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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50 米市河畔的夜晚 (谢谢王叔帕西诺!)

    这一路上,谭淑珍和刘立杆都没有说话,谭淑珍专心致志地开车,刘立杆专心致志地看着车外,但两个人,其实都很留意对方的举动,一个人突然变换一个姿势的时候,另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被惊到,颤栗一下,这还是因为过度关注对方。

    直等到汽车行驶至新塘路和艮山路交界处,老汽车东站的时候,连环形过街天桥上也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以往,这天桥上可是站满很多行迹可疑的女孩,谈好了价钱,就去边上的华辰大酒店或者星罗棋布的小旅馆。

    还有就是算命占卜的,举着“住宿”牌子的妇女,和背着大包小包,刚刚从长途客车上下来的旅客,他们的目光还是游离和茫然的。

    等红灯的时候,路边总是有乞丐来敲你的车窗,刘立杆以前每次来去张晨下沙的厂里,都会经过这里,每次都会把车窗摇下,给他或她两个硬币。

    有一个老头,和刘立杆都认识了,有时候白天,刘立杆经过这里的时候,老头坐在路沿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睡意昏沉,刘立杆会拿出两枚硬币,摇下车窗,硬币在车门上笃两下,老头抬起头看到他,马上跑了过来,接过两枚硬币就转身回去。

    两个人没有语言或目光的交流,好像是一个就该给,一个就该得,刘立杆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你要是说声谢谢,我就给你一百,但一直到刘立杆自己失踪,这一百也没有送出去。

    刘立杆车上的硬币盒里,放满了硬币,都是为了打发这些来敲车窗的乞丐,或者卖白兰花的老妇人。

    现在,这所有一切的人都消失了。

    刘立杆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声:

    “东站都搬走了,这里变得这么冷清。”

    谭淑珍“嗯”了一声。

    两个人接着又沉默了,汽车行驶过半亩田大厦,行驶过杭城中心,然后左转,他们都一直沉默着,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有太多的话要说,不知说什么好,话太密集了,堵塞在那里,话已经找不到出口。

    而且,要回米市河畔,谭淑珍还开错了路,她过了艮秋立交桥就该左转,或者干脆从新塘路或者艮秋立交桥上就左转,但她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到杭城中心前面转转,还是要去另外的什么地方。

    刘立杆也没有问。

    隔了这许多年,两个人对彼此是陌生的,连气味都是生分的,虽然谭淑珍身上的气息,还是原来的气息,车里那淡淡的香水味,一直还是原来的气味,但刘立杆,需要把它们一点点地从记忆中打捞出来。

    相比而言,谭淑珍的生活刘立杆可以想象,也从张向北的叙说里知道了一二,等再看到谭淑珍人的时候,想象和人就重合在一起,刘立杆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而对谭淑珍而言,刘立杆的这些年,完全就是空白,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不仅是她,连张晨也是一样,他们只知道刘立杆这么多年,一直在一个叫宁远的地方,鬼知道这个宁远在哪里,就是对谭淑珍这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时常会面对着墙上偌大的中国地图的人来说,宁远也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视野。

    只是从张向北的描述里知道,那似乎是在湖南和广东、广西交界的地方,三省交界,三市交界,三县交界,三镇交界,甚至三村交界,所有这些交界的地方,给人的感觉,不都是混乱和暧昧不清吗?

    人浸淫在那么一个暧昧不清的地方,怎么会不变得面目模糊,想看清他而看不清。

    车转到了米市河边,刘立杆还是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这里还是老样子。”

    谭淑珍又是“嗯”了一声,这一声“嗯”语意复杂,既表示自己还是老样子,公司还是老样子,这米市河,还是老样子,还在他们公司的手里。

    同时这一声“嗯”又是委屈的,刘立杆是在风雨飘摇中仓皇出逃的,扔下的是个烂摊子,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稳定下来,谭淑珍用了多少精力,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这一切,又是一言难尽。

    谭淑珍把车在停车场停好,两个人下车,朝出口处走,刘立杆还是和往常一样,手伸过来,接过谭淑珍手里的包,谭淑珍说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谭淑珍高跟鞋的橐橐声,在地下停车库显得很空阔。

    两个人好像是细数着脚步声走到了电梯间,谭淑珍想按电梯按键的时候,刘立杆抢先按了,谭淑珍的手缩了回来,电梯正好就停在这层,连一点等待的时间都没有,电梯门悄然打开,吓了他们一跳。

    两个人走进了电梯里,一人占据一边,电梯里的光线太明亮了,在明亮的光线里面对着面,两个人都还没有适应,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了一边,装作是在看厢壁上的广告,但从广告牌的反光里,他们的目光交错在一起,马上又移开了。

    走出了一楼的电梯间,外面是花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盏的庭院灯照着蜿蜒的石径,照着回家的路,有小飞虫围着庭院灯在飞舞,两个人都轻轻地松了口气。

    不远处米市河畔的喧闹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夏天的晚上,米市河边总是热闹的,很迟也不会入睡,有时候到了深夜,大家都以为米市河已经沉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有三四个人的浪笑,把寂静很快打翻。

    或者是有人会突然高唱一句,歌声没来由也没有去处,接着从某处黑暗中,会冒出一句“傻逼”或者“神经病”,被骂傻逼和神经病的,也消失在黑暗中,再也没有动静。

    两个人走到了谭淑珍家门口,谭淑珍手随便朝边上的排屋一指,说了一句:

    “这房子现在是小芳的,她要送给北北和南南,他们没要。”

    谭淑珍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不是在和刘立杆说,而是自言自语,刘立杆“哦”了一声,两个人又沉默了。

    房子里漆黑一片,刘立杆知道,老谭和谭师母这是去永城了,刘立杆心里又是松了口气,要是老谭还在这里,刘立杆觉得谭淑珍大概,也不会直接把他带回家里。

    刘立杆自己也不知道,要是他再面对老谭的时候,自己会怎么样,但刚开始的手足无措,还是免不了的,刘立杆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就是面对老谭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发怵。

    门廊的灯在他们走近门口的时候就亮了起来,谭淑珍朝刘立杆伸出了手,刘立杆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这是在要自己的包拿钥匙,刘立杆赶紧走近前去,把包递给谭淑珍。

    谭淑珍从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说了一句“进来吧”,就走了进去,刘立杆赶紧跟了进去,房间里一片的漆黑,谭淑珍转身想去打开门边上的开关时,没想到刘立杆跟在后面跟得太近,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身体和身体的接触,前面吃饭的时候,刘立杆也是坐在了张晨和老谭的中间,而没好意思直接坐到谭淑珍边上。

    就在这一个瞬间,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灯还没有开,他们一半的身影暴露在从门外倒进来的门廊灯里,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谭淑珍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门在刘立杆的身后自动地关上了。

    房间里更黑了。

    两个人拥抱着亲吻着,不用多说,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谭淑珍抱着刘立杆在黑暗中移动,刘立杆任由她带着走。

    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他看到他们已经到了客厅的沙发前,两个人倒了下去。

    刘立杆心急火燎,谭淑珍喘着气,耳语般地和刘立杆说:“慢一点,好久没有了,我还不是很适应。”

    刘立杆想起了前面张晨的话,谭淑珍在为你守活寡,十几年啊,刘立杆心里一凛,心疼了,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谭淑珍抱着他的头,手在他的头发里穿行,谭淑珍悄声问:“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刘立杆不停地摇着头说,手还是在夜间漫游着。

    谭淑珍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也哭了起来,两个人不停地哭着、亲吻着、继续着,刘立杆开始变得很温存。

    谭淑珍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抚摸着刘立杆,她眼里出现了高磡上婺剧团的宿舍,他们一个一个晚上都是这样,她想起他们出去巡演时,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只能在演出结束时,两个人跑去了野外的稻草垛。

    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那个月夜,他们在温州苍南金乡的那条河汊,那条小船上,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也洒在船四周的河面上。

    夜风徐徐地吹着,把他们的肌肤都吹凉了,把两岸的荒草吹得失去了方向,那条船摇啊摇,摇啊摇,一直摇到了现在。

    “这个男人啊……”谭淑珍心里长长地叹息着,喜欢着,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靠岸了。

1951 我们的过去 (谢谢老陈汤!)

    两个人躺在床上,谭淑珍偎依在刘立杆的怀里,刘立杆和谭淑珍说了自己这几年事情,把在谭淑珍心里的那一块空白给补上了。

    刘立杆老老实实,和谭淑珍说了雯雯和倩倩的事,说了刘雯倩的事,谭淑珍听着,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气不出来,好像刘立杆说的这些事情,一点也没有出乎她的意外,这些都是刘立杆会做的事情,要是刘立杆不这样做,她反倒会感觉到意外。

    刘立杆能这么坦然地把一切都和她说,谭淑珍觉得,自己如果因此生气,反倒显得小气,但她当然,也不会因此而高兴。

    刘立杆说完,谭淑珍沉默着,刘立杆问:“你在想什么?”

    谭淑珍叹了口气,问:“你自己知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

    “知道,我放弃了。”刘立杆说。

    “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刘立杆沉默着,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和谭淑珍说,谭淑珍好像听到了他的心思,和他说:

    “没有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会在意的。”

    “我把我自己放弃了。”

    刘立杆一边想一边说,字斟句酌:

    “我曾经很努力地去喜欢一个人,想着,等着一个人,这个人虽然一直都没有来,但我始终相信,她肯定会来的,可是,当小武到了海城,告诉我你和老贵结婚的消息时,我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都坍塌了。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傻逼,大傻逼,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把我自己放弃了,觉得一切都不值得。”

    刘立杆这样说着,谭淑珍又哭了起来,谭淑珍说: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哪里,那个时候,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感到我被你们彻底地抛弃,一个人孤立无援,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刘立杆搂着谭淑珍,亲着她,刘立杆和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这些,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张晨把一切都和我说了,他说得对,你那个时候要是知道我们在哪里,有我们的下落,你爬都会爬到海南去,我相信你会的。”

    谭淑珍“嗯嗯”地点着头,她也觉得自己肯定会的。

    刘立杆说:“可是我给你打的每一个电话,都被你妈妈骂回去了,金莉莉也打了,也被骂了,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我一直以为你肯定是知道我们在哪里的,只是你爸妈拦着,不让你出来,一有机会,你肯定会出来的,唉,阴错阳差,就这样了,可能我们命该如此吧。”

    谭淑珍很想和刘立杆说,不是命该如此,也不是阴错阳差,而是有人从中作梗,你写给我的信,都被老贵给截了,我想给你写信,又不知道寄往哪里。

    那么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已经变心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那个时候,社会上又把海南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连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都在报道,说省府路上,省政府门口站在街边的都是失足女性,你到了那样的一个世界,谁知道你会怎么样?

    谭淑珍强忍着,才没有把这些话和刘立杆说,冯老贵截信的事,冯老贵在的时候,世界上有两个人知道,冯老贵不在之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还是给老贵留一点尊严吧。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是其他的人知道了又能怎样,一切还能重新再来一次吗,要是一切能重新再来,谭淑珍觉得,在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去海南的前一天晚上,妈妈让人到团里叫她,让她回去一趟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只要自己回去就出不来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天晚上,她就不仅不应该回去,而是连剧团里都不要呆,应该躲到外面去,不,干脆到国道,拦一辆过路车,她先跑到杭城,在杭城等他们,那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去海南了。

    “到了后来,在宁远,我看到你的那个广告后,说实话,我很矛盾,很想回来又怕回来,一是觉得闯了这么大的祸,回来没脸再见你们,二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烂人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始终都在回与不回中间摇摆着。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打电话给老乔,想通过他侧面了解一些你们的情况,结果,老乔告诉了我老孟的事,他和我说,孟平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我绝望了,又一次自己放弃了自己,我觉得老孟的死是我害的。

    “是我介绍老孟认识老倪的,也是我拉着老孟,跟老倪去做期货的,最后我们栽在了期货里,老孟连房地产都已经不做,他都准备在南京游手好闲做他的包租公了,是我,又把他带进了坑里,包括在海南,其实也是我把他带到坑里的,虽然老孟从来也没有埋怨过我。

    “老孟死了,我觉得我这个烂人在泥潭里,已经没有办法自拔了,无可救药,那天晚上,张晨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在船上,我连电话都没有接,把手机扔进了水库里,我彻底把我自己放弃了,决定死不了的话,就在那地方烂下去了。

    “直到北北来了,他告诉了我南南的事情,告诉了我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才决定,不管回来之后会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回来,南南是我的女儿,哪怕她很恨我这个爸爸,我也要回来,像一个爸爸那样站在她的面前。”

    “你觉得你回来会怎么样?”谭淑珍问,“我们都会不认你吗?南南连爷爷和奶奶都已经认了,她会不认你?我告诉你,南南比我们想象的懂事得多。”

    “是,是。”刘立杆嘿嘿笑着,“主要是你教育得好。”

    “少拍马屁。”

    “嗯嗯,马不要,我就要后面的。”刘立杆嬉皮笑脸,又开始动手动脚,谭淑珍迎合了他。

    谭淑珍起来,做好了早餐,这才回去房间,把刘立杆叫醒,让他起来吃早餐。

    两个人坐在那里吃早餐的时候,谭淑珍问刘立杆:“你待会和不和我一起去公司?”

    刘立杆摇了摇头说不去。

    谭淑珍知道刘立杆这是拉不下脸,当初突然地抛下大家就走了,不管这么多人的死活,这时又突然地回来,怎么说,自己也会觉得害臊,还是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地适应吧,等他适应了,觉得自己有勇气去公司了再说。

    公司不去,那谭淑珍就把公司现在的情况和刘立杆说了,特别是他们这两年调整战略的情况,刘立杆说:

    “你的判断很对,一是把战线向一线城市收拢,二是降低资产负债率,这两个都很重要,很可能最后会再一次救了‘锦绣中国’。”

    再一次,那就是说谭淑珍已经救过一次了,也确实救了,刘立杆这些年虽然龟缩在红岭水库,但对外面的世界,对房地产的关注并没有减少,房地产的虚火,他在宁远那种偏远县城都感受到了,更别说沿海地区,他觉得现在整个的房地产行业不是疯狂,而是癫狂。

    “我在想,现在购房政策在一步步收紧,越是收紧,资产的变现能力就越弱,对我们来说,风险就会越大,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还要进一步调整,不仅要降低资产负债率,还要增加现金的储备,韩先生和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谭淑珍说。

    “什么话?”刘立杆问。

    “韩先生说,房地产行业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它是一荣俱荣,一垮俱垮的行业,谁都不要想独善其身,那些劣质的房地产公司倒闭的时候,他们的效应,会在整个行业迅速传导,会造成整体房价的下跌,那个时候,好的房地产公司也会跟着倒霉。

    “我对这话的理解是,我们在注重公司自身的风险时,更要注重行业风险,现在整个房地产行业,看上去很火爆,我觉得却是在风口浪尖上,你看看调控的措施越来越严厉,但房价却越涨越凶,说明什么,说明双方博弈的态势已经出现了。”

    刘立杆点点头说:“这样只会逼出更严厉的政策,而且很可能不是针对房子,而是直指房地产公司本身的政策。”

    “对,这个时候,我想过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现金储备,同时,把战线还要进一步收缩,就是一线城市,我们也要向市中心收缩,接下去,只拿城市核心区域的地块,边远郊区的地一律不拿,风暴来临的时候,先降价和难以出手的,肯定会是这些地块的项目。”

    谭淑珍说,刘立杆点点头说,我支持你的这个想法。

    “对了,你在家里的话,我到公司,会把公司的一些资料都发给你,你就在家好好看看。”谭淑珍说。

    “不用,不用发给我了。”刘立杆说。

    “为什么?”谭淑珍奇怪了,问。

    “我不会回公司的,你们做的很好,公司里已经没有我的位子,你也不要受我影响,我回来,不是为了要回公司。”刘立杆说。

    谭淑珍没明白刘立杆在说什么,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在回避还是赌气,好吧,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己调整。

1952 我要做的事情

    张晨看到刘立杆走了进来,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没去公司?”

    “不去,我去公司干嘛?”刘立杆说,“你他妈的还以为我是基督山伯爵,回来是要夺回我董事长的位子?”

    张晨大笑,骂道:“有这么不要脸的基督山伯爵吗?你是没有脸去公司吧。”

    “有没有你这么打人脸的。”刘立杆说着,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指关节在玻璃茶几上敲着:

    “喂喂,没看到来客人了,还不快点上茶。”

    张晨从办公桌,拿起自己的茶杯,他端着茶杯过来,在另外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说:

    “客人自己没有手?要茶不会自己倒?”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无奈,站起来自己去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说: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老板,公司这么大了,办公室里连个端水倒茶的都没有。”

    张晨笑着揶揄:“我应该去招四个北大毕业的,一个给你倒茶,一个给你揉肩,一个给你按腿,还有一个,端着烟灰缸跪在你身边,可以吗?对了,躲在那山沟沟里这么多年,你自传写好了吗?”

    刘立杆呲地一声:“不是只有雯雯和倩倩,没有四个北大毕业的美女嘛,没有美女,还写屁的自传,自传都是意淫的玩意,老来不举,和美女过过嘴瘾用的。”

    “谭淑珍放过你了?”张晨问。

    “放过了。”

    张晨点点头,那就好。

    玩笑开完了,嘴瘾也过了,接着就是正经话,张晨问刘立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立杆说:“锦绣我肯定是不会回去的,谭淑珍他们现在干得挺好,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还碍手碍脚,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小芳不也死活不肯来你公司吗,聪明人都会这么做,两个人在家里在一起,在单位又在一起,很容易分不清哪里是家,哪里是公司。”

    “少来,你们又不是没在一起过。”张晨说。

    “那时候不一样,我是我,她是她,接下去两个人私下的关系不一样,工作上就要区隔了。”

    “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张晨说,“以前小昭和我在一起,不都好好的。”

    “那是小昭让着你,你们公司,有什么决策是小昭做的吗?小昭在边上,只是仰视你,由你,谭淑珍做得到吗,我们两个在一起,工作上要是有矛盾的时候,还不是彗星撞地球?小芳聪明,有意就避开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刘立杆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吧,算你说的有理。”

    “不是有理,简直就是真理,早上谭淑珍也让我去公司,我和她说了,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要回公司,我和谭淑珍也聊过,她的方向挺对,始终战战兢兢的,现在做房地产,谁张狂谁最后肯定倒霉。”刘立杆说,“我以后,也最多是在边上,提醒她一下。”

    张晨看着刘立杆笑了起来:“谁提醒谁啊?这还是你刘立杆说的话吗?”

    “我是说真的。”

    刘立杆伸出手,手指勾了勾,张晨把自己面前的香烟和火机,从茶几上滑了过去,刘立杆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着,又把烟和火机滑了回来,张晨也拿出一支香烟点着。

    刘立杆吞云吐雾,和张晨说:

    “这么多年在那个山沟沟里,其他没有,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人想开了,变平实了,不再会和这个世界较劲,你说是消磨了意志也对,就看怎么说,要是当年,比狂,老子还不比谁都狂,什么许家印孙宏斌,老子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接干就是了。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狂是要付代价的,今天不付,明天也会付,迟早都会付,这两个逼,我想也是没吃过房地产崩溃的苦,没被吓到过,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最后,市场会教他们怎么做人的。

    “你他妈的就是摆个馄饨摊,也不能衣不蔽体,一直在裸奔吧,房地产这块,不出几年,我估计肯定会出大事,像谭淑珍这样小心才是对的。”

    “会出什么事?”张晨问。

    “从根子上就错了,药不对,没有对症下,最后就只能动刀子了,你看看这些年都在胡搞些什么?天天说去库存,他妈的有涨价去库存的吗?这样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旧的库存去了,新的库存马上来,还会更大,最后只能被逼得痛下杀手,全行业崩盘。

    “崩的时候怎么办?那可是会造成整个金融体系跟着崩溃的,而且,制定和执行政策的那些人,自己手里都不止一套房,还在还着房贷呢,他们会看着房价崩?房产税为什么迟迟出不来,也在这里,这些人自己都在下场玩,凡事就先想到自己,哪里会有积极性。

    “真的到房价要崩盘的时候,他们会干什么?没有什么他们不会干的,我估计到时会来个限跌令,房子要砸,不能砸在银行手里,也不能砸到他们自己,要砸就都砸在你们开发商的手里,谭淑珍和我说,要做好现金储备,很对。

    “这事,她做得到,我做不到,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看到账上那么多现金,一进了拍卖会,我头脑一热,管他,又出手了,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所以,我干脆不回公司才是对的。”

    张晨点点头,觉得刘立杆这样考虑是对的,张晨问:

    “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要不要我和海根说说,你到我下面来当个保安?”

    “去你的。”刘立杆骂道,“这事我也想过了,我想,要退就退个彻底,把我在‘锦绣中国’的股份全部清了,我去做民宿。”

    “做民宿?”张晨问。

    “对。”刘立杆说,“做民宿的投资很小,但可以做到很大,我想去做连锁民宿,不是租房子,而是在各地买地,自己建,就像你的物流基地一样,有多少钱就建多少个,没钱了就等等,攒够了再建,民宿和酒店不一样,不需要那么多的工作人员,日常没有什么压力。

    “建民宿的地方,都是边边角角的碎地,人家要做房产开发都开发不了的,但做民宿够了,这样的地都不贵,主要就是建安成本,对了,你帮帮我,我想把每个地方,都建成不一样的风格,连锁民宿,做几年下来,就可以累积自己的一大票客户群了。

    “光一个浙江,你看像什么千岛湖、青山湖、太湖、莫干山、天目山、江郎山、楠溪江、南麂岛等等,都可以建一大串,然后再向全国扩,最后一串串做起来,也是很大的一个项目。”

    张晨看着刘立杆,觉得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变了很多,就像他自己说的,变平实了,但胆魄还在,以前,这个家伙做什么,都是一味求大,要做最高的楼,要建最大的项目,要卖最贵的房子,现在,知道从小的地方去考虑了。

    知道去把一个个小的,甚至很不起眼的民宿,最后串成一个大产业,也确实,在这么大的国土上,哪里有什么小生意,就是全国的缝纫针都是你做的,那也是很大的一个项目。

    在这点上,张晨觉得他和张向北的思路很像,卖菜这么小的事情,要是找对了方法和思路,做起来,那就是一个可以吓死人的项目,谁说民宿不是呢?你要是在这一行,做出了口碑,打响了牌子,还真的是和刘立杆自己说的,能积累一大批的固定客户。

    会去住民宿的,最忐忑的,还不是担心你的卫生条件怎么样,会不会被宰,安全有没有保障等等,要是有一个品牌民宿,谁不会像选择五星级酒店一样,去选择这家民宿?

    张晨说好,我支持你这个想法。

    “我这个也是在做现金储备。”刘立杆笑道,“钱放在那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我买了地,建了房子,本身就可以保值,如果还能成为一个品牌的话,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要抵押出一笔资金,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张晨明白了,刘立杆做这个,还有一个想法,他这是在给谭淑珍留后路,房地产这个行业,当风暴真正来临的时候,还真的是谁也抵挡不住。

    张晨拍了一下面前的茶几说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

    “先做好两件事,我看了一下,我的账户里这么些年,也攒下了四亿多现金,还不够,我要把手里‘锦绣中国’的股份套现了。”刘立杆说。

    “钱我这里有。”张晨说。

    “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任何人的钱,不是和你说了,我这次就是自己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慢慢做,不急。”刘立杆说,“最主要的目的,是把自己彻底从‘锦绣中国’清出来。”

    张晨点点头,问:“还有一件事呢?”

    “去看老孟。”刘立杆说。

    张晨说好,那我们后天去,我现在打李阳的电话,你已经没有李阳和钱芳的他们电话了吧?

    “没有了,我除了脑子里还能记住的电话,很多人的号码都没有了。”刘立杆说,“对了,把你的通讯录给我抄抄。”

    张晨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刘立杆,刘立杆打开张晨的电话簿,从里面找到一个个自己需要的电话,录入了自己的手机里,他看到了一个名字,问:

    “陈雅琴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你不知道?”张晨问。

    “知道什么?”刘立杆说,“我知道她那个时候和老孟在一起,不过,我们应该都在金华走散了。”

    “没有,他们后面一直都在一起,还有了一个女儿。”张晨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刘立杆拍了一下手,“这算是老孟,唯一听着让人高兴的事情!”

1953 雨花台

    经过了几次的增发扩股之后,刘立杆在“锦绣中国”的股权还有百分之十六点三二,仍然是“锦绣中国”的最大股东,股票市值一百七十多亿港币,刘立杆把其中的百分之十,无偿转让给了谭淑珍,这样,谭淑珍就变成了“锦绣中国”的单一大股东。

    还有六点三二,刘立杆准备全部套现,彻底离开“锦绣中国”。

    老乔和刘立杆说,你最好保留百分之一,把股东的身份留着,这样以后方便。

    刘立杆说不用,不用,要走就走得彻底,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彩不云彩我不知道,只是,保留股东的身份,以后资金的进出比较方便,股东借款给公司是正常行为,如果连股东身份都没有,大额资金除了委贷,就没有办法进出了。”

    老乔听张晨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以后的打算,也知道刘立杆有心想给“锦绣中国”留一条后路,他就和刘立杆说,刘立杆听了,觉得老乔说的有道理,就保留零点三二的股份,留住了一个小股东的位子,其他的事情,让老乔帮助处理了。

    张晨和刘立杆开着车,去了南京,钱芳他们的房地产公司,现在搬到了孟平原来的办公室里办公,两个人走进去,几个月没来,新招的前台小姐不认识张晨,刘立杆就更不认识,问他们找谁,张晨还没来得及说,李阳从里面走了出来,叫道:

    “到嘞!”

    紧接着,钱芳和徐佳青、叶宜兰、曹小荷等听到声音,都走了出来,钱芳走过来,就朝着刘立杆的肩膀上锤着,嘴里不停地骂:

    “你这个混蛋,总算是出现了!”

    刘立杆嘿嘿地笑着,钱芳接着抱住了刘立杆,呜呜地哭了起来,徐佳青和叶宜兰、曹小荷,眼眶也都红了,李阳赶紧说:

    “走哎,去办公室。”

    大家都进了钱芳的办公室,张晨朝四周看看,没看到陈雅琴,张晨问:

    “陈雅琴呢?”

    “带小钉子去学琴了,马上就过来。”徐佳青说。

    “陈雅琴没在这里上班?”刘立杆问。

    “不上班,专职带小孩。”徐佳青笑着说,“她就是待在家里,现在也是一个富婆,用不着上班。”

    张晨好奇地问:“怎么了?”

    “老孟留下的钱,陈雅琴不是分成了三份,给了老孟父母一份,妹妹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再加上这幢楼下面裙楼每年的租金,陈雅琴觉得钱放着也没有什么用,就都买了茅台酒的股票,没想到这股票一直在涨。”

    徐佳青说,张晨和刘立杆明白了,笑道:“那真不错。”

    “是啊,房价都赶不上她那个股票。”叶宜兰说。

    张晨问钱芳现在怎么样,钱芳摆了一下手说,这个等会再说,杆子,你先告诉我们,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

    刘立杆和他们说了,自己这几年去哪里了,说完笑道:“是不是和你们说,你们也不知道?”

    在座的还真的都不知道宁远在哪里,徐佳青找来地图,刘立杆把宁远指给了他们看。

    他们正说着话,陈雅琴带着小钉子来了,小钉子又长高了不少,她看到张晨,就朝张晨鞠了一躬说:“张叔叔好!”

    然后马上躲到了陈雅琴的身后,牵着陈雅琴的手,一双眼睛盯着刘立杆看,陈雅琴让她也叫刘立杆叔叔,小钉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陈雅琴看到了刘立杆,就想起了那天他们在金华火车站分手的情景,就想起了老孟,眼眶开始泛红。

    钱芳看了看人都到齐了,就和张晨说:“我们现在过去?”

    张晨说好。

    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刘立杆问:“今天还来得及吗?”

    张晨和他说:“就一点点路,从下面中山南路一直开,过了秦淮河,再开到雨花台,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张晨说着的时候,李阳他们都笑了起来,这是在笑他对南京真熟悉,怎么可能不熟悉,这条路,张晨已经走过很多次了,每年的清明,他都会和小芳到南京,和钱芳他们一起去雨花台的功德园,去看孟平。

    大家下了楼,谁都没有开车,钱芳让他们公司的司机,开着一辆中巴车,送他们过去,在车上,刘立杆要让小钉子过去坐在他大腿上,小钉子还是怯生生的不敢过去。

    陈雅琴推着小钉子,和她说,刘叔叔是你爸爸很好的朋友,小钉子这才过去,刘立杆把她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不停地和她说着话,小钉子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问刘立杆:

    “叔叔,你真的认识我爸爸吗?”

    刘立杆说:“当然,以前我和你爸爸经常在一起。”

    “那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小钉子问,刘立杆愣在了那里,车上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雅琴赶紧说,刘叔叔出差了,现在才回来,这才过来看你爸爸。

    小钉子点点头,和刘立杆说:“那你一定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刘立杆连连点头。

    中巴车经过了长干门,出去就是秦淮河,直行过了饮马桥,进入了雨花西路,开了一公里多,接着左转进入雨花南路,前行一公里,右转进入花神大道,再开七八百米,就到了南京雨花台功德园。

    这里是南京建园时间最早的公墓之一,安葬着项英等“皖南事变”中牺牲的烈士,也安葬着聂凤智将军和《亮剑》中那个大名鼎鼎的李云龙。

    张晨每次到这里,除了看看孟平,还必去看看的是著名画家傅抱石。

    功德园的墓葬区,现在大多是生态葬,有园林葬和壁葬,也就是一堵堵竖着的大理石的墙壁,墙壁上分成横竖一格一格,每一格就是一个穴位。

    孟平的坟墓在生态壁葬区的里面,是独立的地面墓穴,他们走到孟平的墓前,刘立杆看到,这是一个双墓,墓碑是以小钉子的名义立的,一边是父亲孟平,还有一边是母亲陈雅琴,看样子,陈雅琴是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在这里陪着老孟了。

    刘立杆在孟平的墓前呆呆地站着,看着墓碑上孟平的照片,他恍惚了,一时还是不敢相信,老孟,那个老孟,竟然是真的这么安静地长眠在这里了。

    张晨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孟平的墓碑前,他在边上叫了一声:“孟平,杆子来看你了。”

    刘立杆跪了下去,头抵着孟平的墓碑,放声大哭。

    边上站着的陈雅琴和钱芳、徐佳青她们也轻轻地啜泣起来。

    李阳想去拉刘立杆,张晨叹了口气,和李阳说:“让他哭,让他好好地哭。”

    下午三点多钟,墓地里的阳光还是很猛烈的,张晨和李阳两个人,一只手撑着一把雨伞,在给他们遮着太阳。

    “老孟,老孟,我来迟了!”刘立杆冲着孟平的墓碑叫道,“老孟,你听到没有?”

    小钉子用手在刘立杆的肩膀上拍了拍,和他说:“叔叔,爸爸已经听不到了。”

    刘立杆呜咽道:“能听到,你爸爸能听到我来了。”

    刘立杆转头又朝孟平叫道:“老孟,你说对不对,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刘立杆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着,放在孟平的墓碑前,然后,他自己也抽出一支,点着,地面滚烫,他还是在地上坐了下来,和孟平说:

    “老孟,来,我陪你抽一支烟。”

    钱芳知道,刘立杆一定和孟平还有很多的话说,她悄声和陈雅琴说:

    “我们走,去车上等他们。”

    陈雅琴点点头,她伸手在墓碑上,摸了摸照片上孟平的脸,轻声和他说,我们走了。

    小钉子朝照片中的孟平招招手:“爸爸,再见!”

    徐佳青把手里的另一捧花,给了张晨,她知道张晨还要去傅抱石的墓前看看。

    一行人都已经走了,张晨也走向了陵园的更深处,刘立杆还坐在孟平的墓前,李阳站在那里,替刘立杆打着伞,刘立杆问李阳:

    “老孟临去之前,有没有骂我?”

    李阳摇了摇头,刘立杆扭头看了看孟平的照片,说:

    “老孟,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我?你怎么不好好地骂骂我?老孟,你不是伶牙俐齿的吗,你怎么不骂啊?李阳,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带我们去紫金山赌博,那一次你骂我们,骂得很凶,很痛快,也把我们骂醒了。”

    “有屁用。”李阳说,“我要是知道老孟后来去杭城,你们两个赌徒,又去炒期货了,我真的会把你们的手都剁掉。”

    刘立杆笑了起来,和孟平说:

    “听到没有,老孟,我们确实是两个赌徒,就是他妈的两个该被剁手的人,可他妈的,为什么我还好好的,你就已经不在了呢,老孟,老孟?!”

1954 刘立杆的哲学

    从南京回到杭城之后,刘立杆变得很忙,又很闲,闲是白天,忙是晚上。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土香园大酒店请客,吃完了,还要去洗脚或者唱歌,每天都是到半夜才回家,谭淑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也懒得问。

    有一点谭淑珍很有把握,那就是刘立杆在外面,再怎么样也不会豁边,比如在ktv唱歌的时候,搂搂抱抱会有的,最后可能还会给人开好房间,安排好出台的小妹妹,但他自己,绝不会乱动。

    谭淑珍心里有数,刘立杆心里更有数,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缓刑阶段,只要有一次豁边,谭淑珍立马就会给他们的关系判死刑,立即执行,没有转圜的余地。

    每天下午的两三点钟,刘立杆就到了张晨这里,一进来就显摆,说是自己现在,把一辈子的懒觉都睡完了。

    张晨看着他骂道,我看谭淑珍那块地,迟早被你犁破。

    刘立杆哈哈大笑。

    接着就坐下来和张晨吹牛,也不管他有事没事,有事张晨自己走开就是,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看手机,或者倒下去,在沙发上又打一个盹。

    没事就在边上坐着,抽烟喝茶吹牛逼,到下午五点四十的时候,刘立杆准时下楼,去下面包厢等他的客人,对这种酒席,张晨向来是拒绝的,刘立杆邀请了几次,张晨都不**他,没奈何,刘立杆就只能一个人下去。

    有时候下班的时候,谭淑珍也会过来,但这种饭,谭淑珍也不屑于去吃,虽然刘立杆请的人,她都认识,谭淑珍也不会和刘立杆一起去,她说她没事找那些人,没必要闲聊,闲聊容易无事生非,她情愿和张晨两个人,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吃饭。

    小芳一般都是在自己办公室吃,很偶然的,也会过来和他们一起吃。

    谭淑珍和刘立杆两个人的关系公开之后,谭淑珍更是有意识地不会和刘立杆一起出现,她不想让别人以后说,她都是靠刘立杆的。

    张晨问刘立杆,你这是要昭告天下,你胡汉三回来了?

    “那当然,肯定是要我先下手为快请他们,不能在某个场合突然偶遇,要是偶遇,人家心里就会有一个疙瘩,你小子回来,都不嗯一声,人家当面还会和你笑靥如花,但这个疙瘩,从此就解不开了,没看到我在把所有人都请遍之前,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这里泡着?”

    张晨皱着眉头说:“我说他妈的怎么这么讨厌呢,每天有只乌鸦在耳边鼓噪。”

    “你以为我愿意?你他妈的又不是美女,我看着你也生厌。”刘立杆说,“来来,我给你看看美女。”

    刘立杆说着,就拨通了雯雯的电话,电话一通,刘立杆和她们说,自己在张晨这里,雯雯和倩倩都叫着,我要抱抱张晨哥哥,抢着来和张晨视频,张晨和她们视频着,聊着,雯雯和倩倩就不肯离开,有很多的话要说,刘立杆把电话从张晨手里抢了过去,叫道:

    “通话结束,再要腻歪,你们自己打电话,现在是父女频道时间,快给我看看刘雯倩。”

    雯雯把手机放到了刘雯倩的面前,刘雯倩看到屏幕上的刘立杆,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啪啪,啪啪”地叫着,接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刘立杆赶紧说:“雯倩不哭,雯倩不哭,爸爸在,爸爸在。”

    刘立杆说着,自己的眼眶却已经红了,张晨站起来,走了出去,把刘立杆一个人扔在办公室里。

    等到张晨回来,看上刘立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到张晨进来,他看着张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等到张晨也在沙发上坐下,他问:

    “北北去美国的时候,你会不会这么难过?”

    张晨说不会,他去美国的时候,都那么大了,再说,他去了是和小芳在一起,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一个人。

    “可是,我女儿也还和雯雯倩倩在一起,我想起来,怎么还是会很难过?”刘立杆问。

    “我理解你。”张晨说,“张向北还很小的时候,我看着也会难过。”

    “什么时候?”

    “上小学的时候。”张晨说。

    “有几天我去送他,他们学校门前,不是有一条很长的弄堂吗,我送到弄堂口,看着他背着那么大的书包,一个人往里面走的时候,看着那个背影,我很难过,觉得他要独自面对世界,有点孤立无援,又觉得才这么大,就不得不经历他不喜欢的东西,会难过。”

    张晨说着,刘立杆点点头,有点像。

    刘立杆说,我背着她的时候,心里感觉是踏实的,就觉得只要有我在,她就是安全的,隔着屏幕看着的时候,也觉得对她来说,这么小就要面对分离,太难了,虽然她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遗弃,但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没有意识的,还感受不到痛苦,现在不一样。

    “而且,想到这一切,是我强加给她的,我就受不了。”刘立杆说。

    张晨笑道:“你不仅是变平实了,心还变软了。”

    “我原来是个杀人胚?”刘立杆问。

    刘立杆每天请客,他先从那些已经退休的人开始请,张晨问他为什么,刘立杆说,这些人最敏感,都刚经历了人走茶凉的阶段,更加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把他们忘记了。

    张晨笑道,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天天干这种事,你也不嫌烦?摆十桌,把所有该请的人一次请到,大宴宾客,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不就可以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大宴宾客?那就等于没请,白请了。”刘立杆说,“请客是个哲学问题,当人觉得自己只是百分之一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受重视了?这种饭,很多人都会后悔自己傻逼,会来出席,大宴宾客这种事,那是比如,只有李勇那样的人回到杭城时才可以干的,不是我。”

    “有什么区别?”张晨问。

    “区别大了,李勇回来,要是请客,不管请多少人,被请的人都会感到被重视,领导没忘记自己,哪怕成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与有荣焉,是很有面子的事情,相反,没成为这百分之一,才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不仅没面子,心里还会忐忑,会想,领导那么多人都叫了,就是没有叫我,是不是对我有看法?

    “老子要是拎不清,也这样做,那是脑子进水了,参加的人看到自己,和那些不愿意见面的人在一起出现,会觉得出席才是没有面子的事,他出席了,是他妈的勉强给我一个面子,能一样吗?

    “必须要单独请,才能显示对他的尊重,李勇已经过了需要尊重杭城任何人的档次了,尊重从来都是下对上的。”

    张晨想想,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这一点,是自己从来揣摩不清楚,也懒得会去揣摩的,而刘立杆和孟平,他们好像天生就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中间的细微区别,这也是他们能做房地产,而自己,始终不会做也做不来的原因。

    就在不久之前,房地产还是一个交杂着关系学和厚黑学的面子行业,自己对此似乎一窍不通。

    “必须要有耐心。”刘立杆说,“我现在是在把自己,和自己的过去重新连接起来,你看那接断臂的医生,要想断臂重生,哪个不是要有足够的耐心,一根根血管和经脉去接,搭错一根就短路了,就接不上。”

    张晨摆摆手说:“好好,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懒得知道。”

    “你这样的老板还能存活,也是奇迹。”刘立杆盯着张晨,摇了摇头说。

    刘立杆一连请了两个多星期的客,这天下午,他和张晨说,可以了,我已经有八块民宿的地确定下来了,抽时间跟我跑一趟。

    张晨吃了一惊,问:“你每天不是在我这里吹牛逼,就是请人吃饭,请的还都是已经退下来的老同志,哪里都没有去,怎么就找到地了?”

    刘立杆得意地大笑,他说:

    “我就是利用老同志们的剩余价值啊,我和你说,这今和昔,老同志的心态是大不相同,在位子上的时候,求他的人多,你请他也是求他帮忙,不在位子上的时候,他要是觉得你很尊重他,你这个人还算上路,这个时候,反过来,是他就怕自己帮不上你的忙。”

    刘立杆和张晨继续解释,这些老同志,人虽然退了,但面子还在,他提拔的,被他帮助过的那些人还在,杭城是省城,省城的干部,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一般到了副处,就会下派去下面县市锻炼,担任副县、市级的职务。

    这些老同志可以说是昔日的部下满全省,做民宿的这一二亩地算什么,捅破天也就一桩小事,一个电话过去,还不帮忙?人都是讲感情的,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柳成年不是已经回杭城了,他现在要是开口,只怕五十个民宿的地也能拿到吧?”刘立杆说,“对了,张晨,什么时候请柳成年吃个饭吧?”

    张晨陡然紧张起来,问:“你他妈的想干什么?这种事情我可不会干。”

    刘立杆哈哈大笑:“看把你紧张的,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柳成年人不错,以前对我关心不少,单纯想请他吃饭谢谢他,在位的时候请不动,回来了,应该有这个机会了,你放心,我保证一个和生意搭边的字也不会说,我还没有那么猥琐。”

    张晨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过几天找机会吧,其实,我已经请他吃过两次饭了。对了,杆子,明天周末你不要安排,我介绍个美女给你认识。”

    “谁呀?”刘立杆问。

    “刘芸,她今天从美国回来了,明天来杭城。”

    “啊!”这一下变成刘立杆陡然紧张起来。

    张晨看着他笑道:“你不是要断臂重生,把自己和过去接续起来吗,刘芸应该是你过去的一部分吧?别怕别怕,谭淑珍也会来,她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谭淑珍没和你说?”

    刘立杆赶紧说:“张晨,雯雯和倩倩的事,我已经向谭淑珍老实交待了,刘芸的事我可从来没有交待。”

    “那就让它过去,别再提了,你放心,估计刘芸也没有想和你重修旧好的打算。谭淑珍也不知道刘芸和你的事,别多惹麻烦,谭淑珍耿耿于怀的,是黄美丽。”

    张晨说完,看着刘立杆大笑。

1955 请求支援

    刘芸这次去美国,是因为汉高祖刘邦他们的黑森林食品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事情,十一月份,汉高祖刘邦他们的黑森林食品,和林淑婉的领英教育,都将在纳斯达克上市。

    刘芸和小芳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张晨打电话给张向北,让他晚上过来一起来吃饭,张向北一口拒绝,他说,我可没有时间,忙得一个屁都要分三次放了。

    张晨听了大笑,张晨拨打电话的时候按了免提,刘芸和小芳听到了,也大笑起来。

    张向北听到她们的笑声,赶紧问:“老爸,干妈和小芳阿姨在你那里?”

    “对啊,不然我打你电话干嘛。”张晨说。

    “该死!唐突了,唐突了,干妈、小芳阿姨,对不起啊。”张向北连忙解释,“主要是这段时间,我和菜农、装卸工打交道太多了。”

    刘芸笑道:“挺好的,北北,你耶鲁的都变成蓝翔的了,很有乡土气息,北北,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们吃完饭,过去你们那里看看。”

    张向北说好好,欢迎你们。

    张晨放下电话,看看刘芸和小芳,三个人又大笑了一阵,刘芸说,北北这完全就是文学语言啊。

    张晨说对,还是山药蛋派的。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谭淑珍和刘立杆从外面走了进来,谭淑珍问。

    刘芸看到了刘立杆,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说:“你好,好久不见。”

    刘立杆握住了刘芸的手,也说好久不见。

    谭淑珍知道刘芸是陈启航、孙猴和李勇的同学,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在海南的那段时间,刘芸也在海南,刘立杆和刘芸认识,她觉得很正常,虽然刘立杆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谭淑珍也以为,这是刘立杆因为自己的失踪,而不好意思。

    谭淑珍和刘立杆刚刚坐下,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到了,刘芸把他们请去了会议桌那边,和他们聊这次去美国的情况。

    这边张晨他们四个人,坐着聊天,过了一会,林淑婉和老杨到了,他们两个,作为领英教育的股东,是小芳把他们叫过来,安排去美国路演的事宜。

    三个人去了张晨的办公桌,沙发这里,就只剩下张晨、刘立杆和谭淑珍三个人,刘立杆看看他们,笑了起来,和张晨说,这办公室厉害了,看到没有,三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坐在这里,只有你一个,死不肯上市的。

    张晨和谭淑珍听了这话,还真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谭淑珍说,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上市了,要是没上市,我现在就没有什么压力,肯定什么地都不拿,把公司规模再进一步收缩。

    “这就是围城,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张晨说。

    等两边谈完,他们去下面包厢里吃完饭,一起去九堡的“宅鲜送”。

    还有两天,就到了九月十五日,明天晚上,宁夏和云南的蔬菜就要往这边三个城市送,再过一天,广东和河南、河北、山东的蔬菜,也要开始运输,张向北他们的期中考试就要开始了。

    张晨他们把车停在“宅鲜送”门口,走进去,整个车间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忙碌着,在赶着调试和安装设备,看到他们到了,张向北走了过来,他穿着一套工作服,手上还戴着一双纱手套,正在和工人们一起搬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把纱手套摘下来,拿在手里。

    刘芸看到他这身装扮,笑道:“不错,北北,你确实很像是蓝翔的。”

    张晨和小芳都笑了起来,张向北有些不好意思,也嘿嘿笑着,其他的人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可笑的,汉高祖刘邦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说:

    “北北,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妈,是不是叫都叫不过来了?”

    这是指小芳、谭淑珍和刘芸,众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的脸红了起来。

    张向北陪着他们转了一圈,老杨问:“北北,小武呢,怎么没看到他?”

    张向北说:“去南京了,这几天他都在南京盯着。”

    “胖子呢,也没看到他?”张晨问。

    “他去上海了,他会在上海盯着。”

    张向北说,张晨点点头,汉高祖刘邦说:

    “北北,看样子你们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了。”

    一行人到了楼上,看到周若怡和吴欢在过厅里,看到他们都迎了过来,张向北和他们说,周若怡明天要去广州,接下去她都会待在广东,协助我们广东分公司的林总,把广州和深圳两地的配送业务开展起来。

    “你们是准备这里正式上线的时候,那边的筹备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对吗?”刘芸问。

    吴欢说对,不是跑马圈地吗,动作就是要快,不能让其他公司回过神来,抢到我们前面。

    刘芸点了点头。

    “干妈,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张向北和刘芸说,刘芸说好。

    两个人走到边上空着的房间,刘芸问:“什么事,北北?”

    “我想跟你要个人。”张向北说。

    “谁?”刘芸问。

    “雯雯阿姨。”

    张向北说:“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京东起来的速度会很快,毕竟他们的物流和配送体系都是完整的,只要跟着把保鲜柜做出来,和小区签订合作协议就可以,所以我们想,北京和天津也不能等,在这边小区配送还没有正式上线之前,那边的筹备工作就要做起来。”

    “你是想让雯雯去负责那一块业务,对吗?”刘芸问。

    “对,我想来想去,她是最适合的,她北京和天津不仅人头熟,原来那两个地方的半亩田物流基地,还都是她负责的,她去了,要把分公司建立起来,很快。”张向北说。

    刘芸想了想,也觉得要是雯雯能去北京,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张向北说的没错,不要说现在必须抢在京东的前面,就是哪怕“宅鲜送”的业务,在北京展开之后,京东也肯定不会放过,会马上迎战,北京是京东的立足之地,卧榻之旁,他们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要是没有一个很强悍的人,还真的不一定应付得了这个挑战,刘芸也想不出,还会有比雯雯更合适的人选,但问题是,雯雯在缤纷网络的直播室,现在热度不减,她自己会不会有这个意愿?

    刘芸和张向北说:“北北,我这里没有问题,但就是不知道雯雯自己愿不愿意去,这种事,说到底也只能做工作,强迫是强迫不来的,我明天找雯雯谈谈吧。”

    “不用不用,干妈,只要你同意就行,雯雯那里,我自己去做工作。”张向北说,“我现在就去,雯雯还在公司里做直播。”

    刘芸说好吧,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向北走了出去,叫了吴欢说:“我们走!”

    张晨奇怪了,问:“你们去哪里?”

    “有好事情。”张向北笑笑说,他和周若怡说:“你陪他们,我和吴欢出去。”

    周若怡说好,张向北连工作服都没有换,带着吴欢一阵旋风似的走了。

    刘芸走了出去,张晨和小芳他们都看着刘芸,刘芸把事情和他们说了,大家都觉得,张向北他们的考虑很对,而雯雯,又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雯雯,现在这么牛了?不行我去找她谈。”刘立杆叫道,马上就被谭淑珍踢了一脚。

    刘芸笑道:“没事,北北这么有信心,说他去和雯雯谈,我想,他一定是已经想好对策了,我们就等着结果吧。”

    张向北和吴欢开着车到了“天空之城”电子商务产业园,走进缤纷网络的直播大厅时,雯雯还在她的直播室直播,没有结束。

    整个直播大厅,中间是休息区,有咖啡厅和健身设备,周围一圈两层,都是隔成一间一间,每间十**个平方的直播间,每个直播间,根据每位主播的习惯和特点,布置成不同的风格。

    直播间靠近大厅的门,上面有一扇玻璃窗,主播在直播的时候,坐着的位子正对着这扇玻璃窗,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可以在这里和她打招呼,主播可以看到,但观众看不到。

    张向北走到雯雯直播间的玻璃窗前,雯雯看到了他,张向北和她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在等她,雯雯挥了挥手,屏幕那边的观众,还以为雯雯是朝他们挥,其实她是在和张向北打招呼。

    张向北走回来,吴欢已经倒了两杯咖啡,张向北坐下来,两个人在等着。

    他们等了十几分钟,雯雯直播结束了,急急忙忙走了出来,看到张向北这副打扮,问:

    “北北,你这是乔装出行啊?这么迟了,你们两个跑这里来干嘛?有什么急事?”

    “我们是来搬救兵的。”张向北说,“你看,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搬救兵?什么救兵?你们要救谁?”雯雯问。

    “你啊,请你救救我们。”张向北说。

    雯雯咯咯笑了起来:“是不是要帮你们打架?等着,我去拿针。”

    “拿针干嘛?”吴欢不解了,问。

    “戳对方啊,戳他的眼睛和鼻子,戳他的脸,把他戳成一个大麻子。”雯雯说。

    张向北和吴欢大笑,雯雯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刚刚还嬉笑着的脸顿时严肃起来,她说:

    “好了,谈正事。”

    张向北和吴欢,把他们想请雯雯去北京,担任他们北方公司总经理,拓展北京和天津生鲜配送业务的事情,和雯雯说了,雯雯一听连忙摆手说:

    “不行不行,我都已经是老太婆了,你们还让我去打打杀杀。”

    吴欢赶紧说:“谁说你老,走走,我们两个去你直播间,让观众看看,人家肯定说我比你大,说是你的姐姐是客气的,心里肯定在说,雯雯怎么把老阿姨带来了。”

    雯雯咯咯地笑着。

    吴欢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粉丝,可是都叫你神仙姐姐。”

    张向北说:“就是因为北京是一场恶仗,才需要你这个老将出马。”

    雯雯伸手“啪”地一拍玻璃台子,叫道: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说,吴欢,你一直在说我不老,是神仙姐姐,你,张向北,又叫我是老将,说清楚,我到底是老还是不老?”

    张向北连忙说:“老将又不是说你老,是说你经验丰富,那花木兰当将军的时候才是一个小姑娘,你比花木兰还英姿飒爽。”

    雯雯嘻嘻笑着:“这还差不多。”

1956 一去兮

    雯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间,和张向北、吴欢说: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干直播,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我离开了,我那一千六百多万的粉丝怎么办?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不需要你离开。”张向北说,“你可以在北京搭建一个直播间,每天还是可以抽时间直播,你只是调过去‘宅鲜送’,我会和干妈说,缤纷网络的雯雯直播间,一直给你保留着,你可以在北京继续直播。”

    “你有病?”雯雯说,“我在北京和天津筹建过半亩田的物流基地,你知道那会有多忙?每天会有多少事情?我哪里还会有时间直播。”

    “不会。”张向北说,“你要是把直播间停了,我都舍不得,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也经常看你直播,也是你大的粉丝。”

    雯雯睁大了眼睛,问:“真的吗,真的吗?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向北挠了挠头说:“你肯定不会知道的,我的级别很低。”

    “那你有没有给我送过礼物?”雯雯问。

    张向北不好意思了,摇摇头说没有。

    “我去,有没有这么小气的人!?”雯雯叫道,她转头和吴欢说:“你说吴欢,跟着这么小气的老板混,还会有什么前途,我看,你也别干了,还是来跟我干直播算了。”

    吴欢大笑,她说,张总一点都不小气,只是不该花的钱,他绝对不会乱花。

    雯雯双目一瞪,吴欢赶紧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到你直播间,给你送礼物是乱花钱。”

    张向北马上接过话说:“我下次一定送,送你飞机,把停机坪都停满。”

    “不要了!”雯雯把手一挥,“这种讨来的礼物我不稀罕,大力士每天拍我马屁,要来给我送飞机,都被我骂了出去,去他娘的,送鸡毛,你来搞什么飞机!”

    张向北和吴欢大笑,雯雯和张向北说:“对了,前面还没有说完,你接着说。”

    张向北说:“可以给你配两个助理,你不在的时候,助理帮助你打理直播间,你每天忙完工作,就进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也不要定时,反正没看到的可以回看嘛,就聊聊你一天的情况。”

    雯雯的两只手掌心朝上,一起往上面一挥,叫道:“那我的粉丝就逃光光了,还直播个鸡毛。”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粉丝们肯定会每天追着看,就像看连续剧一样。”张向北说。

    “什么东西,还别人没有的,我有三只手,六根手指头?”雯雯问,接着双手在他们眼前摇着:“看清楚了,我也没有啊。”

    “不是,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别人的直播间,都是在唱歌跳舞卖萌耍嗲和耍贱,要么还顺带卖卖东西。”张向北说。

    “我干什么?穿着比基尼练俯卧撑?我身材保持得还可以。”雯雯说。

    “不是。”张向北说,“你每天就说说你的经历,你这次去北京,是把一个公司从零做起来,这是不是创业?你就说你创业的经过,让大家看到,你是怎么把公司从无到有做大的,京东要开战,好啊,那你就直播你怎么和京东开战的,这个,其他的主播谁做的到?”

    张向北说着,雯雯的眼睛一亮,接着把眼睛睁圆了,张向北继续说:

    “我连直播间的名字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雯雯创业记,一天一集,每天在直播间和人分享你的成果,也可以发牢骚和抱怨,就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观众看,也把创业的整个过程,打开来给大家看,碰到困难,还可以让他们帮你出出主意。

    “现在的人多想发财,多想自己创业啊,自己没有这个勇气,看着有人每天和他分享创业的甘苦也是好的,特别是看到你这么个又漂亮又智慧的主播,居然开始创业了,那是不是会吸引很多的人?这个,其他主播想做也做不到吧?”

    雯雯看看张向北,看看吴欢,吴欢点了点头,雯雯再看看张向北,再看看吴欢,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好,这个真的可以,北北,想不到你和你老爸一个样子,歪主意一想一个的。”

    张向北笑道:“而且,你一边在创业,一边在直播,这对我们‘宅鲜送’来说,就是一个广告,这么好的广告我怎么舍得不用?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到每个小区,那小区都有你的粉丝,会在门口等你,不要你去说服物业,物业要不和你签协议,你的粉丝们都不干。

    “你这样做,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是不是可以所向披靡?等到京东感到大事不妙,就是把奶茶妹妹叫出来和你对峙,也抵挡不了你的攻势。”

    “可以,可以,那就这样做了,姥姥的,明天我去和刘芸说说。”雯雯说。

    张向北说不用了,“我来之前,就已经和干妈说过了,她同意把你调过去,说是只要你同意就可以。”

    雯雯盯着张向北看,腮帮子鼓了起来,她“噗”地吐出一口气,气恼地说:

    “完了完了,我这一辈子,看样子要毁在你们一家手里了,你们看看,我先是给向南当经纪人,接着给你老爸当经纪人,然后又帮他去筹建北京和天津的物流基地,张向北,现在,我又要在你手下打工了,完了完了。”

    张向北和吴欢两个人大笑,吴欢说:“雯雯姐,那我们就这么定下来了?”

    雯雯没好气地说:“我还逃得掉吗?”

    吴欢问:“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去北京?”

    “不是说打仗嘛,那句话怎么说,神速的兵比较贵嘛,我当然要挑贵的,明天就走。”雯雯说。

    张向北和吴欢两个肚子都要笑痛了,雯雯指了指直播间说:

    “我去做个预告,告诉大家我要去北京创业了,从明天开始,暂时只能用手机视频给大家直播,一个星期之后,‘雯雯创业记’正式在北京开播。”

    张向北说好,两个人站起来告辞。

    张向北和吴欢回到了“宅鲜送”,发现张晨他们都还在,张向北感觉到奇怪了,问:“你们怎么还在?”

    “怎么,我们多坐一会不行,要赶我们走?”张晨问。

    张向北赶紧说:“不是不是,这都十一点多钟了。”

    “北北,我们都在等你的消息哦,刘芸说,你肯定可以说服雯雯的,怎样,有没有说服?”林淑婉问。

    张向北笑着,吴欢说说服了,雯雯明天就出发。

    “不会吧,雯雯不想干直播了?”刘芸奇道,“她很喜欢干直播啊,每次我回到公司,她都要和我显摆,说自己的粉丝又增加了多少多少,她这么洒脱,一千多万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粉丝,说扔下就扔下了?”

    吴欢连连摆手,她把张向北怎么说服雯雯的,和大家说了,大家听了大笑,刘芸说:

    “那雯雯肯定挡不住这个诱惑,她就是个喜欢挑战的人。”

    ……

    第二天,雯雯带着两个助理,出发去北京,这两个助理,一个是帮她打理直播间的,还有一个,是帮她筹建“宅鲜送”的北方分公司的。

    张向北和吴欢去机场送她,办完了值机手续,雯雯让两个助理先过安检,她和张向北、吴欢站在安检口告别。

    雯雯说,你们两个这么隆重,我要是在北京干不好,都没有脸回来了,张向北说,你肯定可以干好的,没有你拿不下的大力士,也没有你啃不动的硬骨头。

    吴欢大笑,雯雯骂道:“要死,没大没小,你也来取笑我。”

    “不敢不敢,雯雯阿姨,你没有看到,昨天晚上我一说是你去北京,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北京舍你其谁?对了,在北京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不需要老是打电话回来向我们请示,北京你比我们熟。”

    张向北和雯雯说,吴欢在边上点头说是。

    雯雯看着张向北说:“你比你老爸会说话,比南南也会说话。”

    张向北笑道:“那当然,我是混社会的。”

    “你混什么社会?”雯雯说,“不是名牌大学读书的吗?”

    张向北说:“我读书的时候,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世界各地,各种肤色的流氓,我见过的流氓,可比你们多。”

    时间差不多了,雯雯和吴欢拥抱,又和张向北拥抱,和张向北拥抱的时候,雯雯说:

    “怎么还感觉有点悲壮?”

    张向北说:“你放心吧,雯雯阿姨,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后面还有我们。”

    雯雯“呲”地一声笑了起来,她说:

    “我看你不是混社会的,你是跟刘立杆混的,你就是刘立杆和你老爸的复合体,不不,还有小芳,你聪明像她。”

    “走了,走了,你们看我的。”雯雯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安检口走去。

    张向北和吴欢站在那里,吴欢叹了口气说:

    “雯雯说得没错,还真的有点悲壮,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不过,有雯雯去北京,我怎么觉得心里很踏实。”

    张向北点点头说:“对,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每天都是背水一战。”

1957 地图上的星星

    吃过了晚饭,还不到七点,并没有人通知,但张向北和吴欢、周若怡、吴越等等,还有很多已经下班的员工,大家都没有回去,不约而同地都聚集到了二楼的一个大厅里,这里是他们的指挥和调度中心。

    调度中心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地图上有几个区域,就像是一片片的星云,闪着一个个亮点,每一个亮点,就代表一辆运送蔬菜的车,每一辆车上都会有一台gps定位仪,车子开动的时候,这个亮点就会开始移动,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所有车辆的实时情况。

    从今天晚上开始,这些亮点要从那几个区域散开,然后在地图上蔓延穿行,向上海、南京和杭城这三个城市集中。

    那些亮点消失的地方,马上会有新的亮点源源不断地出现,而在路上的亮点,也将川流不息地移动,从今天晚上第一个亮点的移动开始,最后,这些亮点将布满整幅中国地图的中南部区域,就像满天的星空,从此就不再消失。

    这里是他们的疆域,他们的战场,也是张向北说的,他们必须背水一战的地方。

    这些在地图上闪耀的星星点点,甚至比天上的星空还要耀眼,星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看到,但这地图上的亮点,白天也在不停地移动。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墙上的地图,这个时候,所有的亮点都一动不动,他们盯着,等待着,就是要见证第一颗移动的亮点,看它是从哪里开始的,只要有一颗亮点开始移动,也就意味着他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准备,到了收获的时候,意味着他们的事业,真正地开始启程。

    “特么的,我都紧张死了,你们紧不紧张?”

    周若怡问,大家都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但其实紧张还是一样的紧张。

    “紧张,比看国足世界杯预选赛还紧张。”

    吴越说,马上就有很多人嗤之以鼻,有人说,中国队表现一直非常稳定,紧张个屁,反正输就对了。

    “那万一赢了呢?”吴越反驳说。

    “赢了更烦,赢一场球,你看他们一个个得意忘形的**样,还不如输了。”马上有人叫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都过了晚上七点半了,墙上的那些亮点,还是一动不动,大家感觉等得人都有点虚脱了,周若怡问吴欢:

    “有没有搞错,特么的是今天晚上开始吧?”

    吴欢白了她一眼:“这都会搞错,你当我们是猪?”

    “我是猪,我是猪。”周若怡说,“可他们怎么一动也不动啊,吴越,会不会是你这显示屏坏了?还是他们的gps定位连接不上?”

    “要是坏了,我头给你。”吴越说。

    “特么的我要你的头干嘛,你那个扁头,当球踢都嫌不圆。”周若怡说。

    “孙胖子的头很圆。”有人叫道,大家都笑了起来,周若怡瞪了那人一眼。

    “动了!动了!快点看!”

    有人大声叫道,其实不用他叫,大家都看到左上角的那一片光斑里,有一个亮点在移动,大家禁不住鼓起了掌,张向北和他们说:

    “是平罗,向依云那里!”

    “你怎么知道?”周若怡问。

    吴欢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叫道:“向依云!”

    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吴欢按了电话的免提,电话里传来了向依云的声音:

    “吴总,我这里第一车已经出发了,现在在装第二车。”

    “我看到了。”吴欢说,“你是第一个出发的,向依云,你在哪里?”

    “我在平罗,郭成来在固原,他那里也马上要出发了。”向依云说。

    正说着,第二个亮点开始移动了,不用问,肯定是从固原出发的,大厅里禁不住又爆发出第二次掌声,向依云在电话里问:

    “吴总,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吴欢笑道:“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出发啊,刚刚,郭成来那里也出发了,向依云,你移动了我们的第一个亮点,从现在开始,这地图上的亮点,就再也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了。”

    向依云咯咯笑着:“我是冠军,真棒!”

    “祝贺你,向依云!”

    张向北凑过来,冲着吴欢的手机叫着,向依云说,谢谢,谢谢!

    接下来,左下角的光斑里,也有亮点在移动了,张向北和吴欢他们说:“是曲靖。”

    大家都等着吴欢的手机再次响起,但吴欢的手机静悄悄的,吴欢看了看张向北,说:

    “曾鸣山这么沉得住气?”

    吴欢忍不住了,她拨通了他们“宅鲜送”云南分公司总经理曾鸣山的电话,曾鸣山在电话那头说:

    “吴总,第一车已经走了,后面还有两车,我本来想,等三辆车都走之后,再给吴欢打电话的,没想到你先打过来了。”

    吴欢哭笑不得,她说:“好好,还是你稳坐钓鱼台,是我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要打你电话。”

    曾鸣山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他说:“我是想抓紧时间,发完车就去吃饭,晚饭还没有吃。”

    “好吧,那我不耽误你发车了。”吴欢说。

    放下电话,吴欢看看大家,大家都笑了起来。

    左上角和左下角的亮点开始不停地移动,大厅里又热闹起来,大家都在猜,是宁夏平罗的车先出省到陕西,还是云南曲靖的车先出省到贵州。

    从地图上看,应该是左上角的亮点离陕西远一点,左下角的亮点,离贵州近一点,大家都说,不用比了,肯定是曲靖的车快一点,只有张向北说,不会,我说是平罗的车,会先到陕西。

    “你特么的,你以为你是老大就是真理?”周若怡说,“来来,来赌奶茶,一点点,谁输了谁请大家喝奶茶,我和你赌。”

    张向北说好啊,大家都欢呼起来,吴欢和周若怡说:“我站你,我们两个和他赌。”

    周若怡说好,吴越,参不参一脚?

    吴越点了点头。

    “好了,三打一,反正你是富二代。”周若怡和张向北说。

    大厅里现在已经有七八十个人了,一人一杯,那就要七八十杯一点点。

    他们这里,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眼下除了盯着墙上的屏幕看,没有其他的什么事,就等着这些地图上的亮点,一点点向他们靠近,等到车子驶进物流基地,停在门口的时候,他们这里就会马上忙碌起来,而现在,是他们最空闲的时间。

    “数人,数人,统计人数。”

    周若怡叫道,数下来最后的结果是八十四人,吴欢说,定一百杯好了,肯定还有人会来。

    周若怡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一百杯一点点奶茶,订单刚发出去,电话马上过来了,对方问周若怡有没有搞错,是不是真的点了一百杯奶茶,周若怡说:

    “没错,你们做不做得出来?”

    对方赶紧说可以,可以,我们关门做,就供应你们一家了,可能时间要稍久一点。

    “没关系,多久都可以。”周若怡说。

    挂断电话,周若怡和张向北说:“一千三,等下微信转给我。”

    “切,我又不会输。”张向北不屑地说。

    过了半个多小时,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左下角的那个亮点,明显比左上角的那个亮点移动慢,原来看着左上角离陕西远,现在看看,距离都差不多了。

    周若怡有点急了,叫道:“特么的,曲靖你不能快一点啊!睡着了吗?”

    其他的人也跟着加油:“曲靖!曲靖!”

    但那个亮点不急不忙,根本不理睬他们,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左上角的亮点眼看着就要压到陕西的省界了,左下角离贵州还有一段距离,周若怡和吴欢都感觉到大势已去,两个人有些沮丧,张向北却看着他们,得意地笑着。

    “笑得这么奸诈,你是不是有猫腻?”周若怡问张向北,然后转头问吴越:“是不是你拍他马屁,把上面的调快了?”

    吴越骂道:“蠢货,我也赌曲靖的,你输我也输,这个都能调?你去给我调调看看。”

    张向北哈哈大笑,他说:“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稳操胜券,要不要告诉你们原因?”

    周若怡和吴欢吴越都说要,张向北说:

    “这两条路我都走过,我还做了记录,曲靖到贵州的高速,大货车限速八十公里,平罗到陕西的,大货车限速一百公里,走绿色通道的车子,没有人会超速和超载的,被抓到通行费就不能减免了,懂了吗?”

    大家恍然大悟,周若怡说:“信息不对称,你还是使诈了。”

    “诈你个头,是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跳起来要和人赌,你不输谁输?”张向北骂道。

    奶茶来了,墙上移动的光点也越来越多,大家拿着奶茶纷纷散去,只有周若怡还坐在那里,呆呆地盯着墙上看。

    张向北问:“周若怡,不至于吧,你不会打赌输了,就想不开吧?”

    “滚,我这是看入迷了,多好看啊,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周若怡说,“我坐在这里,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神经,回去回去,你不是明天的早班飞机要飞广州吗,快回去休息。”张向北说。

    周若怡站起来,悻悻地走了。

    张向北坐在那里,盯着墙上的屏幕看,他也觉得,这些移动的亮点太好看了,过了一会,吴欢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了张向北,抿嘴笑了一下,她也坐了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盯着墙上的屏幕看。

    张向北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如今,在这些路上,有很多的亮点,正朝着他这里移动。

    真好。

1958 夜难眠

    那一辆从曲靖出发的货车,也已经到贵州,已经有更多的亮点在地图上移动,在宁夏,现在不仅是有石嘴山和固原的亮点在移动,中卫、吴忠和银川,也都有亮点开始移动。

    而在云南,除了曲靖,昭通、玉溪、文山、红河和楚雄的亮点也开始动了起来。

    张向北默诵着这一个个名字,感觉墙上这一幅地图,就像是一个沉睡的人,开始苏醒过来。

    张向北和吴欢坐在那里,这一个个橘黄色的亮点,呈现出一派迷蒙的梦幻般的景象,把他们的思绪带到很远,就这么看着、想着,让人如痴如醉。

    张向北举起手机,对着墙上的地图拍了一段视频,发给了向南,马上,向南问:“这是什么?”

    张向北说:“你看地图上的移动的红点,就是我们的运菜车,开始出发了。”

    “真的,真的,我看到了,亲爱的。”向南回复,还加了一亲吻的表情,张向北也回了一个。

    周若怡从楼下走了上来,看着张向北和吴欢嘻嘻地笑,张向北问:

    “你怎么还没有走?”

    “错,我是又回来了。”周若怡嬉笑着说,“回到家里实在待不住,洗了澡拿了行李,马上就过来了,明天一早,我从这里出发去机场。”

    张向北和吴欢都笑了起来,周若怡转身看着墙上的地图,叫道:“已经有这么多车出发了?真特么的好!”

    过了一会,又沮丧地说:“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去广州了。”

    “怎么了?”吴欢问。

    “那样,我就可以赶上广东发的第一车了。”周若怡说。

    周若怡不回去,张向北和吴欢也就没有回去,他们在公司里洗了澡,也准备就在办公室对付一个晚上,这样想看的时候,就可以跑出来大厅里看一看。

    两个人重新回到大厅,在周若怡的边上坐了下来。

    “快看,快看,雯雯上线了。”

    吴欢叫道,张向北凑过去,看到雯雯果然已经在直播间里开播,雯雯和大家说,今天她已经顺利到了北京,已经在半亩田的北京物流基地落脚,宝贝们有没有想我?

    下面一片的亲吻和鲜花,还有人打了一连串的“想s了。”

    雯雯和大家说,她决定把“雯雯创业记”提前一个星期,从今天就开始直播。

    下面一片的666。

    雯雯和大家说,她今天到了北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市场管理局领了表格,明天开始工商注册,她在直播间打出了一张招聘启事,说她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招工,有在北京和天津的,想来他们公司工作的宝贝,请赶快报名。

    他们最急需招的是hr、会计、出纳、司机和市场专员,有经验者优先哦,请宝贝们帮帮忙,帮他们把招牌启事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转发。

    同时,雯雯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大家说,这个是咨询电话,招聘的事,二十四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咨询。

    “这个是工作电话哦,别没事打进来聊天,有尬聊的,我会马上翻脸,直接把你丫叉出去,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会员,都别给我捣蛋。”

    雯雯板起脸,认真地和大家说,接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吴欢和张向北他们也笑了起来,吴欢说:“动作真快,雯雯果然是只选贵的。”

    张向北哈哈大笑,周若怡不知道这是什么梗,问他们,吴欢就和她解释了雯雯是怎么解读“兵贵神速”的,周若怡也笑了,她说:

    “我特么的,也应该只选贵的。”

    半夜的时候,他们去食堂吃宵夜,这个点,正是万家灯火开始一盏一盏熄灭,人们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却是整个物流基地最忙碌的时间段,偌大的物流基地里灯火通明,从大门外,不停地就有一辆辆的大货车开进来,驶向每一幢仓库。

    还有空车和物流基地的配送车,不断地驶向大门外。

    他们看到,吴朝晖他们快递公司的门口,已经有十几辆车停在那里等着卸货,张向北远远地看到,吴朝晖正在跑前跑后,大声喊叫着,指挥着这些车辆。

    “后天晚上,就要轮到我们了。”吴欢说。

    是啊,张向北和周若怡都欣慰地想,就要轮到我们了。

    张向北在办公室睡了一觉,醒来,看看手表已经三点多钟,他走出去,看到大厅里周若怡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ipad mini,耳朵里塞着一个耳机,正低头看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张向北走过去,看到她原来在学粤语,周若怡看到张向北,摘下自己的耳机,张向北问:

    “你怎么不睡一会?”

    “睡不着,已经到山西了。”

    周若怡说,张向北抬头看看,果然发现,从宁夏出发的最快的车辆,已经进入山西,而陕西和贵州,现在都已经被一颗颗星星点亮了。

    “你在干嘛?”张向北问。

    “学鸟语啊。”周若怡晃了晃手里的ipad mini,和张向北说:“听说广东人很歧视不会说鸟语的人,不学会,去社区都没有人理我吧?”

    张向北笑道:“好,等你从广东回来,你的口头禅就不是‘特么的’,而是‘顶你个肺’了。”

    “顶你个肺。”周若怡骂了张向北一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周若怡,我问你一件事?”张向北说。

    周若怡点点头:“你说。”

    “你高考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用功学英语?”张向北问。

    周若怡认真地想了一下,她说:“还真没有,那个时候,我爸妈其实已经对我失去信心了,我爸爸和我说,高考只要自己尽力就行,我就尽力地玩喽,特么的乱考的。”

    “厉害,乱考还可以考到下沙,而不是去了什么山沟沟里的职业技术学院。”

    “那当然,所以我爸妈都说我是超水平发挥。”周若怡叫道,“张向北,什么意思,我认真起来的时候也不是人好不好,只是,我从来没怎么认真过。”

    张向北赶紧说:“好好,我觉得你这次就挺认真的,包括胖子,让我觉得很意外。”

    “你就瑟瑟发抖吧,我们穷人想翻身做主人的**,是你这个富二代想象不到的。”

    周若怡白了张向北一眼,张向北哈哈大笑。

    六点多钟的时候,张向北和吴欢要一起去送周若怡去机场,周若怡说不用了,我随便叫个人送我一下就可以,张向北说不行,哪里有大将出征,我们不送行的道理,周若怡嘻嘻笑着,她说:

    “可是,这个大将很烂,到机场,我觉得我会哭,你们不要怪我。”

    “顶你个肺。”张向北骂了一句。

    ……

    单位用户的分拣区和个人用户是分开的,单位用户需要的单位品种数量,不可能和个人用户一样,比如小米椒,个人用户那边是以五十克为单位开始计量,而单位用户这里,起码就是两百五十克起步。

    像青菜、大白菜这种大路菜,单位用户起码都是五斤起步,大的单位,像土香园大酒店和下沙的几所大学,每天每个单位,光青菜的需求量就需要六七百斤。

    单位用户的分拣区,有三条传输带,蔬菜的分拣设备,国内国外都没有现成的,这些设备,都是张向北他们“宅鲜送”,和相关企业一起研制出来的,他们还作为专利的共同所有人,申报了专利,这对后起的公司来说,等于也是设了一个门槛。

    包括保鲜柜,虽然原理很简单,他们也一样申请了实用新型专利权,让那些想跟风的公司,至少也要动动脑子,不要现成的东西拣了就学。

    这一套的分拣设备,张晨帮助出了不少的主意,每一个品种的蔬菜,现场称重肯定不可能,那样的话,费时费力不说,还费场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工厂的几个工程师都一筹莫展。

    张晨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米店,他和工程师们说,小时候我们去米店买米,排着很长队伍,到了米店,先是开票,然后凭票进去取米,那时的米店和现在不一样,没有袋装米,都是散装米,米店里也没有秤,这么多人,现场一个个秤米也肯定来不及。

    张晨说着就拿起纸笔,边画边和工程师们说:

    “取米的地方是这样的,一个窗口,窗口下面是一个木头的方形的漏斗口,我们把米袋子套在漏斗口上,里面是这样,一条木头的方槽悬在半空,就是这样,凵形的方槽,呈四十五度角斜挂在半空。

    “方槽的上面也是一个个漏斗口,每一个口子,分别是五斤、十斤、二十斤,发米的营业员面前,有这样一根根木头杆子连下来,排在她的面前,一根杆子管着一个漏斗口。

    “你是二十斤,她就二十斤的这根杆子一拉,杆子连着漏斗口的一个机关,‘哗’一下漏斗里的米都漏到方槽里,顺着就滑到你的米袋子里,要十五斤,她就把十斤和五斤的杆子一起拉,也是‘哗’一下,很快,几十秒钟就发完一次米了。

    “我小时候去买米,每次都对着这卖米店的设备看半天,觉得很神奇,这套设备,用的全部是机械原理,整套设备都是木头做的,一点电都用不着,后来,我搞明白了。

    “原来,这方槽上面的这一个木头房间,是米仓库,这一个个漏斗,其实是一个个斛,有五斤斛、十斤斛和二十斤斛,斛的上下是有盖子的,仓库里的米自动把斛灌满,上面的盖子就合上了,杆子一拉,下面的盖子打开,斛里的米就‘哗’地下来。

    “把杆子推回去的时候,下面的盖子就关上了,上面的打开,米马上又会自动把斛灌满,就这样上下上下周而复始。”

    张晨边画边讲,把一套纯机械的卖米设备,说得清清楚楚,工程师们马上就明白了,有一个工程师叫道:

    “太好了,我想到应该怎么做了。”

1959 操练起来

    他们经过了反复的研制,这一整套设备最后是这样的,每一条流水线,都由并行的三条传输带组成,两边的两条,是给工人分拣用的,中间的那一条,是由工人们把已经装满的周转箱,往中间推,这周转箱就从中间的传输带,一直走到终点。

    从整条流水线的起点,贴了二维码的周转箱,跟着传输带一起运行,送到每一个工位,每一个工位就是一个品种的蔬菜,工人们面前的屏幕上,会出现需要的蔬菜数量。

    流水线的上面,盘绕着类似于中央空调管道的不锈钢槽,槽里面就是这个品种的蔬菜,从净菜车间源源不断地传来这个品种的蔬菜,堆积在上面的方槽里,每个工位上,都有从上面方槽延伸下来的一个个漏斗。

    当周转箱从流水线的开始处,被读取二维码后,这一组周转箱对应的订单,就被自动输入到整条流水线的每个工位,方槽连接的漏斗,是带计量功能的,接到指令,就开始自动计量,把该订单所需的所有品种的蔬菜,都在漏斗里准备好。

    每个工位前面都有一个显示屏,显示屏上显示订单的内容,和在你这个工位所需要的蔬菜品种和数量,工人们需要核对订单上的数量,和漏斗显示的数量是不是相符。

    当周转箱在传输带上,传送到一个工位的时候,这个工位的工人,核对确认无误,就按一下按钮,漏斗里的蔬菜就从漏斗口,滑落到周转箱里。

    这个时候,工人只需要把漏斗里滑下来的蔬菜在周转箱里,简单地码放整齐,周转箱就进行到下一个工位,开始分拣下一个品种的蔬菜,工人在整理蔬菜的时候,等于是人工把订单重新核对了一遍,确保无误。

    周转箱到了传输带的终点,终点的读码器自动扫描二维码,会在终端的显示屏上,显示出这是哪个单位的订单,一共多少箱,这是第几箱,同时还会提示,这些箱子应该装到几号冷链车。

    冷链车已经排成一排在终点等,负责装车的工人们,只要把这些周转箱送到相应的冷链车上就可以。

    为了减少差错,每个工位对应的蔬菜,每天都是固定的,而且整个传送带,是按照蔬菜的体积和重量排列的,比如一到十号工位,每天都是小米椒、大蒜、生姜这些需要量不是很大,体积和重量又轻的蔬菜,而像青菜等大路菜,都排在最后的工位。

    传送带不停地运转着,一个订单走完整个分拣的过程,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终端这里的搬运工人数很多,也很忙,因为只要传送带一开始运转,一只只周转箱就会从传送带上渊源不断地下来。

    到了个人用户这里,就相对简单一些,一个客户,最多也就一只周转箱,清洗好的蔬菜,也是按固定的计量捆扎好,放在架子上的,工人们只要看着眼前的屏幕,把需要的捆数或袋数,手工放进传输带上的周转箱里,周转箱就马上传到下一个工位。

    一个工位的工人,一般来说,他如果是分拣黄瓜的,那他几个月,可能都是在这个工位分拣黄瓜,这样,他的动作会很熟练,出差错的可能,也可以几乎降到零。

    到了终端也是一样,比如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的客户,会指定装在同一辆冷链车里,用周转箱的好处是,因为周转箱的规格是统一的,每一辆冷链车可以装多少客户的菜,事先就可以统计出来。

    而且会有一个装车指示,每一辆车进了小区之后,最先抵达的楼房,他们的货肯定会在最外面,送货员只要按顺序扫码卸货就可以,不需要在现场翻找。

    当天晚上,公司所有的人都到齐了,运来了十车的蔬菜和肉制品,以及家禽水产,这十车货,是他们从批发市场采购来的,就像向南他们在正式的演出之前需要排练一样,张向北他们也需要演习一遍。

    不仅“宅鲜送”所有的员工必须全部到场,连制作设备的工厂,他们的工程技术人员,也守在现场。

    张向北和吴欢他们掐着表计算,这十车的蔬菜走完从清洗到分拣完成,最后装车完毕,他们把每个环节都试了一遍,最后如同他们的预期,张向北和吴欢这才舒了口气。

    当杭城在进行这样的演习的同时,上海和南京的“宅鲜送”,也同时开始进行,在上海监军的小武,和在南京的孙向阳,随时和张向北他们联系着。

    张向北和吴欢看着屏幕上实时传输的画面,看到这两个地方也顺利结束,一如他们的预期,张向北和吴欢不禁相视而笑。

    不用多说,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人走到他们的调度中心看看,广东山东河北河南的一个个亮点也开始移动,所有的亮点,呈扇形向长江和钱塘江下游的方向蔓延。

    两个人站在二楼朝下面看,他们看到,下面车间里,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正在自己的方阵前面,给自己的部门在开会,这个时候,张向北好像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你以为呢,现在我们这里,把司机和配送员都加起来的话,已经有一千一百六十五人。”吴欢和张向北说,“感觉缺人还是缺得厉害,每天还在不断地招人,我巴不得每天都可以向雯雯和周若怡她们那里派人,她们太难了。”

    张向北说:“过了明天,我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那宁远呢,宁远谁去?宁远的雯雯,今天打电话过来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和他们村里合作办公司的事,他们村委会都开了两次会议,村民都已经动员起来了。”吴欢说。

    “还是我去吧。”张向北说,“你坐镇家里。”

    “嗯嗯,我都想把你掰开,分成好几个用。”吴欢说。

    张向北和吴欢,今天当然还是睡在办公室里,不仅是他们,吴越也会守在办公室里,明天一早,他们给单位用户下定单的网站就会上线,单位客户的订单会不断地传来,他们这里,也要不断地统计,然后把订单下到蔬菜产地的各个分公司和办事处。

    各个分公司和办事处,他们还在等着总公司这里的订单指令,采购接下来每天需要采购的菜。

    他们的采购,和客户的订单之间有时间差,客户一般都是每天的下午或傍晚,下第二天需要的订单,而他们光路上运输,就要走一两天。

    他们不可能说是等到客户下单之后,才发出采购指令,那样肯定来不及,但又不能盲目采购,吴越他们会把所有的单位订单,经过大数据的统计,做出预判,计算出接下来每个品种的蔬菜,每天大致需要的量。

    接下来的社区配送,也会存在这个问题。

    吃夜宵的时候,张向北在食堂里碰到了吴朝晖,吴朝晖和他说,不错,北北,你们今天的演习很顺利。

    张向北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

    “我前面过去看了啊,只是没上楼去找你。”吴朝晖说,张向北明白了。

    两个人吃完夜宵,一起往外面走,张向北邀请吴朝晖去他那里坐坐,吴朝晖说好。

    两个人走到了张向北的办公室,他们先站在调度大厅里看看,吴朝晖说,等空下来,让吴越他们,帮我那里也做这么一个系统,我们太需要了。

    张向北说好,没问题。

    两个人在调度室看了十几分钟,吴朝晖对整个中国的公路交通,也是了如指掌,他和张向北说,全国大概一半的高速公路,我都跑过,北北你接下去,也会这样。

    张向北说对,我还蛮喜欢开着车在高速上跑的。

    两个人接着去张向北的办公室,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张向北送吴朝晖出去,两个人不由自主,又走去调度中心看了一会,张向北盯着墙上的地图,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张向北和值班人员说:

    “你给我看看,停在日照和连云港中间的这辆车是谁?”

    值班人员马上查了,把车号告诉了张向北,正这时,吴欢走了过来,问张向北怎么了。

    张向北指着那一个停在日照和连云港之间,一动不动的那个亮点说:

    “这辆车,我去吃夜宵之前就停在这里,快两个小时了,现在还停在这里。”

    “会不会是在休息?”吴欢说。

    “不会,大货车在夏天,都是晚上开车,白天在服务区休息的,不会现在休息。”

    吴朝晖说对。

    “把这个地方放大一点。”张向北和调度员说。

    调度员马上把这个地方放大,他们看到,这个亮点,是在日照的岚山区和连云港的赣榆区之间,吴朝晖说:

    “好像是停在沈海高速公路上,我记得这个地方,还没到服务区。”

    吴欢一听,也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好,她和调度员说:

    “马上把司机的电话找出来。”

    调度员把司机的电话找出来,告诉了吴欢,吴欢马上拨通司机的电话,听了一会就火了,骂道: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报告?我们的协议里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好了,你等着,等我电话。”

    放下电话,吴欢和张向北他们说:“确实是在高速公路上,还在等救援,说是汽车抛锚,传动轴断了。”

    传动轴断了?张向北和吴朝晖都意识到不好,这是一个大麻烦,张向北说:

    “传动轴断了两个小时,还是大晚上的,这驾驶员是猪?他都不知道报告?”

    “没办法,这辆是社会车辆。”吴欢说,“我们虽然和他们在协议里都签了,车子在路上出现故障,必须第一时间报告,但这些人,唉!”

    吴欢转头和调度员说:“马上再给所有驾驶员发短信,提醒他们,车辆出故障,必须第一时间报告,对了,再把这辆车的货单调出来。”

1960 一车大葱

    调度中心的值班主管在食堂里,接到吴欢的电话,赶紧赶了回来。

    吴欢和她说,除了要提醒所有的驾驶员,路上有什么状况及时报告之外,你们调度中心的人坐在这里,不要像根木头,这辆车几个小时没有动,张总都发现了,你们的两个值班员坐在这里,居然没有发觉。

    “是是,吴总,我马上要求下去,要求他们在监控所有车辆的移动时,还要注意发现问题,一旦发现有情况,就主动打电话询问驾驶员。”值班主管连忙说。

    张向北拿起身边桌子上的座机电话,伸出手指按了几个号码,和电话里说:

    “吴越,你马上到调度大厅来一下。”

    吴越从里面跑了出来,张向北和他说,这个系统能不能改进一下,每一辆货车,要是在途中停止不动超过半个小时,就自动报警,这样,哪怕驾驶员没有打电话过来,调度中心也马上会知道哪辆车有异常,及时和驾驶员联系。

    张向北不相信单个个体的行为,他觉得当什么问题,可以用技术手段解决的时候,就一定要采用技术手段,技术比人更可靠。

    吴越想了一下,他说可以,就是有一个问题,要是驾驶员中途休息呢?

    “那就让他们打电话过来告诉调度中心,调度员可以修改状态,他要是没打电话过来,报警了这里就打过去,哪怕睡着了也要把他吵醒,这样反复几次,可以强迫他们养成主动和调度中心联系的习惯。”张向北说。

    吴越说好,我马上去改,争取明天晚上之前拿出来。

    张向北点了点头。

    调度员走过来和他们说,这辆车是从寿光出发的,一整车都是运到上海分公司的大葱。

    张向北和吴欢听了,心里一沉,因为他们知道,大葱虽然不是大路菜,特别是南方的客户,用的也不是很多,但却又是不可或缺的品种,而正因为大葱不是大路菜,他们在制订采购计划的时候,每个城市,都只订了一车的大葱。

    这一车大葱要是耽搁在路上,他们整个上海,就没有一根的大葱了。

    而且,最讨厌的是,这车是传动轴坏了,不用问张向北也知道,就是车拉到修理厂,这大半夜的,修理工没有不算,一般的修理厂,也不会有备用的传动轴,需要进货。

    这一车的大葱被耽搁,看来是注定了。

    “让刘得华马上再发一车来得及吗?”吴欢问,“晚上合作社可以收吗?”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

    “大葱倒不需要现在让合作社的社员们起来收割,刘得华他们办事处对面的蔬菜物流园就有,直接从那里采购一车发过来就可以,可现在已经快三点了,买好装车过磅再出发,起码也要五点多,路上还要休息,到上海,估计要到后天凌晨了。”

    吴欢明白了,这样的话,很可能就意味着,上海所有有大葱的订单,都会堆在他们车间里,等着这一车的大葱到来,这样,很可能就赶不上配送的时间。

    “北北,我让我连云港公司派两辆车,把大葱运过来。”吴朝晖在边上说。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说恐怕也来不及:

    “现在车还在高速上,要拖下高速才可以卸车,你们的车现在从连云港过去,找到他,也起码要一个多小时,一车大葱,卸车装车,也起码要一两个小时,等出发天也亮了,路上要走**个小时,还要吃饭和休息,到上海也要半夜了。”

    “那怎么办?”吴欢问。

    张向北盯着墙上的地图看,吴朝晖和他说:

    “北北,没有关系,大葱反正又不会坏的,等车修好,或者换车,迟一天到也没有关系。”

    张向北苦笑道:“不是会不会坏的问题,是这样的话,上海就没有大葱了。”

    吴朝晖也苦笑起来,看样子,张向北他们这个,和自己快递公司还是不一样,自己的快递车,路上抛锚了,大不了就迟一天到,客户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他们这个,要是运输途中出现问题,菜本身会坏以外,还会缺货,会影响很多的订单。

    张向北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地图,突然眼睛一亮,他朝调度员叫道:

    “马上帮我查一下,运到南京的那一车大葱到哪里了。”

    调度员查了一下,和张向北说,刚过了日照,就快出山东了。

    张向北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么说,这辆车和抛锚的那辆,也就相差一个小时的时间,张向北笑了起来。

    “有办法了?”吴欢问。

    “对。”张向北点点头说,“你马上联系运到南京的这辆大葱车,让他改变行程,不要去南京,直接去上海。”

    张向北接着和吴朝晖说:“让你连云港公司帮帮忙,派车过去装了大葱,帮我们送往南京,从连云港到南京,只需要四个多小时,这样就都来得及了。”

    吴朝晖猛地拍了一下张向北的肩膀,叫道:“不错,聪明!我马上打电话。”

    吴朝晖和吴欢都开始打电话,过了十几分钟,两边都落实好了,吴朝晖让他们连云港分公司的老总,自己亲自带着人过去卸车装车。

    过了一会,他们分公司的老总打电话过来,告诉吴朝晖,他和那辆大葱车的司机联系上了。

    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张向北和吴欢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张向北和吴朝晖说:“谢谢吴叔叔,今天要不是你在,这大半夜的,我们就是想找车也找不到。”

    吴朝晖说:“谢什么谢,你们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我们做物流的时间比你们长,快递公司,好在这一路上每个城市都有分公司,北北、吴欢,你们要是在路上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我的人都可以帮上忙。”

    张向北和吴欢赶紧说谢谢,谢谢!

    张向北和吴欢,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两个多小时,张向北醒来,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工作服,他走到办公桌前刚刚坐下,他的手机响了,是吴朝晖,张向北接了起来。

    吴朝晖和他说,大葱已经装好,车子刚刚出发了,下午一两点钟可以到南京,张向北赶紧说,谢谢吴叔叔。

    放下电话,张向北吁了口气,彻底放了心,吴朝晖他们快递公司的南京分公司,和这里一样,也是在半亩田的物流基地里,就在他们“宅鲜送”南京分公司的隔壁,他们的货车驾驶员,走这条路也是熟门熟路,不会再有差错。

    张向北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六点,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吴越他们技术中心,他们对单位用户的网站,今天六点半正式上线,还有十几分钟。

    张向北到的时候,吴欢已经在这里,张向北和吴欢说,南京的大葱已经装好运出来了,吴欢点了点头,笑道:

    “怎么真的像打仗一样。”

    六点半,“宅鲜送”网站上线,张向北打开边上办公桌上的电脑,在浏览器里输入“宅鲜送”的网址,回车,电脑屏幕上马上出现那个临时网页,吴越告诉了张向北一个账户和密码,张向北登陆进去,就看到了他们“宅鲜送”的主页。

    吴欢打电话给客服中心,和他们说,给所有客户发短信,通知他们,我们的网站已经上线,今天可以下单。

    接着她又打电话通知上海和南京,我们网站已经上线了。

    “我去,这么快!已经有五十多个人登陆浏览了。”

    吴越叫道,这个时候,只不过才六点四十,离他们的网站上线,刚过了十分钟。

    张向北笑道:“你高兴什么,别忘了,这五十多个,肯定都和我们一样,是自己人,大家知道今天六点半网站上线,就上来看看,现在才六点多钟,哪个单位会下单?起码也要过了今天中午。”

    吴越嘿嘿地笑着,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

    “我操!这是什么?吴总,快看后台!”有程序员叫道。

    两个吴总和张向北,都围向了电脑,吴越打开了他们网站的后台,三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看到,已经有一个订单进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张向北让吴越赶紧把订单打开,他看了一下,马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两下被接起来,电话里响起了林淑婉的声音:

    “北北,你还在单位里吗?”

    “对,我在,淑婉阿姨,刚刚你们是不是下订单了?”张向北问,他看到这个订单,是林淑婉他们的领英外国语学校的。

    “对哦,我昨天就让司务长把订单给我了,我就想今天一定要自己亲手来下单,支持北北,刚刚不是接到你们短信了吗,我就试着下了单。”林淑婉说。

    “谢谢淑婉阿姨,你是我们的蓝波湾,第一个订单。”张向北说。

    “是嘛是嘛,好棒棒哦。”林淑婉开心地笑着。

    张向北想起来了,他和林淑婉说:

    “淑婉阿姨,我记得我老爸和老妈以前和我说过,他们的第一个外贸订单,就是淑婉阿姨下的,没想到今天,我们的第一个订单,又是淑婉阿姨下的,太谢谢你了。”

    “北北,阿姨也很开心哦。”林淑婉说。

1961 雪一般

    浏览他们“宅鲜送”网站的人在迅速增加,到八点多钟的时候,已经有五千多人,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他们公司的人了,张向北觉得,这些人里,很多应该是接到他们客服的短信,进来看看的。

    到了八点半左右,第二个订单进来了,张向北打开看看,是土香园大酒店的。

    张向北打电话给慧娟,慧娟和他说,不是开门大吉嘛,我到办公室,就先下一个干货、冻品和调味料的订单给你们,北北,你们公司的品种我看了,还蛮齐全的,价格也比我们进的都便宜,酒店肯定会很欢迎。

    “蔬菜和鸡鸭鱼肉的订单,我们一般会在晚上七八点钟下,杭城的两家店,还有上海的几家店,差不多都会这个时间,可以吗,北北?”慧娟问。

    张向北赶紧说:“可以,十二点之前的订单,我们都会在明天凌晨送出,谢谢慧娟阿姨。”

    “对了,北北,你们刚开始做,肯定有些产品会短缺,不可能会凑那么好的,我刚开店的时候,自己去菜市场买菜,都会控制不好,不是少这个就是少那个,北北,阿姨和你说,我们的订单大,你可以放到后面安排,要是有什么缺的,就把我们这里的减掉。

    “没有的货,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我们一个订单,可能就可以满足其他几十个单位了,你先满足他们的,这样才会有回头客。”

    慧娟和张向北说,张向北听着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慧娟说的,自己会想办法,无非就是他们这里有的,都在他们这里买,他们这里没有的,她另外安排人去采购,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支持他们,把这件事做起来。

    张向北赶紧和慧娟说:“我知道了,谢谢慧娟阿姨。”

    “张总,他们土香园大酒店也太牛了,光这一个订单,就十一万多。”

    张向北放下电话,吴欢和他说,张向北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

    他明白慧娟阿姨,知道他们这里要开张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在控制酒店的库存,把酒店消耗的干货、冻品和调味料,能不补单的就尽量不补单,把仓库里都快腾空了,这是空仓在等着给他们下订单。

    张向北坐在那里没有作声。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浏览他们网站的人数越来越多,接着进来第三和第四个订单,是汉高祖刘邦他们的黑森林食品和瞿天琳他们厂里的,张向北给他们发了微信,和他们说了谢谢,两个人都回了一个笑脸,和祝北北生意兴隆的话。

    张向北放下电话,心里突然有点发虚,已经九点多了,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收到四个订单,这些订单,都是熟人来捧场的。

    虽然张向北知道,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凡是酒店和单位,一般都会在晚餐饭事快结束的时候,厨师长或者老板,会先去看看后厨和仓库的库存情况,然后才开始下单,张向北以前在美国,那些餐馆,都是晚上才打电话给他下单。

    前面慧娟阿姨不也是说,他们也要等到晚上七八点钟才下单吗?

    张向北心里虽然这么想,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时间还早,时间还早,下单的时间还早,现在我们做的都是单位客户,单位客户是有规律的,只有个人客户开始做之后,才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下单。

    一个念头在张向北心里突然冒了出来,要是今天一直没有人下单,只有这几个友情单怎么办?

    地图上,那些亮点可是在不停地移动,一个个都移向了他们这里,要是这一车车的菜,送到了这里就是终点,没有订单,这些菜堆在车间里,就没有去处,然后一点点开始腐烂起来怎么办?

    张向北感到不寒而栗,人真的就轻轻地颤栗起来。

    那这个玩笑,就开得太大了!

    张向北坐不住了,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发飘,他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还反锁了,他走到了沙发那里倒下去,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桌上的电话铃声把张向北吵醒,他睁开眼睛看看手表,才十点多钟,他在沙发上睡着还不到一个小时,却感觉自己已经昏睡了好久好久。

    桌上的电话铃声停歇了,过了一会又响起来,张向北走过去,拿起话筒,就听到吴欢的笑声:

    “对不起,对不起,张总,我知道你在睡觉,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怎么了?”张向北问。

    吴欢用了一个形容词,她说:“订单正雪片一般地飞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千多份订单了。”

    “真的吗?”张向北问。

    “当然。”吴欢说,“假的我就让你多睡一会了,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张向北嘿嘿地笑着:“你不也是。”

    张向北走进了吴欢的办公室,看到吴欢正盯着面前的电脑傻乐,看到张向北进来,吴欢兴奋地和他说:

    “就这么一下,我给你打电话到你进来,又增加了十二个。”

    张向北走到了吴欢的身后,看到电脑上密密麻麻都是订单的清单,右上角的合计数显示,他们三个城市,到现在为止,总计收到了三千六百五十三份订单。

    “哪个城市最多?”张向北问。

    “当然是上海。”吴欢说,“不过,上海的协议单位也多,按比例来说的话,都差不多,都有百分之二十六七的协议客户下了订单。”

    “不科学啊。”张向北说,“这完全违反了单位客户下订单的规律。”

    “我管他科学不科学的,只要来订单就是最科学的。”

    吴欢说,张向北哈哈大笑,心里的阴霾彻底地消失,今天真的是一个开门红。

    张向北想起了前面和慧娟的通话,他和吴欢说,让他们把所有订单的单个品种都统计出来。

    “已经有了,系统自动生成的。”吴欢说。

    张向北点点头,他接着说:

    “把这个,和我们现在还在路上的货比对一下,时刻监控着数字的变化,不要到了晚上发现,很多品种我们采购的数量远远不够,多还好,少就麻烦,人家第一次下单,我们就缺这缺那的,就好像去饭店吃饭,点这个菜没有,点那个菜没有一样,顾客的体验会很差。”

    吴欢点点头,她也觉得张向北说的这个很重要,她和张向北说:“好,我安排下去,随时向你报告。”

    张向北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他突然想到了,今天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对那些单位客户来说,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他们也是第一次在网上下单采购,很多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就点了订单,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不合常理地在这个时间点下单。

    张向北拿起自己的手机,拨给了向南,电话一通,向南就问:“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张向北说。

    “嗨,我真傻,要是坏消息,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对不对,张向北?”向南嘻嘻笑着。

    张向北说对。

    “说吧,有多好?”

    张向北说:“到我现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的订单,应该已经达到四千份了。”

    “真的吗,太好了,张向北!”向南咯咯笑着,“哎呀呀,可惜我不在,张向北,我应该好好犒劳犒劳你的。”

    张向北把自己的嘴唇凑近了镜头,向南在那边“叭叭”地亲着,张向北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向南一个劲地“叭叭”亲着,亲得张向北都怀疑起来,他把手机拿开一看,看到向南正“叭叭”地亲着她自己的手背。

    “你!”

    张向北怒目圆睁,向南咯咯地笑着,笑完了说:

    “好吧,现在好好亲你一下。”

    说完,向南把她的嘴唇凑近了镜头,张向北也凑过去,两个人隔着屏幕亲吻着。

    刚挂断向南的电话,张向北的手机又响了,是周若怡,张向北接了起来,周若怡在电话里嚷着:

    “张向北,特么的有没有这么夸张的,刚刚我给吴欢打电话,她和我说,订单正雪片一般地飞来,听到没有,雪片一般。”

    张向北故作镇定地说:“对啊,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一切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周若怡笑道:“好啊,很正常,特么的雪片一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堆雪人了?”

    “顶你个肺,广州有雪吗?”张向北骂了一句,然后屏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雪怕什么,太高兴了,我去买很多很多冰激凌冻死自己。”周若怡叫道,“多少份订单了?前面吴欢说破四千了。”

    “不知道,我不是在和你通电话吗,反正,每分钟都在增加。”张向北说。

    “滚,每分钟都在增加,一分钟一份,一个小时也就六十份。”周若怡骂道。

    张向北骂回去:“你是不是傻,每分钟都在增加,就不可以一分钟增加十份、一百份?它们不可以同时来,还要排队进场?”

    周若怡嘻嘻笑着。

    张向北刚挂断电话,电话马上又响了,他看了看,是孙胖子,张向北乐了,这才是排队进场,看样子这好消息,还真的是走得比风还快。

1962 不够怎么办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吴欢和李薇走进了张向北的办公室,吴欢和张向北说,看样子我们保守了,有一些品种,已经快不够了,要不要把它们从菜单上撤下来?

    “都是什么品种?”张向北问。

    “像四季豆和胡萝卜这些,我们没想到,胡萝卜需要的人会这么多。”吴欢说。

    张向北也没有想到,他仔细想了一会想起来了,张向北和她们说:

    “胡萝卜看起来不起眼,但我想到了,宫保鸡丁和黄焖鸡,都需要胡萝卜,这两个对单位客户来说,都是家常菜,吴欢、李薇,看样子我们要想准确地掌握需求,又避免造成浪费和库存,关在家里还不行,还要去研究客户的菜谱,特别是大的客户。

    “对了,很多的大客户,像学校、机关、医院等等,他们本来就有一周的菜谱,我们让我们的业务员,还要深入,和客户沟通,想办法事先取得他们的菜谱,这对我们的采购,会有好处。”

    很多大客户之所以会提前订好菜谱,不仅是出于丰富菜肴品种的考虑,还有成本核算的考虑,更有一些单位,还涉及到总的经费预算和伙食补贴,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要在这个大前提下,做到尽量的丰盛和平衡。

    你不能说,周一吃得很好,其他的几天,让大家就像是在吃忆苦饭,连眼泪都吃出来了,必须有一个通盘的考虑。

    吴欢点点头说对:“大数据的准确,不仅需要体量,还需要时间,更需要我们自己经验的积累,现在怎么办,把没有的品种直接撤掉?”

    张向北想了一下,直接撤掉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最简单的,菜单上没有这个品种的菜,客户就没有办法点了,只能换其他的菜,或者是直接放弃,但这样一来,受影响的是客户,特别是那些菜谱已经提前订好的客户,他们就必须重新核算,重新修改菜谱了。

    张向北始终相信,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还会有一波点单的**,到那个时候,客户要是在他们的菜单上,连像胡萝卜和四季豆这些简单的菜都点不到,马上会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就是,还不如自己直接去采购方便。

    他们的蔬菜,张向北很自信,肯定会比这些单位自己去采购便宜,但你要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光便宜又有什么用?

    还是那四个字:客户体验。

    这就像今年刚刚上线的拼多多,虽然它上面的东西比掏宝网的便宜,但客户的体验很差。

    特别是很多客户,他对卖家的信任,其实是建立在自己已经买过的东西的基础上,他觉得东西价廉物美,就想看看这个卖家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买,但在拼多多上结果没有,根本就没有店铺。

    甚至你买了什么,想买第二次的时候,结果发现,这个东西已经没有了,也找不到卖这个东西的人。

    这从另一方面,是在怂恿卖家胆大妄为。

    拼多多上面的很多东西虽然便宜,但质量相对掏宝网要差很多,食品的话,干脆就动起了手脚,不是在包装上想办法,就是多搞填充物,连五十克一包的夸张的干燥剂都会跑出来,你虽然花了很少的钱,但实际到手的东西斤两也少。

    卖家不管这些,他反正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同样的东西卖几天,过几天改头换面又开卖了,根本没有想到要维护店铺信誉,吸引和培育更多老客户的意识,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店铺意识。

    所有的网站,要是客户的体验很差,就注定走不远,客户体验才是网站安身立命的根本,张向北觉得,像拼多多这样的网站,注定只会是一个过渡产品、暂时性的产品,不可能走得很远,当便宜不是大家网上购物唯一的需求时,这样的网站,就会江河日下。

    掏宝网如果看不清这点,头脑发热,转而向拼多多学,注定也会失败。

    打倒一家企业的,从来都是企业自己,而不是其他的因素和人。

    在这点上,张向北有些佩服他的老爸,他老爸的半亩田服装,无论是在掏宝网上也好,还是亚马逊也好,坚持不管是从面料、版型到做工,都越来越完美,而不是越来越粗制滥造,他们的服装,价格比别人贵很多,但一直坚持走精品路线。

    这其实是很难的,要面对很多的诱惑,特别是销量的诱惑,下面人面对竞争,当然是希望他们的产品成本能够越来越低,售价也是越便宜越好,甚至会有做虚假数据,去欺骗客户的想法。

    在这点上,张晨很倔,他不怕牺牲流量,也不怕牺牲销售量,更不怕数据不好看。

    张晨总是和小莉、李薇她们说,我就要最真实的数据,你们也不要怕我们的销量比不过其他品牌,如果你们一定要比,我给你们几个指标,一是比谁的回头客多,二是比谁的换货率低,三是比谁的品牌信誉度高,其他的我不关心。

    要做到这点,特别是在网上销售井喷的那几年,能坚持这样做,并一以贯之很难,但现在,坚持的成果他们尝到了,那些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出现在网上,还做得风生水起的品牌,很多现在已经销声匿迹,而半亩田,积累了很大的一批忠实客户。

    他们现在每一款服装的生产,起订数是两千件、条,也就是说,只要半亩田有新品上市,凭着他们庞大的真实的客户数量,两千是最小的销售量,肯定会卖完,一般都需要不断地追加订单。

    张向北觉得自己的老爸,有时候有些愣头愣脑的,一根筋,但他的基本价值观是正确的,而且贵在坚持,这大概才是他可以把事业做得很大,还游刃有余,每天没看到他有多忙的原因吧。

    “怎么定,张总?”吴欢和李薇看到张向北坐在那里,长久地都不出声,吴欢问。

    “不要撤下,通知南京和上海,让他们都派人和车,去当地的蔬菜市场,缺什么就采购什么,晚上七八点钟,还会有一大波的客户下订单,告诉大家,必须满足客户的所有需求,杭城这里也一样。”张向北说。

    “可是张总,批发市场的价格,比我们卖给客户的价钱还要高,这样我们的损失会很大。”李薇说。

    “不要考虑损失的问题,我们就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满足客户的需求。”

    张向北抬头看着她们,和她们说:

    “满足不了客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我们的责任,既然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就要为我们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买单。”

    吴欢和李薇都点了点头,张向北和吴欢说,晚上十点,应该是所有单位客户的订单都结束的时候,我们开个会,通知南京和上海,还有下面各分公司和办事处,议题就一个,就是讨论如何保障供应的问题,你现在就通知下去,让大家先考虑。

    “南京和上海,明天早上五点,车间里第一天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你通知一下,我们开第二个会议,讨论和总结第一天生产的情况,对了,让做设备的工厂也派人参加,设备上存在的问题,要实际使用了之后才会知道,需要改进的,明天就开始改。”

    吴欢说好,我马上安排。

    六点钟刚过,他们的第一辆蔬菜车到了,下面的工人,都等在车间门口,看到车子到了,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把驾驶员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多人在等着自己,还鼓掌?

    等到他下了车,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抵达的第一辆车,吴欢迎上前去,递给了他一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驾驶员嘴巴都笑歪了。

    他们是两辆车一起从河南出发的,前面在嘉兴服务区,他们两个司机还一起进的服务区,进去之后,他是小便,另一辆车的司机大便,他就先走,没想到大小之间的区别这么大,他第一,得了两千,那个家伙,一泡大便,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就这个时候,又有两辆车到了。

    运菜的车一到,下面车间就开始忙碌起来。

    不光是他们车间里忙,楼上李薇他们的客服中心,已经忙了一整天,接电话的客服,嗓子都哑了。

    很多客户是第一次在网上下单,订单发出去之后不放心,又打他们的客服电话问,问有没有收到订单,订单上的东西是不是都有,明天上午是不是可以准时送到?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这才把电话挂了。

    也难怪这些客户会担心,要是订单发出去,这里没有收到,他们明天早上就收不菜,不仅要唱空城计,还会害大家跟着都没有饭吃,临时再去采购,时间肯定来不及,那司务长或总务主管,就要被单位的老大踢屁股。

    张向北他们整个“宅鲜送”公司,只有杭城这里一个客服中心,所有的订单和客户的电话,都会先到这里,由他们再转发出去,或者回答咨询。

    和客服中心一样,从上午就开始忙碌的还有他们的配送中心,他们上午就已经开始给客户配送,很多客户,上午下的单,都是和土香园大酒店那样,不是生鲜产品的订单,而是进口食品、冻品、酒水、干货和调味料。

    这些,他们只要从隔壁合作公司的仓库里提出来,就开始配送。

    张向北站在车间里,看到清洗蔬菜的设备开始启动,分拣车间那里的传输带也开始转动,不同的设备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张向北觉得,这声音,还真是好听。

1963 不卖隔夜菜

    到了晚上十点钟,他们准备开线上会议的时候,今天单位客户的订单,基本已经下完了,晚上七八点钟开始,果然如张向北预料的,有一波订单的**,这一波的**,一直延续到九点多钟。

    现在,网上和客服中心的电话都静悄悄的,十几分钟都没有订单和电话进来,每个单位负责下单的人,这时候都已经下班回家了。

    今天一天,他们共接到了一万六千多份订单,他们一共有一万三千多家协议单位,基本都已经下单,很多单位就像土香园大酒店那样,下了几次单,或者一个订单下完之后,想想还有东西没有买,又补了一个订单。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喜庆洋洋的,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开门第一炮打响了,张向北给大家泼冷水说,别高兴得太早,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下面车间还在忙,能不能按时配送,现在还是未知数。

    还有,对我们的产品和服务满不满意,要等明天客户收到货,才会知道,满意了他才会继续下单,不满意,人家转身就走开了,要知道,所有负责采购的,都是行家,东西好不好,他们一清二楚。

    吴欢接着张向北的话说:“还有,今天的利润也不如预期,原因大家也知道,很多菜,我们是高买低卖,光杭城就从农都批发市场,采购了五卡车的货。”

    “这个状况还会持续下去,明天还会是这个情况,我准备亏十天,补充采购十天,这十天就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最后期限,我希望十天之后,我们连一根葱都不再需要对外采购,这就是我们现在开这个会的目的。”张向北和大家说。

    吴欢接着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是客户中心,需要进一步掌握客户的需求,二是技术中心,利用大数据,找出更多有规律性的东西,让我们的采购,有一定的余量,又控制在合理的区间。”

    向依云要求发言,她说:“我觉得还要根据蔬菜本身的特点,做出采购安排,比如像大葱、洋葱、黄瓜、西红柿、辣椒和大白菜等等,这些本身不容易坏的菜,我们可以放宽到四天的采购量。

    “像菠菜、青菜、苋菜、鸡毛菜、空心菜这些容易坏的,可以放宽到两天的采购量,这样,你们几个城市的车间里,其实等于都有一到两三天的备货,肯定就可以保证供应。”

    向依云刚刚说完,大家就群起响应,认为向依云的这个办法最好,这样,就彻底解决了保证供应的问题。

    他们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丁勉力说:

    “其实我们车间是低温车间,蔬菜本身就比人家新鲜,菜在我们车间放一天,比在菜市场里放一天新鲜度要高很多,其他不说,同样是肉,我们放到第二天的肉,肯定比你当天下午去菜场买的肉新鲜,特别是夏天,我们是真正的全冷链,菜贩子哪里做得到。”

    大家都同意丁总的话,孙胖子说没错,那菜市场里的菜贩,菜放到第二天还不是照样卖,我们家门口的那个小菜店,我看是四五天的菜都还在卖,那茄子都软塌塌了,黄瓜也皱得像老大爷了,大不了就便宜点卖给人家,我们车间温度这么低,放一两天肯定没有问题。

    张向北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听大家说,等大家七嘴八舌说完,他问:

    “你们有谁在肯德基打过工?”

    李薇举起了手,她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打过小时工。”

    张向北问:“肯德基每天没用完的食材,是怎么处理的?”

    “倒掉。”李薇说。

    “很奇怪,他们的食材,早上送到的时候就是半成品,都是已经腌制过的,只要放冰柜里,第二天就可以继续用,就是已经炸好的鸡块,第二天复炸一下,客户也看不出来,你说对吗?”

    李薇点点头说对。

    “那他们为什么要倒掉,而不是放到第二天接着用?或者像胖子说的,便宜一点,哪怕是半价卖给你们这些打小时工的,你们带到寝室也会很受欢迎,每天一定会有很多同学,让你们带半价的肯德基,这些东西肯定会一抢而空,对吗?”

    李薇再点点头,还是说对。

    张向北笑道:“真是太奇怪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全世界那么多的店,如果这样,是不是可以多赚很多的钱?他们为什么不干?”

    大家都沉默了,吴欢说:“这会让他们的标准降低。”

    “对。”张向北说,“会让标准降低,大家一定都听说过木桶理论,就是一只木桶能装多少水,是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的,任何公司的产品质量,不是他做得最好的那批产品决定的,而是做得最烂的那批产品决定的,当你的产品需要打折的时候,你的质量也打折了。”

    张向北轻轻地吁了口气,他说:

    “我前面在听你们发言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失望,我觉得你们在自欺欺人,所以才会找出那么多的理由,来说明自己是正确的,什么菜市场的菜贩啦,家门口的小菜店啦,要是你们说的是对的,还需要找理由论证吗?

    “珠穆朗玛峰是世界最高峰,它需要拿乔戈里峰和干城章嘉峰来论证自己的高度吗?

    “还有,我们是要去和菜市场的菜贩和小菜店比吗?如果我们的标准这么低,我们还搞什么‘宅鲜送’?去开个小菜店不就可以了?胖子,你要不要去开小菜店,要开我明天就去给你开一家。”

    孙向阳连忙在屏幕那边摆手说:“不要,不要,你继续批评。”

    张向北说:“我不是在批评,是在提醒大家,我们的‘宅鲜送’三个字,‘宅’是告诉大家,足不出户就可以买菜,这是一种全新的买菜体验,‘鲜’是我们向客户做出的品质承诺,保证我们的菜是最新鲜的,‘送’是我们做出的服务承诺,保证按时送达。

    “大家再去看看我们公司的网站,首页就写着‘更鲜,更省钱,更方便’,要是我们只知道糊弄客户,这样也可以,那样也可以,用最低的标准要求我们自己,最后会把我们自己也糊弄了。

    “谁不知道,不管是蔬菜也好,鸡鸭鱼肉也好,都是多放一天,它的新鲜度就会减少一天,你在车间堆两三天,还能叫‘更鲜’?这是在骗自己,在骗鬼吧?”

    张向北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了一遍,同时也扫视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屏幕,那里面是他在全国各地的手下,张向北说:

    “我来说一下我们公司的质量要求,很简单,就五个字:‘不卖隔夜菜’。”

    张向北话一出口,会议室里外的人,包括屏幕里的人都惊到了,大家面面相觑,不卖隔夜菜,又要保障供应,怎么可能?然后还不外购补充,要做到就只有一点,那就是每天都备好充足的货,而备好充足的货说说简单,那就意味着,会产生更多的库存。

    没有一个客户,是会看你什么东西多,他就下单要什么的,况且,他也看不到。

    整个会议室里外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张向北,张向北笑了笑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苛刻的要求,我先给大家说个故事吧,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我在耶鲁大学种过菜,也卖过菜,到我毕业的那年,整个纽黑文的餐馆,他们的蔬菜差不多都是我送的。

    “还有一个事很多人也知道,就是我说自己和全世界各种肤色的流氓打过交道,这是真的,纽黑文的餐馆,有日本人开的,印度人开的,古巴、波多黎各和墨西哥人开的,法国人和葡萄牙人开的,当然还有我们中国人开的。

    “美国酒店的后厨,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每家餐馆,几乎都有没有绿卡的黑工,那些厨师长都很凶悍,不要以为和他们打交道简单,我送去的菜,要是不又新鲜又便宜,他们保证菜把你没收,一分钱不给你,还要揍你一顿,我连架都不敢和他们打。

    “为什么?我送菜,赚的也是黑钱啊,我又没有正式注册一个公司,可以堂堂正正做生意的,他们真要搞你,一个电话举报你就可以了,就是这样,我也做下来了,怎么做到的?只有我的菜又新鲜又便宜,他们想一直和我打交道,才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哈哈,又新鲜又便宜,这是不是也是我们公司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个,我要和大家说的是,我们现在是在一个丛林社会,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谁都别以为‘宅鲜送’会一帆风顺。

    “我敢打赌,不出半年,肯定会有很多相类似的公司出现,很多的资本大鳄也会涉足生鲜配送这一块,只要我们帮大家拨开了迷雾,让他们看清方向,他们就可以看出来,这是很大的,很可能是最大的一片蓝海,一旦他们进场,生鲜配送这块,就会变成白刃战、绞杀战。

    “我们的菜价钱便宜,他们会比我们卖得更便宜,十亿二十亿的钱砸下去,响声都听不到一下,他们连眼皮都不会眨,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速战速决,把我们彻底赶出去。

    “我想问问大家,我们是要等死,等着他们来把我们清理出局好,还是我们现在,就来立一个严苛的行业标准好?你要来竞争,好,欢迎,但规则我们已经制定在这里了,你做不做得到,做不到,请你走开,你来错地方了。

    “这个规则,就是我前面说的不卖隔夜菜,你有钱,可以卖得更便宜,但是,如果你做不到不卖隔夜菜,对不起,还是我们赢,客户不是傻子,他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哪个菜更新鲜的,他们可能会因为价格更低,夺去我们一部分的客户,但这些客户,最终会回来的。

    “为什么,因为我们‘宅鲜送’,用我们严苛的标准,把他们的嘴养刁了,荷包告诉了他们谁的菜更便宜,但他们的嘴会很诚实地告诉他们,谁的菜更好吃。

    “前面我说严苛的要求时,大家觉得这只是一个泛泛的词,大而无当,那好,我换一个说法,要是我和你们说,不卖隔夜菜是在给我们自己续命,让我们自己始终满血,打不死,你们还会觉得,我这个要求太高吗?”

1964 问题接着问题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结束,吴欢跟着张向北,到了他的办公室,吴欢和张向北说,张总,你前面说的全对,但我还是有不同的想法。

    “你说。”张向北说。

    “我觉得很多的菜,要是当天没卖掉,我们就全部都倒掉,还是太可惜了。”吴欢说。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把标准降低?”张向北看了看吴欢,问。

    “不是不是,我是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吴欢说。

    张向北看着吴欢笑了起来,他说:

    “我自己种过菜,知道种菜的辛苦,好好的菜,要是全部倒掉,不仅是可惜,还是巨大的浪费,按我奶奶的说法,浪费粮食是要被天雷打的,菜也差不多吧,都是农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也是汗滴禾下土。”

    吴欢看着张向北,心里有些疑惑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张总,你把话说清楚了,刚刚这些话,听上去有点不好懂,意思表达得不明显,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吴欢问。

    “没有。”张向北摇了摇头,继续说:

    “好吧,我的意思是,菜不能浪费,但我们‘宅鲜送’也不能降低标准,任何企业的标准,在执行的过程中,都会走样的,我们要求十分,落实得好,监督得到位,那到下面,还有**分就不错,没有能够百分之百落实的标准,所以我们这里,标准不能降低,清楚了吗?”

    吴欢点点头。

    “我是学经济的,还知道一个道理,前端浪费的都是成本,成本太高,企业又要保持合理的利润,那必然会提高售价,前面环节高出来的成本,最终会转嫁到消费者的头上,这就是什么啃老鸡、麦肯基、咕咕鸡会比肯德基卖的便宜的原因。

    “而且,肯德基和麦当劳,代表的是美国人的消费观念,美国人资源的人均消耗,肯定是全世界最高的,他们是世界最大的进口国,反过来说,全世界,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是用自己本地的廉价资源和劳动力,在养美国人,供他们挥霍。

    “白人的自我感觉很好,他们还没有学会怎么平视这个世界,他们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不仅没有感恩,反倒认为,他们的挥霍,是对出口国家的施舍,他们的消费观念里,很少有浪费这个字眼,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美国人这么消费,地球早就不堪重负了。”

    “说重点,张总。”吴欢说。

    “重点就是,他们的很多东西我们可以学,但不能生搬硬套,在我们公司,标准必须是严苛的,但浪费也是要制止的。”张向北说,“这就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我去做?”吴欢讶异地问。

    张向北点点头说:“对,你去做,你马上去找一些食品方面的专家,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没有配送出去的蔬菜和鸡鸭鱼肉,我们可以在当天就把他们制成制品,我奶奶和外婆就会做这些事,而且我们的客户,也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比如肉可以做成咸肉、腊肉和酱油肉、叉烧等等,鱼和鸡可以做成腊鸡腊鱼、糟鸡糟鱼,鸭可以做成酱鸭等等,蔬菜也一样,可以做成泡菜、咸菜、腌豇豆等等,甚至可以做成脱水蔬菜,这些基本都是手工作业,不需要添加很多的设备,只要把场地扩大一些就可以。

    “这样,我们的浪费不仅减少了,这些制成品,反过来还会给我们带来利润,我们的成本就可以大大降低。”

    “太好了!”吴欢完全听明白了,叫道。

    “人你能够找到吗?不然我把我奶奶和外婆叫来?”

    张向北笑着问吴欢,吴欢说:“没问题,你都已经下命令了,我就必须执行,你让我去找宇航员,我都会想办法帮你找到,我去其他的工厂,挖技术人员。”

    张向北说好。

    “不过,张总,有一个问题你要帮我解决。”吴欢说。

    “什么问题?”张向北问。

    “这里的场地,已经很紧张了,整个的物流基地里的仓库,也都租光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吴欢说。

    张向北说好:“我马上打小武电话问问,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建议。”

    张向北当即打电话给了小武,问他上海的情况怎么样,小武说正常,再过半个小时,第一批配送车辆就准备出发了,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向北问。

    “单位客户,不比个人客户,个人客户,以后我们可以往保鲜柜里一放就可以,但单位客户半夜里没有人接收,配送要集中在凌晨四五点钟,我现在只有重新调整,把有人值班和接收的客户,优先配送,其他的只能先放在冷链车里,等两三个小时再出发。”

    小武说着,张向北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装车都放在车间里等,到时候装车来不及,而要是在冷链车里装好,冷链车又可能不够,原来从半夜到凌晨,一辆车可以送三四趟的,现在只能送一趟,过了七点,又会碰上市区早高峰。

    “师父,冷链车是不是不够了?”张向北问。

    “现在还够。”小武说,“二货在我这里,他已经让杭城和南京的半亩田基地,把冷链车都调出来,随时准备支援我们,我担心的是,等到社区配送开始的时候,就会有冲突。本来,我想今天晚上整个看下来,明天再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看怎么解决的。”

    张向北说好,他说,我们在社区配送开始之前,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只能是加车增人。

    “我想不用。”

    吴欢在边上听到了说:

    “我们会碰到的问题,像早高峰的问题,这些单位客户,他们原来一样会碰到,我想,对大多数单位来说,每天晚上,他们本来就有值班的人,只是以前没有人会半夜里给他们送菜,现在让值班的人帮助接收一下菜,不会是很大的问题,我想他们能够配合的。”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和吴欢说:

    “这样,让李薇他们,明天和客户联系,了解一下有多少单位,可以半夜接货的,同时和他们说,如果可以安排半夜接收货的,我们会优先配送。”

    吴欢和小武都说好。

    张向北把他们想扩建食品厂,而且最好就在物流基地里面的想法和小武说了,问他基地里有没有办法可想。

    “可以造。”二货在小武边上说,“南京和上海的基地占地面积大,再造一幢仓库没有问题,杭城最麻烦,本来占地面积就最小,不敢再造了,再造的话,停车的空地就会减少,本来,你们搬进来后,就增加了很多停车用地的需求。”

    “食品厂不需要每个地方建一个,只要一个地区一个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大的量,同一个地区,每天用冷链车把原料集中送到食品厂就可以。”张向北说。

    “北北,我想起了一个地方,你让指导员打电话。”二货说。

    “哪里?为什么要老爸打电话?”张向北奇怪了,问。

    “就我们杭城物流基地对面,原来姓谢的那个傻逼那里。”二货说。

    “对,对,那地方最好。”小武也叫道。

    张向北想起来了,二货说的是半亩田物流基地斜对面的,原来谢子刚他们的那个物流基地,谢子刚出事之后,那里一直就被查封在那里。

    张向北也觉得,要是能够把那里租下来当他们的食品基地,那真是太好了,他们可以节省很多的管理成本。

    而且,食品基地和物流基地在一起,本来就不太好,最主要的是,那里不仅房子够大,空地也够大,像这种腌制的食品,设备很少,主要就是坛坛罐罐多,需要很大的场地用来摆放。

    同时,还需要有足够的晒场,现在很多类似的企业,为图省事,是用烘箱来代替太阳晒的,但那样做出来的产品,怎么也不如太阳晒出来的好吃,像咸肉和酱肉这些,烘箱烘烤出来,不仅香味会减很多,那肉皮还硬硬的,怎么蒸和炖都不会烂。

    谢子刚的物流基地,是省军区查封的,他们想租,也肯定是找他们,所以二货才会说,让张向北找张晨,自然是让张晨去找黄建仁。

    放下电话,张向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张晨他们应该已经睡觉,不过他决定,还是马上打电话给他老爸。

    张向北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却听到门口的走廊里,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张向北正疑惑间,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

    “北北,北北,你在哪里?”

    张向北脸上一乐,他赶紧跑到门口,看到张晨和小芳,领着张向西来了。

    张向北叫道:“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们的第一天,我们还不要过来看看?”张晨说。

    “西西前面偷听到我们要来看你,怎么哄也不肯睡觉,我们只能把她带过来了。”小芳笑着说。

    “你们还说,我都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北北了!”

    张向西大声叫着,朝张向北冲了过来,张向北弯下身,张开双臂等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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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