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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35 请你

    游国栋很好奇,他问那姆,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

    那姆先和游国栋说对不起,她记得游国栋来找过她几次,但每次,她都没有理睬他。

    那姆说,她在准备表演或者表演当中,包括表演结束,她都缄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太剧烈的动作,那样的话,她会被打断的。

    那姆解释说,她表演的时候,好像是有两个人存在,一个是在大家面前的,还有一个,是内心深处的自己,她必须集中注意力,倾听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的召唤,她会告诉她,还不够,这样不够,不够,或者好了,就这样好了,她要是听不到她自己的时候,就会手足无措。

    这也就是她有时候会在表演的中间停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的原因,那个时候,她听不到自己,必须努力地让自己心静下来,直到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又重新开始呈现。

    每次表演结束,她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够让那个表面的自己回来,回到现实中来。

    向南听着那姆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购物中心,去找那姆的时候,那姆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就是那一声谢谢,她也是尽了很大的努力才说出来。

    向南理解这种感觉,她自己经常也会有这样的体验,特别是演出很投入的时候,结束之后下了台,一时分不清台上台下,戏里戏外,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会把自己从角色里慢慢抽离出来,变成现实中的自己。

    那姆接着回答游教授的问题,和他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出生在泰国北部的一个小山村里,小时候村里小伙伴多,但整个村子都很穷,他们没有玩具,只能捡树林里的树枝玩,男孩子们是拿着树枝,互相追逐和打斗,把树枝当武器。

    女孩子们,就比赛把树枝一根一根地叠上去,看谁叠得最多,每一次都是她赢,她好像只要拿起一根树枝,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应该怎么放,那个心里面的自己,从小就一直在,直到在伦敦的时候消失了,后来她回到泰国,才努力地寻找回来。

    她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去树林里游玩,不管走多远,她都能够找回来,也是内心的那个自己在引导着她,最长的一次,她在树林里消失了五天五夜,村里的人都还以为她被野兽叼走了,没想到她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她在树林里的时候,就像是鱼到了水里,她一点也不害怕,哪怕是到了晚上,有野兽就在她不远处嗥叫,她也不会害怕,总感觉还有一个人和她在一起。

    去树林里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她在树林里打坐和吸气呼气,感觉到树木的精华都渗透到了她的身体里,哪怕一天什么都不吃,也不会感觉到饿。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内心的那个自己,也跟着一起长大,她的能力也在一天天地增强,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能做的事情,其他的很多人也一样可以,她还很奇怪村里其他的小孩,为什么会做不了。

    直到她后来去了镇里,去了清迈,才发现自己所具有的能力是独特的,她能做的事情,别人都做不了,这样,自己就努力地朝别人做不了的方向发展了,越发展,她内心的那个自己就越强大。

    “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平衡点的?这个点理论上存在,但很难找到。”游国栋问。

    那姆摇了摇头,她说不知道,我就知道怎么让一个东西站起来。

    那姆说着拿过向南面前的一次性杯子,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水,那姆左手平摊开放在胸前,然后右手把杯子放在左手上,闭上眼睛,缓慢地吸气吐气,睁开眼睛,右手的五根手指轻轻地捏住杯沿,把杯子倾斜了过来。

    两只手放下,左手的手背贴在桌面上,然后又微微闭上眼睛,开始缓慢地呼吸,左手抽开,杯子在右手还是倾斜着,手和杯子好像固定在空中一样,纹丝不动,接着右手轻轻一放。

    向南和游国栋还有房东,三个人都看傻掉了,他们看到,杯子就那样倾斜着立在桌子上。

    向南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碰翻了那杯水,她伸头看看,那杯子里的水平静得就像一块玻璃。

    那姆伸手把杯子放平,三个人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房东叫道:

    “是不是见鬼了?是不是见鬼了?杯子怎么会这样站着的?”

    她拿起那只杯子,举起来看看杯底,不相信,用手在杯底摸了摸,还把手放到鼻子前面嗅嗅,确认杯底没有东西。

    她看了看那姆,又看看向南和游国栋,还是不相信,伸手又在刚刚放杯子的地方用手抹了一下,没有东西,侧着脑袋看看,还是不信,伸手在那块地方用手搓着桌面,其他的三个人都被她的举动逗笑了。

    向南说:“这是你自己家里的桌子,你还不信。”

    “不是不是。”房东头歪了一下,问:“你们看到,她刚刚是不是把杯子这样竖在了这里?”

    向南说是,你没有看错。

    “怎么可能呐,你们说说,怎么可能?”房东喃喃地说。

    “理论上是可能的。”游国栋说。

    “竟然有人真的做到了。”向南接上一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游国栋交待房东:“你不要看着稀奇,晚上又把家里人叫来,把隔壁邻居都叫过来,让她表演给你们看,那样,就是打扰她了,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那样就把她心里的那个鬼赶跑了。”房东说,“他们要看,就让他们去体育馆看,反正都是免费的。”

    向南和游国栋都笑了起来,游国栋说,对了,就是这个道理。

    游国栋把他们的对话,翻译给那姆听,那姆听了,合掌朝房东鞠了个躬,房东赶紧学她的样,也合掌鞠躬回去,大家又笑了起来。

    房东“啧啧”着:“我还是不相信,真的是见了鬼了。”

    游国栋把房东的话翻译给那姆听,那姆朝四周看看,接着站了起来,八仙桌的四边,一边是一张长条凳,那姆把自己刚刚坐着的那张凳子拿了起来,双手托着凳子,闭上眼掂量着,接着举起来,脸贴着凳面,好像是在听着凳子和她说什么。

    她把凳子的一只脚着地,整张凳子倾斜着立在地上,闭上眼睛,缓慢地吸气吐气,开始的时候,扶着凳子的手还微微颤抖,接着就一动不动。

    那姆睁开眼睛,轻轻地吁一口气,把手放开,那张长条凳一只脚着地,倾斜着立在了那里,这边的三个人忍不住鼓起了掌,一鼓掌,那凳子好像受到惊吓一样,倒了下去,幸好那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

    “信了,信了,我真的是见到鬼了!”房东叫道,“想不到活了五十多年,还真的可以见到鬼。”

    游国栋笑道:“我也是快五十了第一次见到,太了不起了。”

    那姆拿着凳子回来,重新坐下,房东和游国栋说:“你问问,我一定要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游国栋说好,我帮你翻译,游国栋说了,那姆摇了摇头,她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个声音,在和我说放开,我放开了,它就立在那里了。

    “又是她那个鬼在叫她的。”房东嘀咕着。

    那姆看着向南,说了一句什么,游国栋说,她问你,你练得怎么样了?

    向南说:“练了两个早上,效果很好,谢谢你,那姆!”

    那姆朝向南笑笑,和她说,多练练,对女孩子身体有好处的。

    向南说,不仅对身体有好处,而且感觉对自己的发声影响很大,声音可以传得很远,气很长。

    “对了,那姆,我这次来,还有一个请求。”向南说。

    那姆让向南说,向南和那姆说,我能不能请你当我们剧团的顾问?

    当顾问?那姆纳闷了,她笑着说,你们唱的戏,我连听都听不懂,我也不会唱歌,能教你们什么?

    向南说,你就教我们团里的人调理气息,你的那一套方法,对唱戏帮助很大。

    那姆还是摇头,向南说,当我们的顾问,也不需要你平时来回跑,就每年街头戏剧节的时候,你会是我们的特邀演出团体,你在这里演出期间,抽时间教教我们。

    游国栋明白了,向南说的当顾问也好,特邀演出团体也好,这都是想帮帮那姆,特邀演出团体的往返机票和吃住,都是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组委会报销的。

    从今年开始,张晨、谭淑珍和小虎他们的富邦文化基金一起,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戏剧节的基金会,每个特邀来戏剧节参加演出的团体,还有另外的补贴。

    而剧团的顾问,每个月也会有工资,这样,可以在不改变那姆原有生活的情况下,让她有一份固定的收入。

    游国栋没有直接把向南的话翻译给那姆听,而是自己编了一套说辞,说服那姆接受向南的建议,这样,那姆就可以继续保持自己原来的生活,最大程度地不被外界干扰,和自己内心的那个她对话,不会再发生伦敦那样的事。

    那姆被说动了,她考虑了一会后,朝向南合掌致谢,谢谢她的邀请。

    “那好,你既然是我们团里的顾问了,我们团里会有宿舍安排给你,你什么时候来永城,都可以住。”向南和那姆说。

    那姆问:“也是在山脚吗?”

    向南说对,从我们那个高磡下来,有一条路,往里面走三百米,就到一个山坳,从那里可以上山,往前面到江边,也就几百米路。

    那姆再次谢谢!

    向南和游国栋起身告辞,那姆和房东送他们出去,向南轻声和房东说:

    “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接她,对了,你不用问她结房费,我们团里的人会付给你。”

    “我都见到鬼了,不付给我也值得了。”

    房东说着,又拉拉向南的衣服,和她说:“有个事情,能不能和你商量商量。”

    “你说。”

    “就是她去教你们那个什么的时候,我能不能跟着在边上学,她不是说对身体有好处吗,我这个腰不太好。”房东说。

    向南笑道:“可以,什么时候开始,我通知你,你到我们剧团的练功房来就可以了,不过,只能你一个人来,人太多了,我们的练功房可挤不下。”

    房东喜笑颜开,赶紧说谢谢,谢谢,一定,一定!

1936 向南走

    当张向北和小武还在北方几个蔬菜产地往来奔波的时候,南方这边已经先动起来,不奇怪,不管是在广东还是云南,张晨他们的半亩田物流基地,都是他们最早发展起来的基地之一。

    而且,像昆明、广州、成都和深圳这些物流基地,还是小武自己从基建开始,亲手建立起来的,他对基地里面的每一个管理人员都很熟,这些人也是他提拔起来的。

    他们人在杭城,还没有出发去安徽河南的时候,小武就向张向北推荐了半亩田昆明和广州物流基地的副总,来担任“宅鲜送”云南和广东分公司的总经理,张向北同意了。

    小武让他们马上赶过来杭城,他和张向北还有吴欢一起,和这两个人开了个会,这两个人就走马上任了。

    他们和小武、李薇一样,也都是属于工作调动,从半亩田集团,调动到“宅鲜送”。

    加上广州和深圳等珠三角城市,也是他们“宅鲜送”下一步马上要开始布局的城市,所以广东和云南的“宅鲜送”分公司,早在小武和张向北北上的同一天,他们南下回到广州和昆明,把分公司成立了,并开始工作。

    这也是张向北和小武,一开始就急着北上,而不是南下的原因,南方已经有他们在工作,而那个时候,北方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片空白。

    张向北他们这次来,等于也是来验收他们筹备的结果。

    同时,当然还要去各个蔬菜产地看看,张向北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干了这一行,就要对全国整个蔬菜种植和供应的情况了然于胸,只有这样,当出现什么问题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这也是他从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刘立杆,包括小芳阿姨学的,那就是踏实做事,不要搞什么花架子。

    云南和广东,是全国五大设施蔬菜产地,相反,他们这次还要去的海南,则算不上是蔬菜大省,海南本地的很多蔬菜,还需要从北方运过去。

    但海南独特的地理条件,让这里变成了他们“宅鲜送”,整个供应链不可或缺的一环,当北方冰雪皑皑,露地蔬菜几乎绝迹的时候,海南和云南的反季节蔬菜,就成为了他们露地蔬菜的必要补充。

    同时,海南的一些特产,是张向北他们瞄准的目标,比如像文昌鸡、加积鸭、东山羊、和乐蟹、屯昌鹅、琼中的小黄牛和南海的大青龙,都是很多顾客青睐的产品。

    海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毛病是不管农产品还是海产品,它们都是小规模小范围的种植、饲养和捕捞,和北方以合作社或家庭农场为单位不一样的是,他们几乎都还停留在以单个的农户和养殖户、渔民为对象。

    产品的供应,也不可能做到四季不断、按计划生产和供给,他们没有这么大的产量。

    无论是海城还是三亚,城市的体量也太小,不是他们生鲜配送需要优先发展的城市,张向北他们在海南没有设分公司的必要,老谢建议说,在海城、三亚和儋州设三个采购点,派个人盯着,就可以把整个海南都囊括进去了,海南才多大一点地方,一天就可以绕岛一圈了。

    张向北接受了老谢的建议,准备就在海城设一个办事处,统管下面所有的采购点,负责整个海南的业务。

    曲靖是云南最大的蔬菜产地之一,张向北和小武抵达曲靖的时候,他们“宅鲜送”云南分公司的总经理曾鸣山,也开车从昆明赶了过来,陪着他们去麒麟、沾益、陆良、马龙、师宗、宣威等地转了转,张向北看了却很憋气。

    他看到一些大的成规模的标准设施蔬菜基地,不是外向型基地,就是供港蔬菜的备用基地,也就是说,这里的蔬菜,不是优先供应给外国人,就是给香港人吃的。

    张向北骂道,凭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了老外和香港人,我们的市民就轮不到吃?

    “在宁夏的时候就是这样,到了这里,还是这样,老外和香港人就比我们娇贵吗?”张向北接着骂。

    曾鸣山赶紧说,别生气,别生气,张总,我们不是迟了吗,当初人家可都是带着资金过来的,我们都还没有这个能力,吃个菜,那时候谁还管品质好坏,只要便宜就可以了,现在,我们有了这个能力,当然要把阵地夺回来。

    “你放心,张总,这里的好几个基地,我已经撬墙脚成功了,接下去让他外向型不外向,供港不供港,都供应我们‘宅鲜送’。”曾鸣山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听了,这才怒气消了一点,小武在边上看着,不停地笑,张向北问,你笑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愤青。”小武说。

    张向北也笑了起来,他说:

    “不是我愤怒,是事实就这样,师父,我在美国的时候,那地方天天说什么人权和平等,但其实有一条清晰的鄙视链,我们中国人,就在鄙视链的下流,白人看不起黑人,黑人看不起墨西哥人和印度人,那墨西哥人和印度人,居然还看不起中国人。

    “在硅谷,很多公司,挑技术大梁的都是我们中国人,但只能干中低级的职务,高级的管理人员,不是白人黑人就是印度人,各自形成一个小圈子,我们中国人拼死拼活也没有用,全世界十大尖端材料,有六项是华人做出来的,但也只能是干活的命。

    “没想到回到国内,还是这么一个情况,你们看看什么东西,好的不都是先出口,剩下的然后内销,别人没有划分,我们自己用自己生产的产品,给自己划了等级,自我矮化了,你们说能不生气吗?”

    曾鸣山赶紧说:“理解理解,张总你是和美国人短兵相接过的,比我们深有体会。”

    “是啊,像我读书的时候,班里什么人没有,来啊,我怕过谁,要学习,你们学不过我,要打架,你们也打不过我,在我眼里,那些白人就是渣,又懒又蠢,还道貌岸然。

    “怎么一回国,看到他们怎么还被捧得高高的了,来一个基辛格那样的白种老骗子,都可以被请去到处演讲,奉为贵宾,他都吃中国吃多少年了。”

    张向北说起这个,还是愤愤不平。

    曲靖的蔬菜,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形成了以师宗、陆良、富源半山区为重点的夏秋山地蔬菜基地,和以师宗、罗平、会泽、富源低热河谷为重点的冬早蔬菜基地。

    到了这里,张向北就想起了在寿光时候的情景。

    张向北和曾鸣山说,确定了我们合作的合作社之后,我们可以把曲靖做一个统筹规划,通过茬口、种植品种、种植方式等方面的合理搭配,做到温室、大中小棚、地膜等设施蔬菜和露地蔬菜协调发展,实现周年生产、均衡供应。

    “有了云南这一个产地打底,我就不担心了,云南有其他地方取代不了的优势,不太可能受到极端气候条件的影响,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考虑和宁夏一样,在这里直接发展我们自己的生产基地。”张向北和曾鸣山说。

    曾鸣山说好。

    张向北和小武他们,接着去了昭通、昆明、玉溪、文山州、红河州和楚雄州,在云南待了十天,开始往海南去,渡过琼州海峡到了海城,他们就先去“锦绣中国”海南分公司,老谢在公司里等他们。

    和老谢一起在办公室等他们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老谢的浏阳同乡,已经跟着老谢六年了,这是老谢帮张向北他们物色的,“宅鲜送”海南办事处经理的人选,老谢叫他小包,全名是包天斌。

    老谢和张向北小武说,小包对海南很熟,基本上海南的每个角落他都跑去了,你们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都已经像是海南人了?

    张向北不知道海南人该是怎么样的,小武看了看说,像。

    “他要是一开口,就更像了,一口的海南话。”老谢笑道。

    包天斌当兵的时候就在海城的武警三支队,那个时候就认识老谢了,复员之后,他就没有回去,而是留在海城,跟着老谢,老谢说他对整个海南都很熟,还真的没有说错。

    老谢考虑推荐包天斌来当这个经理,一是他在海南的每个县,基本都有战友,在海南办事,没有熟人是走不通的,如果说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海南就更是。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像采购这种事,以现金交易居多,这么大量和多品种的采购,里面的缝隙很大,不老实的人,还真的不敢把这事交给他,而作为办事处的经理,本身要是软趴趴,那就镇不住下面的人,缝隙仍然会很大。

    考虑再三,老谢虽然心里很舍不得,还是把包天斌推荐了出去。

    张向北和包天斌说:“包大哥,我对海南也不是很熟,以前几次来,都是来玩,你看看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安排?”

    包天斌听到张向北叫他大哥,赶紧说不敢当,张总,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老包就可以。

    老谢在边上说:“叫你大哥你就应了,应了之后,就要有一个大哥的样子,小包,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要给我们浏阳人丢脸,也不要给我老谢丢脸。

    “曹敏芳是我推荐给张总的,傅胖子也是我推荐给张总的,他们都没有给我丢脸,我老谢看到他们干得好,心里高兴,面子上也有光,我希望你小包,也能这样。”

    老谢说的张总是张晨,包天斌听了老谢这话,赶紧说:

    “谢总你放心,我在这里怎么做的,去了张总那里,肯定也会一样做。”

    老谢点了点头:“那就好。”

1937 好吃的小黄牛

    张向北和小武在海城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包天斌带着他们往中线走,包天斌和他们说,现在海南的东线,基本都被房地产占满了,不做房地产没什么好去的,我们就先往海南的中线过去,从屯昌、琼中到五指山,再到保亭和陵水,到了三亚,再从西线往回走。

    张向北说好,你安排就是。

    他们这一路过去,走走停停看看,差不多要一个星期时间,老谢公司里有事,就没有跟着他们去,三个人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先去了屯昌,在屯昌去了两个养殖场和四户种植户家里,包天斌已经和他们谈好了,需要的时候,提前通知他们,直接过来采购就可以。

    反正,从十月份之后,“宅鲜送”已经把他们的地和养殖场都包了,地里种出来的东西,养殖场养出的鹅,都归“宅鲜送”收购了,张向北和小武到地里看看,觉得海南人还是淳朴,他们不会搞什么绿色和有机产品的认证,但他们地里出来的,还真是绿色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屯昌,赶到了琼中。

    整个海南,大家习惯上喜欢分为东线西线和中线,要是在这三条线都跑过和熟悉的人,会有一个很明显的感觉,那就是沿着这三条线,就像是竖着,把整个海南岛,分成了三个世界。

    东线从文昌、琼海、万宁、陵水到三亚,这一路,海岸线最漂亮,城市的建设也最发达,看上去和东部沿海城市差别不大,这里还有全国最密集的高档别墅区和世界著名酒店的聚结地。

    西线随着房地产的开发,这几年也开始加快了城市改造和建设的步伐,但和东部相比,落差还是有一些大,而海南的中线,原来海南省的五大贫困县市的屯昌、琼中、白沙、五指山和临高,只有临高在西线,其他的都集中在中线。

    房地产改变了整个海南岛,还没有被房地产青睐的中线,就只能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静静地等待着发展机会的来临。

    连老谢他们“锦绣中国”海南分公司,已经在中线囤积了大量的土地,但已经开发的项目屈指可数,韩先生说,时机还没有成熟,现在萝卜还只能卖个萝卜价,卖不出肉的价格。

    “那要等中线的房价到多少?”老谢问。

    韩先生竖起了一根手指。

    老谢吓了一跳:“一万,你在做梦?”

    “用不了几年的,老谢,你放心好了,你肯定看得到这一天。”韩先生自信满满地说。

    张向北和小武到了琼中,整个琼中县城正在改造,就像是一个大工地,包天斌带着张向北和小武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赤日炎炎,三个人今天又在外面跑了一天,不知道出了几身的汗,身上的t恤衫,反正是湿了干,干了湿,湿了又干。

    包天斌和他们说:“先冲个凉,然后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三个人重新在酒店的大堂集中,包天斌开车,带他们去湿地公园边上的一家牛肉馆吃饭。

    三个人到的时候,已经有包天斌的两个战友在包厢里等他们了,包天斌问,菜已经点了吗?

    战友说已经点了。

    五个人互相认识之后坐下,菜马上就上来了,一个干煸牛腩,一盘烤牛仔骨,一份生炒牛肉,还有一大盘的卤牛杂,张向北看了看小武,小武也笑了起来,他知道张向北这是在想,今天我们又要和牛过不去了。

    包天斌和他们说,到了琼中,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可以吃的,就是这牛肉,琼中还出名的,是绿橙,那真是最好吃的橙子,可惜现在不是季节,要到十月份。

    服务员接着端上了一大盘,张向北看看,应该是卤肝,但鸡肝不像鸡肝,鸭肝不像是鸭肝,搞不清楚是什么肝。

    包天斌的战友说,这是鹅肝,我一个兄弟,在这里搞了一个鹅场,那鹅苗还是从山东运过来的,说是专门取鹅肝出口的,我到他养殖场的冰库里,看看有鹅肉,还有鹅肝,那鹅肉我以前吃过,咬不动的,就拿了一袋子鹅肝过来。

    这里的厨师,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就放到卤牛杂的锅里,一起卤了。

    张向北大笑,他说:“我还没见过鹅肝这么吃的。”

    对方嘿嘿笑着,说,我们也不懂,反正那鹅肉不好吃,炖不烂,咬不动。

    张向北笑道:“取鹅肝的鹅肉,确实咬不动,那鹅,本来就不是让你吃肉的。”

    “不吃肉那吃什么?”包天斌问。

    “吃鹅肝啊。”张向北说。

    “那么大一只鹅,就为了这么一点鹅肝?”包天斌的战友问。

    张向北说对,鹅肝做成了鹅肝酱,卖得很贵。

    “那你尝尝这个,张总。”另一位战友说。

    张向北夹了一块鹅肝放进嘴里,又硬又腥,他想到了一个词,暴殄天物,这玩意在嘴里,实在是难以下咽,但吐出来又不好意思。

    那边包天斌却吐了出来,还呸呸着,骂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吃,快点拿走拿走。”

    每一个尝尝鲜的,都觉得这鲜有点失败,把嘴里的鹅肝吐了出来,只有张向北已经咽下去了,战友拿起了那盘鹅肝,还以为张向北很喜欢吃,问他:

    “张总,你还要不要?”

    张向北赶紧摇着头说谢谢,谢谢,不用了。

    战友把那盘鹅肝,开除去了进门的备餐台上。

    包天斌夹了一块烤牛骨,放到了张向北的骨碟里,和他说:“张总你尝这个,这是这里的特色。”

    这一大块的牛肋骨,表面都已经烤焦了,看上去就像是烤牛肉串,张向北拿起来咬了一口,没想到里面却是酱汁浓郁,鲜嫩无比,张向北禁不住叫道:

    “好吃,这个好吃,这是什么牛肉?”

    “就琼中这里的小黄牛的牛肉。”包天斌说,“张总你再尝尝这个。”

    他指着的是那一盘生炒牛肉,张向北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牛肉入口弹牙,感觉就两个字:鲜和嫩。

    没等到包天斌和其他人催促,张向北又夹了一块干煸牛腩放进嘴里,也是十分的鲜美,张向北知道了,这不是烹饪的原因,而是这牛肉本身很有讲究。

    张向北问包天斌,这琼中的小黄牛,有什么特别吗?

    “来来,你问他,他是农业农村局的。”包天斌的一位战友,拍了拍那个带鹅肝过来的战友说。

    战友告诉张向北,我们琼中,是传统的养牛县,最好吃的,就是这小黄牛。

    小黄牛以散养为主,放养在山上,这些小黄牛很挑食,它们喜欢吃带有露水的草叶,渴了,也只喝山里流动的泉水,吃下去的都是好东西,长出来的肉,怎么会可能不好吃。

    张向北点点头说:“我觉得这个牛肉,比日本的和牛还要好吃,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牛再进一步加以改良,然后推向全世界,如果那样,说不定还真的会把琼中小黄牛的名气打出来,日本人就是会说会包装,很简单的东西,他们正正经经包装后,还要说的头头是道。”

    战友嘿嘿地笑着:“我们哪里懂他,上一辈怎么养,现在就怎么养,把牛往山上一放,就不**它了。”

    包天斌骂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海南人就是懒,不肯动脑筋,看看,那个菠萝,被你们都种着什么样子了,人家台湾人过来,一样的地,人家种出的那个金钻凤梨,就是比你们的菠萝好吃,你们就是靠老天爷给了一个好地方。”

    “老天爷给什么了?年年都是台风。”战友不服气了,说。

    “老天爷对你们还不好吗,这块土地,随便扔个什么,都会长出来的,你就是扔块砖头,都会长出芽来,反正在我们老家,没看到农民像你们这样种地的,那地又不管的,能收什么就收什么,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就知道整天抠着脚丫喝老爸茶。”

    包天斌骂着,把一桌的人都骂笑起来。

    张向北拿起第二根牛仔骨啃着,他还是觉得,放着这么好的肉牛的品种,没有好好饲养和推广,真的是太可惜了。

1938 闲散的牛

    张向北和大家说:“海南真是可惜,这里其实有不少的好东西,像这个小黄牛肉,像东山羊,只有自己来海南吃过的人,才知道它们有多好吃,出了岛就几乎没有什么名气,在大陆知道的人很少。

    “就是文昌鸡,要不是文昌当年去南洋的人多,把文昌鸡带到了东南亚一带,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说起这个,包天斌就有气了,他说:

    “何止东西,人不也一样,就海南这个地方,你们看看能干什么?老老实实做你的农业,做你的旅游业不就好了,要做什么自由港,最可笑的是海城,还这里那里在搞cbd,要做什么国际金融中心。

    “海南有屁的国际金融好做,海南所有的银行,最大的客户都是海航,海城一半的土地,也差不多被海航拿去了,一个海航,就把海南所有的银行和一座城市给绑架了,那个陈锋才是所有银行的行长,是行长们的爹。

    “工业也是一样,海南原来还有个新大洲,有养生堂和红牛饮料,现在呢,就一个海罐还半死不活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过个轮渡,平时要花三个小时,节假日一天都过不去,台风天轮渡停开,飞机停开,整个岛人进不来,货出不去,你搞个鬼的自由港。

    “我前面说人,就说人,那个海大也是,你要是根植在这块土地,好好做一家农业方面的专科大学,为这个岛服务,那有多好,说不定还能出人才,一味求大求全,搞个综合性大学,结果呢,文凭没有什么含金量,多少年了,也出不了一个像样的人,老师和学生都一样。”

    包天斌骂骂咧咧,大家都笑了起来,包天斌在琼中农业农村局的那个同学叫符志荣,符志荣笑着说:

    “老包,你搞房地产和卖菜都可惜了,应该让你去当高官。不过,你说海大这个我赞成,像我们农业局,正儿八经学农的一个没有,都是像我这样半路出家的,也就是打份工这里,其他的都不懂他,也懒得懂。”

    “所以才会被你们管得这么乱七八糟。”包天斌说。

    “战友战友,这个话,不能光光这么讲,你没有做过基层的工作,你不懂它,在基层,你就是想好好做事,也没有多少人会**你。”

    符志荣说:“其他不讲,就像扶贫,我们下去给他们村里,每户人家发鸡仔鸭仔,和他们讲,你们把鸡鸭养大了,鸡生蛋蛋生鸡,越来越多,日子就好过了,给了鸡仔鸭仔不够,我们还给饲料,结果,鸡鸭是养大了,但一年过去,一只也没有了,还生个鸟蛋。”

    张向北奇道:“都去哪里了?”

    “吃掉了,今天家里有客人来,杀一只,明天嘴巴馋了杀一只,一窝鸡,给你杀的精精光,这还算好的,还有那给了猪仔的,过了一个多月,猪就没有了,他烤乳猪吃掉了这里。”

    符志荣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符志荣转身和张向北说:“张总你前面说的,海南的牛肉好吃,这是真的,不光琼中这里的牛肉好吃,定安的黄牛肉也很好吃,定安仙沟的百年牛市,是海南最大的活牛交易市场。

    “仙沟食品站牛市屠宰场边上,有一条牛肉美食一条街,六十多家牛肉店,现宰现卖现吃,嘴巴都吃歪掉,太好吃了,张总你要是想去,我带你们过去,那地方我熟,经常去。”

    张向北听了大感兴趣,几个人当下约好,第二天上午,先去琼中的养牛人家看看,下午去定安,看那里的活牛交易市场,晚上就在符志荣说的牛肉美食一条街吃饭,把嘴巴吃歪掉。

    “你明天不用上班?”包天斌问符志荣,符志荣说:“你们来这里买菜买牛,我陪你们不就是上班?对了,今天有新茶,饭吃好了,要不要去喝茶?”

    “琼中这里的茶叶也很有名吗?”

    张向北问,包天斌和符志荣,还有另一位战友哈哈大笑,张向北和小武都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

    包天斌和他说,新茶不是茶,是鸡站的鸡,今天有新的小妹到,老板就会给这些老流氓发短信,说是新茶到了。

    “搞得你好像不是流氓。”符志荣说,“男人嘛,酒足饭饱,不还要喝喝茶。”

    张向北赶紧说,不去不去,我没有这个爱好,要去你们自己去。

    “我也不去,老板在这里,我怎么会自己跑去喝茶。”包天斌说。

    第二天上午,符志荣带着他们先去下面的一个村里。

    离开了琼中县城,到了下面,连时间都好像是凝固了,小武和包天斌说,在海城和三亚还不知道,到了这里看看,差距还真是大,这里就和我们八十年代,刚开始包产到户时候差不多。

    包天斌说:“海南就是这个**样。”

    不过,这里的山是绿的,天空是蓝的,溪水是很清的,溪畔还有十几头黄牛,正在悠闲地吃草,草叶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上面的露水都还没有干掉。

    符志荣和他们说,这就是琼中的小黄牛,也叫高峰黄牛、雷琼牛。

    “最早是不是黎族人放养的?”包天斌问。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养牛,现在人都分不出来了,何况是牛,我们琼中是黎族自治县,你现在到街上看看,你看得出哪些是黎族人?”符志荣说。

    他们去了村里的两户养牛户,一户家里养了二十六头牛,一户养了三十一头,但牛棚里一头牛也没有看到,说都放出去了,到晚上才会回来。

    包天斌问家里谁去放牛了,那妇女笑道,没有人放,开了门就自己出去,它们山上山下,自己会去找吃的。

    “不怕走丢掉吗?”张向北问。

    “不怕这里,要是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就去村里其他人家找找,一定是跟着其他的牛回家了。”妇女说。

    “你们自己的二十几头牛,不会都在一起?”张向北好奇了,问。

    妇女和他说不会,牛和人一样的,每头牛都有自己的伴,人不是自己兄弟,还不愿意在一起玩,你说对不对?

    张向北笑着说对对。

    符志荣说:“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小溪那里有十几头牛,会不会是你家的?”

    妇女说,可能是好几户人家,反正都在村里,也不会走远的。

    张向北说,看样子这里的牛,还真的是放养,比管人还管得松,这样养牛,还真是省事,这牛的心情也肯定会好,怪不得肉会那么好吃。

    符志荣看着包天斌不停地笑,包天斌问他笑什么,符志荣没有理他,而是转头和张向北他们说,老包的肉肯定不好吃,还在部队的时候,他就这个**样,每天看上去心事重重,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下午,张向北他们一车五个人,开车走文三高速去定安,定安离琼中远,离海城近,就隔着一条南渡江,晚上张向北他们就回海城住,第二天直接从海城去白沙。

    仙沟仙屯路上的定安百年牛市,是自发形成的活牛交易市场,一块几亩地大的市场,原来是一个荒坡,后来大家把这个地方弄弄平,就变成一个牛市了,别小看这个地方,每年有六万多头活牛在这里成交,扣除台风天和春节,差不多每天要成交两百头。

    张向北他们还没到百年牛市,就看到边上的田里,种着的不是粮食,而是草,成群结队的黄牛,就在这些田里吃草,周围也看不到放牛的人。

    公路上,多起来的是那种高围栏的车,都是来买卖牛的,很多的车上,还装载着牛,从他们车旁开过去的时候,哪怕是关着车窗,都可以闻到牛粪臭。

    小武开着车,速度很慢,他生怕路边突然钻出一头牛,躲闪不及。

    这些运牛的车很嚣张,比他们开得还快,一辆辆从他们身边按着喇叭超过,符志荣笑小武说,你真的是比牛车还慢。

    找了块空地把车停下,他们走了过去,到了市场里,虽然是下午,最**的时间已经过去,但这里还是有不少的牛和人,他们四处转着,这里的很多人符志荣都认识,他和张向北说,都是从琼中过来的,有养牛户,自己过来卖牛的,还有长期待在这里的牛贩子。

    养牛户把牛拉到这里,自己不高兴卖或不懂卖,就把牛关到这些牛贩子的牛棚里,委托他们卖,牛贩子每卖掉一头牛,就中间抽水,也有直接卖给牛贩子的,不过那样,价格就要低了,琼中有好几个,在这里当牛贩子的。

    牛市很臭,他们在牛市转了一个多小时,张向北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塞满了牛屎味,但人却好像很亢奋,晕沉沉,像吸了大麻一样,包天斌说,这个就是牛气,牛气冲天。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符志荣看了看手表,和张向北说,闻够了牛屎,我们去吃牛肉。

    张向北说好。

    不止是一条街,牛市周围的几条街上都是牛肉馆,这里的房子都很简陋,临街的门面大开着,里面没有什么人坐着,大家都坐在门外的棚子里,光着膀子在吃牛肉。

    这里的牛肉馆,吃的基本是火锅,牛肉都是现宰的,是台湾人说的温体牛肉,鲜嫩又多汁。

    这里的火锅,用的都是子母锅,边上一圈,用来煎简单腌制过的牛肉,中间用来涮新鲜的牛肉。

    他们走到了一家店门口,看到门口的那张大桌子边上,已经坐着四个光膀子的人,张向北正想说,我们去下一家。

    吃这样的火锅,要是坐在室内,就太没劲了。

    没想到那四个人看到他们,都站了起来,“老符”“老包”地大声叫嚷着,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他们的,这四个人,也都是包天斌和符志荣他们,已经退伍的战友,定安的。

1939 刘子与客泛舟

    包天斌带着张向北和小武,沿着穿过五指山的海三高速,把海南的中线走完。

    一路上,他们到包天斌已经联系好的农户家里去看了,心里有了底,到了三亚,就在半亩田度假酒店住了一个晚上,接着就沿着西线的环岛高速回来,一路走走停停的。

    他们在陵水和莺歌海,还去看了基围虾和香螺、鹦鹉螺的养殖场,以后每年到了南海的休渔季,就要靠这些养殖的海产品挑大梁了。

    基围虾和香螺、鹦鹉螺的养殖场,都建在离大海不远的滩涂上,每天靠水泵把大海里的水抽进来,以保持养殖塘水体的清洁,一个个长方形的养殖塘里,曝气器不停地喷着水花,在给池子里增氧,远远地看去,那一排排的曝气器,就像是犁头翻开了一片片土地。

    从这里捕捞上来的海产品,装在塑料袋里,加了冰,打了氧气,再装进泡沫箱里,然后从三亚的凤凰机场或海城的美兰机场,发往全国各地,抵达的时候,这些海产品还是活蹦乱跳,或把身体钻出坚硬的壳的。

    可惜没有时间了,不然,张向北和小武,真想跟着渔民去南海捕鱼,在船上尝尝最新鲜的海鲜。

    他们还想去离岛上,据说渔民们现在都已经可以在海岛上,养殖石斑鱼和大青龙了。

    他们在海南待了八天,接下来要去广东,广东的蔬菜基地,主要分布在粤西和粤北,他们的第一站,就是海南岛对面的徐闻县,徐闻是广东蜜本南瓜和小南瓜主要产地。

    接着第二站,是去湛江,湛江是番茄、苦瓜、白萝卜和辣椒的主要产地,广东的苦瓜在全国独树一帜,特别是从台湾引进的白玉苦瓜,很受市场的欢迎,而白萝卜和辣椒,已经形成了南菜北运的格局,可以说全国各地的菜市场,少不了都会有湛江的白萝卜和辣椒。

    广东扬名全国的还有菜心、菠菜、松花菜和西蓝花,这是他们的优势产业,这几年甘蓝的种植面积也在不断地扩大,成为了全国甘蓝的主要供应产地之一。

    张向北和小武到了海安轮渡码头,他们“宅鲜送”广东分公司的总经理林昆锋和司机小周,已经在海安码头上等他们了。

    广东这里的整个蔬菜行业,和全国的业态又不一样,这里的蔬菜基地起步早,规模化、产业化实施得也早,这里不是以合作社或家庭农场为主,而是以公司为主,日资的公司、港资的公司、台资的公司,还有来自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北京等地和广东本地的公司。

    农户们的地,早就以入股的形式加入了公司,每一个蔬菜基地,都是按照公司化在运营。

    这对张向北他们来说,难度就减少了很多,他们只需要和这些公司,签订供销合同就可以,把需要的蔬菜品种和数量、交货时间作为附件,附在合同后面,其他的事情,一点也不用他们操心。

    这样的合同,直接由吴欢那里和这些公司签就可以,林昆锋他们都可以不用插手,大不了只需要拍一个qc,检查产品的品质就可以。

    林昆锋笑着和张向北、小武说,我感觉自己,怎么还是回到了一家物流公司。

    是啊,林昆锋他们剩下来要做的事,主要就是安排运输了,很多公司,甚至连运输都不需要你安排,他们自己可以安排,双方可以签订货送到所在城市的价格。

    张向北和林昆锋说,这样对我们反而有利,你广东这块,生鲜配送做起来的时候,工作量会很大,任务会很重,我原来还担心你们,又要做配送,又要负责采购,会忙不过来,现在采购这块的压力减轻了,你们可以把重点放到配送上去,不会顾此失彼。

    林昆锋说好。

    湛江这里结束,张向北他们接着要去江门、惠州、陆丰和增城,然后就从广州绕个弯,开始北上,去清远、怀集和韶关,韶关的工作结束,张向北和小武就要和林昆锋他们分手,两个人踏上归程,穿过江西回浙江了。

    ……

    又是一个夏天到了,红岭农家乐的游客多了起来,水库的所有工程都收工了,红岭农家乐的名气现在变得很大,去年夏天,芒果台来这里做了极限挑战的节目,搞得不仅远到长沙和广州的游客,会开车来这里,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慕名跑到这里来。

    他们的船屋天天爆满,刘立杆想再扩建,都没有地方扩建,围着水库的山就只有这些,你船屋总要临于水上,不能够说跑到半山腰上去,真到了半山腰,那就变成了猎人小屋。

    刘立杆觉得,变成猎人小屋也没关系,照样别具风格,可惜建设的难度很大,最主要的是,那样一来,造房子和开辟道路,需要砍伐太多的树木,这个不好办。

    刘立杆请林业局的几个老大,吃了很多次饭,对方都说比较为难,和他说,现在上面管林子,就和以前管女人的肚子一样,现在女人的肚子管得松了,这林子管得越来越紧。

    管女人的肚子,就是计划生育,原来是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制,现在是到处都在传,说是生育政策马上要放开了,鼓励二胎,都鼓励你肚子大起来,当然是管得松了,而林子事关青山绿水,卡得很死。

    “刘总,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你在建下面那一排房子的时候,我们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那是水淹林,你砍了也就砍了,上面不问,我们就当不知道,上面要问,我们就打个马虎眼,反正就是水边一圈。

    “现在都是卫星遥感监测的,你只要再一动,上面马上会知道,我们总不能说,那山上的也是水淹林吧,那里是水淹林,你下面的房子怎么会没事?”

    对方看着刘立杆,将他一军:“要么刘总,我们大不了把乌纱帽拿在手上,再帮你一次?”

    刘立杆赶紧说,算算,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刘某人坚决不干,不能好了我一个,苦了你一家。

    对方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说:“我就知道你刘总心软,知道体谅人,来来,刘总,我敬你一杯,以后有其他地方用到我们的,你说。”

    这一顿酒喝完,刘立杆就死了在山上建猎人小屋的心了,不过他很快心生一计,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新安江边看到的那些运货的拖轮。

    那种船的船体是用木头做的,外面刷了好几道的桐油,永城有一家造船厂,专门造这样的船,船篷是用可以移动的竹篾和箬叶编的,但不是两头尖尖的绍兴乌篷船和蚱蜢舟,虽然本身没有动力,但船体宽大,船舱里面是用来装运砂石水泥和煤炭钢材的。

    刘立杆找了一家船厂,就做了十几条这样的船,船舱里面是房间,一条船就是一套客房,停在水库里,他等于一下子就多了十几套房间,而且是真正的船屋。

    这些船屋推出来之后,比原来电话里那些船屋还要受欢迎,想想,当一对对情侣在船舱里抱在一起,整条船摇啊摇的,这是什么感觉,就是去五星级酒店,也不会有这样摇到你头晕的体验吧?

    船造好的第一天,刘立杆就带着雯雯倩倩和刘雯倩去船上,好好体验了一个晚上。

    那一天正好明月当空,刘立杆让雯雯把船缆解开了,把船荡到了水库的中央,就是那天晚上,雯雯倩倩找到他的地方,今天的刘立杆一点也没有伤感,他举起酒杯得意地说: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刘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滚吧,我们两个在这里,你还想什么窈窕的女人,你让她来,看我们会不会把她踢到水里去!”倩倩在边上骂道,雯雯大笑。

    刘立杆盯着她们两个,摇了摇头:“没文化真可怕,哪里跑出来窈窕的女人了。”

    “你自己刚刚不是说了吗?”倩倩叫道。

    刘立杆抬起头,朝天上叫道:“吴刚,求求你,你把这两个都收了吧。”

    “让他换嫦娥给你?呸,那嫦娥都几千岁的老妖精了。”倩倩叫道。

1940 客人

    刘立杆上身穿着一件老头衫,下身穿着一条沙滩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就这样站在宾馆前面的树荫下,朝外面的水库看着,不时就有嬉闹声,从前面的水库里传过来,这是在游泳区戏水的人的声音,从这里看过去,看不到他们人,但能听到声音。

    从刘立杆身边经过的人,本农家乐的,就叫着刘总,还会伸手去逗逗刘雯倩,不是他们单位的,也会转头看看,好奇这个家伙是哪里来的。

    最醒目的,还是刘立杆胸前的那个竹编的筐子,经过的人都会好奇地看看这个背着竹筐的人,不时就有人吃吃地笑着。

    竹筐里面坐着刘雯倩,刘雯倩的个子长高了很多,这竹筐刘立杆也让人重新做了,原来的已经太小,刘立杆嫌刘雯倩坐着会不舒服。

    篾匠做完之后,大脑壳还把竹筐拿回去,在家里的酒糟槽子里浸泡了好几天,再拿回来的时候,竹筐都已经变成酱红色,摸上去手感很舒服。

    大脑壳和刘立杆说,这样,就变成老篾器了,坐起来不粘身子,同时还防虫蛀。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谢谢。

    “谢什么,我不是他叔?”大脑壳白了刘立杆一眼。

    现在刘立杆和刘雯倩一起站在那里,不像一只袋鼠,而是像胸前倒背了一个登山包,只是,竹筐里的刘雯倩一刻也不安宁,伸在筐外的手脚不停地乱蹬着,像一只被人按住了背壳的螃蟹,嘴里噢噢地叫着。

    此刻是下午四点多钟,外面的太阳还是太大,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不是穿着干的泳衣,准备去水库里游泳的,就是穿着湿的泳衣,肩膀上还披了一条浴巾,从水库里爬上来,回去宾馆的人。

    也只有游泳的人,才会不怕这头顶的烈日。

    “啪啪,噢噢!”

    刘雯倩双手朝外面指着,“啪啪”是在叫刘立杆爸爸,三个人里面,刘雯倩第一个学会叫的是刘立杆“啪啪”,而不是雯雯和倩倩“妈妈”,这让雯雯和倩倩嫉妒不已。

    倩倩每次听到刘雯倩叫刘立杆“啪啪”,就板起脸,故意装作生气了,和她说:

    “不许叫啪啪,叫我妈妈。”

    刘雯倩咯咯笑着,冲着倩倩,还是“啪啪,啪啪”地叫。

    刘立杆在一旁得意地笑。

    刘雯倩的“噢噢”,那是在给刘立杆指方向,告诉刘立杆她想出去玩,刘雯倩的手臂和额头上,已经长出了细密的痱子,但她就是不怕热,外面太阳再大,她也要刘立杆背着她出去玩,在家待不住。

    雯雯和倩倩痛骂刘立杆,她人小不懂事,你也不懂,这么大的太阳,你想把她从小就晒成一个黑炭,长大还嫁得出去?

    这两个老姑娘,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嫁出去,但她们很操心刘雯倩今后的婚姻大事。

    “雯倩,这么大的太阳,还要出去?”

    刘立杆低头问刘雯倩,刘雯倩一只手抓着竹筐,一直手朝外面指,不停地“噢噢”着。

    “好吧,我们出去。”

    刘立杆说着转回身,走去了雯雯和倩倩的办公室,两个人都在电脑前忙着,看到刘立杆进来,两个人就知道他来干嘛了,雯雯问,还要出去?

    “问你女儿。”刘立杆说着从里面,拿了刘雯倩的遮阳伞,雯雯看了看他们,不再说话。

    倩倩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刘立杆说:“没事,你先应付一下。”

    “那我打你电话就回来,一起吃饭。”倩倩说,刘立杆说好。

    刘立杆拿了刘雯倩的遮阳伞,和她说:“雯倩,我们出去玩喽。”

    刘雯倩开心了起来。

    “别戴那个了,丑死了。”雯雯在后面叫道。

    刘立杆头也不回地说:“丑怕什么,管用就好。”

    走出了门外,刘立杆把刘雯倩的遮阳伞,戴在了头上,这个遮阳伞也是刘立杆自己设计,让工人做的,上下两圈八号铁丝,焊了一个和他的脑袋大小的铁箍,铁箍的前面,伸出去一个铁丝制成的帽檐,不过这个帽檐很大,还是方的,长乘宽各有四十五厘米。

    这巨大的帽檐上面,蒙了一块雯雯的纱巾,这样即使是在太阳下面,刘雯倩也被罩在一片阴影里,解决了她被晒成黑炭的问题。

    刘立杆把这个叫作是刘雯倩的遮阳伞,他雯雯倩倩说,以前皇帝出巡的时候,不都是有人在后面跟着,替他撑伞,我们刘雯倩,就是女皇出巡。

    “滚吧,小心女皇尿你一身。”倩倩说。

    刘雯倩的遮阳伞很实用,只不过刘立杆戴在头上实在太怪,本来背着一个竹筐就够醒目了,再加上这一个奇怪的帽子,看到的人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刘立杆才不管这些,你们笑你们的,我们戴我们的。

    他们在红岭水库四处游荡,刘雯倩最喜欢看的,一个游泳区的人们在游泳,还有一个是攀岩,特别是当有人从岩壁上失手掉了下来,“嘭”地溅起很大的水花时,刘雯倩总是会咯咯大笑。

    刘立杆背着刘雯倩,到了游泳池上面的大坝顶上,往下爬了几步,坐在大坝斜堤上的草坪上,看着下面不远处的游泳区,游泳区是用浮标围起来的,下面两米五处有细密的网,这样,即使有不会游泳的人从救生圈里滑落下去,救生员也可以马上把他救起来。

    如果没有网兜着,就会很危险,水库的底下情况很复杂,有淤泥有石头,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周围山上滚落下来的马尾松,每个地方的水深浅不一,水电站发电的时候,下面的水流动起来,还会造成暗流。

    除了游泳区和攀岩场地下面的那一块保护区,水库里其他的地方,出于安全考虑,禁止游泳。

    头顶的太阳已经西斜,刘立杆坐在那里,把头顶的铁丝帽转了一个方向,头朝着西方歪着,这样,那四四方方的阴影,才可以把刘雯倩完全庇护起来,她咬着手指,兴奋地看着不远处游泳的人们,而刘立杆自己,则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面,没几分钟就已经汗流浃背。

    下面游泳的人,也发现了这一大一小,装束这么奇怪,那个男人还保持着这么发靥的一个动作,大家都朝着他们看,一边看一边笑。

    他们朝刘立杆和刘雯倩笑,刘雯倩也朝他们笑。

    坐了二十几分钟,刘立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烤焦了,实在是吃不消,他站了起来,走上坝顶,然后朝大坝的那头走去,走到了菜园门口,门虚掩着,刘立杆推门进去看看,里面没有人。

    这个菜园里的工人,应该都去下面的菜园了,刘立杆从菜园里退了出来,沿着水库边上的林荫道,准备绕水库一圈。

    刘立杆到了水库最里面的观景平台,刘雯倩“啪啪,噢噢”地叫着,小店的服务员看到他们,不用吩咐,就拉开冰柜的顶盖,从里面拿出一支雪糕,把外面的包装纸撕了,递给刘立杆。

    刘立杆掏出裤兜里的钱包,递给了服务员,自己拿着雪糕走开了,走到观景平台上的遮阳伞下面,坐下来,把雪糕先给刘雯倩舔一口,然后自己吃一口。

    刘雯倩很喜欢雪糕,但还不会吃,只能这样,刘立杆把雪糕放在她的嘴唇上,让她凉快凉快的同时,她会用舌头咂吧着,还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把一支雪糕吃完,刘立杆走回到小店,服务员把钱包还给他,再递给了他一瓶水,雪糕和水的钱,服务员已经从钱包里拿了。

    刘立杆背着刘雯倩继续往前走,快走到攀岩那里的时候,他从边上的一条小路上了山,这里,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坐下来,从侧面看着不远处的攀岩场那边,在这里坐着,山林中的凉风嗖嗖的,说不出的惬意。

    他们看着那一个个人往上面爬,刘立杆心里在说,掉下一个,掉下一个。

    有一个人“啊”地一声,从上面掉进水里的时候,刘雯倩就咯咯地笑,都快笑断气了。

    刘立杆背靠着身后的一棵树,他感到有些困了,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当中还能听到刘雯倩的笑声。

    电话铃声把刘立杆吵醒,刘立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多钟了,电话是倩倩打过来的,刘立杆接了起来,倩倩和他说:

    “客人已经到了,你可以回来了。”

    刘立杆说好。

    刘立杆站起来,叫了一声:“雯倩,我们回家了。”

    刘雯倩老大不愿意的,因为攀岩场那边,现在人比前面还要多,而且是以小孩子居多。

    刘立杆背着刘雯倩,回到了他们的办公楼前,他看到雯雯和倩倩的办公室门关着,里面的灯也黑了,他走进隔壁大脑壳的办公室,看到大脑壳坐在那里,刘立杆叫道:

    “抠奶,抠奶,我回去洗澡。”

    大脑壳很胖,夏天的时候喜欢光着膀子,他光着膀子的时候两个奶挂了下来,抱着刘雯倩的时候,刘雯倩总是误会,会用手去抠大脑壳的**。

    现在,上班时间,大脑壳当然穿着衣服。

    大脑壳把刘雯倩接了过去,刘立杆把头顶的遮阳伞也扔在大脑壳的办公室里,他自己走出去,回到家楼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和鞋子下来。

    刘立杆问大脑壳:“你有没有事?”

    大脑壳抬头看到刘立杆穿得这么正经,知道刘立杆这是要去和雯雯倩倩一起,陪客人吃饭,大脑壳朝刘立杆挥了挥手:

    “去吧,我要是下班走了,就把她放在宾馆的前台。”

    刘立杆说好,他转身朝鱼味馆走去,走到大门口,迎宾和刘立杆说,雯雯他们在三号包厢。

    刘立杆点了点头,他走到了三号包厢,推开门,刘立杆瞬间愣住了,里面的人看到刘立杆,也愣了一下,站起来叫道:

    “杆子叔叔!”

1941 说得通了 (谢谢王叔帕西诺!)

    张向北他们一路到了清远市下面的阳山县,吴欢给张向北打电话说,网上有一家和我们联系,说是他们那里的有机蔬菜的种植面积不小,广州的好几家超市,都是他们在供货,他们的山上,还放养着几十万只的鸡,张总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在那里?”张向北问。

    “不是广东,而是湖南,不过我查了一下,和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远,一百多公里,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吴欢说。

    张向北说好,你把地址,还有联系人,以及电话发给我。

    吴欢马上把地址和联系人发给了张向北,张向北看看,是湖南宁远县一个叫红岭水库,括号红岭农家乐的地方,联系人是贾倩。

    放下电话,张向北把事情和小武、林昆锋他们说了,司机小周在边上说,他就是宁远人,从这里去宁远,路确实不远,这个红岭水库,他以前也去过,那里有一家鱼味馆,鱼就是水库里的鱼,鸡也很好吃,都是水库四周的山上放养的。

    张向北想了一下,和小武说,那我们分两路走,我和小周去这个红岭水库,你和林昆锋就按原来的行程,你们这里完了,就按计划去韶关,我们在韶关碰头。

    小武说好。

    张向北当即给这个贾倩打电话,和她说自己是“宅鲜送”的,姓张,想过去他们那里看看,贾倩当然表示欢迎,她和张向北说,你们吴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张总你就在附近,可能会过来。

    贾倩问张向北,张总你什么时候可以来?

    张向北和她说,我们现在在阳山,吃过中饭过去。

    “好好,张总,你们几个人,晚上就住在我们这里,我来安排。”贾倩说。

    张向北捂着电话问小周,回到了宁远,你需要回家看看吗?

    小周当然很想回家,不过又觉得不太好,他说:“我还是陪着张总吧。”

    “没有关系的,你只要把我送到红岭水库就可以,明天下午再过来接我。”张向北说。

    小周赶紧说,谢谢张总。

    张向北放开捂着电话的手,和贾倩说:“就安排我一个人吧,还有个同事,他就是宁远的,要回家去。”

    贾倩说好,那我们下午见,张总。

    ……

    刘立杆走进了包厢,边走边问:“北北,你怎么来了?”

    张向北指了指倩倩说:“我是来找贾总的。”

    这一下轮到雯雯和倩倩惊喜不已了,倩倩问刘立杆和张向北:“你们认识啊?”

    张向北嘻嘻笑着:“他其实不是我叔叔,更准确地说,他应该是我干爸。”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刘立杆笑着和雯雯倩倩说,“说起来,你们也是老相识。”

    雯雯和倩倩都看着刘立杆,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

    刘立杆继续笑着:“你们看到他,就没想起一个人来?”

    雯雯和倩倩看着张向北,“哎呀!”雯雯大叫了一声,倩倩也明白了,叫道:

    “我说前面看到的时候,怎么感觉有点面熟。”

    紧接着,轮到张向北莫名其妙了,雯雯问刘立杆:“他真的是张晨哥和小昭的儿子?”

    “还会有假?”刘立杆反问。

    “没错了,没错了,这样子越看越像张晨哥。”雯雯叫着。

    “也像小昭。”倩倩说。

    张向北看着刘立杆,满眼的疑惑,刘立杆和他说:

    “这是雯雯,这是倩倩,我和你爸爸在海南的时候,她们就住在我们隔壁,对了,我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海南,当时,你妈妈碰到了坏人,还是她们两个,把你妈妈救出来的。”

    张向北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朝雯雯和倩倩鞠了一躬,雯雯和倩倩连忙也站起来,一人拉着张向北的一只手,她们想起了小昭,眼眶都红了,不胜的唏嘘。

    再坐下来,张向北把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这才明白,张向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小了。

    张向北想告诉刘立杆,这个世界其实很大,刘立杆可能不知道,他老爸和谭淑珍阿姨他们,已经找刘立杆很久了,谭淑珍阿姨还登了整版的广告,他老爸还跑去过郴州,吴朝晖叔叔和魏文芳阿姨,还发动了他们所有的快递员在找他,谁知道他会在这山沟沟里。

    张向北还想告诉刘立杆,幸好师父小武叔叔没来,他要是来了,大概马上就会把刘立杆捆起来,带回到杭城去,小武叔叔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张向北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刘立杆和雯雯倩倩的关系不一般,说不定,就和当年杭城的雯雯倩倩一样,张向北很小的时候就印象深刻,杭城的雯雯和倩倩总是跟着刘立杆,就像是他的哼哈二将,不,比哼哈二将的关系还要亲密。

    刘立杆也对“宅鲜送”的这个项目大加赞赏,和张向北说:“北北,没想到你回到国内,一起手就是这样的大项目,不简单。”

    张向北说:“我刚开始也只想小搞搞,结果整个方案,都被小芳阿姨推翻了。”

    “推得好,你要是小搞搞,马上就会把自己搞死,这就不是可以小搞搞的事情,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小芳阿姨也投资了吧?”刘立杆问。

    小芳从美国回来,她现在在做投资的事,她和张晨结婚,并生了一个女儿,那次刘立杆打通老乔的电话,老乔都告诉过他。

    张向北点点头说:“对,我阿姨投了,她还让我老爸也投了,还有我干妈和小虎也投了。”

    “你干妈和小虎?”刘立杆问。

    “对,我干妈刘芸,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小虎,小虎……小虎你没见过,她妈妈你知道,他是富邦金控蔡小姐的儿子,蔡小姐去世后,富邦金控就是他在管理。”

    张向北的话,给了刘立杆重重一击,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刘芸”,刘立杆看看雯雯倩倩,她们都神情专注地在听他们说话,当下,刘立杆未置可否。

    四个人光顾着话旧,张向北和倩倩谈了一半的合作的事,谁也没有想到继续,也不必继续了,还有什么条件可谈的。

    四个人从太阳还没有落山,吃到了月亮都爬到了头顶,已经十点多钟了,宾馆的主管抱着刘雯倩来找他们,说是刘雯倩一直在哭,一定要找爸爸妈妈,刘立杆和雯雯倩倩都在心里痛骂着自己,怎么会把刘雯倩给忘记了。

    雯雯一把把刘雯倩抱在怀里,三个人这才想起,刘雯倩连饭都没有吃。

    “已经给她喝过牛奶和鸡蛋羹了。”主管说。

    大家起立,刘立杆想到了什么事,他和雯雯倩倩说,他陪张向北到处走走,让她们先带刘雯倩回去洗澡。

    两个人在堤坝上走,张向北问刘立杆:“杆子叔叔,你已经在这里结婚了?”

    刘立杆嘿嘿笑着:“不算结婚,没有办手续。”

    “那这个女儿,你是她爸爸,雯雯和倩倩都是她妈妈,你到底是和谁生的?”张向北问。

    “和谁都没有生,刘雯倩是捡来的。”

    刘立杆把刘雯倩的身世和张向北说了,张向北不知道为什么,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事情好像简单了很多,要是刘立杆在这里结婚,又生了小孩,张向北觉得会一团糟的。

    山坳里的风很大,吹在脸上很凉爽,两个人在大坝顶上坐了下来,风大之后,花草丛里连蚊子也没有了。

    “北北,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刘立杆说。

    “好,你说,什么忙?”张向北问。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你爸爸,包括遇到雯雯倩倩的事情。”

    刘立杆知道,要是自己不交待,张向北很快就会打电话给张晨,而如果张向北和张晨说雯雯倩倩在这里,张晨马上就会知道,自己也在这里。

    “为什么,杆子叔叔?你不准备回去了?”张向北说,“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大家都在找你。”

    张向北把前面在酒席上没有说的话,都告诉了刘立杆,这些事情,刘立杆有些知道,比如像谭淑珍登广告找他的事,有些他虽然不知道,但肯定能想象出来,那次张晨打他电话,他把电话扔到了水库里,他就知道,接下去张晨肯定会在四处找他。

    只是,这吴朝晖和魏文芳发动了他们所有的快递员,这是刘立杆没有想到的,幸好没被他们发现,也是侥幸。

    刘立杆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苦笑着说:“北北,你看这里的环境是不是很好?”

    张向北点了点头。

    刘立杆叹了口气:“不想那么多了,我就待在这里了,北北,你不要告诉你爸爸他们我在这里,让他们,包括你,北北,就当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吧,无所谓了。”

    “那你女儿呢?”张向北问,“你让你女儿也当你不存在吗?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爸爸,现在要连她亲生的爸爸也失去?”

    这话刘立杆听得稀里糊涂,他问:“我女儿,你认识刘雯倩的爸爸?”

    “不是,我是说你的亲生女儿,杆子叔叔。”张向北看着刘立杆说。

    “我的亲生女儿?哈哈,北北,你在说什么,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刘雯倩的事,我不是也已经和你说了。”

    “杆子叔叔,有些事是你不知道,而不是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有一个亲生女儿?”

    刘立杆完全被张向北问懵了,他说:“我的亲生女儿,谁啊?”

    “向南,向南是你的亲生女儿。”张向北说。

    刘立杆浑身一震,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问:“北北,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没有胡说,杆子叔叔,你当年和我老爸去海南的时候,淑珍阿姨没有跟你们去,但是你们走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张向北一五一十,把谭淑珍的事情,还有冯老贵的事情都告诉了刘立杆,刘立杆听着,如五雷轰顶,完全被震住了,末了他又哈哈大笑起来,通了通了,他心里想着,这样一来,一切就完全说的通了,原来向南是自己的女儿。

    也应该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早就应该想到。

    “我不应该叫你杆子叔叔,也不应该叫你干爸。”张向北说,“我其实应该叫你岳父,我和向南已经在一起了。”

    刘立杆转身看着张向北,猛地一拳:“好样的,下手真快!”

1942 武陵源中人

    倩倩原来不知道张向北就是张晨的儿子,但吴欢和她说过,张向北是他们“宅鲜送”的老板,倩倩特意安排了一条船给张向北住,这是他们这里最抢手的房间。

    知道了张向北原来是张晨和小昭的儿子后,雯雯和倩倩都觉得,应该把张向北叫到自己家里去住,而不是住船上,哪里有自己家里人,还住在酒店里的。

    刘立杆说算了算了,等会我还要带着他喝酒,和他泛舟水库上面,他不会以为“歌窈窕之章”是个窈窕的女人,倩倩白了他一眼。

    其实,刘立杆心里自有小九九,他不想让张向北看到,他和雯雯倩倩真实的生活状态,虽然张向北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了。

    刘立杆和张向北两个人,在坝顶上坐到了十一点多钟,刘立杆看看手表,和张向北说:

    “你先回房间冲个澡,我回去把小孩哄睡着了,再过来找你,今天我们喝他一个晚上的夜老酒,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张向北说好。

    刘立杆和雯雯倩倩,都是晚睡晚起的人,刘雯倩跟着他们,也习惯了晚睡晚起,现在她晚上不再和刘立杆或雯雯倩倩睡一起,而是有了自己专门的婴儿床,但每天晚上,还必须刘立杆哄她睡觉。

    雯雯和倩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刘立杆一进来,两个人马上就闭嘴了,装作是在看电视,客厅的地上,铺着两张竹席,刘雯倩在上面爬来爬去,竹席上散落着她的玩具。

    刘雯倩一看到刘立杆回来,就坐起来,伸开双臂,“啪啪,啪啪”地叫。

    刘立杆说:“好,好,爸爸去换衣服,马上来。”

    刘立杆走进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了老头衫和沙滩裤穿上,鞋子也换了人字拖,这才走了出来。

    他走过去席子那里,抱起了刘雯倩,头顶着她的胸部摇着,嘴里叫着:“嗯嗯,我们雯倩洗过澡了,真香!”

    刘雯倩咯咯地笑着。

    “不许笑了,睡觉。”刘立杆说。

    刘雯倩还是笑着,身子也还立着,但马上把眼睛紧闭上了。

    刘立杆把她横了过来,抱在怀里,一边摇晃着,一边在房间里走着。

    “北北回房间了?”雯雯问。

    刘立杆说对,我让他先洗澡,等会我再去找他。

    他们的船停靠在岸边的时候,有下水管接着船上的卫生间排水管,会把船上的生活污水,都接到岸上的污水池里,船要是离开岸,船上就不能洗澡了,雯雯和倩倩知道,刘立杆这是不仅还要去找张向北喝酒,还要把船缆解开,把船划到水库里去。

    这样,刘立杆和张向北喝酒聊天、意气风发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到边上的船。

    “北北和张晨哥真像。”雯雯说。

    刘立杆点点头。

    “我还是觉得他和小昭也很像。”倩倩说。

    刘立杆说:“本来就是这样,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越来越像,一家人也是,北北当然会像他们两个,对了,没人和你们说,你们也和我越来越像了吗?”

    “滚哦,我们要是像你,那就倒了霉了。”倩倩叫道。

    “唉,我还是一说起小昭,这心里就很难过,你们说,这小昭要是还活着,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出息,该多高兴。”雯雯说着眼眶又红了,“小昭真是可怜。”

    刘立杆说:“他们现在也挺好的,对了,张晨现在娶了小昭的妹妹小芳,那个小芳,就像和小昭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那也不是小昭。”雯雯说。

    刘立杆一边和雯雯倩倩说着话,一边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刘雯倩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眼睛睁开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听着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她的目光已经直了。

    刘立杆低头看看刘雯倩,嘴巴里舌头“的、的”地打着响声逗她,她想笑,但是已经笑不起来了,她困了。

    过了一会,刘雯倩闭上了眼睛,刘立杆还是继续摇晃着兜着圈子,直等到确认刘雯倩睡沉了,他才轻手轻脚,弯腰把刘雯倩放进了婴儿床里,把床推到了沙发边上,雯雯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按着,把电视机的声音关小了。

    刘立杆走过去,挤进雯雯和倩倩的中间坐了下来,雯雯问:

    “你们两个出去这么长时间,北北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刘立杆说,“都是些琐碎的事情,这个人怎么样了啦,那个人怎么样了啦,都是这些事情,他一个小孩,我能和他说什么。”

    雯雯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她问:“我问你,你不想北北住到家里来,是不是怕他看到这样?”

    “不是。”刘立杆说,“这里就两个房间,他来了住哪里?住船上不是挺好的。”

    “他不能住你的房间?”雯雯说,“他不来,你的房间也是空着,你多长时间没睡回去了?”

    刘立杆一时语塞,雯雯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怕他知道。”

    “我看也是。”倩倩说。

    刘立杆朝左右看看,笑道:“你们以为北北他不知道?知道了又怎样?只是,怎么说我们也是他的长辈吧,我承认,知道是一回事,让他看到这样,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觉得我们给你丢脸了?”雯雯问。

    “丢鬼的脸。”刘立杆伸出双臂,搂住了雯雯和倩倩说:“当年我们和张晨他们住在一起时候,我都不背着张晨和小昭,还要背着他们的儿子?真的只是,不想给他一个坏榜样,不是说你们,是说我,怎么说我也是他干爸。”

    “好吧,就算你说的还有点道理。”雯雯点点头。

    刘立杆又坐了一会,站起来和雯雯倩倩说:“他差不多应该洗好澡了,我过去和他说说话。”

    雯雯说好:“你直接去船上,酒菜我让厨房给你们送过去。”

    刘立杆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了出去。

    张向北洗好澡坐在船头上,接了一个小武的电话,小武把他们今天下午在清远的情况和张向北说了,张向北也和他说了这里的情况,不过,张向北没有提起碰到刘立杆的事。

    挂断小武的电话,张向北接着和向南视频,向南今天晚上有演出,演出结束后吃了宵夜,回到家洗了澡,刚刚坐到床上,张向北和向南视频了十几分钟,看到刘立杆朝这边走过来,张向北赶紧和向南说,时间不早了,你快点睡。

    两个人隔着屏幕遥遥地再见,亲了亲,张向北把视频关了,他也还是没有和向南说在这里碰到刘立杆的事情。

    不是因为前面刘立杆已经和他交待过,让他暂时先不要把他的踪迹,告诉任何人,而是张向北觉得,在刘立杆自己还没有决定要离开这里回去之前,最好还是留有空间,有空间才有转圜的余地。

    不然,消息会很快传出去,说不定他老爸和淑珍阿姨他们,大部队明天就会启程开往这里。

    到了这里之后怎么办?这里有雯雯和倩倩,还有那个刘雯倩,虽然刘雯倩是他们捡来的,但张向北看得出来,刘立杆和她的感情很深。

    张向北知道,现在对刘立杆来说,无论是走还是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难题,对雯雯倩倩也是伤害,虽然张向北从心里是希望刘立杆能够回去的,但他知道,这个决定,只有刘立杆自己才可以做,也只能是他自己做。

    在刘立杆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张向北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缄默。

    刘立杆上了船,也在船头坐了下来,问张向北:“你澡洗过了?”

    张向北说洗过了,这个地方,晚上真好,我还从来没有在船上过过夜。

    刘立杆说:“等他们酒菜送到,我们把船划到水库中间去,感觉还要好,我们就在这船头上喝酒。”

    张向北说好。

    刘立杆踟蹰了一会,终于问起了他爸妈的情况,这个问题他很想问,又很怕问,虽然他知道哪怕自己不在,张晨也肯定会把他的爸妈照顾得很好,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么多年,自己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去。

    但同时,刘立杆心里又有些笃定,他知道他爸妈要是有什么事情,不用他问,张向北肯定前面就告诉他了,虽然这样,刘立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张向北说:“爷爷和奶奶回永城去了。”

    爷爷和奶奶,这不是答非所问吗,老张他们两个回永城干嘛?刘立杆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张向北说的,正是自己的爸妈,他这是跟着向南在叫。

    “他们怎么回永城了?”刘立杆问。

    “向南回去婺剧团上班了啊,他们回去永城,就可以经常看到向南了,淑珍阿姨,给他们在永城买了房子,‘锦绣中国’的房子。”张向北说。

    “‘锦绣中国’在永城都有楼盘开发了?”

    “对,好几个。”

    张向北说:“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回去了,他们都跟着向南,都说还是在永城待得惯,认识的熟人多。对了,爷爷现在很少喝酒,他很听向南的话,向南规定他,中午只能二两的杯喝一杯,晚上也是一杯,一天只能喝四两,其他人说了没用,他就听向南一个人的话。”

    连老刘这个酒仙,现在都开始控制酒了?这还真出刘立杆意外,刘立杆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眶却已经红了,幸好是晚上,张向北没有看到,刘立杆问:

    “这老刘不喝酒了,他干什么?”

    “阳台上种花,家里养鱼,还有到处找活干,他要去永城中心上班,香香阿姨不让。”

    “永城中心?什么永城中心?”刘立杆问,“和香香又有什么关系?”

    张向北看了看刘立杆,不禁笑了起来,他觉得刘立杆真是武陵源中人,已经不知有汉了,他离外面的世界,离自己原来的世界,距离太远了。

1943 “叮”一声

    张向北想和刘立杆说永城中心,马上发现自己陷入了叙事的困难,要说清永城中心,就必须先说永城婺剧团和永城影剧院,说起永城婺剧团和影剧院,就必须说起他们的改制,而要说起改制,又要说为什么莫名其妙,影剧院会和婺剧团改到了一起。

    它们虽然同属一个文化系统,但互相没有什么关联,业务上也不会有重叠,特别是影剧院到了后来,那个“剧”其实已经没有了,每天都在放电影,根本不会有演出,要靠演出,影剧院的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不过好在,刘立杆毕竟不是真的武陵源中人,很多事,张向北点了一下,他就明白了,比如张向北说,永城中心在永城文化广场靠马路的这边,刘立杆马上说:

    “那里不是永城影剧院吗?”

    张向北说对,永城现在已经没有影剧院了,永城影剧院并到了永城婺剧团。

    “改制了,对吗?并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块地,那可是永城最好的地块,文化局舍不得让它被土地收储中心拿走,有了影剧院的这块地,剧团才变成了香饽饽,不然还是臭狗屎。”刘立杆说。

    张向北说对,永城影剧院的那个地方,还有边上,原来工商联的大楼,现在都是婺剧团的,影剧院那里建了永城中心,里面有影城、剧场、大酒店和购物中心,还有超市和出租的写字楼,工商联的大楼,改成了婺剧团的招待所。

    “这样,永城婺剧团就可以靠永城中心养活自己了,每年都有能力排新戏、招新人,现在上台的,都是年轻人,老的那批,除了安排去永城中心之外,就是带学员班。”张向北说。

    “我去,谁这么大的手笔?”刘立杆问。

    “永城婺剧团现在是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公司的股东有三个,我老爸一个,淑珍阿姨一个,还有一个是永城市政府。”

    “哈哈,我说是谁,还是他们两个,念念不忘剧团啊。”刘立杆说,“这样的股权结构,实际永城市政府就是摆摆样子的,刚开始改制的时候,为了说服下面人,不然,一下子把人家事业编的饭碗砸了,赶去私营企业,下面会造反的,不过现在,这些人也无所谓了。

    “剧团的实际老板,也就是张晨和谭淑珍,市政府好不容易把婺剧团和影剧院当包袱甩出去,才懒得再去插手剧团的事,有成绩的时候,他们会敲锣打鼓。”

    张向北点点头,一切还真的就和刘立杆说的一样。

    鱼味馆的三个服务员,给他们送酒菜来了,两个人站在船头,把托盘接了上来,在船头摆开,张向北去把船舱里的灯打开,灯光透过前面的窗户,把船头也照亮了。

    刘立杆让服务员,帮他们把船缆解开,刘立杆拿起竹篙,竹篙的铁头点在岸上,用力地一撑,船就从岸边的这一排船里脱离开,刘立杆把竹篙再插入水底,已经够不到底了,只能把竹篙拿起来,插在船头。

    这条船本身是没有动力的,要想让它行驶,就要去船尾,用手摆动着船橹,刘立杆懒得去,张向北又不会,他们就任由船在水上漂着。

    夏天的晚上,电的需求很大,下面水电站开足马力在发电,下面一发电,水库里的水就开始流动,他们的船,很快就朝着那条巨大的涵管所在的方位漂去,最后停泊在了涵管进水口的防护栅栏上。

    宛在水中央的感觉是没有了,不过好在,他们总算离开了那成排的船,两个人在船头喝酒聊天,影响不到别人,也不怕有人偷听,可以畅所欲言。

    “那个老刘,怎么又会和永城中心扯上关系的?”刘立杆问。

    张向北说:“永城中心大酒店建好后,建梅阿姨在那里当总经理,爷爷到了永城,就去找建梅阿姨,想去酒店的工程部上班,他说自己电工、管工、焊工,什么活都能干,建梅阿姨和他说,你要是来了,我可不敢安排你干活,还是要把你养着。

    “爷爷说,我要你养着干嘛,我自己有退休工资,现在马尿喝得少了,每个月的工资都花不完,我不要工资,就是要来做事的,其他的你不要管,就带我去认识你们的工程部经理就可以了。

    “建梅阿姨无奈,只能带他去见了酒店工程部的经理,最后的结果是,爷爷不去上班,不算酒店的正式工人,但工程部有活做的时候就叫他,特别是像碰到什么锅炉检修、中央空调检修这样的大活的时候,不叫他爷爷还会生气。

    “这个月永城在搞街头戏剧节,爷爷最高兴了,他跑去当志愿者,每天帮助拆台装台,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就戴个红袖箍,拿着一面小红旗,去帮助维持秩序。”

    刘立杆听着乐坏了,他笑道:“哈哈,这个老刘,还真是当刮目相看了,来来,喝酒。”

    张向北举起杯子,和刘立杆碰了碰。

    两个人就这样边喝边聊,刘立杆宛如一块干透了的海绵,把张向北说的每一点关于永城和杭城的话,都吸收了进去,然后又不断地问这问那,张向北一一都告诉了他。

    前面的话绕来绕去,各种迂回,刘立杆终于屏不住了,问:“北北,你淑珍阿姨好吗?”

    “好。”张向北说,他看了看刘立杆,补上一句:“还是单身。”

    刘立杆拿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不再吭声。

    张向北问:“杆子叔叔,淑珍阿姨在登广告找你,你看到了吗?这事还挺轰动的,我当时在美国,都从网上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刘立杆点了点头。

    “杆子叔叔,那你怎么……”张向北欲言又止,刘立杆也没有接上他的话。

    两个人继续喝酒,喝了一会,张向北说:“杆子叔叔,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就在这里,真不准备回去了吗?”

    刘立杆沉默着。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说:

    “我也很难办的,杆子叔叔,你要是不回去,老爸和淑珍阿姨他们经常会说起你,他们总是想着去哪里找你,还有向南,我不想和他们说谎,明明看到了你,还装作不知道,杆子叔叔,我真的的做不到,前面我和小武叔叔,还有向南通话的时候,我都差点……”

    “我知道,北北。”

    刘立杆打断了张向北的话,他也叹了口气:

    “我也想不好,真的,我心里很乱,这事太突然了,特别是知道南南原来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同时也解开了很多年,一直在我心里的疙瘩,北北,我巴不得马上就可以跟你回去,可是,可是……”

    刘立杆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张向北理解他,理解他的处境,理解他的为难,这里,毕竟也是他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已经是他的家,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刘立杆抬起头来,看着张向北,恳切地说:

    “北北,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把这事情想清楚了,好吗?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先不要和别人说,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来处理。”

    张向北说好,你想好了,要是想回去的话,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刘立杆点点头说好,谢谢你,北北。

    两个人喝到了天蒙蒙亮,周围山上的鸡都开始打鸣了,刘立杆这才站起来,和张向北说:

    “我们回去吧。”

    张向北说好。

    虽然已经有些醉意,刘立杆还是可以用竹篙点着岸,把船移到了原来的位置,刘立杆指了指船头的一片狼藉,和张向北说:

    “这里你不用管,等会服务员会来收拾,你也进去睡一会,睡醒了再起来,不急,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待几天。”

    刘立杆跳下船,把船缆系好,和张向北挥了挥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走到了堤坝顶上,刘立杆转身看看,他看到张向北还站在船头朝这边看,刘立杆又挥挥手,张向北也朝他挥了挥手。

    刘立杆走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大门,他把双手笼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清晨的风细细地吹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刘雯倩的小手在挠着他,刘立杆笑了一下,眼眶却红了起来。

    刘立杆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他拿起来,是张向北的微信。

    刘立杆打开来看到,原来是张向北给他发着向南的照片,是啊,刘立杆离开的时候,向南还是一个高中生,而现在,完全是一个大姑娘了。

    张向北不停地给他发着,一连发了十几张,刘立杆一张张打开,贪婪地看着,这是他的女儿啊,向南,刘立杆想起来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张晨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小昭怀孕了的时候,刘立杆当时就和张晨说,如果是男的,就叫向北,如果是女的,就叫向南。

    向南向南,没想到向南会是他的女儿,向南的这个名字,是天意还是巧合,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刘立杆一张张地看着,手指颤抖着,每一张他都舍不得划过去,心里又急着想看下一张,看过了下一张,他马上又回去看上一张,看着,又急着想看下下张,一时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刘立杆对着屏幕上的向南嘿嘿笑着,脑子里想着前面张向北和他说的话,他知道向南现在是永城婺剧团的团长,知道向南还得过华表奖和梅花奖,这两个奖,刘立杆知道,那就是戏剧界的塔尖了,得一个就很了不起了,向南居然得了两个。

    他还知道,向南把婺剧带去了台湾、美国和日本,都大受欢迎。

    “到底是我刘立杆的女儿!”

    刘立杆得意地想,不由得冲着屏幕,头不停地点着,嘴巴里舌头“的、的”地打着响声,像逗刘雯倩一样在逗着屏幕里的向南。

    刘立杆冲着屏幕上的向南说:“南南,你比你老子厉害。”

    刘立杆的手指朝下面滑着,到了最后一张,刘立杆的眼睛睁大了,点一下,把照片放大,这是一张向南和谭淑珍的合影,刘立杆看到照片里的谭淑珍,朝自己不停地笑着。

    刘立杆再忍不住,眼泪潸然落下。

1944 这天上午 (谢谢风尘过客叶不沾!)

    刘立杆睡到中午才起床,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躺在床上,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相册,把张向北发给他的那些照片又好好看了一遍,这才下床。

    整座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刘立杆洗漱完毕,还是穿着老头衫和沙滩裤,一双人字拖趿拉趿拉地下楼,他走到了雯雯和倩倩的办公室,看到倩倩坐在这里,刘雯倩坐在边上的婴儿车里,正无聊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雯雯呢?”刘立杆问。

    “回家去了。”倩倩低头忙着,头也不抬地说。

    刘立杆奇怪了:“我刚从家里过来,家里没看到她。”

    倩倩这才抬起头来,和刘立杆说:“回村里去了,和北北一起去的。”

    “北北起来了?”刘立杆问。

    “你以为都像你,猪猡一头。”倩倩说,“早就起来了,我陪他去两个菜园看看,又去山上看了看,这才跟雯雯走了。”

    “不错,这小子是个做事情的人,有乃父的风格,也有我乃干爹的风格。”刘立杆听了倩倩这话,感觉到很欣慰,说。

    倩倩瞪了他一眼,刘立杆说:“也有你们当时去海南炒楼花,那种敢拼敢杀的风格。”

    “滚吧,北北像张晨哥没错,像我们也可以,要是像你,那就完蛋了。”倩倩说。

    “像我怎么不好?”刘立杆骂道,“我他妈的哪里不好了?”

    刘立杆说着抱起了刘雯倩,问:“雯倩,你说爸爸好不好?”

    刘雯倩咯咯地笑着。

    倩倩撇了撇嘴:“你也就骗骗这么小的小孩。”

    刘立杆懒得继续和她斗嘴,问:“他们回村里去干嘛?”

    “北北看了我们的有机菜园,很满意,他说,要是规模能够再大一点就好了,我们三个人商量,最后决定,雯雯带他回去和表舅谈,到时候可以让表舅发动村民都来种,技术上我们可以支持,资金上面,北北他们可以用定金和预付款的方式进行帮助,这样,规模就可以上去了。”

    刘立杆点点头:“不错,你们这三个臭皮匠,还算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这样,种植的面积越大,产地越集中,对北北他们‘宅鲜送’后续是有好处的,你总不能说,一个地方装半车菜,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再装半车。”

    “北北昨天和你说过这事?”倩倩看着刘立杆,奇怪地问。

    刘立杆说:“没有啊,我们昨天光顾喝酒了。”

    “那你说的话,怎么和北北一样?”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知道吗?北北从小我带着玩,他受我的影响很正常。”刘立杆得意地说。

    “吹吧,滚吧,我看是张晨哥和小昭的基因好。”倩倩说。

    “啪啪,噢噢。”刘雯倩用脚蹬着刘立杆,手指着外面,刘立杆说好好,我们女皇要出巡了。

    刘立杆把竹筐背在身上,把刘雯倩放进去,再往四处看看,没找到刘雯倩的遮阳伞,想起来了,昨天扔在隔壁大脑壳的办公室了,刘立杆抱着刘雯倩去了隔壁,大脑壳的办公室门关着,刘立杆站在门口,朝四下看看,大声喊着:

    “大脑壳!大脑壳!”

    大脑壳没有叫出来,把隔壁的吴仁贵叫了出来,吴仁贵问刘立杆什么事,刘立杆说,没你事,我找大脑壳。

    吴仁贵回去了办公室,不一会又走出来,手里拿着刘雯倩的遮阳伞,问:

    “是不是找这个?大脑壳放在我这里,他上山去了。”

    刘立杆笑着和刘雯倩说:“看到没有,大家都知道这是女皇的宝贝,一天也不能少。”

    吴仁贵拿着刘雯倩的遮阳伞走过来,刘立杆脑袋一歪,吴仁贵把那个铁箍,扣在了刘立杆的头上。

    水库里的游泳区,人不是很多,但已经有人在游泳,刘立杆没有走过去,而是沿着鱼味馆边上的那条路,朝里面走去,一直走到了攀岩场,这里有几个学生在比赛,刘立杆还是爬到了山上,坐在他们以前经常坐的地方。

    那几个学生的身手很敏捷,而且是有备而来,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攀岩的爱好者,刘立杆和刘雯倩坐在那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有谁掉下来。

    而且,攀岩这个玩意,越是高手,他的每一步就越谨慎,就象棋高手下棋一样,每走一步,都是深思熟虑,只有那些新手,想着反正掉下去也是水,就当是跳水了,他们才会毛毛糙糙,急急忙忙往上爬,很快就“嘭”地一声落进了水里。

    眼前的这几个家伙,要看到他们掉下去是不可能了,动作缓慢,让观赏性也大打折扣,刘雯倩开始表示不满,她嘴里“嘭,嘭”地叫着。

    刘立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自己看看,又给刘雯倩看,和她说:

    “雯倩,看看,这是你姐姐,姐姐漂不漂亮?”

    刘雯倩的注意力也从那几个攀岩的学生,转到了刘立杆的手机上,她用手摸着屏幕上向南的脸,嘴里“咿咿呀呀”地嘀咕着,刘立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听得出来,刘雯倩看到向南,是高兴的。

    刘立杆一张张照片地翻着,每翻一张,刘雯倩就用手摸着向南的脸,嘴里嘀咕个不停,到了最后一张,她看到了谭淑珍,也是咿呀嘀咕。

    刘立杆在刘雯倩的头顶亲了一下,叹了口气,他想到自己要是回去向南和谭淑珍身边,就要离开刘雯倩,要是留在刘雯倩这里,他就不可能回去杭城。

    他的离开,已经显得那么无情了,他不可能,还把刘雯倩从雯雯和倩倩这里夺走,不可能的,想到了这点,刘立杆就觉得心里黯然。

    自从知道了向南是自己的女儿,也知道了谭淑珍的一切后,刘立杆心里,其实马上就有了要回去的念头,和想见到向南和谭淑珍的急迫相比,刘立杆原来所顾虑的什么面子啦,无颜见谁谁谁啦等等,似乎刹那间开始变得轻飘,变得无足轻重。

    从张向北的嘴里,还有谭淑珍登广告在找他看来,冯老贵去世之后,谭淑珍已经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这让刘立杆更是归心似箭。

    但当他真的决定要回去的时候,却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最舍不得的,当然是刘雯倩,刘立杆真的就是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养,真的可以说是一把屎一把尿,当想到自己要离开刘雯倩的时候,刘立杆就心如刀割。

    同时,他也觉得,这事不知道怎么和雯雯倩倩开口,在一起这么多年,在心里,他们早就已经是一家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爱,但比爱更高级,家人的感觉,就是一体的感觉,分割不开的感觉,伤她们,等于是在伤自己。

    刘立杆叹了口气,他在刘雯倩的头顶亲了又亲。

    手机响了,是倩倩,刘立杆接了起来,倩倩在电话里叫道:

    “你们死哪去了?”

    “在攀岩场这里,怎么了?”刘立杆问。

    “雯雯和北北回来了,你们也快回来吃饭。”

    刘立杆说好。

    “直接去酒店包厢,我们先过去。”

    刘立杆再说好。

    刘立杆去了鱼味馆的包厢,雯雯倩倩和张向北在这里,吴仁贵也在这里。

    吴仁贵是他们负责技术的副总经理,原来负责发电站的技术,他们有了水库里的水产养殖和山上的鸡之后,他又去钻研养殖技术,等到他们有了有机蔬菜种植园之后,他又去钻研蔬菜种植技术,现在俨然是一个农艺师了。

    这个家伙很厉害,只要有书在手,他消化得特别快,刘立杆和他开玩笑说,你他妈的,现在在这里,大概就剩鱼味馆的厨师长干不了了。

    吴仁贵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老老实实地说,我这里不敏感,尝不出咸淡,大厨我真干不了。

    倩倩把刘雯倩的婴儿车也拿过来了,牛奶已经泡好,刘立杆把刘雯倩放进婴儿车里,雯雯把奶瓶给她,她抱着奶瓶就吧唧吧唧吮吸起来。

    “怎么样了?”刘立杆在张向北身边坐下,问雯雯和张向北。

    张向北说,基本敲定了。

    “村里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是种出来的菜有人包销,种菜的收益,肯定比其他的都好,他们当然愿意了,表舅说了,到时就让全村都来种菜。”雯雯说。

    “我们这里的土壤,和清远那边是一样的,原来是因为交通不是很方便,蔬菜种植这块没有发展起来,接下去,我估计只要有一个村这样做,边上的村肯定会学样,也都会这样做。”吴仁贵说。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可以把这里发展成我们南方的主要供应区。”张向北说,“只要规模上去了,交通就不会是主要的障碍,而且,后起有后起的好处,可以一起来就高起点,就做‘三品一标’。”

    “张总你这个话说得好,一开始就树立一套严格的操作流程,确实比去改变操作习惯容易。”吴仁贵赞同道。

    红岭水库这里,接下来就是倩倩和吴欢对接的事情了,张向北和刘立杆说:

    “杆子叔叔,这里的事情都办完了,下午司机会来接我,我今天下午就走。”

    “干嘛下午就走,在这里多住几天再说。”刘立杆叫道。

    张向北说不了,家里面事情还有很多,还有,我和小武叔叔,约好晚上在韶关碰面的,我们明后两天,还要在韶关跑两天,然后就回去了。

    雯雯和张向北说:“那你下次一定要来,让张晨哥和小武哥他们也都过来玩。”

    张向北说好,我会的,这里村里要开始推广的时候,我会过来,有些承诺和要求,由我们甲方来做,会比他们村委会出面做更好。

    刘立杆和吴仁贵都点点头,觉得张向北这话说得对,很多时候,还就是外来的和尚才好念经。

    而张向北,有他另外的打算,他想到了,在这里其实可以参考广东的模式,那就是公司化经营,由他们来和村委会合作成立公司,村民用自己的土地入股。

1945 我们是不是亏了

    雯雯从恶梦中醒来,她伸头看看床边上的婴儿床,刘雯倩睡得很香,扭头再看看倩倩,倩倩也睡得很香。

    雯雯下了床,从婴儿床里抱起刘雯倩,走进卫生间,蹲下来,把刘雯倩背朝自己抱在胸前,分开她的双腿,嘘嘘地把着尿,刘雯倩手在空中乱抓着,眼睛没有睁开,等到手停了下来,下面开始滋滋小便。

    雯雯把刘雯倩放回婴儿床,打开房门,外面一片漆黑,雯雯在黑暗中走到外面客厅,客厅通往外面平台的门敞开着,虽然客厅里没开空调,但到了这夜半,凉风飕飕的,还带着水汽。

    外面的平台上也是漆黑一片,雯雯朝外面看看,看到有一星的烟火明明灭灭,雯雯走了出去,看到刘立杆站在敞开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水库。

    平台上除了有一张躺椅之外,今年还新增了一张竹床,这是刘立杆让给刘雯倩做竹筐的那个篾匠,帮他定制的,这一个夏天,刘立杆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在这张竹床上睡的。

    晚上的时候,把平台的所有窗户统统打开,山坳里凉爽的风裹挟着水汽,把整个平台灌满,玻璃顶棚上面的葡萄叶,在风中窸窣,躺在这里,确实是比在房间里开着空调还要舒服。

    有时候雯雯,有时候倩倩,也会和刘立杆一起躺在竹床上,那时候就不是倒挂葡萄架,而是在茂密的葡萄架下了。

    但是她们,从来不会在这里一觉睡到天亮,一是嫌弃这里蚊子太多,虽然点了两三个蚊香也没有用,直到刘立杆在平台上种了很多的夜来香和薰衣草,蚊子这才少了很多,这是吴仁贵告诉刘立杆的办法,说这两种植物都有驱蚊的作用。

    雯雯和倩倩在平台上不敢睡到天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平台上湿气太重,到了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这里灌满的不是风,而是雾,从水库上缥缈而来的雾,整个人就浸在了雾里。

    刘立杆不怕这些,他说蚊子既不耕田也不种地,总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它们要是连这些驱蚊草都不怕,还要飞进来,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的肉太香了。

    至于雾,他说这是修仙之道,时间长了,说不定自己可以成仙。

    “滚吧,你修你的仙去,只怕等你修成仙,你的膝盖也完了,变成一个瘸子,你就是那个铁拐李。”倩倩骂道,雯雯在边上大笑。

    为了以后膝盖不会疼,她们所以不敢在这里睡时间太久,意思到了,把自己搞累了也就够了。

    雯雯走过去,一直走到刘立杆身边,他都没有发觉,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外面,雯雯问:

    “怎么,睡不着?”

    刘立杆好像哆嗦了一下,这才发现了雯雯,他转过头来说:“没有,刚睡醒,看看风景。”

    雯雯想说,别骗人了,你都好几天了,一到晚上就是这个鬼样子,从北北走的那天开始,每天后半夜,我都看到你站在这里,是有心事吧?

    雯雯想了想,没说,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没睡?”刘立杆问。

    “我也刚刚睡醒。”雯雯说。

    “我去给雯倩把尿。”刘立杆转过身说,雯雯一把拉住了他:

    “已经把过了。”

    刘立杆“哦”了一声,伸出手,搂住了雯雯,雯雯的头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两个人站在那里,继续看着外面幽暗的湖面。

    “你是不是想走了?”雯雯问。

    “想走,去哪里?”刘立杆反问。

    “离开这里,回去杭城。”雯雯说。

    “谁说的?”

    “不用谁说,我们都看出来了,从北北来了又走,你就变得心不在焉,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

    刘立杆沉默着,接着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的。”雯雯说,“其实这几天我和倩倩,一直在讲这件事,我们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和我们说。”

    雯雯说着苦笑了一下,她说:“其实更早,从你来的那天开始,我们就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的,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雯雯说:“就是那个,在报纸上登了很大的广告,‘寻找刘立杆’,是不是在找你?”

    刘立杆说是。

    “那姓谭的是个女的吧?”

    刘立杆说对。

    “她又找过来了?”

    “不是。”刘立杆说,“是北北告诉了我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雯雯问。

    “他和我说,我有一个女儿。”刘立杆说。

    “啊!”雯雯叫道,“你有一个女儿,你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事情很复杂。”刘立杆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金莉莉?”

    “记得啊,张晨哥原来的女朋友,她很凶的,不太看得起人。”雯雯说,“我和倩倩,那时候都有点怕她。”

    “本来那次,我们应该是四个人一起去海南的,张晨和金莉莉,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

    “就那个姓谭的?”雯雯问。

    刘立杆点点头说对,“结果那天,她爸爸妈妈把门堵住,不让她出来,没办法,她就让我们先走,说是她后面过来找我们,我们三个人,就只好先走了。”

    “可是,她后来也没有来啊,我们都没有看到过她。”

    刘立杆说对,她一直没有来海南。

    刘立杆把事情都和雯雯说了,雯雯静静地听着,刘立杆说完,雯雯叹了口气,她说:

    “没想到你这个老流氓,还这么坎坷。”

    刘立杆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什么老流氓?”

    “你不是吗?你流氓是流氓的,不过人还不错,和其他的流氓不一样,不然我和倩倩,也不会跟着你这么久。”雯雯说。

    “你这个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刘立杆继续笑着。

    “那就不要反驳,反正你都要走了。”雯雯说。

    两个人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刘立杆扭头看看,大吃一惊,他看到雯雯已经泪流满面。

    刘立杆赶紧把她扳了过来,问:“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反正你都已经要走了。”

    雯雯呜咽着,刘立杆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雯雯挣脱了他,看着他说: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好要走了?”

    刘立杆看着她说:“我很矛盾,真的,我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你和倩倩,也舍不得刘雯倩,但是,但是……”

    “你也舍不得那个姓谭的,对吗?”雯雯问。

    “最主要的,是我女儿,现在都这么大了,但是我一天也没有尽到过当父亲的责任,一直都好像,张晨才是她的爸爸,什么事情,都是张晨在帮她做主。”刘立杆说。

    雯雯盯着刘立杆看,看了一会,雯雯又叹口气说:

    “那确实会很遗憾,你当爸爸,是一个好爸爸,一点也不像个流氓,真的,你对刘雯倩很好。”

    刘立杆说谢谢。

    “你走吧,我和你说过,我和倩倩这几天,一直在商量这事,我们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对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雯雯说。

    刘立杆问:“什么事?”

    “等刘雯倩长大,懂事了,我让她自己去找爸爸,你不要不认她,好吗?记得她的刘,是跟着你姓的,女孩子一直没有爸爸,不好。”

    刘立杆点点头说:“好,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她,要不是怕你们舍不得,我都想把她也带走,放心吧,不等她来找我,我肯定每年都会来看她的。”

    “那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刘立杆说:“你和倩倩,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

    “你们两个,要是碰到有合适的,就结婚,要是男的嫌弃你们有小孩,你们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把刘雯倩接走。”刘立杆说。

    “不用,我们不会结婚的,要结早就结了。”雯雯说,“找个村仔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我们早就和你说过,才不干那种傻事,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白给人花,操也让他们白操,凭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后来回去海南的那次?”

    刘立杆说记得。

    “其实我们两个人在海安码头上,犹豫了很长的时间,误了好几班船,我们心里是很怕的,知道自己回去海城会很危险,说不定就会把命送掉,但我们两个最后想想,还是不管了,为了能够赚钱,就是命没有也值了,我们死也不要当一个穷人。

    “你想想,我们这样拿命换来的钱,还会招个村仔被他骗吗,倩倩那个死逼,有时候会去泡仔,但她从来也没有过和人结婚的想法,就是玩,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也一样可以玩男人,结屁婚。”

    “这种事情,不要强迫自己。”刘立杆说,“不要强迫自己结婚,也不要强迫自己不结婚,还是随意一点。”

    “不行,随意就是大意,会被人骗的。”雯雯说,“你就不要管我们了,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有定,和你说了,我心里很矛盾,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刘立杆说。

    “好吧,算你还有良心。”雯雯说,“对了,有一件事,我和倩倩也商量好了。”

    “什么事?”刘立杆说。

    “你走的时候,带一千万走,不要像一个叫花子一样回家,那样会被人看不起的。”雯雯说。

    刘立杆说不要,我不要钱。

    “不是钱,这是面子。”雯雯说。

    刘立杆笑道:“我有钱,很多钱,对了,你们以后要是做什么事,钱不够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你有钱?”雯雯奇怪了,“你怎么会有钱的?”

    “我是上市公司的大股东,我的户头里,每年都会有分红,只是,我从来也没有取过,连看也没看过,但我知道,数目肯定不会少。”刘立杆说。

    “我操,那我和倩倩是不是亏了,放走了一个大富翁?”雯雯问。

1946 八月的夜和日

    倩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了出来,她看到刘立杆和雯雯躺在那张竹床上,倩倩走了回去,过了一会出来,把刘雯倩的婴儿床也推了出来,雯雯看到了问:

    “死逼,你要干嘛?”

    “要睡就一起睡,今天我们一家人都睡在这里了。”倩倩说。

    刘立杆和雯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倩倩走过去,在刘立杆的另外一边躺了下来,这张一米三的竹床,三个人竖着睡太挤了,干脆横了过来,把一排脚留在了床外面。

    “会不会把床睡塌了?”刘立杆问。

    “管他,反正以后也没有人睡了。”雯雯说。

    “怎么,这傻逼想好要走了?”听雯雯这么说,倩倩问。

    雯雯说对,有些事,我明天再和你说。

    倩倩叹了口气,她说:“好吧。”

    三个人都沉默着,雯雯和倩倩搂着刘立杆,虽然平台上凉风习习,但毕竟是夏天,刘立杆被两个人挤着,感觉还是有点热,身上汗津津的,过了一会,他发现不是汗,而是一左一右枕在他怀里的这两个人,都在默默地流泪,是泪水把他的衣服浸湿了。

    刘立杆看着头顶,头顶的玻璃顶棚,都被葡萄树浓密的枝叶覆盖了,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刘立杆曾经好多次,躺在这里的时候想到,应该在这头顶弄一个洞,这样,自己就可以躺在这里仰望星空,或者让月光漏进来,把这一块地方照亮。

    但到了白天,他就把这事忘到脑后,现在,唉,也不用再想,就像雯雯说的,反正都要走了。

    刘立杆搂着雯雯和倩倩,眼泪不禁也流了下来。

    “这个傻逼,没想到还会让人心痛。”倩倩骂道。

    刘立杆说:“一个老流氓,你们有什么好心痛的。”

    倩倩摇着头:“不是,你不是流氓,农家乐这么多的女孩子,你对她们从来都没有想法,连动手动脚都没有过,流氓哪里做得到。”

    倩倩说着的时候,雯雯在另外一边也点头,倩倩继续说:

    “你只是对你喜欢的,才会耍流氓,对其他人,还是很有礼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流氓,哼,你早就……”

    “早就怎么样?”刘立杆问。

    “被我们剪掉了。”倩倩说。

    刘立杆笑道:“幸好,幸好,到今天还是完整的,一个零件都没有少。”

    雯雯和倩倩的头不约而同挪上来,脸贴着刘立杆的脸,不一会,三个人的眼泪又流出来,他们就这样流着眼泪无声地哭着,雯雯说: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要让人难过啊?你知不知道,那一年你把我们,从海城赶走的时候,我们就很难过。”

    “还靠不住,总是让人提心吊胆。”倩倩说,“你一个人去郴州和永州的时候,我们总会担心,你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到了这里,才感觉到踏实了,可是又……”

    可是又怎么,不需要说下去了,刘立杆转头在两个人的脸上亲了亲。

    “对了,我走的时候,你们和这里的人,不要说我走了,就说是公司里有事情,一定要我回去上班,我也会和大脑壳、吴仁贵他们这么说的。”刘立杆和雯雯倩倩说。

    “为什么?”雯雯问。

    “让他们感觉,家里的大人还在,不然,就你们两个女的,我怕有人会欺负你们,有什么事情,你们就给我打电话。”刘立杆说。

    “放心吧,没人敢欺负我们的。”雯雯说,“不过,还是说你回去上班好一点,这样我们面子上好看一点,不然,我们就像两个没人要的。”

    雯雯说着,两个人又哭了起来,她们一哭,刘立杆也难过了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等到薄雾从窗外涌入,把他们的身影都笼罩在淡蓝色的雾里时,他们这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八月是杭城最热的季节,但对张向北和吴欢他们来说,最热的还不是天气,而是他们的心,还有每一个在赶工期的工地。

    张向北和小武从韶关回到永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们和向南、丁友松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就继续往杭城赶,没有在永城停留,连那个那姆的演出,张向北也没有时间看。

    向南和他说:“没有关系,我们已经拍了完整的录像,作为团里的资料保存,这也是全世界独一份,网上看到的,都是观众手机拍的片段,那姆还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邀请,只是接受了我们团里的邀请。”

    张向北说好,那等我空下来的时候看看。

    “我去杭城的时候,给你带拷贝盘过去。”向南说。

    这个时候,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也已经到了尾声。

    张向北和小武回到杭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两个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九堡的物流基地,吴欢还在等着他们。

    “宅鲜送”在九堡的半亩田物流基地,借用了基地的一间会议室和三间办公室,三间办公室,一间给了财务,还有两间,吴欢给了吴越他们技术部门,人来人往对他们来说不好。

    其他的人,就都挤在会议室里,干脆连会议桌也没有撤去,大家就在会议桌上办公,也没有专门的位子,反正谁需要谁坐,连张向北和小武,因为一直在外面,这里也没有他们专门的位子。

    只有吴欢,因为每天都在这里坐镇,时间长了,会议桌头上的那个位子,就变成了她专门的位子。

    她的身后,是两块大白板,把整面墙都占据了,一块白板上贴着密密麻麻的a4纸,还有一块白板空着,吴欢会把每个部门当天要做的事情,都写在白板上,大家进来一看就明白了。

    张向北和小武进去,看到会议室里,只有吴欢一个人坐在那里,吴欢看到他们,高兴地叫道:

    “太好了,总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张向北问:“其他人呢,下班了?”

    “哪里有那么好命,都去车间帮忙了。”吴欢说,“已经有两个小姑娘,在我面前哭诉说,天天加班,男朋友都要和她们分手了,我说,那就抓紧分,等我们‘宅鲜送’上线之后,我去和电视台联系,给你们搞个‘非诚勿扰’的专场,让你们去灭灯过过瘾。”

    张向北和小武大笑,吴欢站起来,手里拿着白板笔,她用笔敲着贴满a4纸的那块白板说:

    “你们过来看看,这是我们要办的事项,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张向北和小武走过去,看到那些a4纸上,写着的都是每个部门,到九月十四日和到十月九日,“宅鲜送”正式上线之前,需要办妥的事情,一共有两千三百六十七项。

    每一个事项后面,还列出要求完成的时间,其中有三分之一被打了勾,表明是已经完成的,也在提醒着大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是等着需要去完成的。

    “电子版的,已经发你们邮箱了,估计你们也还没时间看。”吴欢说。

    张向北和小武看着,吴欢拿着白板笔,去另一块白板上,写着第二天各部门要办的事。

    “宅鲜送”的网站,原来准备在十月一日上线,但张向北他们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要避开十一长假,十一长假期间,人流物流和车流都是混乱的,不可预知的因素太多,因此把上线的时间,推迟到了十月十日。

    但在九月十五,他们有一个企业版的网站会悄悄上线,这个网站,他们不会做宣传,甚至连网站上,“宅鲜送”的网站名字都不会有,输入域名或“宅鲜送”,会出现一个窗口,窗口上有用户名和登陆密码,登陆进去之后,才会出现“宅鲜送”的首页。

    而等到“宅鲜送”网站正式上线的时候,这个临时的网页就会消失,而“宅鲜送”首页的右上角,会出现一个“企业用户”的按钮。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他们觉得,分两步对他们来说更好,到时不至于因为突然出现的客户太多而手忙脚乱,采购、物流和配送,不知道那个环节就会出错。

    他们现在,在上海、南京和杭城三个城市,除了和各小区签订合作协议以外,还和一万三千多家单位、学校、医院和大大小小的宾馆酒店,签订了供货合同。

    他们的项目,会这么受这些单位用户的欢迎,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但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不管是公家单位和学校医院,还是民营的宾馆酒店,对单位的领导和老板们来说,采购当中的价格和回扣问题,一直都令他们头疼。

    现在有一个网站,供应的蔬菜等是全市最低价,还送货上门,所有的采购数量和价格,都在订单里,随时可查,这就等于是帮他们,彻底解决了问题。

    至于那些个体的饭店,价格本身就很吸引他们,加上还可以在约定时间送货上门,省了他们自己去菜市场采购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张向北他们决定把单位用户这块先做起来,这一块相对来说,配送的工作量没有那么大,对他们在每个城市的配送队伍,都是一个锻炼和适应的过程。

    对他们每个分公司也是。

    那个简易的不起眼的网站,就是为了方便这些单位用户,每天下单用的。

    当他们在给单位用户配送,公司的业务实际已经展开的同时,每个城市的合作小区,也在紧锣密鼓地安装保鲜柜和小区内的宣传,到了十月十日,才是“宅鲜送”惊艳登场的日子。

    那一天,他们不会再低调。

    为了赶这个九月十五日,整个公司都紧张了起来,九月十五就是无形的鞭子,在鞭策着他们每一个人。

1947 推门进来

    回到杭城之后,张向北每天都是天一亮就起来走,连早饭都不吃,和奶奶外婆说是来不及了,去单位吃,这一去,就忙到半夜两三点钟才回来。

    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了,张向北的奶奶和他外婆说,这北北,怎么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们要见他一面,比在美国还难,在美国的时候,真人见不到,还可以视频,现在连视频的时间都没有了。

    外婆也是苦笑着摇头。

    张向西在边上噘着嘴说:“奶奶,奶奶,我和你说,北北他都不要我了。”

    张晨妈妈赶紧和张向西说:“哥哥不是不要你,是他现在工作很忙,没有时间陪你玩,你不许生你哥哥气。”

    “那北北也没有时间陪你们玩了,你们也不许生气。”张向西说,奶奶和外婆都笑了起来。

    不回家的时候,张向北就在物流基地,和下面的员工一起,挤在员工宿舍睡一会,反正宿舍里总会有人在上班,有床空着,至于是谁的床铺,不管。

    夏天的床,也大致相同,草席枕头和毛巾被,只要分清楚房间,不要跑到女宿舍去就行。

    奶奶和外婆看着心疼了,和张晨、小芳唠叨,说他们也不帮帮张向北,让他一个人搞得这么忙。

    张晨问张向北,你那里人够不够,要不要我调些人过去帮你?

    “不用不用,来了也没有用,干体力活的,小武叔叔在物流基地,随便一叫就有了。”张向北说。

    等张向北走了,小芳和张晨说:“北北有他自己的工作方法,这是不想我们多管,你就别管了。”

    张晨说:“那我好歹也是股东,就是管管也很正常。”

    小芳笑道:“你现在想起来你是股东了?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张晨奇怪了,问:“我不知道的,你都知道?”

    “对啊,吴欢每隔一天都会和我通电话,这也是她这个ceo的工作之一,所以我叫你别管了。”小芳说。

    张晨说好吧,只要两个老太太不要找我抱怨就行。

    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结束,剧团放了十天的假,向南去杭城帮张向北他们的忙,丁友松和殷桃也自告奋勇去帮忙,张向北拒绝了张晨的增援,却对向南和丁友松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仓库那边加层的办公区域已经搞好,这两天大量的办公家具和设备正在运来,向南和殷桃其他的事情插不上手,就帮助搞卫生,丁友松每天捧着一箱网线,要么扛着一个梯子,跟在技术部的两个人后面,帮助安装网线。

    整个仓库,有太多的网线需要拉了,而吴越他们也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做网站,建数据库,还有一路,分散到三个城市,在帮助安装机房,人手相当紧张,连三个城市半亩田物流基地的十几个电工,都被二货和小武叫过来帮忙。

    傍晚的时候,张向北来叫向南,和她说去土香园吃饭,丁友松在边上听到了,也想跟着去,张向北和他说,晚上我请你们吃宵夜,现在,就请你在这里继续干活,对了,没事帮我把办公室的桌子多擦几遍。

    张向北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家具今天刚刚运来,向南和殷桃已经帮他擦过了。

    “滚!”丁友松骂道。

    张向北大笑着,带着向南下去,向南看到张向北的奥迪r8停在门口,正准备过去,张向北说:

    “坐小武叔叔的车子去,他也去。”

    向南心里嘀咕,这是去吃什么饭啊,还小武叔叔一起去,而就是不带丁友松和殷桃去,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要蹭饭的时候,张向北拒绝过?

    不仅向南觉得奇怪,张晨也感觉奇怪,上午的时候,张向北给他打电话,说是晚上要请他和小芳在土香园吃饭,包厢他已经订了,还说一定要来,有事情和他们说。

    小芳刚到张晨的办公室不久,谭淑珍和老谭来了,他们两个,也说是张向北给他们打的电话,要请他们吃饭,还一定要来。

    “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张晨问。

    “是不是他们那个公司,要提前开张了?”老谭问。

    小芳说不是,那样我们肯定会知道。

    老谭想起来了,张晨和小芳都是“宅鲜送”的股东。

    四个人坐着聊了会天,二货从门外进来,张晨奇道:“你不声不响,怎么过来了?”

    “北北给我打的电话,说是让我过来吃饭,还说一定要来,什么事情?”二货问,四个人都摇了摇头。

    接着,汉高祖刘邦和吴朝晖、魏文芳也到了,他们都说是张向北给他们打的电话,让他们一定要来,还说是有事情要和他们说,但具体什么事情,在场的一个也不知道。

    老谭看了看手表说:“不管了,北北叫我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坏事,走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大家纷纷起身,乘电梯下楼,到包厢里坐下,过了不到五分钟,张向北和向南,还有小武三个人到了,张晨问张向北:

    “你把这么多人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张向北笑道:“吃饭啊。”

    “吃什么饭,今天又不是周末,大家都挺忙的。”张晨说。

    “不是周末,就不可以一起吃饭了?”张向北问。

    张晨正要说什么,张向北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看就走了出去,大家都看着向南,向南赶紧摆手:

    “你们不要看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小武说。

    汉高祖刘邦笑了起来,他说:“这饭吃的有意思了,北北这是摆了个谜语,让我们大家来猜。”

    张晨站起来走到门口,朝走廊里看看,张向北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张晨走回来骂道:

    “这个小子,把我们都叫过来,他倒好,自己接个电话就走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服务员推门进来问:“张总,可以上菜了吗?”

    张晨说上吧,转头和大家说:“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老板的包厢,菜当然很快就上来了,酒和饮料也斟满了,张晨和向南说:

    “向南,张向北不在,你敬大家一杯。”

    向南说好,她举起杯子和大家说:“我祝叔叔阿姨们,还有妈妈身体健康!”

    大家端起杯子正要喝,包厢的门推开,张向北回来了,张晨正要说他,跟在他后面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家顿时傻掉了,谭淑珍手里的杯子掉在台布上,噗地一声裂了,饮料洒在桌上,不过大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只有服务员马上过来,把破杯子捡走,用餐巾纸把湿掉的台布擦干净,接着铺上一块和台布一样颜色的橘黄色的新餐巾。

    大家都盯着门口,他们看到,跟在张向北后面进来的,竟然是刘立杆。

    “逼养的!”

    二货骂了一声,就冲了过去,小武和吴朝晖也冲过去,三个人抓住刘立杆的两只手,反剪到后面,把刘立杆从门口推到桌子前,二货叫道:

    “逼养的,先和大家道歉,害大家找你找了多长时间。”

    刘立杆笑道:“好好,我道歉,我该死,我要低头认罪。”

    “什么低头认罪,先自罚三杯,逼养的!”二货说。

    “好好,我罚我罚,不过,你们是不是要先放开我?”刘立杆叫道。

    “放开你,你他妈的还逃不逃了?”吴朝晖问,“我几千个快递员,悬赏四十万都他妈的都找你不到,你躲到哪里去了?”

    “不走了,我保证不走了。”刘立杆说,三个人这才放开了他。

    这么一闹,包厢里的众人这才都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笑容,张晨让刘立杆快点坐下,刘立杆坐下,什么话也不说,先自罚了三杯,然后从老谭开始,一个个敬着,他和老谭说“谢谢大哥!”,老谭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二个是汉高祖刘邦,他还没有说话,汉高祖刘邦就说:“回来就好。”

    敬到张晨的时候,他和张晨说“对不起”,这是在为自己那次挂断张晨的电话,也为其他的事情道歉,张晨回了一句:“滚”。

    敬到谭淑珍的时候,刘立杆和谭淑珍说“辛苦了”,谭淑珍什么话也没有说,把杯子里的果汁一口干了,扭过头去,眼眶却已经红了。

    跳过了张向北,最后一个敬到向南,向南坐在那里紧抿着嘴,刘立杆走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拿起杯子,张向北碰了碰她,向南说:

    “你碰我干嘛,我看到了。”

    张向北说:“杆子叔叔来敬你的酒了。”

    “那是你的叔叔,不是我的。”向南说。

    向南这话一出,包厢里顷刻鸦雀无声,除了谭淑珍低着头外,大家都看着刘立杆和向南,刘立杆端着杯子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尴尬,向南端坐在那里,并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

    一时之间,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张晨站起来想走过去,被小芳一把拉住,小芳朝他摇了摇头。

    向南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看着刘立杆说:

    “我叫冯向南,一辈子都叫冯向南,不会改叫刘向南,可以吗?”

    “不用改。”刘立杆说。

    “好吧。”向南说,“如果这样,我也认了你这个爸爸。”

    谭淑珍轻轻地啜泣起来,小芳握住了她的手,张晨笑道:“好了,大家一起再喝一杯,欢迎这个王八蛋回来。”

    放下杯子,向南和张向北说:“该你老实交待了,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张向北说:“不是找到,是很偶然碰到的,十一天之前。”

    “十一天之前?”向南问。

    刘立杆赶紧说:“不怪北北,是我让他先不要和任何人说的,我需要……需要时间来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才可以回来。”

    向南看着张向北哼了一声,张向北笑道:

    “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杆子叔叔的电话,说他已经出发回来了,我才订了这个包厢,把大家叫到一起来,让杆子叔叔自己来解释的,不然,不然我也说不清楚。”

    “北北,你是在宁远碰到他的?”

    小武想到了,自己这一路上,和张向北分开的唯一一次,就是张向北去了宁远。

    张向北说对,在一个山沟沟里的水库边上,也是这样,在一家酒店的包厢里,杆子叔叔走了进来。

    张向北把自己怎么碰到刘立杆,大概和大家说了一下,只是,他没有说起雯雯和倩倩,也没有说起刘雯倩,那些,真的只有刘立杆自己,去和谭淑珍一个人解释或不解释了,张向北没有办法说。

    “怪不得我几千个人都找你不到,原来你躲到那鬼地方去了。”吴朝晖说。

1948 可能想不到 (谢谢黄皮皮!)

    在座的除了张向北和向南,都是人精,阅历够丰富,一轮的热闹过后,都知道,伤心的事不能提,比如孟平这个名字,刘立杆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能问,比如当初,他和老孟为什么要消失,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接下来,只当他没有发生过,只要人回来了就好。

    还有些事,比如刘立杆这么多年,在外面都干了什么,这些话,只能让刘立杆去和张晨,和谭淑珍说,可以让他们知道的,以后他们慢慢都会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也无需再问。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刚结束的永城国际街头艺术节,和张向北他们的公司上,在座的都是长辈,只有他们两个是小辈,长辈们关心一下小辈的工作,是很正常的事。

    向南向他们说了艺术节的情况,特别是那姆的事情,说起了那个雾球,还有竖起的杯子和条凳,把大家的兴趣一下子提了起来,都说这也太神奇了。

    小芳说,特异功能不是伪科学,有特异能力的人,确实是存在的,就是牛顿和爱因斯坦,也是属于有特异能力的人,其他的人很难达到他们的高度,只不过他们的能力,表现在科学方面,成果可以看得到,其他的比如,像调香师,品酒师,他们的嗅觉和味觉就异于常人。

    就是好的厨师,你也必须承认,他们是有特异能力的人,同样的原料、配料和调料,哪怕在同一个厨房,同一个锅子里炒出来的菜,他就是比别人好吃,这不是特异能力是什么?

    我们人对自身的研究太少了,认识也太浅薄,就是我说的厨师的事情,全世界也没有一个科学家解释得清楚,也没有办法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厨师出来。

    “现在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下围棋和国际象棋,已经可以战胜人类,但要造出能战胜厨师的机器厨师,难度会大很多,可以把所有的棋谱输入电脑,造就围棋和国际象棋大师,但你就是把全世界所有的菜谱都输入电脑,也制造不出一个二流的厨师。

    “这个那姆,她就是在某一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这种能力解释不清,也研究不透,要是能把她的这种能力研究透了,很多方面可能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人类会进步一大截。”

    大家都对小芳的这种说法表示认可。

    向南站起来,给他们演示了那姆教她的吐纳法,还演唱了一段,谭淑珍心里暗暗叹服,她觉得即使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其他的人虽然对唱戏没有这么专业,但也都对向南的一口气可以这么长,表示折服。

    “小芳阿姨说得对,我就学了一点点皮毛,就感觉受益匪浅了,我们全团都是,觉得她帮我们把原来的发声方法,完全颠覆了。”向南说。

    接着说到张向北他们的“宅鲜送”,魏文芳说:“这么庞大的物流,这么大的配送量,有时候我们想想,都吓死了。”

    “你们快递公司不一样吗?”张晨问。

    “区别很大。”魏文芳说,“对了,北北,你想过没有,到时候你们这整个的流程,卡脖子的可能会是哪个环节,一定要有预案,不然到时候,会整个瘫痪的。”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说:“还是配送吧,毕竟有这么大的量,每天要按时送到,不容易,不过好在,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吴朝晖问。

    “一是二货叔叔很支持我们,我们每个城市的配送队伍,他都把原来物流基地的骨干抽调给了我们,我们是在他们的基础上建立的,他们本来就有配送的经验,现在每天也正带着新招来的人,在熟悉每个城市的道路。

    “二是我们把单位用户和个人用户,分成了两部分,而不是集中在一起,下个月的十五日,单位用户会先上线,个人用户放到十月十日上线,这样有一个缓冲期。”

    “分两步的想法很好。”魏文芳说,“但是,按照我们的经验,配送不会是难点,实在不行,增加人和车,把配送的区域再划小就可以了,最难的地方,其实是在分拣,我们叫分拣,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我们也叫分拣。”张向北说,“分拣这块不会有问题,我们还是跟你们学的,也准备先分区再分小区包干这样。”

    魏文芳和吴朝晖一起摇头,魏文芳说:“分拣才会是最大的问题,对我们来说也一样,你们比我们还要复杂。”

    连老谭和汉高祖刘邦都觉得奇怪了,老谭问:

    “分拣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像以前邮电局送信和报纸一样,把每条街道的信和报纸,分给不同的邮递员,让他们去送就可以了?那时候还都是自行车,现在交通工具更进步了。”

    “对,谭大哥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分拣流程,也是按照这样做的,但是原来,一条街上才多少报纸和信件,一个邮递员,书报架上两个邮包,前档再挂一个邮包,十几条街道的报纸和信件都在里面了。

    “而且,那个速度,一封信就是到了一个地方,比如杭城,还要过两三天才能到你的手里,从市局到分局一天,从分局再到每个邮政所又是一天,邮递员再开始送,现在这样的速度,你还能够接受?

    “就是顾客能够接受,我们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小武知道的,就杭城,我们一天的快递车要来六十多辆,这还是平时,要是碰到双十一什么的,更加,两天没送,快件就会把我们的仓库塞爆了,整个都会瘫痪,北北他们的量,我算了一下,差不多是我们的十倍。

    “我们现在,每天到杭城的件,当天就必须到客户的手里,要做到这一点,从我们总部的仓库,每天要往分部的仓库送两趟,那么多件到了总部,凌晨四点钟之前到的车,基本要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分拣完毕,五六点钟,就要开始往每个分部送了。

    “分部收到了,还要分拣到每辆送货车,快递员再送出去,这两个分拣环节,哪个要是耽搁了,就会影响到快递员送货。四点以后到的货车,也要在上午分拣完毕,中午必须送到分部,你还要考虑到堵车的问题。

    “现在总部这里,已经实行全自动分拣,效率提高了很多,我们才轻松下来,原来每天凌晨,我和吴朝晖两个,自己都要跑到仓库里去帮助分拣,没办法,真的就和打仗一样,下雪天穿一件衬衣,忙完都一身的臭汗。”

    魏文芳看着张向北说:“北北,我们还是两级分拣,工作量就这么大,你们的量比我们多,还是一级分拣,这工作量,不知道比我们要大多少。”

    “北北,你们蔬菜,还没有办法做到自动分拣吧?”吴朝晖问。

    张向北说:“暂时还没有办法。”

    魏文芳叹了口气说:

    “那难度比我们大多了,我们的分拣,还是整件的,一个邮包就是一个件,你们是一件里面,有很多的品种,比如一户人家,他一天买十几样菜也很正常,对吧?十几样,一样分拣一次,十几样就要分拣十几次,十几次才能完成一个件的分拣,噢,天呐!”

    魏文芳和吴朝晖这样一说,张向北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不管是自己也好,还是吴欢也好,原来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没有把分拣当作一件难事、大事,总以为采购很重要,配送很重要,物流很重要,没想到原来分拣才是最重要的。

    张晨在边上听着,再看看张向北的表情,他知道张向北原来的思路,肯定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别说是他,自己当初做外贸,做林淑婉货的时候,就把纸箱忽略了,从来没有把装箱看作是多大的事,眼睛盯着裁剪来不来得及,车位来不来得及,后道来不来得及。

    没想到最后是装箱这个环节,差点就误了大事,耽搁了船期。

    张晨说:“魏文芳和吴朝晖说的对,很多事情,没遇到的时候,真的会不知道,也不可能事先会考虑到这么周到,刘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出淑婉第一批货的时候,最后衣服都做好了,包装也包装好了,最后卡在装箱上,那天连你们也来帮忙了?”

    “对对,我记得这件事情。”汉高祖刘邦说。

    “还有,多亏了老万带着人过来,不然那天真来不及了。”

    张晨说着,把那天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主要的目的,还是说给张向北听,提醒他,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当数量一多,累积在一起,就是再小的事情,也会变成大事,能卡住你脖子的,很多时候,往往是你忽略的,从来也没挂在心上的事。

    “北北,我们现在去你那里看看。”刘立杆说。

    他似乎知道张向北心里在想什么,他说:

    “北北,我知道你很想一个人就把天下打下来,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吃苦头也吃在这里,你别看不起在座的叔叔阿姨,我们也都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创业闯出来的,都有自己很多的经验,这些经验,有人想学,我们还不一定愿意教,也就是你小子有这个机会。

    “我们去看了之后,只会对你们有好处,让你们少走弯路,不会有坏处,就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助一起想办法解决,我们的脑子,都是还可以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帮助你把这事做好。”

    向南听着,在边上打着张向北的手,张晨说:“北北,还不快谢谢叔叔阿姨。”

    张向北站了起来,朝大家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叔阿姨!”

    汉高祖刘邦说:“好,我们走,去北北那里看看。”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1949 新方案

    大家分乘几辆车,去九堡的物流基地,刘立杆坐进了张晨的车,其他的人看到刘立杆上了张晨的车,大家心照不宣,都没跟着上去,知道他们有很多的话要说。

    张向北和向南,还是上了小武的车,老谭上了汉高祖刘邦的车,连小芳都上了谭淑珍的车。

    车子启动之后,张晨问刘立杆:“心定了吗?”

    “定了。”刘立杆说。

    “没定我现在把你拉到城外扔掉。”

    刘立杆说:“滚。”

    “老孟的事你知道了?”张晨再问。

    刘立杆点点头:“早就知道了,老乔那次就和我说了,过几天,我想去南京看看老孟。”

    张晨说好,我陪你一起去。

    “谁在宁远?”张晨问,他知道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刘立杆不会一直待在宁远,而且一动不动,他太了解他了。

    “雯雯和倩倩。”刘立杆说。

    “我去,我怎么把她们两个忘记了,也高估你了,忘了你就是跑路,肯定也是去投奔女人才对,我把黄美丽都想到了,不过想想,没理由黄美丽回来,我会不知道,就是没想到她们。”张晨说。

    “去你的。”

    “不过,我就是想到也没用,又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我连她们是宁远人都不知道。”张晨说,“怎么,你去破坏人家家庭了?”

    “鬼,她们都还单身。”刘立杆说。

    “播种了?”张晨一边开车,一边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刘立杆,问。

    刘立杆摇了摇头。

    “骗谁?你又不是柳下惠,不可能坐怀不乱,再说,你们早就不是纯友谊,左拥右抱,又不是今天的事。”张晨说。

    “播了没种,可以了吗?”

    “什么状况?你。”

    “还是单身。”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还是老样子,看样子还是想着要回来的,张晨问:“准备好和谭淑珍过了?”

    刘立杆说:“不知道她要不要我。”

    “你是不是傻?她不要你,登屁的广告,别告诉我说你没有看到广告,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张晨说。

    “看到了。”刘立杆点点头承认。

    “看到不回,什么意思?”张晨问。

    “没脸回,可以了吗?”

    “挂我电话呢,又怎么说?我们还跑去了郴州找你,他妈的连卖手机卡给你的那个女人都找到了。”张晨说。

    刘立杆叹了口气:“老乔那天告诉我,老孟不在了,我感觉更没脸回来了,就想死。”

    “那怎么没死?现在又想到回来了?”张晨问。

    刘立杆白了张晨一眼:“北北告诉了我向南的事,我就觉得,再不回来,对不起她们母女。”

    “那就好,原来是老贵在,向南变成了谭淑珍跨不过去的坎,她也没有办法把向南的真实情况和向南说,她答应过老贵的,在当时那个环境,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答应,你要理解。

    “不然,就是和老贵结婚也没用,只要有人知道向南是你的女儿,没二话,谭淑珍开除,向南就是黑户。”张晨说。

    “我明白,没怪她,也没怪老贵,就怪他妈的邮电局,我那么多信,谭淑珍一封也没有收到。”刘立杆骂道。

    “对,就谭淑珍那个脾气,又怀了你的小孩,她要是知道我们在哪里,她爬也会爬到海南去。”张晨说,“等到后面在杭城再见到,她还是没办法说,又不想看到你们父女,像仇人一样在同一个屋檐下,现在不存在了,我也是老贵死后,才全明白。”

    “我知道。”

    “雯雯和倩倩的事,你必须坦率地向谭淑珍坦白,她也不是小姑娘了,不会那么拧巴,但你要瞒着她,以后她知道了,你们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知道了吗?”

    刘立杆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张晨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他妈的也够坎坷的,不过好在,已经有了向南,接下去还是完整的,这些年,谭淑珍太不容易了,你他妈的还花前月下,人家可是在给你守活寡,你要知足,要懂得感恩,她又不是没人要的人,好好对人家。”

    “这么多年没见,你他妈的还是一样的啰嗦。”刘立杆骂道。

    “那是这么多年没见,你他妈的还一样混蛋,不然我懒得啰嗦。”张晨骂回去。

    刘立杆哈哈大笑。

    大家到了“宅鲜送”的生产车间,吴欢已经在这里等他们,留作分拣用的车间面积一千多平米,他们是参考吴朝晖他们快递公司的流程,准备分成几个区,一种菜来了,就按照订单的合计数,分到这个区,然后再进行分单。

    魏文芳马上说不行,你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分到了这个分部,分拣工作就完成了,所有这个分部的快件,马上装车运走,一车运不完就运两车,送到下面各个分部,再进行第二次分拣就可以了。

    “你们呢,就是我前面说的,分拣一次还没有结束,你分了青菜还需要分萝卜,分完萝卜还需要等肉,你要所有的菜都配齐,才可以装车,你们是用马甲袋装菜吧,等于是所有的马甲袋都等在这里?十万个需要多少地方?”魏文芳问。

    “我们会用架子,把每一个订单都放在架子上,这样就有了更多的空间了。”吴欢说。

    魏文芳还没有说,小芳就插话说:“不行,我算了,如果十万张订单的话,别说这个地方,就是把整个物流基地都给你,也放不下,有架子也没有用。”

    “而且别看上架下架,就这样简单的活,十万次都是很恐怖的事情,一定要想办法减少环节,越少越好。”

    张晨又想起了第一次做林淑婉订单时的情景,十万单,平均一单哪怕只有五个品种,那就是五十万次,五十万次上下,而且还不止,整个杭城做起来,应该不少于每天五十万单,那就是二百五十万次,两百五十个人什么事都不用做,就举一万次手,他要举多久?

    “还有一个问题。”吴朝晖说,“这样的话,你需要多少冷链车?就是一百辆车停在外面等着的话,怎么装车?”

    张向北和吴欢面面相觑,这个从来也没有被他们好好重视过的环节,被几个人一说,他们也感觉这个方案不行了。

    “其实可以反过来。”张晨说,“菜的数量是有限的,一般蔬菜加上肉类和豆制品等,每天不会超过一百种,可以把这个地方,划分成二三十个区,把蔬菜放在架子上,配货员拿着订单去配菜,走一趟就可以把一个订单配完了。”

    “张总的这个办法好,比你们原来的有可操作性。”魏文芳说。

    “摆上架的菜,也规范化,所有的菜,都分半斤和一斤,就这两种,不要出现什么一斤一两或者四两之类的。”

    刘立杆也算是种过菜,卖过菜,对这行还不算陌生,他说:

    “这样,就不要重新计量了,配菜的看到订单上写半斤,就拿一捆半斤的,一斤就拿一斤的,有要一斤半的,就拿一捆一斤的,加上一捆半斤的,这样一趟走下来,两三分钟就可以配完一单。”

    “不错,回来就献妙计了,这样,配菜的效率会高很多,买菜的也不会在乎这些,可以就两种计量单位,上架就已经计量好了。”吴朝晖说。

    “只要有人专门巡视,看架子上哪种菜快没有了,马上补上就可以。”魏文芳说。

    大家继续合计,小芳接着和吴欢张向北说,前面吴朝晖说的装车也是,可以每天按配送的时间,把一车车先计算出来,按顺序来,这里配好就直接到车上,这车装好了马上出发,第二车接着开始,这样估计,一个区,二三十分钟就可以装满一车。

    “那就是几个区加起来,每分钟都有车发走了。”吴朝晖说,“这样冷链车的利用率也会高,回来又可以出发了,不会把时间都花在等待上。”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细,主意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整个新方案重新完善确定下来,吴欢和张向北认真地记着,等大家说完,等了不过五六分钟,吴欢就把新方案打印了出来,大家看过之后,觉得按这个方案做,应该没有问题。

    吴欢说:“谢谢,谢谢,你们要是不来,这个方案没有重新规划,到时候真的会崩溃的。”

    张向北在一旁,挠着头嘿嘿地笑着。

    吴欢和张向北说,我晚上就发出去,让上海和南京都按这个方案调整,张向北说好。

    吴欢请大家去会议室,给他们看所有应办的事宜,请他们帮助参考参考,还有什么他们没想到的。

    大家看了,提了几十条,吴欢把它们都加了进去。

    都看了一圈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么大的一个项目,筹备工作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张向北和吴欢,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向南和张向北留下来还要加班,其他的人准备回去,吴朝晖和张向北说,你们开张的时候,我让我三个地方的快递员都准备着,万一需要帮忙的话,让他们来帮你们一把,配送这一块,他们还算是有经验,地方也熟,你们的重点,还是放在分拣上。

    张向北赶紧说,谢谢吴叔叔!

    大家走到了停车场,刘立杆还是准备上张晨的车,张晨骂道:“你上我车干嘛?滚谭淑珍那边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小芳走过来,上了张晨的车。

    谭淑珍脸红了起来,幸好是晚上,别人看不到,她一声不吭,钻进了驾驶室,刘立杆走到了副驾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你去哪里?”谭淑珍问,刘立杆嘿嘿地笑着。

    等到谭淑珍启动车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走了,逃得这么快,她知道,他们都是故意的,谭淑珍抿嘴笑了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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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