淑珍说好,还真是被搞怕了。

    张晨洗完了澡,走出卫生间的门就叫道:“快走,快走,去下面吃饭,我真的饿坏了。”

    小芳笑道:“我也饿了。”

    不过她还是把张晨推回卫生间,用电吹风帮他吹头发,嘴里唠叨着:

    “就这样你就想下去了?头发乱糟糟的,别忘了你是这里的老板,一点形象也不顾?”

    张晨嘻嘻笑着,任由着小芳摆布。

    谭淑珍和柳青站在那里,听着张晨和小芳他们两个人,在卫生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谭淑珍看着柳青问:“有没有感觉,我们是多余的?”

    柳青咯咯笑着:“感觉到了。”

    “走吧,我们下去,不管他们。”谭淑珍说。

    柳青说好。

    两个人走到办公室门口,谭淑珍大叫一声:“我们先下去了,你们两个慢慢来,不急!”

    等小芳从卫生间里伸出脑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在谭淑珍和柳青的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

1865 这样的事一二三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黄建仁来了,张晨赶紧说,谢谢,谢谢,黄建仁,害你这么远跑过来,也谢谢孙猴。

    “小事情。”黄建仁看着张晨问,“吓到了吧?”

    张晨老老实实地说:“刚开始没有,但一个晚上没有出来,确实有点吓到了,等到上午看到柳青,说你来杭城了,心里又放了心,一波好几折。”

    黄建仁哈哈大笑:“幸好是有惊无险。”

    柳青在边上忍不住了,她问黄建仁:“黄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建仁看了看她,微微笑着:“没多大的事。”

    柳青马上就明白了,黄建仁这是不方便和其他的人多说,柳青朝小芳、谭淑珍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明白了,谭淑珍说:

    “好了,人没事,我也要回公司去了。”

    小芳也赶紧和黄建仁说:“那你在这里坐,我和柳青,也要回去公司。”

    黄建仁说好。

    大家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给张晨压惊,谭淑珍和小芳、柳青三个人一起出去了。

    张晨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请黄建仁去沙发那里坐,给他沏了茶,然后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我这次是撞到谁的枪口上了?”张晨问黄建仁。

    “是炮口。”黄建仁说,“昨天我们搞清楚状况,我和孙猴真的吓了一跳,好在后来的路走通了。”

    “谁呀?”张晨问,听了黄建仁这话,他也感觉到奇怪。

    “郭x刚,听说过没有,你们这里军区的副政委。”黄建仁说。

    张晨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

    “好吧,他你不一定知道,小屁孩一个,不过,他爸爸你肯定知道,郭x雄。”黄建仁说。

    “啊!”张晨大吃一惊,郭x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报纸和电视,还有网上,这个名字都听出老茧来了,要说这个关系,可真是通了天,不过——

    “我怎么就得罪他们了?”张晨好奇地问,“我一个平头百姓,从来也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不错,你确实没有得罪他们,是他们看上你了。”

    黄建仁欠过身,压低嗓门说着,心里想,其实还是得罪了,上午黄建仁到郭x刚办公室里的时候,这家伙还在说张晨不懂事,还问黄建仁,对了,他是不是觉得有你们当靠山,这才有恃无恐?

    黄建仁知道他说的张晨不懂事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说,张晨还租着他们军区的地,但他从舟山调回杭城几年了,从政治部主任到副政委,张晨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认识他,逢年过节,也不知道走动走动,黄建仁赶紧说:

    “没有的事,我这个兄弟,就是有时候有点迂,不太懂人情世故,不光光对你这样,他对谁都一样,刚子,看我们面子,咱们不计较这个,好吗?”

    郭x刚嘴里叼着烟,仰着头,下巴冲着黄建仁,有些倨傲地看着他,最后哼了一声:

    “笑话,我还会和他计较。”

    黄建仁心里窝着火,真想一拳头过去,不过还是笑着:“不计较就好,昨天孙哥也和我说,说刚子不是没义气的人,大家只是误会,你过去,大家说开了就好。”

    郭x刚点点头:“孙哥这话没错,他了解我。”

    二十多年前,郭x刚全家刚到北京的时候,他确实还是一个小屁孩,他是七o年生的,比黄建仁和孙猴他们都小。

    那时他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的,他爸爸虽然是大军区副职,但在北京,这样级别的干部多如牛毛,那个时候,郭x刚跟着他们,哪里敢像今天这样,用下巴冲着人。

    只是后来,随着他爸爸的职务不断升迁,这家伙也离开了北京,在地方上,跟着也是步步高升,这才神气起来,据说平时在省军区,就不太把人放在眼里,走路的时候,左右膀子晃着走,看到熟人,也不爱打招呼。

    黄建仁前面从机场过来的时候,还在担心,这家伙会不会两眼朝天,不过好在,虽然二十多年没见面,今天咋一见面,这家伙倒也没有那么混账,还没到装不认识他这个旧友的程度。

    黄建仁虽然知道,今天这事,郭x刚其实是不答应也得答应,昨天晚上,他应该已经被老郭臭骂了一顿,但黄建仁,还是任他托大,让他把面子卖给自己和孙猴。

    “他们看上我什么了?”张晨问黄建仁。

    看上什么了?郭x刚当然不会是看上逢年过节应该孝敬的那些东西,而是张晨的整个物流基地。

    “张总,你知道你们对面的那个仓库,是谁的?”黄建仁问。

    “我听说是个姓吴的淳安人的,他的什么亲戚,还是前面两个市场的女老板。”张晨说,“我还在猜想,这个仓库,会不会就是这个女老板的?”

    “对,你猜得没错,那个仓库,就是这女老板的,而这个女老板,就是郭x刚的老婆。”黄建仁说,“你现在明白自己,是怎么撞到他们炮口上了吧?”

    “他妈的就为了一点纠纷?”张晨问。

    “纠纷?什么纠纷,纠纷也是制造出来的,人家要的是让你在那里待不下去,你待不下去,或者出了什么事情,那地方省军区就可以收回了,接着就会转到姓吴的手里,明白了吗?”

    张晨又是吃了一惊,脑子里恍惚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朦朦胧胧的,还是一知半解,张晨和黄建仁说,你说仔细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要说仔细,这就说来话长了。”黄建仁笑道。

    “说说,我不怕长。”张晨说。

    “好吧,那我就先从他老婆,这个吴某某说起,好吗?”黄建仁问,张晨点了点头。

    “这个吴某某,说起来也是个狠角色,她就是从搞省军区农副业基地的地,去建市场的时候,和郭x刚认识的,这个女人,大概也比较会黏人,不知道怎么,这郭x刚,就被她黏进宾馆房间,黏到床上了。”

    “等等,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张晨打断黄建仁的话说,“我们的这块地,你原来就是从这个郭x刚手里拿来的?”

    “当然不是,那时候他正好在舟山警备区代职一年。”黄建仁说,“这个吴某某的两个市场,还有那个仓库的地,才是他回杭城之后,从他手里出来的。”

    张晨点点头:“这个吴某某,想必是美如天仙,郭x刚英雄难过美人关?”

    “屁,又老又丑,她比郭x刚还大一两岁,他们认识的时候,她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为了郭x刚,和老公离了婚。”

    黄建仁说:“四十多岁的人,居然还被搞怀孕了,怀孕之后,她就挺着大肚子,带上自己的老娘,天天去郭x刚的办公室闹,要他负责,搞得沸沸扬扬,把远在京城的老郭都惊动了。

    “碰到了这样一个人,还能怎么办,结果是郭x刚和自己的老婆离了婚,娶了她,也可能是郭x刚觉得,她比较会搞钱,还不错吧,只是这段婚姻,连老郭都很不满意,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小郭丢尽了。

    “这里的市场搞起来后,吴某某开始也确实赚了不少钱,光租金就收了几个亿,但是后来,你应该也知道,九堡的那一整片市场都没有做起来。

    “经营户们纷纷要求退租,说是和原来的承诺不一样,吴某某当然不肯退,就是肯退,也没有这么多的钱,大部分钱都已经花完了,她到哪里去拿钱退他们?

    “几千个经营户,钱退不到,就闹事,把吴某某堵在办公室里,吴某某躲掉了,他们知道吴某某的老公是郭x刚,又闹去了省军区,在西湖边省军区的门口拉横幅,横幅上就写‘郭x刚还钱!’。

    “他们还给北京和南京军区写信,那告状的信,雪片一样地飞,你想想,现役高级军官的老婆违规经商,还是在她丈夫所属单位土地上开发商业地产,引发群众上门讨债、抗议,这个影响太坏了,把老郭都气坏了,让他们尽快把这事情处理好。

    “这不,吴某某觉得,市场不好干,看你们物流基地生意还不错,就想继续搞物流基地,用仓库出租的钱,去填补那边的洞,但是,农副业基地的土地已经没有了,就还剩下这么一小块……”

    “我知道了,他们的那个仓库搞起来,又不想便宜出租,便宜了就赚不到什么钱,结果租金太高了,又租不出去,这才想到打我们的主意,对吗?”张晨问。

    “你这样说对一半,郭x刚手下的人向我透露,说是吴某某和郭x刚抱怨,就是因为你们在这里,才害她没有生意,那小郭这几年骄横惯了,听他老婆这么说,他就想,这有什么难的,想办法把你们赶走就是,赶走了,这里收到的钱,正好去平那边。”

    黄建仁说,张晨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张晨说,“那现在呢,就卖你和孙猴的面子,这个家伙,不打我物流基地的主意了?”

    “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是老郭骂他了,让他不要再搞事情。”黄建仁说。

    “老郭,你是说郭x雄?”张晨说,“他都到那个位置了,还有人可以做他的工作?”

    黄建仁笑道:“再牛逼的人,也是从小兵做起来的,也都有感激和敬畏的人,更有不敢得罪的人,我们昨晚是找到了这个人。”

    张晨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一物降一物。”

1867 雨

    二o一五年二月十四日这天,情人节,杭城虽然下着小雨,气温在这一天却陡然上升,从前一天的最低气温5c,升到了最低气温13c,加上再过四天,就是大年三十,很多的情侣在这一天,过完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后,第二天就要分别,踏上各自的归途。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张晨最忙碌的时候,他可顾不上什么情人节,更不会和其他的一些小老板一样,这一天瞒着自己的妻子,忙着到处送花送巧克力送礼物,风雨无阻。

    工厂里的工人们都开始回家,光安排他们的火车和汽车票,就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电子商务产业园区和下面动感地带,已经准备关门,要安排春节值班的事宜,土香园大酒店和物流基地,春节期间正常营业,但还是有很多人,必须回家,剩下的人手就紧张了起来。

    对“河畔油画馆”来说,春节是大家休息的时间,却是他们最忙碌的时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安排一个迎新春性质的专题展览,这个展览,是他们每年的重头戏。

    因为他们油画馆,这些年每年都和纽约的现代美术馆和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联展,这让他们在国内的年轻油画家们中间声名鹊起,大家都想有机会参加这个联展,这是他们的作品走向世界的最好机会。

    要不是这样的联展,他们的作品,怎么可能出现在纽约的现代美术馆和古根海姆美术馆?

    自己的作品在纽约现代美术馆和古根海姆美术馆展出,也可以在他们的创作履历上,增添很漂亮的一笔,对拍卖行和藏家来说,都很有吸引力。

    “河畔油画馆”的那个世界名画家专厅开幕之后,因为里面展出的,新发现的毕加索和马蒂斯、达利、毕沙罗等等的作品,也让他们油画馆,有了更多和世界其他美术馆交流的机会。

    他们会向其他的美术馆出借他们的藏品,反过来一样,其他美术馆的藏品,也会经常出现在他们馆里。

    国内的观众,终于有机会等到那些世界名画,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些,都大大地提升了他们美术馆的知名度,赵欣变得很忙,经常在世界各地飞,她昨天才从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回来,今天上午,就到了张晨的办公室。

    她是来向张晨汇报,她这次在欧洲和几位藏家洽谈的情况,他们手里有几幅,罗中立一九八四年公派去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留学时,在比利时创作的作品。

    张晨看了她带来的照片,问赵欣,这些,发给罗中立看过了吗?

    赵欣点点头说:“看过了,他确认是自己在那里的时候画的,没想到还有重新见到的一天。”

    “那就好。”张晨笑道,“那我们就定下来买,对了,小树他们那里怎么样?”

    “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后天开幕没有问题。”赵欣说。

    张晨说好,那我晚上过去看看。

    小树他们,今年在布置的展览是《我们九五后》,参加展览的作者,几乎都是刚考进美术学院,开始进行本科学习的学生,他们能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展览的机会,几乎还没有。

    为什么选定九五后,还是张晨的主意,张晨说,他们几乎是最生猛的,还留着那种质朴和冲劲,作品最有看头,经过几年美术学院的专业学习,他们的东西,倒可能变得世故和流俗了,过几年他们回过头来看自己的作品,可能自己都会被吓到。

    我们应该把这个记录下来。

    小树和赵欣也觉得张晨说的这话很有意思,就决定举办这样一个展览,把国内最年轻一代油画家的作品,集中展示给大家看,展出结束之后,大部分作品,也将会变成他们的馆藏。

    小芳从门外走进来,张晨抬头看了看她,问她有什么事?

    小芳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小芳和赵欣打了一招呼,走去会议桌那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忙了起来,这边张晨和赵欣继续说着。

    等到赵欣汇报完毕站起来,和小芳再见,走了出去,小芳这才招呼张晨说:

    “亲爱的,你过来看。”

    张晨走了过去,在她身后站着,他看到小芳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来的是黄总他们的那个“88金融”网,张晨笑了起来,问:

    “怎么,地主婆年底要收租了?收益怎么样?”

    “我觉得他们出问题了。”小芳说。

    “哦,你怎么知道?”张晨问。

    “年底的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最忙的时候,没钱的要借钱度过难关,出借的人,到了年底,也会有很多资金方面的需求,会提现,你说对吗?”小芳问。

    张晨点点头。

    “所以我从昨天开始,每个平台每天都提一千元试试,结果他们这里,已经提不了款了。”小芳说,“我估计,他们的资金链已经断了。”

    张晨吓了一跳,他说:“不会吧,前天黄总还在给我打电话,鼓动我投钱,被我婉拒了。”

    “你真是个哈儿,他就是资金链要断了,才需要找新的资金,打你电话,幸好你没有投。”小芳说,“这个时候,要是出借人集中提现,就像是银行挤兑,正是他们风险最高的时候。”

    “他们公司就在对面楼上,这里都看得到,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晨说。

    “对啊,所以我来,让你陪我过去看看。”小芳说。

    “不去不去,我不去。”张晨一听,赶紧摇手拒绝:“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个黄总,今天过去,被他看到了拉住,我不是自己找上门送死?”

    小芳咯咯地笑着,她说:“好吧,我知道你脸皮薄,算了,我放过你了。”

    小芳说着站了起来,张晨问:“你去干嘛?”

    “过去看看啊,我让赵峥陪我去,本来就是她名字开的账号。”小芳说着走了出去。

    张晨也站起来,走到窗前,好奇地看着对面“锦绣江南”的那三幢写字楼,看了一会,他觉得小芳说的可能是对的,下雨天,外面阴沉沉的,他看到黄总他们公司的窗户里,漆黑一片,连灯都没有亮。

    再看看瞿天琳他们公司,灯火通明,里面有人影走来走去,这才是一个正常公司的样子。

    张晨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到了老倪原来的公司,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在这里了,他看到这家公司,包括老倪原来的办公室窗户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张晨心想,坐在老倪原来办公室的人,一定不知道,他坐着的地方,原来是谁坐在这里。

    坐在这里的人,原来轰轰烈烈把自己炒成了一个全国知名人物,然后很快,就那么灰飞烟灭。

    江南运河日夜不停地流淌着,雨落在水面,很快就消弥了自己的踪迹,张晨觉得,老倪真像是这淅淅沥沥的雨水,在空中的时候很潇洒,落到水面的时候,就消失了。

    江南运河这样不停地流着,老倪曾经落在它上面的身影,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还有刘立杆,张晨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刘立杆站在中北桥上,刘立杆指着杭城弹簧厂那一片低矮的房子,和他亢奋地说着,自己要在这里竖起高楼时的情景。

    如今,楼还在,但起高楼和曾经在这高楼里的人,一个去了天上,一个云深不知处。

    那个黄总和秦总,会有更好的结局吗?

    张晨摇了摇头。

    过了半个多小时,小芳和赵峥回来了,张晨问:“已经完蛋了,人去楼空,对吗?”

    小芳奇道:“你怎么知道?”

    张晨指了指窗外说:“从这里就可以看到,连灯都没有开。”

    “人去是对的,楼可没有空。”小芳说,“门上落了锁,门口的走廊里都是人,连警察都来了。”

    “都是提不了款的投资人?”张晨问。

    小芳点点头:“你那个朋友黄总,估计已经跑路了。”

    张晨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天,黄总到他办公室里,满脸喜色地和他说,这是自己公开给儿子过的第一个生日,没想到这很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那个小胖子,现在怎么样了?

    一米二大,十五层高的蛋糕,一定会成为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最美好的回忆。

    还有那个麻将脸的方总,一直都是他凶神恶煞般地追着别人要债,现在他大概,也正被别人追着要债吧?被别人追着要债的时候,他还会那么横吗?

    最可惜的,还是黄总,张晨应该说,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凭他的智商,要是能踏踏实实做点事情,肯定也能做出成绩,当然,就是现在跑路,他也肯定会比别人,更知道跑得怎么彻底。

    张晨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小芳问。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没有什么。

    小芳跟着叹了口气,张晨问:“你又叹什么气?”

    “恐怕才刚刚开始,接下去会有连锁反应,这一天,比我预料的来得还要快。”小芳说。

    “那我们需要把所有平台里的钱,都提出来吗?”赵峥问。

    小芳说不用,就这样一天一千提,我就看看,这连环雷,来的速度会有多快。

1868 套路

    过了春节,气温开始转暖,天地之间,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但对那一些互联网金融平台来说,却已经开始进入严冬,纷纷出现了问题。

    除了黄总他们的“88金融”,已经彻底凉凉,杭城警方开始立案调查,并对秦总、黄总和那个麻将脸的方总,进行网上追逃之外,小芳投进去的还有两家平台,也已经发生资金链断裂,平台提不了现的情况。

    只是这时候媒体上,对互联网金融的吹嘘和各种画大饼式的故事,还在层出不穷,谁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互联网也让很多的东西转瞬即逝,一家网贷平台倒下去的同时,正有几十上百家的网贷平台在起来,吸引着全社会更多的资金,被这个黑洞般的漩涡席卷进来。

    那些被坑了的投资者的声音,哪怕在互联网上,也发不出来,这些和“和谐社会”主旋律悖逆、不利于社会稳定的言论只要一出来,就被秒不见。

    不是没有吹哨者,而是这个世界太喧嚣,哨声根本就不可能被其他的人听到。

    小芳因此忧心忡忡,张晨笑着问她:“你这是在担心你的钱,还是担心这些平台?”

    “当然是平台。”小芳说,“钱才多少一点,开始就准备交学费的。”

    张晨大笑:“你还真是替古人担忧。”

    小芳说:“切,古人才不关我事,我是为眼下的情景担忧,这要是出事,就会出大事,每天粉饰出来的歌舞升平,并不能掩盖下面,正在一天天地烂掉。”

    那份征求意见稿一直都没有出来,虽然小芳早就预言过,它出来的那天,很可能就已经过时,但她还是希望它能尽快推出,聊胜于无,它至少可以给大家敲敲警钟,给现在近乎狂躁的全民互联网金融的投资热潮,泼一点冷水。

    但就是这样的一份东西,也姗姗来迟,具体的原因,小芳百思不得其解。

    小芳的心情同时也是矛盾的,她知道接下去,危机传导的速度会很快,因为那些借款人,几乎都在不同的平台借款,现在的投资人,也都信奉那些衣着光鲜的投资专家的胡说八道,说是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也会分散在不同的平台投资。

    这样,借款人和投资人,就把一家家原来独立的平台,连接成了一张关系紧密的网,一家平台出现危机的时候,危机会迅速扩散到其他的很多家,就像前几年的民营中小企业联保贷款,一倒就倒一大片。

    已经有投资者像她这样出现亏损,有平台在多米诺骨牌般倒下,小芳希望能把这个真实的情况揭露出来,但又害怕把它揭露出来,小芳已经写好了一篇文章,她知道她的这篇文章,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哪怕被秒删,这文章也会在网上倔强地蔓延开。

    总是会有人在它存在的短暂一瞬,看到并迅速地保存和转发的,小芳坚信这点,但在手指落在触摸屏上,临要点击上传的时候,她犹豫了,最终没有发出去。

    她最担心的是,这篇文章在惊醒大家,把整个网贷平台的现状揭示出来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仅不会促进问题的解决,而是只会加速更多网贷平台的雷,更快地爆出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整个网贷平台的征信系统没有建立,对那些在不同平台借了钱的人来说,失信的成本等于零,他们一旦知道这个行业就快轰然倒下的时候,他们还款的**就更低,甚至有意地拖欠着不还款,对他们来说,等着平台倒闭关门,就是逃废债的最好机会。

    与此同时,还要提防那些对这个行业失去信心的平台,干脆就把客户的资金卷款跑路,所谓的第三方存管又有什么用,网上卖身份证连带储蓄卡的一大堆,他们完全可以虚构出很多的借款人,把客户的资金转到这些借款人的账户,实际都到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还有一些平台,感觉到风雨来袭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加紧催收,但对他们来说,正常合法的催收手段太少了,必然会使用黑色或灰色的手段,这就会加速这个行业的黑社会化。

    而最终受伤害,他们最容易找到,也是最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群体,小芳用后脑勺都可以想象得出来,肯定是那些在校学生。

    如果那样,就不是金融的问题,而会是社会问题了。

    小芳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叫“融汇金融”的app,这家平台在上海,小芳从年前开始发起提现之后,它就不正常了,它不是没有办法提现,而是每天到账的金额零零碎碎的,最高的一天一百多,最低到过九块三毛五分。

    看得出来,他们还在勉力支撑着,但资金链已经出现问题了,他们每天还在给投资者打钱,这是在送给投资者一个心安,表明他们还没有倒闭。

    网站还在正常运营着,业务看上去也还在继续进行,小芳知道,他们这是还在努力吸引其他的投资者进来。

    这家平台这么快会出问题,是小芳没有想到的,她看过他们的投资者关系图谱,这家公司的投资者里,有国内一家民营保险公司,两家大型民营公司,甚至还有淡马锡的身影。

    按道理,他们也算是有从业经验,和其他平台相比,他们至少风控会做得更好,没想到也是这么一地的鸡毛。

    当然,也有可能,他这个投资者关系的图谱,是伪造的。

    小芳决定,就瞄准这家平台深挖下去。

    她先通过自己的关系,了解到那个投资者关系的图谱是真的,淡马锡和那家保险公司,确实在这家平台有投资,如果这两家是真的,那两家大型民营公司就没必要虚构了。

    进一步,小芳还了解到,平台目前的资金链并没有断裂,公司的运转也还算正常。

    这家公司,也在浦东,就在震旦大楼边上的一幢写字楼里,小芳打电话回去公司,让人过去看了,公司的人回过来电话说,看上去一切都挺正常的,并没有出现像小芳在“锦绣江南”看到的,走廊里挤满了要债的人,连警察都已经出动的情景。

    既然一切都很正常,为什么又会出现投资者不能正常提现的情况?小芳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唯一的解释就是,正常只是表现,不正常正在悄悄发生。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小芳算了一下,虽然每天都有钱进来,但一个月合计只有九百多元,也就是说,按这个速度,她要是想把五万元的本息都提完,需要五年多的时间,还要提防着它某天突然就中断了,一分也没有。

    这样的情景,过了一个多星期就发生了,小芳这天打开“融汇金融”的app,登陆自己的账号,她发现一分钱的进账也没有,小芳打客服电话,电话都是忙音,大概都是像她这样的投资者,在打电话询问,也可能是他们把电话就放到了一边。

    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电话总算是打通了,但“嘟嘟”地响着,没有人接听,应该是客服都已经下班了。

    第二天小芳再打,还是忙音,点开在线客服,跳出来一行字,说是有什么事请留言,他们会尽快处理。

    小芳留了言,但一直都没有回音。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小芳正准备让公司的人再过去看看,有短信过来,是“融汇金融”的,小芳点开来,是一封致歉信。

    致歉信言辞恳切,先是对给广大投资者带来的不便表示道歉,然后说是目前公司因为出现大量的呆账,造成了流动性不足,但他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希望投资者们耐心等待,相信他们一定会解决目前的困难。

    小芳刚刚读完这一封致歉信,接着第二封又来了,说是他们了解到有部分投资者,有急于收回自己出借资金的需求,他们和公司的股东们商量之后,决定拿出他们股东的自有资金,来解决这部分投资者的需求。

    但是,很抱歉,只能满足本金部分,利息部分他们没有办法承担,他们给了投资者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放弃利息部分,只收回本金,对这部分投资者,他们会优先安排资金,当然,如果你坚持要本息合计,也可以,但需要时间,需要等待他们的安排。

    如果选择放弃利息部分,请回短信“同意放弃利息”六个字,坚持要本息合计的,就回“同意继续等待。”

    小芳看着这条短信,不禁哑然失笑,套路还真是深啊,这个短信,你怎么回都是损失,你回“同意放弃利息”,就等于是同意只取回自己的本金,这么长时间,你的钱等于是给他们白用了。

    要是回“同意继续等待”,那就更可怕,你的钱就等于是没有了,因为他们说的等待,并没有约定时间,等三天可以,等三年也可以,等三十年三百年都可以,只要你回“同意继续等待”,你就连找他们都没有办法找了,只能子子孙孙继续等下去。

    这也就意味着,你连自己的追诉权都放弃了,即使到了法院,法院也没有办法责令对方给个最终的还款日期,因为你们并没有事先约定还款日期,而且,你的“同意继续等待”,等于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合同约定。

    小芳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好吧,我就看你怎么继续玩下去。

    小芳回了一个“同意放弃利息”。

    第二天,细水又开始长流,小芳收到了六十一元五角,接下去“叮叮当当”,账户里每天听到的,都是零钱进来的声音。

1869 家里大人

    向南他们的新戏《男a女免》排成了,本来是想春节期间在永城中心剧场首演的,无奈曹敏芳打电话给向南,和她说,我们三亚的观众可想你们了,特别是你,南南,他们都说,以前永城婺剧团每年都来我们酒店演出的,这两年怎么不来了。

    “南南,你的演出给他们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们都问我说,那个小白娘子,他们都叫你小白娘子,说那个小白娘子是不是现在成了明星,看不起我们这里了?”曹敏芳说。

    向南赶紧说:“不是不是,敏芳阿姨,实在是因为永城中心在造,事情太多了,走不开,加上又有街头戏剧节。”

    “戏剧节不是七月份嘛,和现在有什么关系?永城中心也已经造好了,南南,你现在总有时间过来了。”曹敏芳说,“我不管,今年春节我这里不安排其他剧团了,就等你们,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张总,下面顾客这么强烈的要求,他也不能不管。”

    “别别,敏芳阿姨……”

    “叫我阿姨就这样定下来了,南南,阿姨我想你了。”曹敏芳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向南拿着电话哭笑不得,她把丁友松和殷桃他们找过来,把事情和他们说了,谁料到他们都没有去过三亚,一听到三亚,马上激动起来,叫道,去去,三亚怎么能够不去。

    丁友松还说,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忘本,听李老师许老师他们说,我们剧团以前最困难的时候,就靠着三亚几个月的演出,把剧团养活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对对,殷桃在边上不停地点头。

    “你们是想去三亚旅游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向南说。

    丁友松和殷桃两个人乱笑,殷桃说:“唱唱,老大,我保证到三亚,唱得比说得好听。”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既然去三亚,在半亩田酒店的舞台上,就只适合演折子戏,饭事的时候,你演整本的戏背不背啊,谁会那么长时间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一顿饭下来,酒没喝,菜没吃,光看演戏了?

    没办法,《男a女免》的首演就只能往后推了,春节期间,向南带着团里一帮的年轻演员,去三亚慰问演出,把永城中心的小剧场,留给了李老师他们和一帮的票友自娱自乐。

    现在,在永城,永城婺剧团已经有数量不少的拥趸,这些戏迷,年龄最大的八十多岁,最小的只有十几岁,有几个年轻的戏迷,听说永城婺剧团春节要去三亚演出,也一定要跟着他们过去,费用自理。

    向南他们在三亚,待到了正月十一才回来,回到永城之后,马上就投入了《男a女免》的排练,到了正月十五那天,《男a女免》在永城中心的小剧场举行首演,大获成功。

    他们在永城演出三天之后,接着就开始杭城、上海、苏州、南京、合肥、芜湖、宁波、绍兴等地的巡演,这一次巡演,是“锦绣中国”冠名赞助的,每到一地,也都由这些地方的“锦绣中国”的分公司负责接待。

    向南他们的这次巡演,抵达每个城市,都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刚开始的几场,都是由“锦绣中国”包场,邀请他们的客户和业主前来观看,票是“锦绣中国”赠送的,观众们也就图个新鲜,来凑凑热闹,并不抱什么期待。

    结果在剧场坐下,看了之后,才发现这以前从来也没有看过的婺剧,原来竟这么好看,《男a女免》和永城婺剧团,在当地声名鹊起,口耳相传,大家都去剧场看个究竟,到了后面几天,他们的演出,竟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几乎到每一个城市,都是这么个情况。

    因此,他们在网上迅速地红了起来,有人说这是继昆曲《游园惊梦》之后,再一次,戏曲的演出,会吸引这么多的年轻观众。

    等到他们苏州的演出结束,到了南京,“锦绣中国”的赠票也变得一票难求。

    接下去每一个城市,可以说是大家都翘首以盼,还有一些粉丝,是跟着他们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跑。

    《男a女免》是一部喜剧,看的时候,把人逗得前仰后合,但它又是那种让人笑过之后会深省,甚至会有些羞愧的喜剧,因为很多观众在这部喜剧里,似乎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男a女免》在二o一五年南方的春天,变成了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

    很快,有其他很多剧种的剧团,纷纷来联系向南他们和老拖,要求把《男a女免》,改编成他们的剧种。

    接下来,就有了越剧版的《男a女免》,沪剧版的《男a女免》,话剧版的《男a女免》,黄梅戏和昆曲版的《男a女免》,甚至甬剧版的《男a女免》,但公认的,还是婺剧版的《男a女免》最好看。

    特别是向南出演的那个白富美,和殷桃出演的“陌陌女孩”,获得广泛的好评。

    小虎打电话给向南,和她说,你们这部戏的名声,我们在台湾都听到了,我们基金会,准备邀请你们第二次到台湾演出,不不,是到台湾和日本、美国三地演出,怎么样,向南?

    “怎么还有日本和美国?”向南问。

    “那里都有我们的分行啊,邀请你们去演出,除了传播婺剧之外,也是回馈我们在当地的客户。”小虎说。

    向南想了一下,她说好,去美国和日本传播婺剧,我愿意,具体的事宜,小虎,还是请你们基金会,和丁友松安排吧,他们有合作的经验。

    因为七月份有个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向南他们赴日本、美国和台湾的演出,就必须安排在上半年,这样一算,时间就很紧了。

    ……

    春到了红岭水库,客人也多了起来,山上山下,也变得热闹起来,这寂静之地,抖掉了稀薄的春寒,仿佛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早上九点,刘立杆却已经有些醉意,他坐在平台上,看着窗外水库的水面,闷了一口烫热的米酒,这酒,是他们自己酿的,一坛一坛,在露台靠墙脚那里,排了一排。

    倩倩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走到刘立杆的身边,刘立杆坐在一张躺椅里,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边上的凳子上,放着一盏固体酒精炉,炉子上温着酒,刘立杆就这样自斟自饮。

    倩倩把刘立杆的毯子掖好,刘立杆问:“要不要来一口?”

    “滚吧,谁像你这个酒鬼,早上起来就要喝酒。”倩倩骂了一声,刘立杆哈哈大笑。

    倩倩走过去,想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刘立杆叫了一声别关,这样空气新鲜,倩倩回头看看他,哼了一声,就不关了。

    从那年的那天晚上,他们在水库的中间找到刘立杆之后,刘立杆就开始爱上了喝酒,雯雯和倩倩在边上看着,知道他心里藏着事,问他,他总是说没事没事。

    时间长了,雯雯和倩倩也就习惯了,不再问,他要是爱喝,就让他喝好了,刘立杆每天白天起来,就在这露台上坐着,开始喝,喝到中午,他会下去,和大脑壳他们一起喝,下午的时候,他会在这红岭水库和四周的山上,到处逛。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就和雯雯倩倩,一起在露台上吃饭,这个时候,雯雯和倩倩,也会陪着他喝一点。

    刘立杆这样每天喝,酒量好像越来越好,没有喝醉的时候,或者说是,每天上午,一碰酒,就有点醉了,但一整天,就保持这样的状态,不会更醉,也不会更清醒。

    “雯雯呢?”刘立杆问倩倩。

    “你是不是傻,她半夜从床上起来,你不知道?”倩倩问。

    “又去广州了?”刘立杆问。

    “那还会去哪里,去找野老公了?”倩倩骂道,刘立杆嘿嘿地笑着。

    他们山上的养鸡场,养了二十多万只鸡,这些鸡,还有每天下的蛋,工人们从树林草丛中捡起来,数量也是惊人,他们自己这个农家乐,哪里消化得了,除了在掏宝网上卖一些之外,最大量的,还是送去广州的各大超市。

    他们在广州的各大超市,有了自己的专柜,不光光是鸡和鸡蛋,还有水库里的鱼虾,数量更多的,是下面那片菜园里的有机蔬菜,这些有机蔬菜,在广州特别受欢迎,价格也卖得好。

    雯雯和倩倩两个人做了分工,倩倩负责掏宝网上的业务,雯雯负责广州的业务,他们在广州设了一个公司,每一家超市,都是雯雯和刘立杆去谈下来的,谈下来之后,刘立杆就很少再到广州去了,但是雯雯,经常需要跟着送货车一起去广州。

    这是刘立杆和她说的,刘立杆说,你知道为什么以前那个地主,他又不下田干活,但他每天都要坐着轿子,在田里晃荡?

    “为什么?”雯雯问。

    “这是在告诉佃农们,家里还是有大人的。”刘立杆说。

    雯雯听明白了,她有事没事,也就经常要去广州转转,公司转转,每个超市里转转,让那些员工和营业员们知道,家里还是有大人的。

    今天,雯雯大人又去广州了。

1870 刘立杆的一天

    中午的时候,刘立杆去员工食堂,找大脑壳他们一起喝酒,吴仁贵坐在边上的桌子,一个人吃着饭,并不参与他们,刘立杆招呼他过来喝一点,吴仁贵摇着头说,不喝不喝,下午机房还要停机保养检修,我要去盯着。

    刘立杆说不错,总算还有一个清醒的。

    说完他看着大脑壳骂:“他妈的我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大脑壳“嗬嗬”地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粗脖子和胸脯上的肉一起抖动,那笑声好像是被甩出来的:

    “没事,没事,我反正都是干粗活的,出不了错,细活有吴傻子在,你怕什么。”

    一桌的人都大笑,吴仁贵用手指把鼻梁上眼镜的镜架拨下来一寸,从眼镜上面,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大脑壳,骂道:

    “我看不清楚,是哪个在放屁?”

    大家又笑了起来。

    吴仁贵吃完饭,站起来,一只手拿着叠在一起的两只空碗,走过他们这桌的时候,伸手一抄,就把大脑壳面前的半包香烟拿走了。

    大脑壳叫道:“哎哎,吴傻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吴仁贵把烟放进自己的口袋,说:“我不抽,下午给工人们抽。”

    他说完就走了。

    大家看着大脑壳,乐不可支,大脑壳歪着头“啧”了一声:

    “这读书人,还真得罪不起,他们要坏起来的时候,比哪个都坏,看到没有,拿着我的香烟去收买人心。”

    大脑壳说着的时候,烟瘾上来了,他目光在桌上睃巡,一起喝酒的人,都笑着把桌上自己的香烟放进了口袋,只有刘立杆的还放在那里,大脑壳伸手去拿刘立杆的香烟,被刘立杆用筷子在手上“啪”了一下,骂道:

    “一杯酒一根烟,先把酒喝了。”

    大脑壳“嗬嗬”笑着,端起杯子,把酒一口干了,有残酒从他下巴漏下来,滴到了裹着大肚子的衣服上。

    大家坐在那里,吹牛喝酒,眼看着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这才收场,大家站起来纷纷往外面走,把桌子留给了食堂的工作人员收拾。

    大脑壳他们走去了办公室,刘立杆一个人打着饱嗝,穿过眼前的那片树荫,朝水库的堤坝走去。

    外面艳阳高照,一些游客,坐在植了草坪的堤坝斜坡上晒太阳。

    刘立杆也找了一个地方躺下来,阳光太刺眼,他用一只手臂遮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心里想着,明天来的时候,该带一张报纸出来。

    躺在这里,比躺在露台上还要舒服,露台的玻璃顶上,爬满了葡萄的枯藤,枯藤上虽然刚暴出一颗颗的绿芽,还不至于把阳光完全遮挡,但也零零碎碎了,不如在这里晒得痛快,只一会,就全身暖洋洋懒洋洋了。

    加上刚刚又喝了酒,刘立杆很快就睡着了。

    三月的天气,风还是有点冷的,太阳开始斜到一边的时候,水面上的风开始大了起来,这一面堤坝,又正好顶着风,刘立杆是被冻醒的,他坐了起来,看看手表,已经三点多钟,这一觉他睡了两个小时。

    阳光虽然还笼罩着他的身前身后,但光线已经有些柔弱了,刘立杆站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到堤坝顶上,他想起来了,中午的时候,吴仁贵说下面机房下午停机保养检修,他就乘自动扶梯下去外面坝底。

    他走进了发电车间里,看到原来三班倒的工人们,这时候都来上班了,大家围着那台水轮发电机忙着,吴仁贵换了一身的蓝色的工作服,见到刘立杆过来,也没有时间和他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扳手比划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

    刘立杆在那里看了一会,问要搞多长时间,吴仁贵和他说,今天是大检,大概要忙到晚上十一、二点。

    “我让餐厅给你们安排一个包厢,忙完了上去吃夜宵。”刘立杆说。

    工人们都笑了起来,吴仁贵骂道:“笑什么笑,一听到吃就开心了,都给我好好干活,活干不好,让你们吃西北风。”

    有工人顶嘴道:“吴总,我就是想吃,这季节也没有啊。”

    “吴总可以亲自放一个给你吃,你要什么风都有。”

    另外一个工人说,大家被逗笑了,吴仁贵也笑起来。

    刘立杆从车间出来,走出大门,看到那菜园里,有人在浇菜,刘立杆过去,从一个工人手里拿过长柄的粪勺,从粪桶里舀了已经用水掺稀的水粪,浇着菜。

    浇完了一担水粪,手也有点酸了,他把粪勺还给了那位工人,站着和他聊了聊天,请抽了一棵香烟,这才离开菜园。

    他回到堤坝顶上,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刘立杆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朝四周看看,从水面过来的风刮到脸上,有点凉,他还不想回去,就决定沿着水库绕了一圈。

    他从鱼味馆这边走进去,走到攀岩那地方,碰到两个挑着玉米的工人,刘立杆就跟着他们上了山。

    他们是上山去朝树林里撒玉米的,他们把玉米撒到草丛和灌木中,那些鸡会自己找出来吃,这样就促使了鸡们,每天在山上不停地刨着,活动着,据说这样长大的鸡,味道特别鲜美。

    在撒玉米的同时,他们也在山上收着鸡蛋。

    好在鸡一般都喜欢把蛋下在自己的窝里,大部分的鸡蛋,都下在他们在树林间搭起的一个个草棚里,当然也有个性比较散漫的母鸡,会把蛋下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有些蛋找到的时候,用手摇摇,都已经坏了。

    天已经有点黑了,刘立杆这才跟着收蛋的工人们一起下山,在这片山上,每天有二十几个工人在干着这样的事。

    刘立杆穿过那片树荫,看到大脑壳的办公室门前围着一大堆的人,雯雯已经从广州回来,和倩倩一起被人围在中间,刘立杆看到她们,就没右转,朝那幢小房子走去,而是走向了人堆。

    有人老远就看到了刘立杆,叫着:“让开让开,爸爸来了。”

    大家回过头,看到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刘立杆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更不知道那家伙在说什么,走近一看,又大吃一惊,他看到雯雯抱着一个婴儿,正朝着他笑。

    刘立杆问:“这是你从广州买回来的?”

    “滚,广州还有小孩子买的?”雯雯说,“捡来的,不知道谁,晚上把她扔在超市的门口,被保安发现了,我们到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拿这小孩怎么办,我和你说,这小孩和我特别有缘,人家抱着的时候,她都一直在哭,我一抱,她马上就不哭了。

    “哈哈,我当时就心软了,我说我要抱回家去。”

    “你就这样,把他……男孩还是女孩?”刘立杆问。

    “当然是女孩,男孩谁舍得扔,这种父母,就是扔了女孩,想生个男孩的。”边上有人说。

    “你就这样,把这个小女孩抱回来了?”刘立杆问。

    “那还要怎样,警察就在边上,他们都不管,只是让我给他们留了地址和电话。”雯雯说,“超市的那些人,都在帮我说话。”

    刘立杆想像得出来,超市的那些人,肯定都在告诉警察,雯雯没有小孩,条件又好,她对小孩肯定会很好的,警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把小孩带走,不去通知民政部门了。

    “走了走了,我们回家。”倩倩从雯雯手里抱过了婴儿,叫道。

    雯雯颇有些骄傲地和刘立杆说:“我抱了一天小孩,手都抱酸了,帮我把东西拿上。”

    “什么东西?”刘立杆问。

    已经有两个人,跑回到大脑壳的办公室,提着几只大号的马甲袋出来,叫着“爸爸拿,爸爸拿”,把马甲袋挂在刘立杆的两只手上,刘立杆看看,袋子里装着小孩的衣服、尿不湿、爽身***b油还有奶粉和营养米粉什么的。

    还有个人,拿着一个小孩的塑料洗澡盆出来,他看看刘立杆手里已经没空了,干脆把腰子型的洗澡盆,当帽子扣在刘立杆的头上,大家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就这么走了,走到门口,要进门的时候,雯雯才把刘立杆头上的洗澡盆摘了下来。

    三个人到了楼上,他们的晚餐,服务员已经给他们送过来,在桌上摆好,但雯雯和倩倩哪里顾得上吃晚餐,她们叫着说要给小孩洗澡,擦香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打开婴儿身上的襁褓时,从里面掉出折叠好的两百块钱,雯雯和倩倩盯着这钱看,雯雯的眼眶红了,她说:

    “多好看的小孩子,哪个父母,就舍得把她给扔了。”

    刘立杆赶紧宽慰她说:“对小孩来说,说不定还是好事,你想,要是跟着这么狠心的父母,这个小孩,这辈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头要吃。”

    刘立杆这么一说,雯雯和倩倩都高兴了起来,雯雯说:“对对,我们肯定都会对她好的,你也会的,对吗?”

    “那当然。”刘立杆说。

    三个人都从来没有给小孩洗过澡,手忙脚乱的,小孩嚎啕大哭,好不容易把她的身子擦干,换好衣服,身上确实是香了,也漂亮了,可还是一直哭个不停,三个人轮换着抱在手上,变换着姿势抖,都没有用,雯雯奇怪了,她说:

    “怎么这么会哭呀,都是我一抱,她就不哭的,怎么不灵了呢。”

    刘立杆想起来了,叫道:“肯定是肚子饿了。”

    雯雯和倩倩一听,恍然大悟,倩倩连忙往奶瓶里倒了奶粉,然后去饮水机加了点热水,晃着奶瓶过来,刘立杆骂道:

    “笨蛋,这么烫,你想烫死她?”

    倩倩破天荒地心情好,没有反骂过来,而是“哦哦哦哦”着回去饮水机前,加了冷水。

    “眼皮最敏感,你放眼皮上试试烫不烫。”刘立杆叫道。

    倩倩把奶瓶放到了眼皮上,试试,感觉还有点烫,又加了冷水,再试试,感觉差不多了,摇晃着奶瓶走回来,她把奶瓶递给雯雯,奶嘴刚碰到嘴唇,婴儿就一口含住,吧唧吧唧吮吸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

    雯雯和倩倩都笑了起来,倩倩这才想了起来,她盯着刘立杆骂道:

    “你他妈的,让我用眼皮试,是不是想把我睫毛都烫掉?”

    刘立杆骂:“你都当妈妈的人了,还戴什么假睫毛?”

    倩倩一愣,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1871 天皇皇,地皇皇

    小半瓶奶很快吃完了,但小家伙含着一个空奶嘴,还在不停地“吧唧吧唧”吮吸着,雯雯一要把奶嘴从她嘴里拿出来,她就急了,欲哭,雯雯只好又塞回去。

    可能是前面哭得时间太久,太耗费精神了,吃饱之后,过了没多一会,小家伙睡着了,嘴里的奶嘴终于掉了出来,雯雯可以把奶瓶拿开了。

    倩倩拿了一块毯子,铺在沙发上,雯雯把小家伙放在毯子上,再盖上一床小被子,让她好好地睡。

    忙完这一切,三个人这才感觉到饿了,开始吃饭,虽然饭菜都已经凉了,但他们一边吃,一边看着边上这个甜甜地睡着的小家伙,也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马上,他们就想起来了,应该给小家伙取一个名字,刘立杆想了想说,现成就有一个好名字,她既然是捡来的,我们就叫她“拾得”。

    “什么意思?”雯雯问。

    刘立杆用手指沾了酒,在桌子上,写下了“拾得”两个字。

    刘立杆和她们解释说:“拾得,有拣到,获取的意思,这两个字,看起来普通,叫起来顺口,实际很雅又有趣,拾得,拾得,多好听,对了,这拾得,还有一个典故。”

    “什么典故?”倩倩问。

    “唐朝的时候,我们浙江天台国清寺的一个高僧,在山路上捡到一个小孩,就把他取名为‘拾得’,这个小孩长大后,到了十二三岁,庙里的老大就让他当庙里的司务长,管食堂和灯油、香烛这些东西,当地有一个小孩,和他差不多大,名字叫寒山。

    “寒山家里很穷,连饭都没有的吃,拾得每天把食堂里的剩饭剩菜用竹筒装起来,让他带回去吃,后来这寒山也到国清寺当了和尚,和拾得一个单位了。

    “再后来,两个人从天台山到了苏州,在一家寺庙里当住持,这座寺庙,后来就改名叫了寒山寺,听过没有,那首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写的就是这座寺庙。”

    “滚吧,什么破名字,还拾得,还什么和尚,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给她取一个和尚的名字,你要不要死啊?”倩倩骂着,雯雯也笑了起来。

    “你这个文盲,你以为是普通的和尚?”刘立杆急了,骂道:“寒山和拾得,传说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转世,雍正,唐国强演过的那个雍正皇帝你知不知道,他封寒山为‘和圣’,封拾得为‘合圣’,寒山拾得,是和合二仙,你以为是普通人?

    “还有,《寒山问拾得》这本书里记载,有一天寒山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就是问拾得怎么办,拾得回答他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听听,这境界多高?”

    “滚滚,滚吧,就是给一百个神仙,我们也不要,你给她取个和尚的名字,是要她长大去当尼姑?才不要,我们长大了要去泡帅哥。”倩倩骂着,骂得雯雯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

    雯雯在边上说:“我也觉得不好,拾得拾得,大家一直这么叫,等到她懂事了,一听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那多不好,还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只有骂人,才会骂人家是捡来的,哪里有自己叫自己是捡来的。”

    “就是。”倩倩说。

    “对了,我们先把她的姓定下来,你是她爸爸,她就跟着你姓刘。”雯雯和刘立杆说,倩倩点点头。

    刘立杆说好,“有了,名字也有了,那她就叫刘雯倩,取你一个雯字,取你一个倩字……”

    刘立杆还没有说完,雯雯和倩倩就都叫好,一个名字,把三个人,一个爸爸两个妈妈都包括了进去,太好了。

    “那小名呢?”雯雯问。

    “什么小名?小名就叫雯倩,大名叫刘雯倩,都有了。”刘立杆说。

    雯雯和倩倩,马上就趴到了刘雯倩的身边,“雯倩,雯倩”地叫,刘雯倩顾自己睡着,懒得理睬她们。

    三个人吃完饭,洗完澡,准备睡觉,倩倩和刘立杆说,滚吧,你今天要当孤老头了,自己一个人去睡,雯倩要和我们两个人睡。

    她们把雯倩放在中间,两个人一人睡一边,刘立杆无奈,只能去隔壁房间睡,他刚刚躺下,那边小孩就大哭起来,倩倩大声喊着:

    “爸爸,爸爸,肚子饿了!”

    刘立杆从被窝里钻出来,去泡了奶粉,拿过去给刘雯倩吃,刘雯倩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噗噗”地往外吐着奶水,接着还是大声嚎啕,刘立杆无奈,只能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裹了小被子抱在怀里,雯倩还是不停地哭。

    倩倩打着哈欠说:“行行好,我困死了,爸爸,你能不能把她抱外面去哭?”

    刘立杆抱着她,到了外面客厅,雯倩还是不停地哭,刘立杆抱着她走到了外面露台上,她马上就不哭了,但刘立杆一把她抱回到客厅里,她马上又哭起来,刘立杆无奈,只能抱着她在露台上兜着圈子。

    可怜他前面起得太急,还穿着单衣单裤,在露台上走着,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转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睡着了,刘立杆抱着她回来,走进了雯雯和倩倩的房间,用膝盖顶顶雯雯,雯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起来,给雯倩腾地方。

    刘立杆的手已经被冻得像块冰,他把雯倩放下去的时候,手无意间碰到了倩倩,倩倩“喔哧”一下被惊醒了,她一叫,雯倩也醒了,继续嚎啕大哭。

    倩倩双手擂着床铺,哭丧着脸说:“爸爸,抱她去和你睡吧,我白天还要接单啊。”

    “好好好。”

    刘立杆抱着雯倩,回去隔壁房间,雯倩一直在哭,哪里放得到床上,刘立杆只能把她在床上暂时放一会,自己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羽绒大衣穿上,然后抱起雯倩出了门,穿过客厅,走到了外面露台上,雯倩马上不哭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刘立杆。

    刘立杆只能抱着她,在露台上一圈一圈走着,等到她睡着了,这才抱回去,还不敢回房间,只敢轻手轻脚抱着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坐了还不到五分钟,雯倩又大哭起来,刘立杆只能又站起来,走去了外面露台上。

    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雯雯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听到了,她爬起来,走到客厅里,看到刘立杆已经被这个小家伙折磨得疲惫不堪,雯雯走过去,和刘立杆说:

    “我抱一会,你休息一下。”

    刘立杆把小孩给了她,果然,不需要走到外面露台,雯倩就已经不哭了,但不能坐下来,雯雯必须抱着她,在客厅里边走边摇晃着,只要停止,她就大哭起来。

    雯雯抽抽鼻子,问刘立杆:“她是不是拉了?”

    刘立杆凑近嗅嗅,说:“好像是。”

    两个人把雯倩放在茶几上,打开小被子,揭开尿不湿,里面已经一塌糊涂,又是屎又是尿的,屁股都已经泡红肿了,两个人赶紧给她洗屁股,换尿不湿,这小家伙就一直哭。

    换好,还是在哭,雯雯问:“是不是饿了?”

    刘立杆说:“可能是。”

    接着又去给她泡奶粉,奶嘴塞到雯倩的嘴巴里,这一回果然是饿了,“吧唧吧唧”吮吸起来,雯雯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刘立杆也坐下来,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会了。

    但好景不长,奶吃完了,小家伙继续嚎啕,倩倩也从房间里出来,和雯雯、刘立杆轮换着抱她在客厅里走,不能坐下。

    刘立杆想到了,他说:“我要出大招了。”

    刘立杆拿出了一叠a4纸和马克笔,雯雯和倩倩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刘立杆在桌上奋笔写了起来,雯雯和倩倩过去一看,大笑,她们看到刘立杆写的是: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刘立杆看了看她们,骂道:“笑屁啊,很灵的,我小时候,我妈妈就去街上贴过。”

    “你妈妈去贴,你还知道?”雯雯问。

    “后来和我讲的啊。”刘立杆说。

    刘立杆一气写了十几张,拿在手里,又找出了一瓶胶水,他和雯雯倩倩说:

    “你们再坚持一下。”

    雯雯奇怪了,问:“你要干嘛?”

    “去贴啊。”刘立杆说。

    雯雯和倩倩大笑,倩倩骂道,现在半夜三点多,你就是贴出来,谁看的到?

    “我有办法。”刘立杆说。

    刘立杆拿着这一叠纸出去,他走到鱼味馆门口贴了一张,接着走去酒店,在酒店门口贴了一张,进去里面大堂,看到保安和总台的服务员都在打盹,刘立杆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两个,每个人看着纸读了三遍“天皇皇,地皇皇……”

    走出酒店想到了,下面发电机房还有人上班,刘立杆又到了堤坝下面,自动扶梯已经停了,他是一步一步爬下去的,到了发电车间,让值班的工人看着纸读了三遍,接着去大门口的值班室,把趴在桌上睡觉的保安叫醒,让他也读了三遍。

    回去的路上,刘立杆把手里的纸,在停车场的树上,一路都贴完了。

    走到了台阶下面,这时候刘立杆感觉已经疲惫不堪,他站着深吸口气,一步一步往上爬。

1872 穿过茂密的白桦林

    刘立杆穿过那片树林,还没有走到小楼前,老远就听到了刘雯倩的嚎啕声,刘立杆的头皮都紧了。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这个夜哭郎啊!

    刘立杆紧走几步,上了楼,他看到刘雯倩被放在沙发上,雯雯和倩倩坐在两边,身子倒向各自一边的沙发扶手上,睡着了,她们都已经累坏了。

    刘立杆走过去,虽然他前面从堤坝下面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来,人都已经快累趴下了,但还是抱起了刘雯倩,在客厅里“昂昂昂昂”摇晃着走,小孩子的哭声轻了下去,但还是不停地哭着。

    雯雯迷迷糊糊醒来,坐直了身子,刘立杆说:“我已经叫好几个人读了三遍了,没有用?”

    “屁用,我们抱着她,都快从这里走到宁远县城了。”倩倩眼皮都没有睁开,姿势都懒得变换,嘀咕着。

    雯雯目光直直地看着刘立杆,雯雯说:

    “你给她来‘嘿嘿吆嘿’,说不定有用。”

    刘立杆一听,还真的抱着刘雯倩,弯下腰,弓着背,一步一步蹒跚地走着,嘴里唱着:

    “嘿嘿吆嘿,嘿嘿吆嘿/齐心合力把纤拉/嘿嘿吆嘿,嘿嘿吆嘿/拉完一把又一把/穿过茂密的白桦林/踏开世界不平路……”

    刘雯倩还真的就不哭了,倩倩坐了起来,叫道:

    “继续,继续,你从这里拉到宁远县城。”

    “你想累死我!”刘立杆瞪了她一眼,骂道。

    刘雯倩“哇”一声哭了起来,刘立杆赶紧“昂昂昂昂”几下,继续“嘿嘿吆嘿”,刘雯倩不哭了,雯雯和倩倩两个乱笑,饶是再困,她们也被自己笑醒了。

    倩倩说:“哈哈,我知道了,我们雯倩,就是老天派来收你的。”

    “对对对,我投降,我投降。”刘立杆说了一句,赶紧又继续“嘿嘿吆嘿”,不吆嘿,他怕这小孩又开始嚎啕大哭。

    雯雯和倩倩盘腿坐在沙发上,雯雯说:“我看你这个嘿嘿吆嘿,比天皇皇地皇皇管用。”

    “就是。”倩倩说。

    “嘘”,刘立杆看看怀里的刘雯倩,嘘了一声,用口型一张一合和她们说:“快睡着了。”

    雯雯和倩倩一听,赶紧闭嘴。

    刘立杆继续“嘿嘿吆嘿”着,声音也慢慢轻了下来。

    又转了几圈,刘立杆看看刘雯倩已经睡着了,他直起身子站着,停了一会,刘雯倩还是没有反应,刘立杆这才放了心,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朝沙发走去,雯雯和倩倩赶紧朝两边挪开,给刘立杆腾出一个位子。

    雯雯压低声音和刘立杆说:“轻点,轻点。”

    倩倩压低声音说:“慢点,慢点。”

    刘立杆走到沙发前面,转过身,他不敢动作太大,一下子坐下去,而是像慢动作一样,一点点屈起双腿,整个人蹲下去,屁股终于捱到了沙发上,刘立杆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看看左右的雯雯和倩倩,两个人都轻轻地笑了起来,雯雯还靠过来,头趴在了刘立杆的肩膀上,看着他怀里的刘雯倩,跟着,倩倩的头也靠了过来。

    世界终于安宁了。

    “哇”地一声,刘雯倩大哭起来,吓得他们都快从沙发上蹦起来,倩倩用手猛拍着沙发扶手,“嗷嗷”地叫着,她也要哭了。

    倩倩说:“我知道了,我知道她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丢掉她了。”

    雯雯说:“会不会又拉了?”

    刘立杆赶紧站起来,转身把她放在沙发上,敨开外面的小被子,再揭开尿不湿,里面干干净净的,重新给她包上。

    雯雯说:“会不会又饿了。”

    刘立杆拿起茶几上的奶瓶,给她泡了奶粉过来,雯雯把奶嘴往刘雯倩的嘴巴里塞,刘雯倩“噗噗”地吐着。

    刘立杆一个激灵,他说:“我知道了,她这都几十个小时没有咬到妈妈的n头了,光咬这么个假货,怎么睡得着,倩倩,你快喂她。”

    “滚吧,我又没有奶水。”倩倩说。

    “没有奶水有什么关系,她又不饿,你有没有看到,小孩子都喜欢勾着妈妈的手指头?她现在还不会勾手指头,你让她含着,她就不寂寞和害怕了。”刘立杆说。

    “我来。”雯雯说着解开自己的衣服,把刘雯倩抱过去,把胸部露出来,朝小孩子嘴前凑,刘雯倩含住,“吧唧吧唧”两下,没吮吸到什么,不过还是继续含着,人也安静了。

    外面天都已经快亮了,山上的鸡群,开始此起彼伏地打鸣,两边的山上还呼应着,像对山歌一样,刘雯倩真的是已经睡着,她再闹,也已经闹到自己精疲力尽了。

    雯雯站起来,就这么抱着刘雯倩进去房间,刘立杆和倩倩帮着她把外面的衣服裤子脱了,雯雯抱着刘雯倩一起躺到床上,倩倩也钻进了另外一边的被窝。

    刘立杆走回到隔壁房间,连身上的羽绒大衣都没有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刘立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他支棱起耳朵仔细听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面静悄悄的,想象中的啼嚎声没有出现,他站起来走了出去,惊奇地发现,雯雯和倩倩两个都穿着睡袍,倩倩坐在电脑前忙着,雯雯手里抱着刘雯倩,站在倩倩的身后看着。

    刘立杆走了过去,看到雯雯手里的孩子安安静静的,看到了刘立杆,还朝他笑着。

    “我去!天皇皇显灵了?”刘立杆问。

    “屁,她白天就不哭了,我们还没有醒来,她一个人醒来,就在那里吃自己的手指头,没有哭。”倩倩说。

    “还真是的。”雯雯说,“干什么都不会哭,给她换尿不湿,她都不哭。”

    雯雯看了看刘立杆,见他身上还穿着羽绒大衣,问他干嘛,要出去?

    “鬼,倒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衣服都没有脱。”刘立杆说。

    “牙都没有刷吧?怪不得这么臭,滚吧。”倩倩骂道。

    刘立杆走去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换好衣服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想抽支烟,却发现放在茶几下一格的烟和火机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连茶几上的烟缸也不见了,刘立杆问:“我香烟呢?”

    “在外面。”雯雯说,“以后房间里不许抽烟,要抽去外面抽,对了,还要记得把窗户打开。”

    “我去!这小家伙一来,我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了。”刘立杆叫道。

    “那当然,不服气?你以为爸爸是那么好当的?跟着你姓白跟了?”倩倩撇了撇嘴。

    刘立杆想起来了,问:“她昨天的那两百块钱呢?”

    “干嘛?”雯雯问。

    “给她放好,那可是她亲生妈妈给她留下的唯一东西。”

    刘立杆说着,身子往沙发背上一仰,开始表演:

    “等到你们临终的时候,她守在你们床前,你们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和她说,孩子,妈妈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把这两百块钱拿出来给她了。”

    雯雯和倩倩听着,咯咯笑个不停,不过想想刘立杆说的很有道理,雯雯拿出了那两张折了几折的钱,用纸包好,放进了保险柜里。

    刘立杆抱着刘雯倩,要去外面露台,雯雯和倩倩齐声说:“你要干嘛?”

    “抱她到外面透透新鲜空气啊。”刘立杆说。

    “不许抱着她抽烟。”雯雯说。

    刘立杆说好好,我不抱着她抽。

    “也不许喝酒。”倩倩说。

    “干嘛,怕把她熏醉?”刘立杆问。

    “是怕你喝醉醺醺的,抱都抱不稳,掉在地上。”倩倩说。

    雯雯在边上不停地点头。

    刘立杆长叹口气,叫道:“不许抽烟,不许喝酒,晚上还要当孤老头,我的生活了无生趣啊!”

    倩倩说:“对对,你去死吧。”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还是抱着刘雯倩出去了。

    过了一会,刘立杆抱着刘雯倩从外面进来,穿过客厅,准备去楼下,雯雯叫道:“你去哪里?”

    “我抱着她去看看我们红岭农家乐的大好河山。”刘立杆说,“这里是她的家,她不熟悉熟悉怎么行。”

    雯雯挥了挥手,示意刘立杆去吧去吧。

    刘立杆出去又回来,和雯雯倩倩说:“我建议你们,要是没有睡醒,也抓紧时间再睡一会,我们三个人要轮流起来,才可以对付她,这小家伙的精力太旺盛了。”

    刘立杆说完,抱着刘雯倩出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刘立杆也没有和大脑壳他们一起去喝酒,而是带着刘雯倩回来了,刘雯倩也要喝奶了。

    刘立杆一进门,雯雯和倩倩看着他就大笑,她们看到刘立杆胸前挂着一个新的帆布的电工包,刘雯倩就放在电工包里,两眼贼亮地朝外面看着,刘立杆双手扶着电工包。

    雯雯笑道:“你是袋鼠妈妈?”

    刘立杆也笑起来,得意地说:“对对,看到没有,这是我特意去仓库里领来的,我们刘雯倩的专属包,她已经是红岭农家乐的一员,现在也可以享受劳保用品了,看到没有,这个包,还可以**不湿和奶瓶,这样背着,上山下堤坝都没有问题了。”

    “你脖子里挂着这个,再来嘿嘿吆嘿就更像了。”倩倩说。

    刘立杆还真的弯下腰,“嘿嘿吆嘿”走起来,电工包都快垂到地上了,包里的刘雯倩,不停地笑着。

1873 谁和领事馆很熟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小芳在“融汇金融”的那个账户,就是每天的几十上百元的汇款也停止了,停了三天,小芳接到“融汇金融”发来的一个短信,说是他们已经委托上海国清律师事务所,处理投资者的相关事务。

    小芳看了这个短信,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说的投资者的相关事务是指什么,打电话过去还是忙音,在线留言结果,也只有自动回复的“请留言,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在第一时间回复。”

    小芳知道,这个第一时间,就是永远没有回复。

    小芳把手机放在一边,不再去理会,电话却响了起来,小芳看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对方问:

    “请问您是不是赵峥女士?”

    小芳马上明白,这个电话,应该是和哪个网贷平台有关,她们入账的时候,用的是赵峥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预留的电话却是小芳的,这样方便平时处理。

    小芳点点头说:“对,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马上就问:“请问,赵女士有没有接到‘融汇金融’的短信?”

    小芳说接到了。

    对方自我介绍说,他是上海国清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陈清风,专门负责对接“融汇金融”的业务,简单点说,也就是受他们委托,全权负责处理他们的债务问题。

    “赵女士,想必你也知道,‘融汇金融’现在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问题,对吧?”陈律师说。

    小芳本来想说,据我了解,好像还没有,想了想又没有说,而是“嗯”了一声说:

    “我知道。”

    “根据我们处理相关业务的经验,当一家平台,资金链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接下去只会越来越困难,流动性会越来越差,对你们投资者来说,风险也越来越大。”

    小芳心里暗暗好笑,她说:“陈律师,我对这一行不是很懂,什么流动性什么的,我听都听不懂,你就直说吧,我应该怎么做,对我来说,我只想尽快拿回我的钱,反正利息已经没有了。”

    “我知道,每一个投资者都想尽快拿回自己的钱。”陈律师说,“但事实是,‘融汇金融’已经没有能力偿付了,他们现在,每天都面临着大量的投资人要求提现,想拿回自己的投资,不要说他们,就是银行,当大家都这样去挤兑的时候,银行也要倒闭,你说对吧?”

    “我不知道,陈律师,我和你说过,我对这行一点都不懂。”小芳说,“你就简单点说吧。”

    “好,简单点说,就是‘融汇金融’要倒闭了。”陈律师说。

    “啊!怎么会这样?”小芳故意装作是很焦急地问,“那我们的钱怎么办?”

    “倒闭了能怎么办?我想赵女士肯定也不是在他们这一家平台有投资,你应该也知道,现在这些平台都是怎么回事,要是倒闭了,就肯定拿不到钱了。”陈律师说,“现在有一个词,不是把平台倒闭叫爆雷吗,都爆炸了,你还能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小芳急急地叫道。

    “哦哦,不要着急,赵女士,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对方见时机差不多了,和小芳说。

    小芳赶紧问:“什么机会?”

    “是这样,我们现在找到了一家有实力的第三方,准备对他们进行债务重组,对那些急于想要减少自己损失的,我们提供了一个很不错的方案。”

    “什么方案?”小芳问。

    “打折收购你的投资。”陈律师说。

    “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小芳说。

    “就是这样,赵女士……对了,你在融汇还有多少钱?”陈律师问。

    “四万八千七百五十六元。”小芳回答。

    “嗯嗯,我们可以三折收购你的投资,就是你把你还没有拿到的钱,打三折卖给我们,很快很快,只要我们双方签一个协议,你把原来和融汇的合同,转让给我们,我们马上就可以给你钱,当场给。”陈律师说。

    哎呦,这个倒还真没有碰到过,小芳心想,还有平台在玩这个?

    小芳装作很懊恼地说:“才三折啊,也就是说,我的四万八千七百五十六元,只能拿到一万四千六百多元,对吗?”

    “对,但是可以马上拿到。”对方说。

    “可是,这样也太少了。”小芳说。

    “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这个方案,这个只是我们和第三方提出来的方案,和融汇没有关系,你可以不接受这个方案,继续等融汇那边处理你的投资款,不过,我听说,有些人已经拿不到钱了。”

    小芳差点脱口而出:“我的也停掉了,没有钱进来了。”

    话到嘴边,她又没有说,而是静静地等着,看对方怎么说。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陈律师轻轻笑了起来,他说:

    “对了,我们也可以接受你的代理,去起诉融汇,要是信不过我们,你也可以自己找律师起诉他们,官司你肯定会赢的,但是,执行不执行得了,他们有没有钱可以执行,那就是另一码事情了,你也不急,对吗,赵女士,反正可以慢慢等。

    “对了,你交了诉讼费代理费之后,最好还是派人去融汇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跑路了,哈哈。”

    小芳叹了口气说:“陈律师,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可以啊,考虑好你打我这个电话就是,不过时间还是要快,第三方只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处理这个事情,半个月之后,你就是打电话给我,说你想好了,决定出售你的投资,第三方也不接受了,明白了吗,赵女士?”

    小芳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小芳本来明天就要去上海公司里,小芳问:

    “对了,陈律师,我想问一下,我过几天可能去上海出差,我们可不可以面谈啊?”

    “可以。”对方说,“不过,我们很忙的,赵女士你要是考虑好了,有出售投资的打算,我们可以当面洽谈细节,甚至谈好就可以签协议,你在上海就马上可以拿到钱,要是没有这个意愿,我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你继续和融汇联系就可以,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小芳说。

    挂断电话,小芳马上判断出这里面有猫腻,对方先是以“融汇金融”的名义给投资者发短信,短信的内容却语焉不详,只是说委托律师事务所处理投资者的相关事务,具体是什么事务却不说。

    这个短信,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了这家上海国清律师事务所,接着就有律师出场,出场的律师还特别强调,他是代表第三方投资者,和“融汇金融”并没有关系。

    马虎或者不清楚的投资者,以为这家律师事务所,既然是“融汇金融”的短信介绍来的,就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是一起的,却不知道,中间已经有断点了,前后是完全两码事,你和这家律师事务所怎么谈,谈什么,和“融汇金融”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的目的,只是要打折收购你手上的债权。

    这样做的目的,小芳冷笑着,笑出了声,高明啊,真是高明,这样一来,投资者加起来要是投资了一个亿,就变成三千万了。

    “融汇金融”只要这样绕一个弯,就可以完全脱困,彻底解决他们的债务问题,又可以轻装上路,继续割下一茬的韭菜了,所有的风险,就这样轻轻松松,都转嫁给成千上万的投资者去承担了。

    小芳打定主意,要去面见这个陈清风律师,不仅要面见他,还要把戏继续唱下去,一直唱完,唱出一个结果,看着大幕落下。

    小芳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去,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小芳刚放下桌上的座机话筒,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小芳看了一下,是向南,她赶紧接了起来。

    “小芳阿姨,你好!”

    “南南,你好啊,有什么事吗?”小芳问。

    “我想问问,小芳阿姨,你上海的美国领事馆有没有熟人?”向南在电话里说。

    小芳问:“怎么了,南南?”

    “是这样的,小芳阿姨,小虎他们富邦金控的文化基金会,邀请我们剧团,去美国、日本、和台湾巡回演出,第一站先去美国,四月二十几号,现在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我们听说,现在去美国的签证,卡得很紧……”

    “南南,你是想找人帮忙办签证,对吗?”小芳问。

    “对对,而且,不是一个个面签的吗,我主要是担心,我们团里,有几个人的条件不是很够,但去的人,都是一个人顶一个位子的,要是被卡住两三个人,我们还怎么演出啊。”向南说。

    小芳笑了起来,她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南南,你这电话打错人了。”

    “啊,不打给你,那我应该打给谁?”向南问。

    “你有没有打给过你张晨叔叔?”

    “张晨叔叔?他和美国领事馆很熟吗?”向南奇怪了,以前连张向北都没有说起过,张晨叔叔和美国临时馆很熟,向南问。

    “他不熟,不过,徐巧芯和赵欣,都和总领事本人很熟,总领事经常来‘河畔油画馆’,都是赵欣给他当的翻译。”小芳说。

    “哈哈,这样啊,那我不打给张晨叔叔了,直接打给巧芯阿姨。”向南在电话里笑着。

    “可以,对了,南南,你们四月几号去美国?”小芳问。

    “二十几号,具体时间,到时看小虎他们基金会给订的飞机票。”

    “二十几号?太好了,南南,那个时候,我和你刘芸阿姨也要去美国。”

    “真的吗,真的吗,小芳阿姨!?”向南叫道。

    “对,繁花网络五月二号在纳斯达克上市,我和你刘芸阿姨,需要早点过去。”小芳和向南说。

1874 在联洋广场那边

    小芳到上海的第二天,联系了那个陈清风律师,说自己到上海了,能不能和他见见面。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陈律师不冷不热地问。

    “我已经想好了,把自己的投资转让给你们,就按你说的那么办。”小芳说,“不过,我明天就要回长沙,所以我希望,今天就可以办好手续,拿到钱,唉,损失就损失吧,我也认了,这个事烦死了。”

    对方听小芳这么说,马上改变了态度,他热情地说好,那我们就下午碰面,我会和第三方的人一起过来,办完手续,你们马上就可以拿到钱了。

    小芳说好,那我们在哪里见面?

    对方问小芳,你们人在哪里?

    小芳心里明白,对方这是不想让他们上门,而约在外面见面,金茂大厦楼下就有咖啡馆,可以见面,但小芳担心在这里见面,自己认识的人太多,自己公司的,刘芸公司的,还有张晨他们俪语订制的,鬼知道会碰到谁,走过来和她打一个招呼,叫一声阚总,就穿帮了。

    小芳也不想去浦西那么远,她和陈律师说:“我住在朋友这里,朋友家在联洋这边。”

    双方马上就约好了,下午两点半,在联洋广场的咖啡店见面。

    联洋广场离小芳“世纪锦绣”的家不远,从锦绣路左转,上了芳甸路,再过一个路口,到了迎春路,就到联洋广场了。

    柳青问小芳:“需要多叫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去吗?”

    小芳还没开口,赵峥就说:“不用,大白天,大庭广众,他们还会怎么样?再说,就是他们……”

    “好好,知道了,你也可以对付。”柳青和赵峥说。

    小芳看了看赵峥说:“我看你是手痒了吧?”

    赵峥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家跟着也笑。

    小芳和柳青说:“关键不是见面的时候,是见面以后,我们要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哪里去,这样,下午我们还是一起过去,我和赵峥去和他们见面,见面之后,我们就跟着他们。”

    柳青说好。

    快到约定的时间,他们五个人乘坐柳青的车走了,到了联洋广场的对面,柳青把车停下,从车上下去一个人,他们公司的小丁,小丁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联洋广场。

    柳青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联洋广场的那头,在丁香路口,把车靠边停下,小芳和赵峥下车。

    两个人往回走去联洋广场,到了广场上的那家咖啡馆门口,他们看到小丁已经到位,坐在广场树荫下的椅子上,装作是在看书,其实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咖啡馆,坐在这里,对面咖啡馆不管是门口的三张桌子,还是玻璃里面的店堂,都一览无余。

    小芳和赵峥走过去,她们连看都没有看小丁,双方装作是不认识。

    小芳和赵峥走进咖啡馆,咖啡馆里的十几张台子,大概只坐了一半的人,小芳和赵峥朝四周看看,马上有一个戴无框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站起来,朝她们挥了挥手,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小芳和赵峥走过去,小芳问:“你是陈律师?”

    对方说对对,反问:“你是赵小姐?”

    边上赵峥赶紧说:“我姓赵,这是我表姐,姓刘,我对这事情一点都不懂,让我表姐来帮助我谈。”

    对方似乎马上警觉起来,愣了一下,问小芳:“刘小姐是哪里人?”

    “我重庆的,和我表妹一起,昨天从长沙过来上海玩的。”小芳笑着说,“我表妹和我说了这事,我就劝她说,现在这些什么做网贷的,说关门就关门的,趁着还能拿回一点,就拿回来再说,不然,过几天可能连这一万多,都拿不到了。”

    “对对,对对,我们很多的客户,都是这样想的,这才是聪明的选择。”陈律师说。

    听说小芳也是外地的,是到上海来玩的,再加上她们确实只有两个女的,对方这才放了心,陈律师介绍边上坐着的那个男的,和她们说:

    “这是姜总,第三方的。”

    小芳笑着和他说:“姜总,你好!”

    姜总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的咖啡馆里放着音乐,有点吵,小芳看了看外面,三张桌子还有一张空着,小芳和陈律师说:

    “我们去外面吧,今天天气这么好。”

    陈律师说好好,去外面。

    坐着的姜总也站了起来,四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小芳看到,陈律师朝不远处一张桌子,坐着的两个人打了一个眼色,他们显然是一起的,那两个人继续坐着,没有站起来。

    四个人到了外面落座,陈律师招呼服务生,把自己和姜总的咖啡拿出来,又让小芳她们点了单。

    小丁看到他们四个人出来了,就低下头,专心地看着自己的书。

    小芳和陈律师说:“我表妹把事情和我说了,不过她也不懂,说了半天,也说的不是很清楚,陈律师你能把事情再和我说一遍吗?”

    陈律师说好,他把在电话里和小芳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说着的时候,小芳不时地点头,中间还插了一两句话,比如“对对,现在的事情,说不定的”,“这些平台就是这样,谁管你死活啊”,小芳这样应和着他,让陈律师越说越兴奋,对方又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让他戒心全无。

    小芳赞叹道:“你们可真厉害,不过,也确实是帮了投资者的忙,对了,这样的业务,你们做过很多吗,我很好奇,就是有多少投资者会被这个平台坑了啊?”

    “多少?哈。”陈律师“哈”了一声,身子稍稍往后一倾,手指笃着玻璃台面,颇为得意地说:“说出来怕吓到你,光收购,就是我们打出去的钱,就有三千两百多万。”

    “不可能吧,按比例算,那就是一个多亿的投资款了。”小芳叫道。

    “那当然,你知道这涉及多少投资人,知道我们有多忙了,所以我给赵小姐打电话说……”

    “我知道,我表妹和我说过,说我们要是没有这样的意向,你们很忙,不会和我们见面的,你放心,陈律师,我们肯定是有这个意向的,来了就是要签协议的。”小芳说,“只是,你刚刚和我说的数字,真的吓到我了,真的会有这么多吗?”

    “那当然,这有什么好骗人的。”陈律师转身和姜总说,“你把电脑里的账户打开,给两位美女,看看我们的打款记录。”

    姜总坐着没动,他大概是嫌陈律师说太多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小芳赶紧说:

    “不用,不用,陈律师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你们说的话,我们怎么会不相信,当然是相信了,对了,陈律师,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赵小姐的身份证复印件带了吧?”陈律师问。

    “带了,带了。”小芳说。

    “这样,手续很简单,赵小姐原来在‘融汇金融’,不是有一份网上确认的合同吗?合同都有编号,我们这里有一份转让协议,你们就把这份编号的合同,所有的权利都转让给我们,同时,再签一份委托书,就是委托我们向‘融汇金融’追索所有投资权益,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小芳问。

    “对,就这么简单。”陈律师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小芳问,“我是说,我们要是签了,结果你们钱又不给我们,我们怎么办?”

    陈律师和姜总两个都笑了起来。

    “我们又不是土匪,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劫啊,看到没有,这四周都有监控呢。”陈律师说,“你们签好这两份文件,文件就放在这桌上,我们不动,马上给你们转钱,钱到账了,我们拿着文件走,可以吗?”

    “这样啊?这样当然可以了。”小芳说。

    “对了,我们还需要拍几张照片。”陈律师说,“一是赵小姐签这两份文件时的照片,证明文件确实是赵小姐亲自签的,二是最后,赵小姐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拍一张照片,证明确实是赵小姐本人授权,赵小姐不介意吧?”

    赵峥看着小芳,小芳点点头说可以。

    陈律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蓝色的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两份文件,小芳一看,差点就笑出声,看样子对方对这事,早就已经准备妥当,觉得是十拿九稳了,也有可能,他们是想快速地结束这个过程。

    小芳看到这两份文件上,赵峥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包括合同的编号和投资款的剩余金额、收购款的金额等等,全部都打印好,只需要赵峥填上打款的银行卡号,最后签字,写上日期就可以。

    陈律师提醒说:“刘小姐,你们看看身份证号码、合同编号、还有付款金额有没有错就可以了。”

    小芳仔细地检查过后,还故意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金额重新算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小芳点点头说,都对。

    赵峥看着小芳说:“表姐,那我签了?”

    小芳说好。

    赵峥开始在两份文件上签字,在她签字时候,陈律师举起手机拍了照,签字完毕,他让赵峥站起来,手持着身份证,拍了一张半身照。

    接着,他让赵峥在自己身份证复印件的背面,签了名字。

    签完字后,陈律师拿出一盒印泥,让赵峥在所有签了名字的地方都按了手印,赵峥按完手印后,他很体贴地递过来一张餐巾纸,让她擦手,赵峥赶紧说谢谢。

    签完的文件,静静地躺在桌上,躺在他们两拨人的中间。

    陈律师和姜总说,可以了,你打款吧。

    姜总没有打开自己的电脑,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欠过身,看着协议上面的银行卡操作着,过了一会,他和赵峥说:

    “打过去了。”

    赵峥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看,和小芳说:“到了。”

    陈律师笑了一下,他和小芳说:“美女,那这两份文件,我们现在可以拿走了?”

    小芳说好。

    那边,姜总已经招呼服务生买单。

    陈律师把文件放进文件夹,把文件夹放进包里,他站起来和小芳她们说:“两位美女,你们继续坐,我们先走,还要赶下一场。”

    小芳站起来和他握手,陈律师说:“美女,下次再见。”

    小芳笑道:“不要见了,见了你们一次,我们就损失三万多,多见几次,我们要跳楼了。”

    陈律师和姜总都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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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