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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5 俱备

    “北北,你要是再不回家,连你奶奶和外婆都要赶过来了。”小芳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嘿嘿笑着,他说:“明天,哦哦,后天我肯定回家。”

    张向西伸出一双小手,把张向北的脸扳了过来,认真地看了看,然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我回去会和奶奶外婆说,北北没有瘦,和原来是一样的,这样她们就放心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和张向北,也是和吴欢说:

    “再忙,你们也要给自己腾出休息的时间,公司初创,千头万绪,要忙的话,你们就是十天十夜不睡觉,也忙不过来,不要心急,问题都是一天天解决的,要学会合理安排时间,不要打疲劳战和消耗战,不然,时间长了,身体扛不住,更得不偿失。”

    吴欢点了点头,张向北挠了挠后脖子,问张晨:“你创业的时候,合理安排时间了?”

    张晨顿时尴尬起来,其他的人都嘻嘻地笑,张晨说:“我们那时才一个小作坊,和你们怎么比?”

    “那我们就更责任重大,不敢停下了。”吴欢笑着说。

    小芳问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吴欢和她说了,小芳点点头说:“很不错,应该比预想的还要好吧?”

    吴欢说对。

    “碰到什么困难了吗?”小芳问。

    “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吴欢说。

    张向北和张晨小芳,说了自己接下来想办一个食品厂的打算,消化他们每天没有卖掉的菜,张晨自己就曾经快被库存压垮,他知道消化库存对一家公司的重要,而且,蔬菜还不比服装,它的保鲜周期太短,但每天要是没有适量的余量,又满足不了客户的需求。

    张向北说的这个想法,确实是他们转化每天余量的最好办法。

    张向北和张晨说了这里没有更多的地方,想租对面谢子刚那个建新物资仓库的想法,张晨想了一下,和张向北说,这样,我明天让黄建仁打电话给省军区问问。

    那边那个物流基地,有五十几亩地,你们一家食品厂,也用不了那么多的房子,最多就用三分之一,空着也是浪费,还是由我们半亩田把它整个租下来。

    其余仓库转租的时候,我让这里的总经理注意一下,把相关食品企业的仓储安排到那边,这样就和你们没有冲突了。

    吴欢和张向北都觉得,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了。

    张向北说:“谢谢老爸!”

    张向西也跟着叫道:“谢谢老爸!”

    张晨看着张向西问:“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助北北啊。”张向西说,大家又笑起来,张向北说,那我要谢谢西西了。

    “不用谢,我是你妹妹,应该的。”张向西说。

    张晨笑道:“那我是他爸爸,也是应该的啊。”

    张向西睁大眼睛看着张晨,想了一会说:“那你谢谢我回来好了。”

    张晨和小芳要去下面看看,张向西要骑在张向北的肩膀上,张向北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张向西套上,和她说,下面很冷,不要感冒了。

    张向西穿着张向北的衣服,衣服太长,下摆和袖子都快拖到地上了,她觉得很好玩,张向北蹲下来,张向西爬到了张向北的肩膀上,垂着双手,袖子空出一大截,张向西就在张向北的肩膀上甩着袖子,就像是甩着水袖,咯咯地笑个不停。

    ……

    到了早上五点钟的时候,最后一辆冷链车也发出了,第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张晨和吴欢又组织召开了上海、南京和杭城三地的线上会议,虽然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大家的双目都炯炯有神,一脸兴奋的表情。

    张向北和大家说辛苦了,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对我们来说,更大的考验是社区配送开始的时候。

    吴欢在会上,特别强调了每个公司和部门,合理安排时间的问题,他们“宅鲜送”,是一家二十四小时都必须运转的公司,晚上是重头戏,但白天也一样不会闲着,客户才不会管你们要不要休息,他们只根据自己的需要下单。

    只要客户下了单,他们就必须马上进行配送,等到社区生鲜配送正式上线的时候,这种情况就会愈加常见,一天要配送社区好几次,每天长途跋涉而来的蔬菜,会几倍的增长,蔬菜车出发和抵达的时间,也会由调度中心全天合理安排,尽量减少等待卸货的时间。

    连他们下面的车间里,都必须三班倒连轴转。

    开完会,虽然在会上吴欢和张向北,都强调了需要合理安排时间,但会议结束之后,他们自己,还是没有回家,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寐几个小时,九点就要起来。

    “宅鲜送”单位客户正式开始配送之后,他们接下来,就马上要在三个城市,进行社区的推广活动。

    对他们“宅鲜送”来说,传统的电视和报纸广告,已经不会有什么作用,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看电视和报纸?对他们来说,最直接的,就是从今天开始,所有社区楼宇的电梯里,都会出现他们“宅鲜送”的app广告,一直延续到十月二十日。

    把他们的“宅鲜送”app,直接送到每一个上下楼的居民眼前,这样,一定会有很多的人,在电梯里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扫描他们的二维码。

    小区地下停车场进出口的横杆上,也会出现他们app的广告,还有小区的宣传栏里,也一样会出现“宅鲜送”。

    他们的“宅鲜送”广告,还会出现在各调频电台里,有一度电台广告,都已经快被人们给遗忘了,大家觉得电台已经是一个行将没落的被淘汰的行业,但没想到,随着私家车的普及,城市调频电台又死灰复燃了。

    加上城市道路的拥堵,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开车的时候听歌,大多数人,都是边开车边听广播,电台广告现在的效果,据张向北他们合作的广告公司调查,竟然已经超过了电视广告。

    他们“宅鲜送”的业务员,还会深入到他负责的那几个小区,进行巡回宣传,宣传的时候,边上会摆放着一台保鲜柜,教大家特别是老年客户怎么使用。

    在他们“宅鲜送”网站之外,每个星期,他们还会向每家每户分发商品折页,上面有订购电话,这是为了方便那些不会使用电脑和app的老年人,可以用电话下订单。

    业务员去社区宣传的时候,会带上他们当天的菜单和菜价表,那些提着菜篮子,刚从菜场回来的人,看看他们的菜单,看看自己手里的菜,再看看他们的菜单,张向北觉得,他们肯定会有一副惊讶的表情。

    李薇他们客户中心,从上午九点开始,就打电话给他们的协议单位,一是征询他们对“宅鲜送”的菜品和配送服务的意见,接到他们电话的客户,都和他们说,不错不错,很满意。

    还有不少客户和他们的客服说,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下单的,没想到今天收到是个意外,菜相当新鲜,价格还这么便宜,太好了,以后就长期订你们这里了。

    客服接着询问客户,晚上有没有可能安排人收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会优先给你们配送。

    果然如吴欢预计的,这些单位,本来就有人晚上值班,让值班的人安排接收货品,当然没有问题,小事一桩。

    吴欢来和张向北说这事的时候,张向北松了口气。

    十点多钟的时候,张向北接到张晨的电话,和他说,省军区那里已经联系好了,对面那个仓库,他们同意把地和仓库租给我们,暂时也是二十年,等上面有文件可以转让的时候,再转让给我们。

    “我这里下午就过去签协议。”张晨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说:“太好了,谢谢老爸!”

    张向北走去了吴欢的办公室,把事情和吴欢说了,吴欢听了很高兴,她说,怎么有一种万事俱备的感觉?

    正说着,吴欢的电话响了,是微信视频,她看了一眼和张向北说:“是雯雯。”

    “哪个雯雯?”张向北问。

    “小雯雯。”吴欢说。

    两个雯雯每天和他们在联系,说起来太复杂了,吴欢和张向北他们,把她们做了区分,宁远的雯雯年纪大一些,他们就叫她大雯雯,派往北京的就叫小雯雯,同样,也分出了大倩倩和小倩倩。

    吴欢按了一下接收,屏幕上出现了雯雯的脸,雯雯叫着:

    “吴总,吴总,你们昨天太棒了,张总在不在?”

    吴欢说在,正好就在我办公室。

    张向北听到,赶紧凑过去,朝雯雯挥手,雯雯叫道:“好了,两位老总都在,欢迎你们检阅我们北京分公司的全体员工。”

    雯雯把镜头拉开,张向北和吴欢吓了一跳,他们看到镜头里有三十几个男女,排着整齐的三行队伍,大家一起朝他们鞠躬说:

    “张总好!吴总好!”

    然后,从第一排右边的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个报着自己的名字和年龄,还有哪里人。

    张向北和吴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雯雯这才过去多少时间,他们北京分公司的营业执照都还没有下来,她就已经拉出这么一支队伍了,这也太快了吧?

    雯雯和他们说:“他们今天是第一天来上班,下午我会把他们分组,然后培训他们,给他们每个组划分区域,从明天开始,就让他们开始工作了,张总,吴总,我有一个建议。”

    张向北点点头:“你说。”

    “我们北京和天津,能不能也和你们杭城一样,先从单位客户开始做,这样的话,我会先安排他们扫街,像篦子梳头发一样,给我一条条街扫过去,把那些单位,一个个像虱子一样给我篦出来。”

    什么比喻?雯雯说着,张向北和吴欢都笑了起来,吴欢看了看张向北,张向北点了点头,吴欢说:

    “可以,我等会让技术中心,给你一组账号和密码,这样,你们跑去人家单位时,就可以把我们的网站,打开给他们看,他们可以看我们网站的商品,还有价格。”

    “好好,这样最好,来了一把神器。”雯雯说。

    “还有,我派工程部的人,今天就出发,去规划北京和天津的车间建设。”

    吴欢和雯雯说,雯雯动作这么快,吴欢感觉,自己有点被她赶着走了,她的动作,也不得不快起来。

1966 宁远也不远

    张向北回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开始,又不见了踪影,这时候奶奶、外婆和张向西,只能靠手机视频去捕捉张向北的去向,张向北今天去了北京,明天去了宁夏,说是要去买一个农场,再过两天,人又在广州出现了。

    二十八日回到杭城,张向北总算是在家里又住了一个夜晚,二十九日又要开车去湖南,说是要避开国庆节,从三十日晚上开始的高速拥堵时间。

    这一天晚上,张向西说什么也一定要和张向北睡,不肯和奶奶睡,奶奶说不行,你晚上尿床怎么办?

    张向西赶紧求饶:“奶奶,奶奶,行行好,北北明天开始,又要找不到了。”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张向北和奶奶说,没事,晚上我给她把。

    张向北这一次去宁远,是一个人开车去的,小武被派去了北京,协助雯雯,孙向阳被派去了广州,协助周若怡他们,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在用。

    前一天下午,张向北从广州回到杭城,还是让半亩田的司机小盛去机场接的他,张向北去了张晨的办公室,请他帮助设计几幅粤语的广告,广告公司出了几个方案,张向北总觉得不满意,不如利用一下自己的老爸。

    张向北走进张晨的办公室,正好刘立杆也在,刘立杆听说张向北第二天要去宁远,他和张向北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张向北还没有说话,张晨在边上说,你还是算了,你这个戴罪之身,现在还在缓刑考察期,别多事。

    张向北哈哈大笑。

    张向北说:“没事,到湖南这么点路,我一个人开去就可以。”

    还真的是,张向北没开过长途的时候觉得,像从纽约开到纽黑文,从杭城开到南京,就已经算是长途了,但和小武两个人,南征北战,把半个中国跑下来之后,张向北觉得,距离的概念变近了,自己对于远的理解,一下子扩大了。

    原来他从杭城开到永城一百公里,中间都要进桐庐服务区休息一会,现在,不开个三四百公里,三四个小时,都觉得不需要休息了,进进出出服务区太浪费时间。

    从杭城到宁远一千两百公里,张向北说,我进服务区吃个中饭,再吃个晚饭就到了,可能连晚饭都不用吃,可以去雯雯她们的鱼味馆吃,那里的鱼太好吃了。

    “慢一点,不要毛毛糙糙的。”张晨看了一眼张向北,和他说,“你要记住,你现在手下有几千个人要吃饭。”

    张晨这么一说,张向北也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他觉得这比说什么注意安全管用,你下面有几千个人要吃饭,你就不能出事情。

    张向北点点头说好。

    “北北,你开我的车去,我的车在宁远还有点用处,交警看到都不会拦的。”刘立杆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到张晨公司,本来就是想来借一辆吉普车,他不可能开着奥迪r8去宁远,换刘立杆的宝马x6去,正好,张向北点点头。

    刘立杆和张向北一起下楼,到了停车场,他没有把钥匙交给张向北,问:

    “你不是刚广州回来吗?行李呢?”

    张向北甩了甩背上的双肩包:“去几天,就这个。”

    “上车。”刘立杆自己坐进了驾驶室,和张向北说,张向北奇怪了,问:

    “你要干嘛?”

    “去给小丫头买点东西,你帮我带去。”刘立杆说,张向北说好。

    两个人开着车去了隔壁的杭城中心,刘立杆买了很多吃的玩的,还有很多的衣服,都是给刘雯倩的,把x6的后备箱都快塞满了。

    买好东西,张向北开着车去单位里,刘立杆自己走回去张晨的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张向北从“锦绣家园”,直接出发去宁远。

    张向北昨天晚上在办公室,就给向南打过电话,和她说今天自己要去湖南,向南哭丧着脸说,可惜,我国庆要演出,不然我陪你去了。

    张向北本来想在永城住一个晚上,明天才继续走,两个人说了半天,向南还是担心第二天傍晚,自驾游的大军已经出发的时候,张向北还在路上,没有到目的地,那就很有可能会被堵在高速上,每年国庆的高速,都太恐怖了。

    向南和张向北说,算了,你还是直接走吧,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可以在永城住一个晚上。

    张向北说好。

    因此,张向北今天,路过永城的时候他都没有下高速,只是给向南打了一个电话,和她说,自己刚刚经过永城。

    “注意安全,听到没有,张向北?”向南问。

    张向北说好,我知道了。

    每年的国庆黄金周,都是大家出游的日子,但黄金周只是对城里人来说的,这是全家老小,统一有了假期休息的时间,就正好趁这个时间阖家出游,特别是自驾游。

    对农村和农民来说,是没有什么黄金周的概念的,张向北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去敲定合办蔬菜公司的事情,他们现在要在那里办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三家公司,除了雯雯和倩倩他们村里,还有大脑壳他们村里,和红岭水库所在的村。

    合作的方式是三方合作,分别由“宅鲜送”、红岭农家乐和这三个村的村委会共同组建,村民们以自己的土地入股,张向北是这三家公司的董事长,而总经理,分别由三个村的村主任担任,雯雯和倩倩,也参与日常的管理,特别是财务监督。

    这三家公司,加上雯雯他们的红岭水库,将和张向北他们刚刚在宁夏石嘴子收购的一家农场一起,一南一北,成为他们自己直营的有机蔬菜产地。

    这个模式一旦成功之后,他们还会把这个模式继续推广,这样,他们“宅鲜送”就能真正掌握了全产业链。

    张向北从杭城一直开到了江西的上饶,才进服务区加油吃饭,今天的天气晴好,视野开阔,高速上的车也不是很多,张向北看看手表,一点二十,他决定再上高速,一口气直接开到赣州服务区,到那里的时候,应该是五点多钟,加油上厕所,但不吃饭。

    到晚上十点钟左右,他就可以到雯雯她们那里了,反正她们的鱼味馆也做夜宵,就到那里吃晚饭。

    张向北快开到郴州的时候,外面的天开始黑了下来,张向北给雯雯打了一个电话,和她说,自己已经到郴州了。

    雯雯说好啊,几个村的村主任和书记,知道你要来,都在这里等你呢。

    张向北说:“今天太迟了,让他们先回去,我们明天再谈。”

    雯雯笑道:“等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是把你等来了,他们哪里肯走,北北,你要是再不来,他们还以为我是骗子,在忽悠他们,田里晚稻都没有种,吴傻子让他们空着田在沤肥,说是要养地,还要覆地膜杀菌,大家看着空空的地,心里都慌慌的。”

    “对不起,对不起,雯雯阿姨,是我们那里,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张向北赶紧说。

    雯雯说:“我知道啊,那几个啰里啰嗦的,都被我骂了一顿。”

    张向北哈哈大笑:“还是你厉害,雯雯阿姨,对了,我晚饭都没有吃,我要吃鱼。”

    “好好,要吃多少都有,我让他们一起吃。”雯雯说,“对了,北北,你等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他们都干趴下了,农村的人,就是要来点硬的,接下去就好说话了。”

    张向北笑道,好,大不了你到时候让几个厨师,把我抬回房间。

    一个电话通完,郴州已经过了,前面要到桂阳,然后再过嘉禾,就到宁远县城,接着,就是去往红岭水库。

    晚上十点,张向北开到了红岭水库的门口,水库的大门已经关了,但大门中间的子门还开着,张向北按了按喇叭,传达室里的保安伸出头看看,惊喜地叫道:

    “刘总回来了?!”

    张向北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开着刘立杆的车子来的,这个保安眼神不好,以为是刘立杆回来了。

    保安嘡啷嘡啷把大门推开,张向北把车窗按下,缓缓开了进去,和保安说了一声你好。

    保安探着头朝车里面看着,张向北笑道:“别看了,刘总没有来。”

    保安噢噢地点着头。

    张向北说:“对了,我姓张,你打电话给雯雯,让她把电梯打开,再多叫几个人,下来搬东西。”

    保安大声说了一声“o!k!”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喷出来的,张向北笑了。

    张向北把车一直开到通往堤坝顶上的自动扶梯那里停下,等了一会,雯雯和倩倩带着四五个人下来了,张向北打开尾箱,让他们把里面的东西拿上去,张向北和雯雯说,我去停车,停好车上来。

    雯雯说好。

    张向北把车开去了停车场停好,这里,已经提前热闹了起来,张向北看到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一大半的车。

    张向北到了堤坝顶上,走到了雯雯和倩倩的办公室里,他看到那些东西,在办公室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倩倩正拿着一件衣服,让刘雯倩试,刘雯倩很忙,一只手里抓着一个玩具,一只手里抓着一罐德芙巧克力,手根本伸不进袖子里。

    倩倩让她先把巧克力和玩具放下,试衣服,刘雯倩老大不情愿的,雯雯说:

    “雯倩,快穿好新衣服,给爸爸看看。”

    刘雯倩一听,马上把手里的玩具和巧克力都放下了。

    张向北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都满了出来,但办公室里,只有雯雯倩倩和刘雯倩三个人,张向北问:

    “他们呢?回去了?”

    “没有,我让他们去包厢里等了,在这里叽叽呱呱的,头都被他们吵痛了。”雯雯说。

1967 好了

    给刘雯倩试了两件衣服,结果都很合身,倩倩骂了一句:“这王八蛋还知道雯倩穿多大的衣服。”

    倩倩骂完,她和雯雯都沉默了,过了一会,雯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

    “雯倩,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把新衣服给他看看?”

    刘雯倩拼命地点头。

    张向北说:“我来打吧。”

    他担心这个时候,刘立杆已经回到了家,要是让淑珍阿姨看到雯雯这个点给他打电话,恐怕会有误会。

    雯雯似乎也知道了张向北的想法,她说好。

    张向北拨通了刘立杆的电话,问:“杆子叔叔,你在哪里?”

    “还在你爸爸这里,和他在吹牛,北北,你到宁远了?”刘立杆问。

    张向北说到了,他觉得刘立杆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很可能就是在等自己的电话,可怜了我的老爸,还要陪着他,张向北笑了起来,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雯雯。

    雯雯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再走回来的时候,手机的微信视频已经打开,她把手机朝向了刘雯倩,刘雯倩一看到屏幕就“啪啪,啪啪”地叫起来,还给电话那头的刘立杆,看自己的新衣服。

    刘雯倩和刘立杆视频了五分钟,主要是刘立杆在说,问长问短的,刘雯倩要么使劲地摇头,要么使劲地点头,生怕屏幕里的刘立杆看不清楚,两个人终于说再见了,雯雯把手机递给倩倩,倩倩摇了摇头,雯雯就把微信关了,把手机还给张向北。

    倩倩和雯雯说:“我带雯倩,你陪北北过去吧。”

    雯雯说好,她带着张向北走向了鱼味馆,推开包厢的门,包厢里烟雾缭绕的,门一推开,浓浓的烟雾就朝门外奔突而来,差点把雯雯击倒,雯雯骂道:

    “你们几个老烟枪,在这里烧锅炉啊?!”

    包厢里的六七个人,嘎嘎地笑。

    雯雯的表舅看到了张向北,叫道:“我们盐水花生都吃掉五盘了,张总你总算到了,快坐快坐。”

    雯雯和服务员说:“快上酒菜。”

    雯雯和张向北进去坐下,雯雯给他们互相介绍,张向北和他们一个个握手,酒菜马上上来了,有人叫道:“张总罚酒。”

    张向北说:“好,我先吃碗饭,垫垫肚子,晚饭都没有吃,吃完了我们再好好喝,好吗?”

    雯雯赶紧让服务员打饭,饭端上来,张向北确实是饿了,也不顾形象,或者说是,有意地不要形象,他想起了前面雯雯在电话里和他说的,张向北知道,在这种场合,越不讲形象,就能越快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张向北风卷残云般地把一碗饭干掉了,还吃了好几块红烧肉,专门挑肥的吃,吃完,心里也踏实了,他端起酒杯和大家说,我来迟了,本来早就应该来了,可惜太忙,其他话不多说,我先自罚三杯好不好?

    大家都说好。

    喝的是米酒,张向北先喝了三杯,然后开始一个个地敬过去,先打了一轮通关,在座的都觉得,这个大老板爽气,不仅一点架子也没有,还直来直去的,痛快。

    “来来,我们今天晚上不谈工作,工作明天开始谈,今天,我们就喝酒,喝它个痛快,好吗?”

    张向北说,表舅领头叫道,好,不就是喝嘛……

    几个人应着:那就喝!

    张向北在红岭水库待了四天,把所有事情都谈妥了,该签的协议也签了,其他的事,就交给雯雯和倩倩办了。

    四号那天,张向北赶在自驾游回程的**起来之前,就往回赶,他今天要赶到永城,在永城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回去杭城。

    过完这个国庆假期,马上就要到他们杭城、上海和南京三个城市社区配送正式上线的日子,这才是他们“宅鲜送”真正的挑战,不过好在,前面已经有二十多天单位客户配送打底,一切都蛮顺利的,这让张向北他们的底气,足了很多。

    天刚蒙蒙亮,张向北就准备走了,雯雯和倩倩抱着刘雯倩来送他,三个人陪着他一起走到下面的停车场,刘雯倩看上去还没睡醒,闷头闷脑的,但一知道张向北要走了,马上哇哇大哭起来,雯雯笑道:

    “北北,没想到你还很有孩子缘。”

    “还有女人缘。”倩倩说,“我们酒店的那几个小姑娘,这几天嘁嘁喳喳都在说他。”

    “像张晨哥。”雯雯说,倩倩连连点头,雯雯笑道:“我们那个时候,其实都很喜欢你爸爸,可惜你爸爸那时已经有了你妈妈。”

    “你们不是……?”张向北问,他想说你们不是喜欢杆子叔叔吗,话说了一半,又没有说。

    “那个不算!”雯雯把手在面前一挥,不过眼眶却已经红了,跟着,倩倩的眼眶也红了。

    张向北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算的。

    他抱着刘雯倩,和雯雯倩倩说:“雯雯阿姨,倩倩阿姨,你们有时间,就带着雯倩去杭城玩,我老爸也很想你们,他还很感激你们。”

    雯雯和倩倩连忙点头说好。

    ……

    张向北回到杭城,张晨和小芳却已经不在,去了美国,奶奶交给了他一个文件夹,还有一个优盘,他打开文件夹看看,里面是张晨给他设计好的广告小样,张向北嘴角一歪,笑道:

    “还是老爸厉害!”

    张向西看着他问;“北北,你和我说,老爸怎么厉害了?”

    张向北把手里的画稿给张向西看,和她说:“你看,这是老爸画的,好不好看?”

    张向西盯着画看了看,头一点一点,夸张地大笑着:“北北,我和你说,我的牙齿都快要笑掉了。”

    “怎么了?”张向北问。

    张向西指着画里的一个人说:“你看看北北,老爸画了一个光头,哈哈,笑死我了,老爸画了一个光头强。”

    张向北和小芳,这次去美国,可不是趁着黄金周去旅游,而是和大队人马一起去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刘芸、汉高祖刘邦夫妇、王敏生、林淑婉和老唐、老谭和瞿天琳、老杨、还有刘立杆和谭淑珍。

    他们这次去,是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的黑森林食品,林淑婉他们的领英教育,分别于十月五日和八日,中间相隔两天,在美国的纳斯达克上市。

    上次缤纷网络纳斯达克上市,张晨已经去过一次纽约,觉得没什么好去的,但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一定要他去,汉高祖刘邦说,小老弟,我公司上市,你怎么可以不去,林淑婉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哥,你一定要去,张晨只能去了。

    而刘立杆,汉高祖刘邦一叫,他马上就说要去,他说,我知道香港联交所是怎么样的,还不知道纳斯达克是怎么样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张晨看着谭淑珍和刘立杆,笑道:“好啊,这次去纽约,我要带你们去见两个人,谭淑珍,我带你去见见以前暗恋过你的人。”

    谭淑珍瞪着张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张晨又和刘立杆说:“你别吃醋,你吃醋也没有用,人家真的是耍刀的高手,你干不过人家。”

    小芳在边上听着,知道张晨在说的是谁,小芳忍不住大笑。

    张向北在家里吃了中饭,马上就要赶去公司,奶奶问他,晚上回不回来?

    张向北想了一下说:“不一定。”

    “算了,我们就当你又出差了。”奶奶说。

    老张在边上说:“去吧,去吧,北北。”

    他看了张晨妈妈一眼说:“你忘了你年轻的时候,为了当三八红旗手,也是这样不顾家的?”

    张晨妈妈愣了一下,拿眼瞪着老张,张向北大笑着出门去了。

    今天,他们的食品厂改建完成,今天晚上就开始投产,张向北要过去看看。

    张向北开着车,到了原来的建新物资仓库,如今这里门口,已经换成了半亩田物流基地的牌子,里面一半的房子是张向北他们租用的,还有一半,被下沙的康师傅租去了。

    里面院子的空地上,盖了六七百平方崭新的玻璃阳光房,里面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也是新做的,都还空着,这是用来晾晒那些腌制品的,这样,阳光可以晒到,但灰尘不会沾到。

    张向北走到了他们的厂房里,进门需要先喷雾消毒,穿上一件白大褂,鞋子也套上了鞋套,然后才可以进去,车间里的绿色环氧地坪刚刚加班加点做好,今天已经干透,可以使用了,上面加了吊顶,墙壁重新粉刷,离地面一米五高,都已经贴了瓷砖。

    车间里摆着一长排的不锈钢台子,这是工人的工作台。

    原来的几间仓库,都被打通了,张向北走进了腌制车间,腌制车间一共占了两间库房,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的大缸,那些蔬菜和鸡鸭鱼肉,要在外面车间清理干净之后,然后在这里腌制,接着去外面晾晒。

    张向北走进了他们这次改建的重头戏,烘焙车间和包装车间,虽然他们的产品以自然晾晒为主,但烘箱还是少不了,到了连续的阴雨天,或者黄梅季节,阳光是个稀罕物的时候,就需要用烘箱,先烘干水分,便于冷库保存之后,再等到有阳光的时候继续晾晒。

    摆放那套包装流水线的地方还空着,设备已经订下去,还没有到,反正他们的产品,离需要包装还有一些日子,不会影响生产。

    包装车间的一角,是他们的化验室,虽然他们的制作工艺还是传统的,但他们不可能像小作坊那么生产,所有的配方,都需要规范统一,这样才能保证产品质量的一致性,所有的产品,也都必须经过抽检,检验合格了才可以出厂。

    张向北转了一圈走出去,看到吴欢和一位中年人正走进来,这位中年人,就是吴欢从一家知名食品厂挖过来的工程师,姓顾,张向北他们都叫他顾工。

1968 顾工

    顾工今年四十二岁,胖胖的,比孙向阳还胖,张向北看到他的时候就心想,又来了一个胖子,和他比起来,孙胖子最多只能是二胖或者小胖了。

    胖的人如果皮肤白皙,看起来就会像个知识分子,更像领导,但如果皮肤黝黑,就只能像是厨师或者卖肉的了,顾工属于后者。

    加上他剪的还是一个平头,不是那种大背头,和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站着说,也不喜欢坐着说,而是喜欢蹲着说,还是主动式的,没说两句,他就蹲了下来,和他说话的人,总不能站着俯视他说话,只能也跟着蹲下来。

    一般的胖子,连蹲都很费劲,没想到这个胖子,这么喜欢蹲着,有时候张向北和他蹲着说话,一时就会恍惚,他觉得如果再在他手里塞一只海碗,一双筷子,把背景置换到人行道的路沿上,这完全就是一个外来务工者的形象,还是早几年前的。

    现在连外来务工者都知道,到了城市,就必须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没有说什么蹲相的,特别是对方还是自己老板的时候。

    顾工一点也没有知识分子的样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知识分子,他不是学农的,而是学历史的,正牌的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硕士,本硕连读,不是那种后来回炉,拿到的镀金用的学位。

    看到他的简历和毕业证书、学位证书的时候,吴欢和张向北都吃惊不已,张向北问顾工,你一个学历史的,怎么会来搞食品的?

    在张向北的印象里,像顾工这样的,不是应该和周若怡以前一样,去博物馆,每天对着长绿毛的古钱币或者木乃伊吗?

    张向北和吴欢的反应似乎在顾工意料之中,他大笑,问:“有点意外吧?”

    张向北点点头:“不是有点,很意外。”

    顾工说:“我毕业的时候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上海博物馆,还有一个是留校教书,但我都不想去,这两个地方,都已经烂掉了,我不想跟着一起烂,我们学历史的,有一门功课,叫田野调查,我很喜欢干那个事。

    “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或者早几百年,我最适合干的,就是行吟诗人或者读报人。”

    张向北和吴欢都看着他,有些疑惑,顾工继续解释:

    “我不会写诗,不要误会,行吟诗人也不会写诗,他们是传诗,就是把从各地收集来的诗歌到处传唱,其实就是个江湖艺人,也有点像现在唱歌的走穴。

    “美国西部大开发的时候,有人专门从事读报这个行当,就是包里放着报纸,那些报纸,其实都是好几个星期前的旧报纸,他们一个个小镇这样串着,在小酒馆里,读报纸给那些拓荒者们听,拓荒者大多是文盲,文盲也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啊。

    “所以我毕业了,就一边帮助同学编编书,同学们顶着复旦大学博士硕士的头衔,给出版社编写那些通俗的历史读物,项目接到了,自己又懒得写,就分包出去,自己挂个主编的头衔,我分到几个章节,就帮助写写,分一点稿费。

    “主业就是骑着一辆破摩托车,在农村到处转,我这个人对吃很感兴趣,特别是农村里的那些腌制食品,香!学历史的嘛,大概潜意识里也觉得腌制食品有历史感,那咸肉和腊肉,不就是猪的木乃伊?”

    吴欢忍不住“咦”地一声,顾工大笑。

    “你接着说。”张向北来兴趣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对自己的胃口。

    “很简单,既然好吃,吃到好吃的,就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样以后自己也可以做啊,像这些土特产,那个时候可没有掏宝网,没现在这么方便,你离开了那个地方,就吃不到了嘛。”

    顾工说着,拿起自己带来的双肩包,打开包盖,两手拎着包底一提,“哗”地一声,从包里倒出了大大小小、封皮的颜色图案不一、厚薄不一的二十几本笔记本,在会议桌上摊了一大片。

    “这就是我的成果。”顾工说。

    张向北问:“我可以看看吗?”

    顾工双手一摊:“随便看,又不是我创作的,我只是个记录者。”

    张向北拿起其中的一本笔记本看看,发现里面记满了各种食物详细的制作方法,有酿酒的,有腌肉腌菜的,还有各种干,比如南瓜干、茄子干、豇豆干等等的制作方法,写得很详细,从原料一直到腌制的器皿,包括是用海盐还是井盐,盐和酱油是什么牌子的,都一清二楚。

    没有牌子的,就注明了是从哪里买的,或者是哪里产的。

    每一段记录后面,都有详细到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哪个农户家吃到,和亲眼看到他们的制作过程,还有简单的口感描述,再加上一到十星的星级评定。

    有一些后面,还记录着制作者的口述,就像是口述历史。

    张向北默数了一下,光他看的这本笔记本,咸肉的制作方法就有二十二种之多,其他的食物也一样,真是丰富有趣。

    张向北看着顾工说:“这个可是宝贝啊。”

    顾工点点头说:“是的,刚开始只是记着好玩,后来就有意识地做这件事情了,我自己不要脸地给自己做的事,加了个好听的词,说是采风,食物采风。”

    “食物采风?”张向北问。

    “对,艺术家进行创作,要进行采风,我前面说的行吟诗人,其实干的也是采风,整本《诗经》都是采风的结果,但是人,很操蛋的,明明吃是最重要的大事,却不好意思吆喝出来,贪吃才是人的本性,但大家都觉得,好像贪吃是一种罪。

    “明明是很贪吃的人,一定要把自己搞成美食家,整天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才觉得是很高级的事,不敢说吃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人就是这么虚伪。

    “你们想想,那些写书的,搞艺术的,包括喜欢胡说八道指手划脚的领导,都说自己提供的是精神食粮,不就是因为食粮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精神的才高级,光光食粮就不高级了?

    “没有食粮,你不饿死也面黄肌瘦,至少心情不佳吧,对吗?饿你三天,给你一本书,让你看着,放一段音乐给你听着,要么让你去听领导讲话,你能饱吗?狗屁,什么精神食粮。”

    顾工说着,张向北和吴欢都笑了起来,顾工自己也笑了,他说:

    “扯远了,再回答张总的问题,为什么干这个,不是年纪大了吗,需要成家养小孩了,就需要找一个工作,其他的我也不会啊,再想进什么学校和博物馆,也都要考试了,就是我这个年纪,他们看着也好像都不拿正眼瞧了。

    “没办法,有次看报纸,看到就我现在这个公司,在招什么技术人员,我想,这种食品厂的技术人员,不就是怎么做食品吗,这事我能干啊,我就去了,那个公司,那时候其实只是一个十几个人的小作坊。

    “我见到老板也不啰嗦,就做了三种酱肉给他,和他说,腌制五天之后,大太阳的时候晒两个上午,其他时候阴干,觉得好吃就给我打电话,后来她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去了。”

    张向北点点头,直接问:“我要是想把你挖过来,可以吗?”

    “可以,要是不可以,我就不会来了。”顾工也直接回答。

    “你有什么条件?”张向北问。

    “月收入两万五就可以。”顾工说,“我现在两万,提了几次要加工资,老板不肯,我就不太想在那里继续干了,她大概是觉得,现在公司的产品线都稳定了,配方反正作为厂里的技术档案,她也都掌握了,又招了食品专业的两个年轻博士,我就没那么重要了。”

    顾工说得很坦率,吴欢也坦率地问:“为什么月收入要求两万五?”

    “两万五就有尊严了。”顾工说。

    “有尊严?什么意思?”张向北问。

    “两万五的话,就够我付每个月的房贷和养家,儿子问我要零花钱的时候,我也有钱给他了,要是儿子问你要零花钱,你都拿不出来,是不是很没有尊严?”

    张向北和吴欢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

    “我给你四万,可以吗?”

    “两万五就够了,不过你要多给,我也没有意见。”顾工说,“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张向北问。

    “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我还是要骑着我的破摩托出去转转,我需要透透气。”顾工说。

    张向北说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张总。”

    “摩托车就不要骑了,不安全,我给你配一辆越野车,可以吗?”

    顾工咧开嘴笑了。

    他就这么当场就被他们“宅鲜送”招了进来。

    顾工走后,张向北和吴欢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你们是臭味相投。”吴欢说,“一个非传统的耶鲁大学毕业生,碰到了一个非传统的复旦大学硕士生。”

    张向北听了大笑。

    顾工老远就看到了张向北,叫道:“哈哈,张总,你今天是不是专门赶回来,看这里开工的?”

    张向北说是,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顾工说:“准备是准备好了,就是hr那边,招进来的工人,好像太年轻,这也怪我,我没有把要求告诉他们,就和他们说了需要多少工人。”

    “年轻不好吗?”张向北问。

    “不好。”

    顾工说着就蹲了下来,张向北也跟着蹲下来,吴欢看看,也随他们蹲下来,三个人就蹲在那里,呈三角形聊天。

1969 好东西

    “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才是最好的。”顾工说,“那些小男孩小女孩,哪怕本身就是个半文盲,他们也以为自己的本事大过了天,一天到晚,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一般的活看不上眼,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要么就是嫌没有前途。

    “屁个前途,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前途,就是将就活着,一代一代,有前途没前途的都死翘翘了,就是秦皇汉武又怎么样?但这些孩子想不明白,还以为世界是他们的,不知道他们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已经出局了。

    “你让他们腌个雪菜都腌不好,上个夜班都不愿意上,还喜欢和你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忘了所有的元帅都是从士兵做起来的?

    “能做好士兵的人,才有成为元帅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几十万人才有一个当元帅,对好士兵而言,他的可能性都只有几十万分之一,对你,哼,我呸,你的可能性是负数。”

    顾工说着的时候,还扭过头去呸了一声,好像说这话的人,就在面前,张向北和吴欢看着,不禁莞尔。

    “算了,慢慢调整吧,估计现在来的,一大半都干不久的,不是在这里干不久,他们是到哪里都干不久,他觉得哪里都发挥不了他的才能啊。”顾工继续说。

    “你真够损的,顾工。”张向北笑道。

    顾工也笑,他说:“不是我损,是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等着瞧吧,人要是光靠管,是管不好的,还是要有点自觉性,再说,一大堆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人,做出来的菜,怎么会好吃,腌菜也是有灵性的以前人腌腌菜,一边踩着雪里蕻,一边还要唱歌呢。”

    “就像法国人和日本人,要给葡萄和和牛听音乐一样?”张向北问。

    “对,还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很微妙的,我们人的理解都太浅薄,茅台酒厂,以前曾经去北京办过分厂,师傅和工艺都是一样的,原料也是从云南运过去的,但做出来的酒,完全变样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放弃了。”顾工说。

    吴欢问:“顾工,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四五十岁的文盲最好了,不过现在文盲少了,四五十岁的那种农村妇女,跟着老公出来打工的最好,她们除了清洁工和酒店厨房的帮工,工地的小工,就找不到其他的好活干了,当个营业员人家都嫌她太老,这样的人比较容易满足。

    “也能吃苦,只要我们这里的工资还可以,每月能按时发,加上是在这样干净整洁的环境里,她们对这份工作,就会很珍惜,干活的时候,心会很定,不会那么毛毛糙糙,再说,我们这个,又不是强体力活,用不着年轻。”

    张向北和吴欢,觉得顾工的这话,倒是有道理,吴欢说好,我让人事那边,再招,就按你这个要求。

    顾工虽然名义上是他们食品厂的工程师,但因为就在隔壁,就没有必要再另设一套管理班子了,所以食品厂这边,其实是全部交给他管。

    这也是张向北他们,之所以要把食品厂和“宅鲜送”放在一起的原因,除了物料搬运的方便,最主要的,就是不要另搭一个班子,还要配财务和业务员什么的。

    现在,对企业来说,最大的开支就是人头开支,人头开支能省,成本就下来了。

    张向北本来也想任命顾工为他们食品部门的总经理,顾工说不要,就顾工可以,我原来那边,大家也叫我顾工,我喜欢人家叫我顾工。

    “为什么?”张向北问。

    “你们知不知道诗人顾城?”顾工问。

    张向北和吴欢都说,名字知道,诗没读过。

    “正常,你们年轻,我们那代读大学的时候,谁没有读过顾城舒婷北岛啊。”顾工说。

    吴欢问:“这和顾城什么关系?”

    顾工狡黠地笑着:“顾城的爸爸也是诗人,他的名字就叫顾工。”

    张向北和吴欢哪里忍得住,坐在那里,脑袋都快敲到会议桌了。

    “还有一个问题,张总。”顾工蹲在那里,和张向北说。

    “什么问题?”张向北问。

    “你要给我定一个大方向。”顾工说,“就是我们的产品,是需要做成大路货,还是精品,适合当礼物赠送,适合做航空食品的?”

    “这个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不同的产品,选料和工艺都不一样,包装也不一样。”

    顾工接着说:“比如同样是火腿,金华火腿就可惜了,现在鱼龙混杂,而且大多粗制滥造,把金华火腿这块牌子都砸了,本来,我们国内有金华火腿、宣威火腿和诺顿火腿在,不应该有西班牙和意大利火腿的市场,是我们自己缴械投降的。

    “现在一年份的火腿,没办法吃了,就是咸肉,没有香气,为什么?急功近利啊,都用烤箱了,用烤箱做出来的火腿,连放都放不久的,里面会霉烂,会空,有一股蚝味,只有太阳晒出来的火腿,才越放越香。

    “老外比较死板,一百年前怎么做火腿,一百年以后还是怎么做,他们的火腿不走样,我们现在的火腿制作工艺,和二十年三十年前都已经不一样了,说是工艺改进,其实改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更省时间,不是改好了,是改不好了。

    “这样,老外一脚踢进来,就没有对手了,你们说能怪谁?我今年准备真正按传统工艺做一批火腿出来,你们到时看看,也可以送人,我保证吃到的人都会说,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火腿。”

    “为什么只能送人?”吴欢问。

    “卖不出去,成本高,价格也会高,没有人会买,人家上掏宝网,比较来比较去,我们肯定是最贵的。”顾工说。

    “我们自己来卖。”张向北说,“既然西班牙火腿那么贵,市场反应都这么好,我就不相信,只要我们‘宅鲜送’的火腿好,会没有人要,我们来把这个牌子打出去,就是‘宅鲜送’古法工艺火腿。”

    张向北说:“而且我们有这个条件,顾工你前面说了,我们的产品定位,就做精品,我们有条件,你们想想,我们有那么多协议单位,再过一年,在全国起码几十万家协议单位,这些单位逢年过节都要送礼啊,送农产品是不是最好的?

    “光这一块的需求量就很大,只要我们的产品,口味和质量过硬。

    “我们还有那么多的高档酒店呢,他们对原材料的要求很高,只要我们到时特别向他们推荐,我想,他们也会很乐于采购。”

    吴欢点点头,觉得这确实是他们的优势,只要“宅鲜送”在这些单位口碑做出来了,到时候,即使同样的产品,他们的定价比别人贵,这些单位也会相信,他们的贵,是有贵的道理的。

    “那好,我知道了。”顾工笑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做垃圾货,做那种东西没有成就感,你们放心,我保证做出最好的产品,还经常会推出新品。”

    张向北说好,你大胆去做就是。

    “就这个火腿,不是我吹牛,我做出来后你们可以盲试,也是可以生吃的,你们把它和西班牙伊比利亚的火腿比比,看看谁更好吃。”顾工说。

    张向北点点头:“我等着这一天。”

    “对了,张总,那我猪要订下去,要用金华两头乌的猪,还不能吃猪饲料,只能吃猪草和米糠、麦麸。”顾工说,“我认识几个养猪户,他们可以养。”

    张向北说好,你订下去。

    新招来的一批化验员到了,顾工站了起来,张向北和吴欢也站了起来,顾工要去安排他们工作,张向北和吴欢两个人,回去了对面的“宅鲜送”。

    车就停在这边,张向北和吴欢走过去,路上,吴欢说:“合拍了。”

    “什么合拍了?”张向北问。

    “这个顾工,这里,和我们‘宅鲜送’合拍了,我前面真怕你说,反正我们只是要转化库存,也不指望食品厂这里给我们赚多少钱,做大路货就可以。”吴欢说。

    “我是这样的人吗?”张向北问。

    “不是,不过,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吴欢笑道。

    虽然现在还是国庆假期,但他们“宅鲜送”,比原来还要忙,每个部门的人都在加班,那些机关单位和学校放假了,但酒店、宾馆和大小饭店的生意,几倍的增长,杭城、上海和南京,都是国庆人潮的净流入地区,酒店翻台接着翻台,还是应付不了那些等候吃饭的人。

    像土香园大酒店,他们都已经中餐连着晚餐了,这里吃中饭的人还没有结束,吃晚餐的人已经来了。

    宾馆酒店和大小饭店忙,他们“宅鲜送”就跟着忙,原来一天送一次的地方,现在起码要送两次,像土香园大酒店,一天要送三次,不然一次性送太多,酒店的后厨也放不下这么多菜,水台也清洗不过来。

    张向北和吴欢算是明白了,他们“宅鲜送”,不仅需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而且全年无休,哪怕是大年初一,你也同样需要配送。

1970 上线

    雯雯和周若怡都给张向北打电话,和他说,她们那两边的进展很快,每天都有很多协议单位签下来,她们甚至也已经开始和社区接洽,同意合作的社区,也已经有不少,每一个社区下面都有几十个小区和物业公司,她们和物业公司,也签了不少的协议。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尽快上线。

    这也是那些协议单位的要求,不管是北京天津的单位,还是广州深圳的单位,他们都和上海南京和杭城的单位,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单位的老大,知道这三个城市已经开始配送,会打电话询问,电话这头,告诉他们的都是不错不错,钱省了不少,还省事了。

    张向北也想在杭城、上海和南京三地的社区生鲜配送上线之后,尽快把雯雯和周若怡她们南北两头的业务开展起来,这样,他们就完成了重要布局,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珠三角、长三角和京津地区立住了脚,从这三个地方再向周边城市拓展,就变得容易。

    但他们这些地方的车间改造还在进行,这是想快也快不起来的,在他们的生产车间改造没有完成之前,他们不可能开始配送。

    张向北他们自己估计,最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可以完成生产车间的改造和设备安装,还有人员培训。

    张向北和吴欢商量,他说,这两个地方的人员培训可以先做起来,让雯雯和周若怡他们先招一批骨干,派来杭城这边,把他们都下到每个部门跟着实习,这样,等他们回去,就马上可以上手,并帮助培训新招进来的员工。

    虽然到那个时候,这些人自己还是进入公司才几个月的新员工,但我们必须把他们当老员工、骨干员工使用,谁让我们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我们只能让他们迅速老去。

    吴欢说好,她也觉得这样的安排甚是稳妥,要不然,到时候每个地方上千名的员工,都是新招进来的,那是很可怕的事情。

    北京和广州毕竟不是杭城上海和南京,杭城是他们自己在现场盯着,上海和南京也是把能派出去的人,都尽量派了过去,就这三个城市,他们都已经觉得捉襟见肘,到时候要再从这三个地方抽调人员,几乎是不可能的。

    吴欢给雯雯和周若怡他们下了指令,让他们每个城市各招一百名员工,一共四百名,派到杭城来,在杭城集中培训之后,分散到三个城市跟班实习,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会应对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同时也能弥补社区配送起来之后,这三个地方的人手不足的问题。

    他们虽然每天都在招聘,每天都有新的人员加入,但人毕竟不是青菜萝卜,招人没有那么容易,让他适应这个环境,也没有那么快,加上还有顾工说的那个问题,招来的人里,免不了总是会有一定比例,这山看着那山高,最后在哪家公司都呆不长的人。

    这些人干着干着,莫名其妙就会自动离开。

    吴欢想好了,这几个城市过来实习的人,到时候也可以随着他们车间改造和业务开展的进程,分批回去,这样可以减轻雯雯和周若怡她们的压力。

    和单位配送系统大清早上线不同,社区配送系统,他们定在中午正式发布,网站的格式和内容其实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单位客户的价格,和社区配送的价格,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差距。

    社区配送系统上线之后,两个网站就合二为一,只是在右上角,有个单位客户的按钮,点进去,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进入单位客户的界面。

    之所以要把时间定在中午上线,一是考虑到家庭用户一般都会是,到下午特别是晚上,才会去想第二天要吃什么,同时,张向北和吴欢心里也没有底,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有多少订单进来。

    这一块对他们来说,完全的新的疆域,比单位客户还难预测,单位客户毕竟都是签过协议的,有多少协议单位,他们心里是有底的,而到底有多少家庭会选择他们,完全没有底。

    从中午开始上线,也是把时间相对缩短一点,他们也不想一下子涌进太多的订单,毕竟配送也是第一天开始,他们的社区配送队伍,能不能经受住考验,还是一个未知数。

    “宅鲜送”网站十月十日中午十二点上线,是他们在楼宇电梯广告和电台广告,包括社区宣传时分发的宣传资料上面写着的。

    张向北早早地吃过中饭,去技术中心,看到吴越,张向北问:

    “准备好了吗?”

    “好了,就差一个回车键。”吴越和张向北说,“张总,要不要你来按?”

    张向北摇摇头说:“不用,你们的成果,还是你来,我去会议室。”

    吴越说好。

    张向北走去了会议室,吴欢和李薇已经坐在这里,墙上的屏幕上,他们上海和南京分公司的老总已经进入镜头,雯雯和小武,以及周若怡和孙向阳,还有他们其他分公司的老总,都已经上线,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刻。

    雯雯问张向北:“张总,我可不可以直播啊?”

    张向北说可以,十二点之后,他们公司就没有秘密,完全摊开在公众面前,也摊开在所有他们潜在的竞争者面前了。

    雯雯说:“那你们要保持微笑,我要让我的粉丝们看看,我们公司多么兵强马壮。”

    “关键的时候,你可以插入我们公司的vcr。”张向北说。

    “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雯雯说。

    也是从今天开始,张向北他们“宅鲜送”的广告,将在线上,向全国范围开始播送,微博微信和直播平台,微博上两百多个大v,从娱乐明星到各行业精英,缤纷网络的所有直播,都会在今天同一天发力,要让“宅鲜送”水银泻地般地无孔不入。

    十二点整,张向北和吴欢他们的手机,和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宅鲜送”的页面,张向北赶紧打开后台数据看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几乎就在网站上线的同一刻,就有一万多人登陆了他们“宅鲜送”的网站,这些人,显然是在等着的。

    接着,数字迅速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五万,到十二点十五分的时候,已经突破了十万,十六分,一百二十七份订单几乎在同一秒进来,接着两个数字都迅速上升。

    会议室和屏幕上都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和电脑看,到了十二点二十八分的时候,雯雯带着哭腔叫道:

    “太棒了,过五万了,宝贝们看到没有,我们公司网站,上线才二十八分钟,订单已经破五万了。”

    张向北这才想到,雯雯还在直播,他赶紧朝雯雯打了一个手势,雯雯明白了,她说:

    “宝贝们,我要开会了,给你们看看我们公司。”她把“宅鲜送”的vcr插播进去。

    张向北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人,大家都笑了起来,接着,屏幕内外响起了掌声。

    吴越走了进来,在会议室里坐下,他和张向北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什么情况?”张向北问。

    “注册单位用户的人数,突然暴增了。”吴越说。

    “怎么会这样?”李薇问。

    “我也不知道啊,但数据不会骗人,就这一个小时,增加了一千多家单位用户,现在,总数已经到两万三千六百多家了。”吴越说。

    张向北想了一下,明白了,他说:“不奇怪,很多我们没有签协议的单位,他今天看到了,就申请注册,现在有没有报警?”

    “还没有,还在安全范围之内。”吴越说。

    张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随着订单的不断增加,他们的系统,会自动统计每一份订单,把订单上每一个品种蔬菜的需求量,和他们现在还在途中的蔬菜数量进行比对,一旦需求量快接近可供应量的时候,系统会自动报警。

    家庭用户对他们来说,是个未知数,但他们已经做了准备,但今天同时会大量增加这么多的单位客户,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张向北预计,今天单位客户的订单,会突破他们原来的计划,而一家单位客户的订单量,就要抵几十家甚至上百家家庭用户的订单。

    张向北担心今天他们的蔬菜供应又会成为一个问题,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个人用户的订单,已经到了十一万三千多份,而现在还不是**,晚饭过后才是**,按目前这个趋势,张向北觉得有点悬了。

    因为食品厂已经开始生产,他们在安排今天的订单时,已经把家庭用户的预计数放宽到了三十万份,但这些单位订单的增加,让这个数字,变得保守了。

    “张总、吴总,我这里有麻烦了。”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上海公司的丁总叫道。

    “怎么了?”吴欢问。

    “已经有小区,订单数超过了我们保鲜柜的数量。”丁总说。

    张向北听着,心里一凛,这又是他们的短板。

1971 办法

    他们在三个城市的保鲜柜的总数,已经可以满足三十万家庭的使用,投放的时候,他们也是按小区住户的比例投放的,理论上已经可以满足用户的需要。

    但在现实中,每个小区的情况又是千差万别,很多数据,连物业都不掌握,别说是他们,新建楼盘还好一些,他们可以根据小区的入住率,然后按比例设置,对那些已经建成有些年份的小区就不太好办,不同的小区,情况是不一样的。

    一般来说,如果这个小区出租房的比例高,需求量就会减少,但又不一定,应该是年轻人多的,需求量会少,毕竟年轻人情愿叫个外卖,也懒得自己做饭。

    而年纪太大的人多,可能需求量又会减少,他们不会在网上下单,也不愿意打电话,还有些人,固执地认为,菜要放到自己眼前,用手掐过,才知道新鲜不新鲜,更有些人,就是喜欢站在菜摊前挑挑拣拣,情况各异。

    他们的保鲜柜,一个柜子二十四个格子,因为住户的情况不同,会造成有些楼房,只有一半或更少的格子有人使用,而有些楼宇,就不够用了,哪怕一台保鲜柜,只有一个客户使用,你也不能说就把柜子搬去其他地方。

    那些空的格子,现在没人用,不代表晚上也没人用,更不代表明天没人用,相反,使用的人少,反倒可能是他们在这个小区的宣传力度不够,需要他们的业务代表,去实地了解是什么情况,加强推广,而不是把柜子搬走。

    现在的现实是,不仅上海,南京和杭城,也都开始有小区保鲜柜的格子已经满员,急需要增加新的保鲜柜。

    张向北拿起电话,打给了申屠红燕,把这里的情况和申屠红燕说了,申屠红燕马上说:

    “北北,我这里已经做好的有四百二十六台,还有很多是半成品,晚上加班,明天还可以赶出两百多台,需要发到哪里,你告诉我,我马上装车发出去,晚上十二点之前,不管上海还是南京,都可以到。”

    张向北赶紧说:“谢谢红燕阿姨,我马上统计出来发给你。”

    挂断电话,张向北和大家说,也不要细分了,抢时间,上海发两百台,还有两百二十六台,分给杭城和南京,货统一发到物流基地,你们哪个小区缺,就连夜送往哪个小区,可以吗?

    丁总他们都说好,吴欢和大家说:“先和小区物业打个招呼,不要半夜去了拉不进去。”

    张向北说对,“还有,需要另外接电源的,现在马上派人过去接。”

    丁总他们都说明白。

    张向北拿起电话,打给了申屠红燕,把分配方案和她说了,让她马上安排装车,张向北说:

    “红燕阿姨……”

    “北北,我知道了,南京最远,先装南京的,对吗?”申屠红燕问。

    张向北笑道:“我正想说这个。”

    挂断了电话,张向北吁了口气,但他也仅仅只有吁一口气的时间,他接下来,还是要担心供应的问题,他叹了口气,和吴欢说:

    “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实在不行,今天可能还是要外购。”

    食品厂开工之后,他们已经加大了采购量,不再需要外购,没想到今天又要走回头路,张向北和广东的林昆锋、寿光的刘得华和二货老家的小光说:

    “宁夏和云南河北,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们这三个地方,马上做好准备,要加大采购量,和合作的菜农兄弟们说,让他们辛苦一下,今天可能要加大采购量,晚上就发出来,具体的品种和数量,十分钟后发到你们手机。”

    三个人都说好,马上离开去安排了,张向北和吴欢他们,马上开始统计,张向北说,主要统计今天新增的单位客户的订单,然后放出余量。

    新的追加订单马上出来了,吴欢发给了林昆锋他们。

    张向北站起来,走去了调度中心,从上次一车大葱抛锚在路上之后,坏事变成了好事,他们也就从那天开始,经常就会根据订单的情况,调整还在路上的车辆,更改目的地,这让他们的库存,大幅度地降低。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家庭客户的订单突破了二十万份,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和单位客户一样,家庭客户的订单,也有了一个**,这是大家晚饭吃过之后,碗也洗了,厨房也收拾了,一个个在沙发上坐下来,就要开始考虑明天吃什么了。

    过了九点,单位客户的订单基本已经没有,家庭客户的订单数虽然已经大幅度减少,但还是在不停地增加,这就是家庭客户和单位客户的区别,只要你没有设定一个下单的截止时间,就会不停地有人下单,而他们“宅鲜送”,是没有截止时间这一说的。

    到了晚上十点钟,他们派出去批发市场采购的人员已经开始采购,家庭客户的订单,到了二十八万三千多份。

    吴欢看着张向北,苦笑着说:“好险!”

    张向北的手机响了,是上海的丁总,张向北接了起来,丁总和他说,保鲜柜已经到了,我马上安排人过去安装。

    张向北问:“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去找二总,让他派人帮你。”

    丁总说好,反正他们也知道怎么装,我去找他,他前面就已经来过了。

    张向北和丁总开玩笑说:“我希望你今天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丁总赶紧说:“努力,努力。”

    三个地方都已经开始往社区配送,这个时候,要是再让他们自己的人,把运保鲜柜送到各个小区,人手肯定会紧张,张向北前面就给二货打过电话,二货也已经交待了下面三个物流基地,让他们的人帮忙。

    张向北走到下面车间,看到顾工也在这里,看到张向北,顾工和他说:

    “今天菜都不够卖,那边没什么事情,我让他们过来帮忙。”

    张晨看了看,看到食品厂的三十几个人,都在帮助装车,而原来装车的那些人,已经去送保鲜柜。

    张向北走到了清洗车间,看到李薇带着几个客服,在这里帮忙,张向北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楼上现在没什么事情,这里人手紧,就过来帮帮忙。”李薇说,这个时候,正是他们的蔬菜车,抵达的高峰期。

    张向北感觉今天每个部门都打乱了,人员在到处调配,但整体还是有条不紊的,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张向北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还是丁总,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个时候他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没有好事。

    张向北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丁总气喘吁吁的声音:

    “对不起,张总,我没有办法,还是要给你打电话。”

    “怎么了?”张向北问。

    “订单还在增加,我把今天晚上到的保鲜柜都算进去,好像还是不够,张总,我是没有办法……可不可以把我上海的口子关了,停止接订单?”丁总问。

    “不行。”张向北一听这话,马上否决,他说:“人家要是第一次登陆我们的网站,想下订单就下不了,会怎么样?第一印象肯定很差,会觉得这是一家忽悠人的公司,还有什么信任可言?更讽刺的是,他上网还看到我们的广告无处不在,心里不知道要骂多少次娘。”

    “那怎么办?”丁总苦恼地说,“我们也不可能,把两家的菜放到一个格子里吧?”

    张向北说:“让我想想,我等会告诉你答案。”

    丁总说好。

    张向北走回楼上,刚走到大厅,吴欢就从大厅里迎了过来,问他,丁总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张向北点点头。

    “也难怪,他那里今天压力最大了,上海一个地方的订单,差不多是杭城和南京的总和。”吴欢说。

    不仅小区和小区千差万别,城市和城市之间的差别也很大,张向北他们没有想到,上海和南京杭城的差别会这么大,看样子是上海人,对网上买菜接受的程度最高。

    “我前面还担心他那里人手会不够,不过好在二总派人过去帮忙了,二总俩夫妻,自己都已经过去,可这个保鲜柜,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吴欢摇了摇头,问。

    是啊,保鲜柜就是保鲜柜,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有什么办法可想的?

    张向北没有吭声,走了开去,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呆呆地看着窗外,深夜的物流基地亮如白昼,大货车进进出出的隆隆声,透过紧闭的窗户传了进来。

    张向北坐着想了一会,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微信上有一个向南的留言,前面在下面太吵,张向北没有听到,向南问他怎么样,张向北没有打字,而是直接按了视频通话。

    向南马上接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的张向北看上去有些疲倦,向南有些心疼了,问:

    “张向北,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张向北笑了起来,赶紧说:“没事没事,就是今天的事情比较多,有点累了。”

    “今天怎么样?”向南问。

    “效果比我们预计的好,但也有一个麻烦。”张向北苦笑道。

    “怎么了?”

    “上海那里,订单数已经超过我们保鲜柜的数量了,现在订单还在增加。”张向北说。

    “那怎么办?”向南问,“不行的话,就停止接订单吧。”

    “前面我就把老丁的建议给否了,现在已经不是停止接订单的事,没有保鲜柜的话,有一些订单就要废了。”张向北说。

    向南也知道了这事情的严重性,订单废了,那就好比有人买了他们的戏票,但走到剧场门口,不准他进去,退他票钱一样,那还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怎么办?”向南问。

    张向北说:“我也不知道,正在想办法。”

    “那好,我不和你多说了,张向北,你想吧,要是想到了,不管什么时间,都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也会睡不好的。”向南说。

    张向北说好。

    挂断向南的电话,张向北走去了洗手间,拿起淋浴龙头,把阀门开到冷水,朝自己头上冲着,感觉头皮都已经发紧,小去了一圈,他这才把阀门关了。

    他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两下头,走出去,一直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停车场汽车来去的,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

    张向北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他赶紧拿起自己的手机,打给丁总,张向北说:

    “老丁,明天还有两百多个保鲜柜,都给你上海,今天你坚持一下。”

    “怎么坚持?”丁总问。

    张向北说:“保鲜柜不够的小区,你重新调整一下,把要求送货时间在后面的,放到后面送,前面的先送出去,最后,还没有送出去的,就放在冷链车上,把车停在小区,等到有格子空出来,马上把它利用起来,要是有客户想提前拿到货,打电话过来,你们就从冷链车上取了,直接送上门。”

1972 生于忧患

    “宅鲜送”社区配送系统正式上线之后,不管是单位客户还是家庭客户,数量每天都在增加,申屠红燕他们几家工厂,每天都在往杭城、上海和南京送保鲜柜。

    申屠红燕和张向北说,我已经把其他的订单都停掉了,巧芯那里的外贸单子也不做了,就做你们这一个产品,不然,等北京和广州那边起来,更加来不及。

    张向北说好,谢谢红燕阿姨,保鲜柜这块,就拜托你了。

    他们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发展,每发展一个城市,就需要大量的保鲜柜,蔬菜不够,他们可以加大采购,配送的人员不够,他们可以增加人车,这些都很快,只有这保鲜柜,必须一台一台做出来,只要保鲜柜没有准备好,他们就没有办法开展社区配送。

    保鲜柜现在确实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个瓶颈,好在义乌人本身就很拼,申屠红燕和张向北的关系又不一般,完全把张向北这里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张向北急,她比张向北更急,想尽办法扩大生产,不仅自己工厂,她把她那些小姐们的工厂都发动了起来。

    申屠红燕给徐巧芯打电话,让徐巧芯不要再发新的订单到她们这些工厂,徐巧芯问为什么,申屠红燕把事情和她说了,徐巧芯说:

    “好,好,我给你们放生,都是一家单位,‘宅鲜送’我们公司还有股份。”

    “你还有老公在那里。”申屠红燕大笑着把电话挂了。

    徐巧芯无奈,只能把他们手里的外贸订单,转到其他工厂去。

    张向北让李薇他们,在网上做了一个调查,他发现他们的新客户,有百分之二十一点五是经亲戚朋友介绍,成为他们的会员了,这个比例已然不低,张向北放了心,知道不仅是他们的广告投放起了作用,口碑也在起作用。

    而对他们这种平台公司来说,客户的认可和粘着性,是最重要的,网上的客户,聚起来很快,但是要散,也会很快,不管多牛逼的网站,要是倒下去,还不用一年的时间,不管你一年之前,多么的风光无限。

    而当大家开始远离你这个网站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把你的app从手机上删除,他觉得打开手机,看到你就是被冒犯了,烦不胜烦。

    这种趋势,还会像溃疡的伤口一样,伤害迅速地扩大,怎么止损都来不及,张向北觉得自己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工厂和周围人来人往的办公室,还有那雪片般飞来的订单,丝毫也没有功成名就的感觉。

    没有做企业的时候,他可以每天无忧无虑,做了企业之后,心就没有那么定了,隐隐的总是觉得,不远处有个雷,正在等着他去排除,要是不排除,随时就会爆炸。

    而这个雷到底在哪里,张向北又看不到摸不着。

    顾工虽然比张向北大了十几岁,但两个人很合得来,晚上不值班的时候,下班后顾工经常会不急着回家,他说反正家里儿子有老婆在管着做作业,不用他管,而张向北,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上下班的概念,回家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慌慌的,在办公室待着,心里就踏实了。

    顾工经常会去食堂里,亲手做几个菜,然后来找张向北喝酒,他做的菜确实好吃,顾工自己也得意地说,我觉得我身上,最值钱的不是脑子,而是这张嘴。

    张向北大笑,他说:“菜是手做出来的,你应该夸自己手巧。”

    “错,菜是吃出来的。”顾工说,“做菜谁不会做,把东西往锅里一倒,分得清盐和糖、醋和酱油区别的人都会做菜,再不行还有百度,上面什么菜的做法都可以搜到,能做菜不稀奇,差别是做得好吃还是不好吃。

    “菜要做得好吃,首先嘴必须敏感,尝得出好坏,然后不厌其烦地反复试,就能找到最美味的那一款,也就学会做了,接着触类旁通,技艺才能够长进,我的嘴就很敏感,很刁。”

    张向北说:“好好,有道理。”

    天开始有些凉了,他们喝的,是顾工自己酿的米酒,很醇厚,把酒倒进电水壶里,稍热一下,就可以开喝,酒一喝起来,两个人就忘了年纪,忘了上下级的关系,几乎无话不谈。

    每次,他们面前的茶几上,都会有顾工自己腌制的菜,这是他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他们食品厂的菜还没到时间,没有好吃。

    张向北每次看到顾工来,都有点小小的期待,不知道他今天带来的,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顾工和张向北说,人家买了新房,都会布置一个书房,我这个历史学的硕士,家里一本书也没有,除了我儿子的教科书和课外书,我没有书,连我自己参加编写的书,家里也不会留一本,我不需要书房,我搞了一个作坊,里面的架子上,都是各种坛坛罐罐和调味料。

    顾工每次带来的,都是他在自己家里做的,张向北问他,到底做了多少种菜?

    “不知道,记不清。”顾工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一个酒柜,不过酒柜里没有酒,里面放着的都是各种腌肉,我发现用酒柜放腌肉最好了,这些腌肉,应该有三十几种,有盐腌的,酱油腌的,还有加了各种酱料腌的,对了,我下次带冬阴功酱腌制的牛肉给你吃,很美味。”

    顾工说得张向北心向往之,举起杯子和顾工碰。

    和顾工做的菜同样美味的,是他那一肚子的故事,那些从田边灶头,乡里乡间听来的、看来的各种有趣的事,一喝起酒,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张向北听得津津有味。

    张向北也把自己的心不定告诉了顾工,顾工说,你这个就是忧患意识,有忧患意识是好事,能做成大事的人,没有忧患意识肯定不行,也可以说是洞察力,人的洞察力就来源于他的忧患意识。

    有忧患意识,会让人变得敏感起来,敏感才能够看到和感受到其他人看不到感受不到的东西,这个正常,这么大的摊子在这里摆着呢,相反,要是哪天你没有这种意识了,反倒需要小心了,说明你安逸了,让自己躲进舒适区里了。

    “要是你再开始泡小明星,那你和这个企业,就离死不远了。”

    顾工说着哈哈大笑,张向北也笑了起来,不过他想到,向南也算是个小明星了,我怎么没有这个感觉。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顾工加了一句说。

    张向北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潇洒都潇洒不起来了?”

    顾工伸手拍了拍张向北的肩膀,和他说:

    “有担子了,空手空脚才能身轻如燕,你肩上要是挑着担子,你能轻松地跑起来吗?”

    张向北点点头,觉得顾工这话说的有道理。

    顾工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和张向北碰了碰,放下杯子,他说:

    “张总,你这个人不错。”

    “什么不错了?”张向北笑问。

    “不像个富二代?”

    “哦,富二代应该是怎么样的?”张向北问。

    “不知道,我又不是富二代,我怎么知道。”顾工说,“反正就感觉你不像,没有那么张牙舞爪,官二代也好,富二代也好,星二代也好,所有的二代,最大的毛病就是,他会把自己得到的东西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会让自己产生一种幻觉。”

    “什么幻觉?”张向北问。

    “他们会把这些,都误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产生一种虚胖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这个社会,就是应该比别人占有更大的空间,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顾工问。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说:

    “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什么富二代,不是我装逼,我是从来都没有觉得,钱是有多么了不起的东西,我从小到大,钱从来没有给过我压力,可能无感吧,我想,可能也就是这样,我读书的时候去赚钱,才能够那么从容不迫。”

    “这个对。”顾工说,“要是你连学费和吃饭的钱,都要自己赚出来的时候,就会惶恐,会很苦逼,心理压力很大。”

    张向北点点头:“所以,我那个时候,真的就是把赚钱当一件事情去做的,当事情做和为钱而做,区别还是挺大的,做成之后,我感到的是事成之后的成就感,而不是赚了多少钱,包括我现在做‘宅鲜送’也一样,如果只是为钱,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张向北没有和顾工说的是,他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觉得钱有多重要,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当他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里面,看着老爸在给老妈画手表,而老妈正一点点地离开自己的时候,小小的年纪,有了一种无力感。

    他觉得只要老妈能活过来,需要他拿什么换他都愿意,所有的东西,家里的房子和车子,所有的钱,老爸老妈的公司,让他一辈子不玩游戏,所有所有的,哪怕他们变成了三个叫花子,只要老妈能够活回来,他都愿意。

    但老妈还是走了。

1973 风采依旧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一大帮人从美国回来了,这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家里又没有什么事,对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他们来说,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公司里一片欢腾,一大群心情舒畅、欢乐的人在公司里,公司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每个人都陡然变成了阔佬,积极性正高着呢。

    而对张向北和谭淑珍他们来说,张向北是长期就让自己处于赋闲状态,下面有什么事,下面人自己会解决,谭淑珍和老谭他们也差不多,战线收缩之后,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每个项目部的事情,项目部自己会处理,自己处理不了的,也会请示应莺。

    应莺现在是他们“锦绣中国”集团的副总裁。

    他们大家,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玩玩,开着车沿着美国的东海岸北上,一直开到了加拿大,再往回走。

    一大帮人从上海回到杭城,下了高速,就直接去了“宅鲜送”,见他们到了,张向北和吴欢都迎上来,小芳叫张向北开会,张向北却逃了出去。

    最后是吴欢在会议室里,郑重其事地向张晨、刘芸和小芳这三个公司股东,汇报公司的情况,张向北带着其他的人,去参观他们下面的车间和斜对面的食品厂。

    一圈转下来,大家都很感慨,刘立杆说:“不错啊北北,起手就是这么大的项目,还顶下来了。”

    老唐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我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一间破仓库里印t恤衫,环北市场的摊位,还是和其他两个人拼的,一个人一面墙,正面墙最好,我们就一个星期轮一次。”

    老唐的话,让大家都很感慨,想起自己当时创业的时候,谁不是这样呢,林淑婉在台北开服装店的钱都不够,还是汉高祖刘邦借给她的,刘立杆当初回到杭城,是靠着张晨给他的十万块,开始做他的房地产。

    瞿天琳在深圳,最早是在香港人开的印务公司跑业务,自己的客户资源积累起来之后,才凑齐了自己家里,和她当时那个老公家里的所有钱,买了一台二手的印刷机,开始办印刷厂。

    就是老谭当时在海南,离开部队之后,也是带着二货和另外两个人,靠接原来的战友们给他介绍的一些小活,开始做起来,大活他们还做不了。

    “不行不行,北北,我被你刺激到了,我也要开始再创业了,明天就出发。”刘立杆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被他们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第二天,刘立杆还真的拉着张晨出发了,第一站就是吴朝晖的老家桐庐,他要在富春江边,搞一块地,建他的民宿。

    接着是去永城和淳安,在新安江和千岛湖边上,继续他的民宿版图,接着就是去仙居、龙游、开化和缙云,那里的几块地,老同志们都已经帮他定下来,只需要刘立杆自己过去看一眼确定下来就可以。

    回到杭城,他们接着要去德清,目标是在莫干山中建一幢民宿,然后就是桐乡和平湖,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他们一口气差不多要去二十几个县市,把大半个浙江都跑遍。

    桐庐是著名的快递之乡,全国的几大快递公司,除了顺丰,老板都是桐庐人,而起源,就是吴朝晖和魏文芳当年那个在四季青,被邮政稽查大队撵着跑的托运部。

    柳成年召集各部门,给他们开了会后,吴朝晖和魏文芳终于不用再跑了,稳定下来,稳定下来之后,吴朝晖的很多老乡和亲戚,还有魏文芳的很多老乡和亲戚,都来投奔他们。

    吴朝晖的亲戚们脑子比较活,在他们这里干过一阵之后,就自己也去有样学样,做起了相同的业务,正好又碰到了国家开放快递业务,和网购开始井喷的年代,这些亲戚都搭顺风车做大了,变成了国内知名的快递几大巨头。

    而魏文芳他们的亲戚和老乡比较老实,没有自己出去单干的勇气,只知道用心用力地干活,结果,吴朝晖和魏文芳他们公司,现在公司的几个高层,都是魏文芳的亲戚和老乡,桐庐人一个都没有了,连吴朝晖的妹妹,也嫁给了另外一家快递公司的老板,去当老板娘了。

    作为快递之乡的父母官,桐庐的书记和县长、副县长,当然是上任不久,就会来杭城拜访吴朝晖他们,县里有什么重大活动,也会请他们回去,吴朝晖因此和他们很熟。

    吴朝晖问刘立杆,需要多大的地,刘立杆说,不要太大,一两亩就够了,最多不要超过三亩。

    “这么屁股大的一块地?”吴朝晖问,“那连招拍挂都不需要,找村里买块荒坡地就可以,我本来想回去买一块地造别墅的,这个,连书记和县长都不需要惊动,你去找许副县长就可以。”

    巧了,这个许副县长,刘立杆前几天刚刚和他通过电话,是杭城规划局的老局长介绍的,许副县长原来是杭城规划局的一个处长,去年下去担任副县长,分管城建。

    但在那天的电话里,许副县长支支吾吾的,和老领导说,自己刚下派不久,都不怎么参与这些事情,怕影响不好,再说,自己一个外来的,在这里说话也不响。

    “屁。”吴朝晖骂道,“他说话响得很,我那块地,就是他给我搞的,这种下派干部,在下面最吃香了,下面的人都不会得罪他,什么事都会给他点面子。”

    “为什么?”张晨问。

    “下面的人都知道他下去是镀金的,过两年就回杭城了,和他们本地人没有利害冲突,没必要得罪你,大家客气客气就可以了,再说,等他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是什么位子,说不定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呢?留个面子,日后还有三分情。”

    吴朝晖说,张向北点点头,明白了。

    “我给你打个电话。”

    吴朝晖当着刘立杆的面,就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许副县长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了这事,对方一口就答应了,吴朝晖说到刘立杆的时候,特别介绍说,刘总以前是我和我老婆的老板,对我们帮助很大。

    “兄弟,要不要我陪他来?”吴朝晖问。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情,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对方说。

    “那好,兄弟,你和我大哥说几句。”

    吴朝晖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刘立杆,刘立杆接了过来,和对方聊了起来,对方也知道刘立杆,就是前几天老领导向自己介绍的人,但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老领导的名字,仿佛他们今天是第一次通话。

    刘立杆边打电话心里边想,看来那个局长退下来时间太久了,人走不一定会茶凉,但要是时间久了,茶是肯定会凉的。

    刘立杆笑呵呵地和对方互道了再见,放下电话,看了看吴朝晖。

    吴朝晖问:“怎么样,还需不需要我一起去?要么我和你们一起走一趟?”

    “不用了。”刘立杆说,接着愤愤地骂:“真他妈的风水轮流转,要是早几年,规划局出来的人,哪个我不认识,现在他妈的,我刘立杆都需要你吴朝晖帮我牵线了。”

    吴朝晖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要是在那个山沟沟里,再搓几年**,连我们都不认识你了。”

    张晨在一旁大笑。

    吴朝晖想起来了,和刘立杆说:

    “快快,快把雯雯和倩倩的照片给我看看,你的大小老婆,在海南的时候,我想抱一下都不给,香得很,现在是不是还很香?”

    刘立杆站了起来走过去,拿起吴朝晖办公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电话里魏文芳“喂”了一声,刘立杆说:

    “魏文芳,你过来,我给你看看照……”

    吴朝晖脸色立变,伸手就把电话按掉了,把话筒夺了过去放下,刚放下,电话马上就响了,还是魏文芳,魏文芳问:

    “刘总叫我什么事?”

    “没事没事,这个**人,他会有什么正经事,你不用过来。”吴朝晖赶紧说。

    挂断电话,张晨和刘立杆看着吴朝晖大笑,刘立杆骂道:

    “吴朝晖,你怕魏文芳,从海城怕到永城,还真的是几十年如一日,风采依旧啊!”

    吴朝晖脸红了,他辩解说:

    “你懂个屁,不是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你好好学着点,不然以后被谭淑珍扫地出门。”

    刘立杆和张晨去了桐庐,在许副县长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两个人走进去,许副县长看到他们愣了一下,接着赶紧站起来,笑呵呵地朝他们走过来,同时伸出了手。

    刘立杆正想伸出手去,没想到许副县长是冲着张晨来的,他握住了张晨的手说:

    “哎呀,是张教授,稀客稀客,欢迎欢迎啊,张教授,你和吴总也很熟?”

    张晨笑道:“老朋友了,我们最早在海南的时候就认识了。”

    刘立杆在边上愣住了,连刚刚的尴尬都忘了,张教授?张晨什么时候变成了张教授,这是什么情况?

1974 去桐庐

    许副县长请张晨和刘立杆在沙发上坐下,接着说:“张教授,你的演讲我都看了,说得很好啊!”

    他看了看门外,接着说:“其实你说的那些东西,就是关于城站火车站和清泰街的,我们都很支持,但是也只能偷偷地给你鼓掌。”

    说完,他和张晨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刘立杆只能跟着笑,但心里还是疑惑不已。

    接着就谈正事,刘立杆把自己要地的目的和许副县长说了,许副县长问:

    “你是需要靠近县城,交通方便一点的,还是要景观好一点,但地方偏一点也没关系?”

    刘立杆的民宿目标客户很明确,主要是针对那些自驾游的客户,对他们来说,位置偏一点没有关系,但建筑本身和周围环境要很讲究,不然他就去住城里的宾馆或快捷酒店了。

    刘立杆说:“位置偏一点没有关系。”

    “七里泷可以吗?”许副县长问。

    七里泷张晨和刘立杆都很熟悉,它是桐庐下面的一个镇,地处富春江畔,现在改名叫富春镇,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七里泷。

    七里泷在桐庐和永城的交界处,和永城真的可以说是一衣带水,富春江的上游是新安江,新安江上有一座新安江水电站,电站的库区就是千岛湖,七里泷有一座富春江水电站,电站的库区,有一半是在永城境内。

    吴朝晖原来工作的单位水工机械厂,就在富春江水电站的边上。

    刘立杆点了点头,他说好,七里泷可以。

    刘立杆已经注册的公司,叫“人家旅业”,他准备在全国建立一系列“人家”系列的民宿,山上的就叫“山里人家”,河畔江畔的就叫“水边人家”,海边的叫“海边人家”,古镇上的就叫“古镇人家”,没山没水没海也没有古镇的,就叫“平原人家”。

    什么都套不上的,可以叫作是“寻常人家”,反正“人家”可以无处不在。

    许副县长看了看手表,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他说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晚上我个人请你们吃饭。

    张晨和刘立杆正要婉辞,许副县长说:“张教授和刘总来了,我怎么可以不请客。”

    一句话说的两个人都没有办法拒绝,在刘立杆,人家请客的目标明显是对着张晨,你来拒绝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对张晨,人家都把话说这么重了,你怎么好意思拒绝?两个人只能说谢谢。

    许副县长站了起来,问他们:“你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吧?”

    张晨说是。

    “我坐你们的车走。”许副县长说。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七里泷的鸬鹚湾,富春江的对面,离桐庐县城十多公里,他们没有出县城上高速,然后到七里泷口子下高速,而是走320国道,穿过了富春镇,接着经过水工机械厂,从富春江水电站的坝顶,开到了对面,然后沿着一条傍山的县道一直开。

    “斜对面那里,就是严子陵钓台。”

    许副县长手指着江对面和他们说,张晨和刘立杆其实也知道对面就是严子陵钓台,这一带他们以前在剧团的时候,来演出过,两个人还是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吗,那可真不错。

    到了前面的一个湾口,湾不大,大概三四十米宽,两边山上的林木郁郁葱葱的,隔着玻璃窗,都可以听到树林里的鸟鸣,湾外面的富春江水是蓝色的,到了湾里,慢慢变成是绿色的。

    他们继续往湾里面走,靠右手的水边,出现了一排的饭店,看样子这里已经是一个大家都来吃饭打卡的所在,越往里开,湾就越窄,水就越绿,鸟的啁啾就越喧闹,这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什么车,许副县长和他们说,到了饭点,这里还是很热闹的。

    往里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湾底,许副县长让张晨在一座小水泥单拱拱桥的桥头停下。

    三个人下了车,朝外面看,整个江湾就像一面打开的扇子,绿油油地平铺在他们的面前,四周的山上,松树林夹杂着竹林,一丛青黛一丛翠绿,隐隐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看不到说话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张晨和刘立杆转身朝里面的山坳看,一条小溪从山上潺潺地流了下来,溪畔的荒坡,一边大概有二三百个平方,一边一百来个平方,成片的野芦苇迎风摇曳。

    许副县长问张晨和刘立杆:

    “这里怎么样?”

    两个人从下车的一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刘立杆赶紧说可以。

    “借一点点山地,可以给你一点六亩,够了吗?把这条小溪也括进去,正好可以做成景观。”

    到底是规划局出来的,许副县长对这个不是外行。

    刘立杆说好:“谢谢领导。”

    许副县长把手一挥,说:

    “出了办公室就没有什么领导了,我比你们小几岁,你们就叫我小许,大家都是兄弟,我实话和你们说,这地方原来是吴总看中的,和当地村里和方方面面也都已经谈好,前面你们从杭城来的路上,吴总给我打过电话,他说,要是刘总看中的话,他可以让给你。”

    “这个骚包。”

    刘立杆骂了一句,张晨也笑了起来,小许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张晨和他解释,告诉他,吴朝晖原来就是我们前面经过的水工机械厂的,当年是打了他们的厂长,这才逃到海南去的,他在这里买地造别墅,每天进进出出,都要经过他原来的工厂,那个感觉一定很好。

    小许咧开嘴笑了,他说:“原来吴总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刘立杆笑道:“你别看这些老板,现在一个个衣着光鲜人模人样的,都是洗了手洗了脚才干净的。”

    “那你们呢?”小许大笑,接着问。

    “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刘立杆说,“当年我们在剧团的时候,出去巡演,晚上住在人家的祠堂里,还把人家放在那里的几坛酒都偷喝了,结果被发现了不让我们走。”

    小许哈哈大笑,刘立杆用手一指说:“那地方就离这里不远,就芝厦那里。”

    糗事可以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特别是自爆的糗事,接下去,小许就不再叫张晨和刘立杆张教授和刘总,而是张大哥刘大哥。

    张晨站在那里,马上想到了一个设计方案,也懒得去车上拿速写本,就近找了一根树枝,折出一段拿在手里,蹲下来,在地上画给他们两个看,边画边讲解着,等他画完,小许说:

    “这个方案太好了,我相信可以把我们这一块都带动起来,张大哥果然厉害,今天算是见识了。”

    三个人上车,在桥头调转车头,往湾外面开,这时候时间已经是五点多钟,他们开到那排饭店门口的时候,看到每一家店门前的空地上,停了很多的车,小许和他们说,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把车停好,小许领着他们往店里走,这一家店很小,连店名都没有,只有一幢平房,大概四五十个平方,走进门去,里面是一个七八平方的门厅,门厅的后面就是厨房。

    老板娘看到小许,站起来朝他们笑着,说了一声来了?

    小许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张晨和刘立杆正疑惑着,这地方怎么吃饭?老板娘领着他们从一扇门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后,两个人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梯子朝下面延伸,下面,紧靠着水岸建起上下两长溜的毛竹房子,房顶是用竹篾和箬叶编织的,宛如乌篷船的船顶。

    房子的地板是凌空的,地板和四壁,都是用碗口粗的毛竹搭建的。

    毛竹房子的前面,是一道长廊,长廊的外面就是绿油油的水面,沿着长廊是一间间的小房子,这就是饭店的包厢。

    人走在长廊上,脚下的毛竹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老板娘领着他们走进最头上的包厢,三个人坐下来,包厢朝向外面长廊,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坐在那里,外面的山和水,都映入了眼帘,让人觉得很惬意,张晨觉得这借景借得不错。

    没等他们点菜,老板娘站在那里就问:

    “一个稻草鸡、一个清蒸鳜鱼、一个小炒黄牛肉、一个酱爆螺丝、一个青菜炒肉圆,一个韭菜炒河虾,一个卤水拼,怎么样?”

    小许看了看张晨和刘立杆,两个人连忙说可以可以。

    “要什么酒?”老板娘问。

    “还是杨梅酒。”小许说,然后转头和张晨刘立杆说:“这里的杨梅酒不错。”

    等老板娘走了,刘立杆问小许,你这里很熟?

    “对,平时一个人在桐庐,又不想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吃饭的时候,我就会跑到这里来,这里清静,对了,老板娘和服务员来的时候,你们不要说我是干什么的,她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是个老客。”

    小许和他们说。

    张晨心里有些奇怪,从桐庐县城到这里,和桐庐县城去杭城,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就是在杭城本地,要是从城西跑到城东去上班,时间也差不多,这个小许,一个人跑这里来吃饭,干嘛不干脆回去杭城家里?

    张晨和小许说:“桐庐到杭城就这么点路,你不是每天都可以回家?”

    小许笑笑,没有吭声,刘立杆说:

    “这你就不懂了,这里离桐庐县城,哪怕要走两个小时,他到这里,还是坚守在桐庐,要是每天回杭城,哪怕距离再近,别人也会说他不安心工作,不愿意扎根在桐庐,每天都要回杭城,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本来就不会扎根桐庐。”

    小许听了大笑,他说:“看样子刘大哥对我们这行门清,来来,我敬你一杯。”

1975 面子

    “张大哥,你要不要,要的话我给你也找块地,你在我们桐庐也落下一只脚?”小许问张晨。

    张晨连忙说:“谢谢,谢谢,我不是吴朝晖,没那么骚包,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张晨心里觉得好笑,他想的是,我要别墅干嘛,桃花源的别墅还空在那里,都没有人去住,自己在三亚世界热带植物园,那么漂亮的别墅都没去住过几次。

    连在永城,孙晋和他提过好多次了,张晨也没有想到要回永城去建个别墅,自己又不是叶浅予,跑到这桐庐来造什么别墅。

    叶浅予是桐庐籍的著名画家,他身前几乎每年都会从北京回到桐庐,去世之后,桐庐县政府出资建造了一座叶浅予艺术馆,用于展出叶浅予捐赠给桐庐县的作品,他自己的创作和收藏品都有,张晨去参观过两次。

    刘立杆一个劲地朝张晨打眼色,张晨不明就里。

    外面的天空一点点地黑了下来,山也好,水也好,黛色也好,葱绿也好,都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连树林里的那些鸟,在黑暗降临之后,好像人都回到了家里,特别地喧闹了一阵,这时候也安静下来。

    这种毛竹搭建的房子,隔音的效果很差,他们听到从下面那一长溜的房子里,传来杯盏碰撞和食客们吆喝的声音,听到隔了几个房间传来的同样的声音,只有他们的隔壁包厢,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人。

    小许和他们说,到这里的食客,都喜欢下面那排包厢,那里更靠近水,隔壁的酒店,也比这家生意好,但我还是喜欢这里。

    “你这是怕碰到熟人吧?”刘立杆说,小许默然。

    确实,到这里吃饭的人,肯定会有不少人知道小许是副县长,有些人甚至还和他打过交道,看到副县长在这里吃饭,还不要进来敬一杯酒,出去之后,就替他把单给买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你。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相对人比较少的酒店,这相对人比较少的二层,还要在走廊的尽头,窗外不会有人过往,他一定还和老板娘说过,自己喜欢清静,所以老板娘不到客满的时候,就尽量不会往隔壁包厢安排客人。

    张晨觉得,这官当的,也真是够小心的,有家不能堂堂正正地回,自己掏钱吃饭,也不敢堂堂正正地吃,大家都以为当官的很威风,不知道当官的很多时候,都是在夹起了尾巴做人,就像李勇和柳成年,说好听点,叫注重自己的形象。

    三个人吃完饭,走上去,张晨要去买单,小许说,说好了我请客的,你想买也买不了。

    张晨和老板娘说买单,老板娘看了看他身后的小许,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收,客人交待过的。

    张晨和刘立杆明白了,一定是小许在老板娘这里封了口,他在这里吃饭,有任何人来替自己买单,都不许收。

    小许在边上笑着,问:“张大哥,怎么样?是不是你有钱人家也不买你的账?”

    张晨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许买完单,老板娘问:“还是叫代驾?”

    小许说对。

    老板娘走到门口,朝外面叫了一声:“代驾!”

    马上有人从不知道哪里跑了出来,这是等在这附近的代驾,他问了张晨他们去哪里,张晨说桐庐城里。

    “五十块。”代驾说。

    张晨说好,把车钥匙交给了他,代驾按了一下,停车场里张晨的车车灯亮了起来,代驾紧走着朝那边去,张晨他们三个人跟着往那边走,刘立杆悄声问小许:

    “这么小心?其实我们自己能开。”

    “我也能开。”小许说,“没办法,万一出事故了,影响不好。”

    车上有代驾在,三个人的交谈都变得谨慎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主要是小许和张晨之间的对话,他问了张晨一些他当时看视频的时候,还不能完全理解的问题,张晨一一解答了。

    这些都是很安全的问题。

    小许住在县政府宾馆里,三个人在宾馆大门口下了车,小许领着他们,往侧边走了几步,然后站住。

    张晨和刘立杆住在不远处的桐庐开元名都大酒店,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桐庐去永城,因为刘立杆和永城的常务副市长已经约好,副市长明天下午要出差,他和刘立杆说定了,九点钟见面。

    “你们去吧,这里几个部门,我都会打好招呼,刘大哥你们回程的时候,就可以来办手续,我们桐庐欢迎你们‘人家旅业’。”

    吃饭的时候,刘立杆把他们的计划还有行程都和小许说了,小许知道他们明天一早要赶去永城。

    两个人和小许告别,重新上车,让代驾送他们去开元名都大酒店。

    到了开元名都大酒店,两个人办好入住手续,没有马上上楼,时间还早,两个人就走去一楼大堂吧喝茶,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刘立杆说:

    “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人家好心好意,你一句话就拒绝了,也不知道演一下。”

    “我怎么了?”张晨问。

    “前面小许问你,要不要给你在桐庐搞一块地,你一口就拒绝了,你知道人家这是多大的好意,给了你多大的面子?”刘立杆说,“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很想结交你,别误会,没其他的意思,他就是很佩服你这个张教授。”

    “我到桐庐来造个别墅?”张晨说,“我脑子进水了?你那个破桃花源,我都空在那里,送给张向北和向南,他们都瞧不上,我还要到这里来造个别墅养蚊子?我又不是吴朝晖,没那么骚包,哎哎,不对啊,怎么给你地就是正常,给我地就是很大的面子了?”

    “你倒丁吗?”刘立杆连海南话都冒出来了,“这两块地能一样吗?我那块地,不是小许给我的,是吴朝晖,吴朝晖是桐庐在外地的知名企业家,他要回桐庐,桐庐的上上下下肯定都欢迎,那块地的手续,早就搞定了,小许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带我认认门而已。

    “再说,我是来建民宿,是企业来投资,怎么说也靠得上是招商引资,不是来造私人的别墅。”

    “那我要是要呢?”张晨问。

    “那他真的是要从头帮你,这对他来说,是要冒风险的,你没看到他在桐庐多小心?”刘立杆说。

    “这算多大的事,我回永城,孙晋和永城的书记市长,也很欢迎我啊,我要找一块地,不要太简单。”张晨说。

    刘立杆摇了摇头:“真是不可理喻,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我或者谭淑珍,我们在永城,就和吴朝晖在桐庐是一样的,我们也是永城在外面最著名的企业家,让我们回去,这叫吸引在外的本地籍企业家回乡,这叫引凤还巢,是政绩,懂吗?你到桐庐算怎么回事?”

    刘立杆一席话,说得张晨哑口无言,刘立杆继续说:

    “吴朝晖说的对,像小许他们这种下派干部,地方上的人确实不会去得罪他,但你知道,他们到了地方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工作上做出成绩。”张晨说。

    “错,最重要的是不要出乱子,平安度过,他就可以离开桐庐回杭城了,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乱子,他可能就回不去了,就是回去,也会被降级使用,不出乱子不得罪人,这是他最要做到的事情,至于成绩,可以在材料上点缀。

    “一个地方的利益盘根错节,你要是想在这里大刀阔斧地干出一番成绩,肯定会动了别人的奶酪,会触犯到别人的利益,得罪了人,那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上级组织部门派人来考察你下派期间的表现,反映的问题一大堆,上面只有摇头的份。

    “现在土地是多稀缺的资源,不管大小,都有很多的人盯着,他给了你,就得罪了其他想要的人,你明白吗?你他妈的倒好,二话不说,‘啪’一下就让人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刘立杆唠唠叨叨着,不过张晨也算是明白了,他觉得刘立杆说的有道理,小许确实是很小心翼翼,主动能提出来帮自己,确实是很大的好意,自己应该演一下的,但怎么演?

    “那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说?”张晨没好气地说。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是猪吗,你当然应该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把桐庐这地方大大地赞美一下,最后考虑了一下,和小许说,还是不要了,这对你影响不好。”

    张晨哈哈大笑,骂道:“这他妈的也太假了。”

    “假怕什么,他把人情卖给你,你这样就把人情卖了回去,这样,他就等于还欠你一个人情,懂了吗?这个世界,还有人他妈的嫌人情太多的?也只有你这种半脑和笨猪。”刘立杆骂骂咧咧的,“来来,再说说你怎么变成张教授的。”

    张晨把自己那些年的光辉成就,得意洋洋地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叫道:

    “我去,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你还闯出过这么大的名头,风光无限,有没有兑现?”

    “当然。”张晨说,“我搞物流基地的时候,还有你们家谭淑珍的很多项目,我到了地方上,都会碰到像今天这样的场景。”

    “那你怎么不保持下去,还有,前面小许说的清泰街又是怎么回事?”刘立杆问。

    张晨和他说了自己关于城站火车站和清泰街的那个演讲,以及李勇给自己打的电话。

    刘立杆点了点头说:

    “幸好李勇让你悬崖勒马了,不然你这头笨猪,离死也就快了,还能不能够坐在这里喝茶都不知道,有你这么笨的人吗,为了讨好屁也不是的网民,去得罪握有你生杀大权的大块头,要不是别人知道你和李勇是兄弟,你早被收拾了,还真的以为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1976 这一去

    刘立杆和张晨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餐,离开了桐庐开元名都大酒店,驱车赶往永城,和李副市长见上了面。

    都是老熟人,话不用多说,李副市长没带秘书和司机,而是坐上了张晨的车,带着他们去看了三个地方,一个是在江对面的山上,原来气象台的一个气象站,废弃了,一个是在江边,江东开发区最边上的一只角。

    第三个地方,他们当场就确认了,千岛湖边的一个山坳里,十八坞的一块地,去十八坞要穿过新安江林场,经过一条隧道,出了隧道,就是千岛湖的游船码头,十八坞离游船码头,也就隔了一个水湾。

    这是一块洼地,上面长满了茂盛的水草和柳树,千岛湖水位高的时候,它会被水淹没,因此不能做农田,但如果做民宿或别墅,只要把地基抬高一米多,就不会有问题,这块地有五亩多,刘立杆嫌大,李副市长白了他一眼,骂道:

    “千岛湖边的地你还嫌大?这块地,别人是想要也要不到,也就是你刘立杆回来了,才会一路绿灯。”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这几年永城的书记和市长走马灯一样地换,张晨都看得眼花了,过一段时间市委办或者市府办的主任,就会带着人来拜访他,介绍说是新上任的书记或者市长,大家互相客气客气,还没有来得及熟悉,这市长和书记,就已经调回杭城。

    像孙晋他们几个副职,倒还算稳定,几年在永城没有挪窝,孙晋现在已经不是永城市的副市长,而是宣传部长,提了半级,因为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不是常委,而宣传部长是。

    这个李副市长也是永城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副乡长、乡长、镇长、市府办主任、副市长到常务副市长这样一路做上来,刘立杆叱咤风云的时候,他是市府办主任,属于带着新任的市长,经常会去拜访刘立杆和张晨的人,他们想不熟都难。

    老熟人了,说话就随便,几年没见,再见到,李副市长和刘立杆还是一见如故,李没有问刘立杆这几年去哪里了,知道是个伤疤,不能揭,但他认定刘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一听说他的“人家旅业”要回永城做民宿,虽然只是个小项目,也一样举双手欢迎。

    新任的书记和市长,虽然不是永城人,但一说起刘是“锦绣中国”的创办人,大家也都了然,虽然“锦绣中国”现在领风骚的是谭淑珍,但只要浙江的干部,依稀都还记得,刘立杆当年不时就出现在媒体的版面上,弄一个大新闻的情景,

    市长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听李副市长介绍了“人家旅业”和刘立杆的情况,说了一句“好家伙,这是猛虎出山”?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这事就过了,转到下一个议题。

    从十八坞回来,已经是中午,刘立杆说要请李副市长去永城中心吃饭,对方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现在谁还敢吃吃喝喝,你要害我?

    “那请你吃肯德基可以吗?”刘立杆问。

    李副市长说:“肯德基可以。”

    他们到了文化广场,车停在肯德基的门口,刘立杆问李副市长,进去吃还是车上吃?

    李说:“就车上吧。”

    张晨心想,现在的干部可真是小心,仿佛个个都是李勇和柳成年了。

    刘立杆下了车,车上只剩下张晨和李副市长两个人的时候,他问张晨:

    “刘立杆这家伙,这几年去哪里了?”

    “湖南,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心革面。”张晨也不想说太多,笑道。

    “他和谭淑珍怎么样了?”李副市长问。

    “修成正果了。”张晨说。

    李副市长哈哈大笑,他说:“这两个人,总算是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都白发苍苍,提枪都上不了马了。”

    张晨听了大笑。

    有一个交警骑着摩托,斜着朝他们过来,快到车前的时候减慢了车速,坐在后面的李副市长,把车窗按了下来,朝交警看看,然后又按了回去,减慢了车速的交警重新加速,摩托车从张晨车边擦了过去。

    李副市长说:“张晨,你那个物流基地不错,有没有考虑回来搞一个,我把永城离杭城最近的地给你,从杭城过来,高速也就四十分钟。”

    张晨心想,自己在杭城的物流基地,已经不够用,在杭城要是再想找到这么大面积的地,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而物流用地,一边在淘汰小的不成规模的,另一方面,城市对像他们这种大型物流基地的需求越来越大。

    张晨甚至想到了,现在就是连他的服装厂都搬到永城也可以,他们的服装,现在都在亚马逊和掏宝网上销售,工厂在不在杭城,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工厂腾出来的房子,可以作为电子商务产业园的扩建工程。

    张晨说好,“我考虑考虑,考虑好了请你帮忙。”

    刘立杆拿着两个全家桶和一大瓶的可乐回来,三个人就在车上吃肯德基喝可乐,刘立杆问李副市长:

    “什么时候转正?”

    李副市长咬着一块吮指原味鸡,含混不清地说:“不知道,要么你去帮我到组织部门打听打听?”

    把骨头扔进了垃圾袋里,用餐巾纸擦着手,李副市长说:“如果转正,我就要离开永城了,讲老实话,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永城。”

    为了防止有更多的利益牵扯,现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担任地方一把手的,都会异地任用,也就是说李这个永城人,是不可能担任永城市的市长的。

    “矫情,你是根本就不应该从政。”刘立杆骂道。

    “那我能干什么?去你的‘人家旅业’跟着你干?”李问。

    “好啊,好啊,我举双脚欢迎。”刘立杆说,“就怕你从政上了瘾,戒不掉。”

    “鬼扯。”李副市长骂了一句,接着和张晨说:“走走,送我回去,去办公室准备一下,我要出差了。”

    张晨启动车子,把李副市长送进了市府大院,在大楼前停车,三个人下了车,握手告别,李副市长走进了大楼,张晨和刘立杆回到车上,张晨正准备启动车子,他的手机响了。

    张晨接了起来,孙晋在电话里骂道:“张晨,我看到你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是不是刘立杆,你什么意思,张晨,到了楼下都不上来?”

    张晨歪下脑袋,透过前挡风玻璃,朝三楼孙晋的办公室看看,阳光在窗玻璃上晃眼,什么也看不清,张晨笑道:

    “我是怕你日理万机,没有事情不敢打扰啊。”

    “少废话,快点上来,我在办公室。”孙晋说。

    张晨和刘立杆,接着去了淳安和丽水、衢州、温州下面的几个县,从山里跑到了海上,谈成了十几个项目,有这十几个项目,刘立杆说,这就是我孵蛋的母鸡们。

    很快,它们就会孵出几十个项目,像民宿这种项目,一个县搞三四个是不嫌多的,一家民宿只不过几个房间,只要“人家”的名气打出去了,不愁客源。

    和宾馆酒店不同,民宿是以客人的自助服务为主,住民宿的客人,很烦有人打扰他们,也不用提供餐饮服务,或者只是很简单的餐饮服务,一家民宿,只需要三名服务员三班倒就可以,连水电工都只需要在当地招兼职的,有需要的时候,才一个微信过去。

    这样,民宿的日常开支很低,如果从单个房间的收益比来说,它们比五星级酒店要高很多,许多的五星级酒店,特别是县城里的五星级酒店,多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凭他们的入住率,要维持那么庞大的人员开支,很艰难。

    所以很多五星级的酒店,开着开着,就变成了一个半吊子。

    这些项目,都是老同志们帮刘立杆已经联系好的,所以他们到每个地方,人家基本都还卖面子,加上大多数人,看到了张晨,或拿到他名片的时候,马上就想起了他是谁。

    不知道张教授的,也不止一次去过杭城的土香园大酒店吃过饭,知道他是杭城这家最大酒店的老板,自己回杭城之后,还要和他打交道,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事情办得很顺利,回到杭城,张晨就要开始帮刘立杆设计,一个个这么小的项目,就不需要请雅克或者杰森他们,这点自信张晨还是有的,他把这个也当作是自己的一个挑战。

    好久没有进行过这么系统性和密集的设计了,他决定把这次帮刘立杆设计民宿,就当作是对自己一个阶段性的总结,把这一个个项目,就像他早年准备服装秀那样,一个项目就是一件服装款式,款式不一的产品汇集在一起,最后蔚为大观。

    他只需要画出一张张的效果图,其实在现场看着那一块块地的时候,张晨已经有朦朦胧胧的感觉,他需要把这朦胧的感觉深挖下去,最后落到纸上,效果图交给谭淑珍他们“锦绣中国”下面的设计院,由他们再去做结构设计。

    他们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回到杭城待了两天,张晨拿出纸笔,准备开始动手干,把这十几个项目拿出来的时候,刘立杆却来叫他,说是要去湖州和嘉兴下面的几个县市转一圈。

    张晨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干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三陪。”

    “不行不行。”刘立杆说,“张教授的这一面旗帜,还是要让我打一阵。”

    张晨把手里的笔往铅画纸上一扔,问:“那这些项目你还要不要?”

    “不急,地已经拿下了,就慢慢做,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做成一个个精品,精品就是要慢工才能出细活。”刘立杆说。

    张晨无奈,他觉得自己躲是躲不掉了,这个家伙会死缠烂打,自己就是想好好画,也不可能,这家伙会一直在边上鸹噪。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好吧,那我们明天走可以吗?

    “别明天啊,要走就马上,我下午都已经约了人了。”刘立杆叫道。

    张晨瞪着刘立杆,刘立杆哈哈大笑,他说:“张晨,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晨问。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做事,配合得还蛮好的,简直是天衣无缝,怎么样,要么你来我‘人家旅业’参一脚?”刘立杆说。

    “滚蛋。”张晨骂道,“钱不够你来拿,想拖我下水,没门。”

    “不是想拖你下水,我是另有所图。”刘立杆说。

    “你想干嘛?”张晨问。

    “想亲上加亲啊。”刘立杆说,“当北北和南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想起了他们的老爸,你说,我们在他们眼里,是不是有两个垦荒战士的感觉?”

    刘立杆说完乐不可支,张晨也笑了起来,还真是,他觉得自己和刘立杆,还真的有像是老张和小昭爸爸,那两个垦荒战士,区别只是,那两个垦荒战士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像他们这么吵闹。

1977 纸上的温度,眼里的景色

    张晨和刘立杆出去了一个多星期,拿下了八个项目,这八个项目,可以纳入到刘立杆的“古镇人家”和“平原人家”系列里。

    两个人坐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刘立杆说:“可以了,现在整个浙江只剩下,往绍兴、宁波、舟山和台州这一路过去。”

    张晨看了看刘立杆,还没有说话,刘立杆马上说:“好了,把张教授的旗帜收起来,这一路我自己去,放过你。”

    张晨松了口气,赶紧拱手说:“谢不杀之恩。”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放过你是我掐指一算,要是你这里的设计方案再不出来,时间就来不及了,前面的这些项目,我准备明年一过完年就开工。”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离过年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张晨这里方案出来,还要出正式的设计图纸,然后办理报建手续,能在年底前把所有手续全部完成,已经是神速。

    不过,刘立杆心里很笃定,有些地方,要是来不及的话,他可以边建边报,这种小项目,只要关系到位,很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立杆一个人开着车又出发了,张晨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了下来,他开始摊开纸笔进行设计,虽然在电脑里,用绘图软件设计的速度会更快,但张晨还是习惯了用手画,他觉得笔和纸接触的时候,不断地就会有新的灵感出来。

    面对着纸笔的时候,人更多的时候是感性的,设计出来的东西会有温度,而面对屏幕的时候,更多会是理性,张晨看着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图片,总有一种冷峻的感觉。

    这样的设计,或许会很炫目,适合发在朋友圈,适合网红打卡,但却是不合适的,张晨觉得民宿的设计一定要有温度,要让人感觉到温暖,入住了一家,就想着去住第二家,几家“人家”的民宿住下来,就会对这个品牌产生一种依赖。

    房子可以住可以看,可以点缀在风景里,但最终还是给人住的,也只有住得舒服的人,才会为你买单,一次又一次地买单,那些看的人,是从来不买单的。

    谭淑珍和小芳,每次来的时候,看到张晨都趴在会议桌那里画画,聚精会神的,两个人都笑了,小芳骂道:

    “有没有这样的,把人当包身工一样用。”

    她转身和谭淑珍说:“你赔我,你赔我。”

    谭淑珍说好好,“说吧,你想吃什么,或者要什么?”

    谭淑珍和小芳坐在那边打闹的时候,张晨几乎没有听到,还是专心致志地画着画,谭淑珍朝他努努嘴,和小芳说:

    “看到没有,你们家的当包身工还乐在其中,是不是你要为有人提供这样的机会买单啊?”

    “去!”小芳啐了一声,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张晨转过头来看看她们,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转回头去,又继续自己手里的画笔。

    张晨的出手很快,整个人投入进去之后,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味道,看样子自己还没有退化,感觉还在,手艺还在,敏感度也还在,他对自己颇有一些得意。

    刘立杆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张晨已经把他去现场看过的那二十几个项目的设计方案的初稿拿了出来,刘立杆每天都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又拿下了哪里哪里,这些项目,在张晨没去现场看过之后,他是不会动手的,也没有灵感。

    刘立杆说不急,反正这些都要放在后面,前面那些先做,要是几十个项目一下子全铺开,他妈的我就变成一条狗,也跑不过来。

    刘立杆不急,张晨也不急,那些项目,就先不去管他,等明年再说。

    二十几个项目的设计稿,摊开来,连会议桌都放不下,张晨就把它们在地上一张一张摊开,然后他绕着周围一圈走着看着,这情景让他想起了老居,想起了在当初在老居工作室楼上,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淝水之战》的情景。

    老居现在已经是世界知名的艺术家,在国外的时间,远远地超过了他在国内的时间,每次给张晨打电话的时候,老居不是在纽约,就是在巴黎、伦敦或米兰,老居后来又创作了《敦刻尔克》、《诺曼底》、《泰坦之战》和《布匿战争》等等,都引起了广泛的反响。

    张晨绕着自己的这些作品走,应该说,这里面每一件作品单独拿出来,张晨自己都很满意,丝毫也不会比安藤忠雄、隈研吾等人的逊色,这些日本的建筑大师,就像日本的所有产品一样,精细,简洁,让人过目不忘。

    但同时,也有太注重于外部的细节处理和炫目,而牺牲建筑本身的很多功能性为代价,谨毛失貌,为了个性而个性,到最后其实是消灭了自己的个性,当很多人都这样做的时候,就变成了新的八股。

    国内现在的设计师,也基本在学走这一路,他们忘记了所有的建筑,都应该是土特产,靠学是学不来的。

    张晨在设计这一系列的作品时,和他们走了不同的路,他们偏向于让建筑从周围的环境中“跳”出来,很醒目,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为了配合这种“跳”,还需要在周围增加很多的人造景观,和周围环境不搭的景观。

    张晨决定把这些建筑,都“藏”起来,藏到周围的环境里,远远地看起来,乍一看到不起眼,但走到近旁,走进它的里面的时候,才会发觉它的细致和精妙,在里面活动的时候,感觉就像一张很松软的沙发,让你陷在里面就不想起来。

    张晨要创造出一系列可以“细品”的设计。

    张晨的这个想法,是在他翻阅了大量的中国古代山水画的时候,慢慢形成的。

    在那些山水画里,铺满画面的都是山壑、飞瀑、溪涧、松林、漫天飞舞的雪天雪地,人在画里都是小小的一枚,看上去有些可怜,但当你用放大镜看画中的人物时,会发现他们的姿态是那样从容和悠闲,面相是那样的洒脱,这很让人动容。

    张晨认为在建筑设计中,首先要找到建筑的魂,然后才可以去寻找建筑的貌。

    在这一系列的设计中,张晨找到的魂就是“藏”,而不是“跳”。

    不留痕迹地“藏”,就像一只蝉,藏在夏天浓密的树叶间,把建筑“藏”在周围的环境里,人“藏”在建筑里,并且很安逸于这种“藏”。

    张晨觉得,一幢人不想在里面久待的房子,你就是再漂亮,也是没有灵魂的。

    张晨双手抱膝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这些设计稿看,他隐隐地感觉好像还缺少什么,不是设计上的,又好像是设计上的,具体是什么,张晨不知道。

    张晨走到窗前,盯着外面看了一会,他看到下面江南运河无声地流着,环城路上的人车也无声地移动着,就像默片,从这里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这么多人里,就是没有一个人会抬头看看,不过,就是他抬头看了,他可以看到蓝天和白云,就是看不到楼上有人在看着他。

    张晨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下面的这条运河,运河好像是日日相同,但蓦然回首的时候,才会发觉它已经变化了很多,这种变化,大概就是时间吧。

    运河的水变得越来越清,但运河上的船,已经越来越少,很多船已经不能在江南运河里通行,不光江南运河,所有的运河,甚至所有的河里都不见了它们的踪影。

    有些是政策性的限制,有些是它们自己,自动就消失了,比如以前经常能见到的运粪的船,船舱里装满了粪,船没到,臭味早就已经飘过来,船过去了,臭味还久久地弥留在空气里,真是一路招摇啊。

    他看到对面“锦绣江南”的写字楼里,大家都在明晃的灯光里忙忙碌碌的,每一家公司,就像一个家庭、一个人,都有外人不知道的悲欢离合、聚聚散散,老倪曾经在这里,现在不在了,那个黄总曾经在这里,现在也消失了。

    瞿天琳曾经在这里,但是现在,瞿天琳每天都在下沙厂里,这里现在是由小安在负责了。

    每家公司也和人一样,有气数,气长的现在还活在这里,在明晃的灯光下忙忙碌碌,而气短的,已经做鸟雀散,都沉入了黑暗里。

    张晨在窗前站了一会,脑子里一片清朗,一片清朗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大脑就像是钟摆那样停摆了,看着还在,其实已经不动。

    他走回到那一片的设计稿前,盯着看,还是感觉到缺了一些什么,但缺什么,他想不起来,发条已经彻底地松弛了,钟摆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了沙发那里坐下,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茶杯看,茶杯的盖子已经掀开,在茶杯边上,底朝天地躺在玻璃茶几上,张晨伸出手指按了一下,杯盖骨碌一下打了一个圈,张晨又按了一下,杯盖又打了一个圈。

    张晨一下一下地按着,杯盖骨碌骨碌地转着,陶瓷和玻璃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有点刺耳,让人牙根发紧,又有点沉闷和无聊,让人昏昏欲睡。

1978 份量不够

    张晨从沙发上站起来,重新走到那片设计稿前面看了一会,转身走了开去,走出去几步,突然心里一凛,回转身再走回去,心里明白了,他知道这一片的设计稿里缺少了什么,确实是设计的问题,又不全是设计的问题。

    这里所有的项目,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每一个个体都很小,而且是散落在各地,缺少一些提纲挈领的东西,可以把这所有的一切串起来的东西,如果没有实物,那就要有力量,也就是说,对一个品牌来说,还缺少一个能把品牌撑起来的东西,主干骨。

    所有的这些项目,份量还不够重,就像一台时装秀,还缺少主打款一样,没有主打款的走秀是没有灵魂的,不足以撑起一场让人惊艳的时装秀,没有一些够分量的项目,也同样不够让“人家旅业”显得丰富和饱满。

    如果品牌本身的号召力不足以把这些项目都串起来,就是一盘散沙。

    张晨走到了沙发那里坐下,他的心里很矛盾,他知道这里面缺少什么,也几乎在同一瞬间,就知道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他努力地想把这个想法排除出去,这个想法,却越来越牢固坚硬地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半亩田集团与“人家旅业”合作,虽然那天刘立杆已经邀请过,但张晨马上就拒绝了,这个时候,张晨却觉得半亩田集团和“人家旅业”的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让张晨犹豫的原因是,从最早到海南开始,他和刘立杆从来也没有一起办过公司,不光刘立杆,他和其他的朋友们,和孟平、和瞿天琳、和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张晨和他们也都一样,没有合办过公司,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过,一直都是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大家都会倾力帮助,但把谁和谁绑在一起,谁都没有这样的想法,这在他们,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不是他们之间互相不够信任,关系不好,反而是因为太信任,关系太好了,彼此都不想破坏这种和睦的关系,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情。

    大家都是在商海摸爬滚打过来的,知道一旦有利益冲突,很可能就会连带损害到他们的友情,而一起办公司的话,怎么可能避免没有利益冲突?

    他们不可能像刘芸和小芳她们投资一家公司的时候,会做各种形式的尽调,会把丑话说到前头,会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形成有约束力的文件,大家都按照文件执行。

    张晨他们做不到,既做不到亲兄弟明算账,更做不到把丑话说在前头,他们彼此之间,会互相飙脏话,但开不了口说丑话。

    而越是这样,其实当合作的公司出现问题陷入困境,碰到困难而产生矛盾的时候,救助的手段几乎没有,没有救助手段,就等于是没有了保险丝,他们的友情,说不定很快会因此而熔断,所以对他们来说,不如直接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对张晨来说,还有一个困难是,现在的半亩田集团,和以前不一样,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已经完成了股份制改造,如果还是他一个人的,他无所谓,甚至可以连合作都不用提,直接把那一块送给刘立杆,让他自己去折腾好了。

    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这么做,集团的东西,哪怕是一枚针,他也不可以随便送给人,在这一点上,张晨很龟毛,也很小心,一直让自己严守分际。

    他是连每个月自己在下面土香园大酒店吃饭的签单,都要分得很清楚的,只要哪一餐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座的有一个是自己的朋友,虽然那天实际是为了公司的事,张晨都要把这单,算到自己的头上,用自己的钱会钞。

    就因为这样考虑,他才会把“河畔油画馆”和永城婺剧团,这两个肯定不会有什么盈利的单位,没有合并到半亩田集团,参与股份制的改造,这两家公司,至今还是他自己直接投资,“河畔油画馆”日常的运营和购买藏品,用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连永城中心的建造,也是他和谭淑珍两个人的个人投资。

    正是因为这样,张晨在公司的威信很高,几乎他决定的所有事情,董事会没有人会反对,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张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公司,为他们大家,要不然,连半亩田集团的股份制改造都没有必要进行,半亩田原本就是张晨自己一手创建的。

    张晨现在要把那一块,拿出来和刘立杆合作,董事会的董事们也肯定不会反对,他完全可以做主,张晨有这个把握,但要是以后,刘立杆和半亩田的这些董事产生矛盾的时候怎么办?

    特别是他现在和刘立杆的关系,不仅仅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还有因张向北和向南产生的这层关系,真到了那一天,张晨肯定会避嫌,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今天和刘立杆的合作,会不会是把以后的自己,放在火上烤?

    张晨因此害怕改变他和刘立杆现在的关系,但左想右想,又怎么都觉得,半亩田集团和“人家旅业”的合作是最好的,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张晨脑子里想的那一块,就是指“俪语订制”。

    后来张晨又用“俪语订制”赚来的钱,继续扩大规模,在上海买了四幢老洋房,加上原来的两幢,一共六幢,在北京又买了三座四合院,加上原来的一共四座,在杭城,除了艮山电厂和玉皇山路的两个会所之外,又在葛岭路和万松岭,买了两幢老房子。

    这些房子,都被张晨用来改建成了会所,但这几年,会所越来越难做,“俪语订制”的vip客户,流失越来越严重,有钱人的眼界开了,对穿衣打扮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不屑于听从别人的建议,他们原来来去欧洲当空中飞人的买手,采购量也越来越少。

    那些阔小姐和阔太太们,现在都自己直接飞去巴黎和米兰,直接成为那些奢侈品公司的座上宾了,“俪语订制”原来掮客的作用式微了。

    “俪语订制”的年营业额在逐年在下降,不过好在,资产却在飞速地增长,原来一两千万一幢买来的上海老洋房、北京的四合院和杭城的老房子,想在每幢的价格,最少都已经是一亿元以上,不断高企的房价,把“俪语订制”下滑的营业额又大大地赚了回来。

    尽管如此,小米还是不愿意等死,她已经和张晨提过好多次,他们的会所,是不是可以改成对外营业的咖啡馆,这样可以增加收入,张晨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刚刚的一闪念,张晨想到了,这些房子,其实是用来改建成高端民宿最好,张晨连系列的名字都想好了,那就是“都市人家”系列,这些房子,他们在改建成会所的时候就是修旧如旧,除了增加必要的卫浴和空调设施之外,基本保持了原貌。

    每天那么多去北京上海和杭城的人当中,总会有一些人,很想体验一把老北京的四合院是怎么样的,当年十里洋场的颜料大王、禽蛋大王的老洋房是怎么样的,国民政府时期的浙江省主席陈仪的家,以及诗人徐志摩和陆小曼住过的房子是怎么样的。

    这些房子,只要稍加改动,就可以改成这三座城市的顶级民宿,而刘立杆的“人家旅业”,有这么一批高端民宿领衔,他的整个品牌价值和知名度就会马上得到提升,这些民宿,就是“人家旅业”的主打款,有足够的份量。

    张晨前面看着那一批设计稿,觉得缺了一点什么,好像是设计的问题,又不是设计的问题,现在他知道了,缺的其实就是这个。

    张晨继续犹豫着,他站起来,走到那一批设计稿前看了看,似乎终于下了决心,觉得这“人家旅业”,要是少了这块,怎么也不可能行,他拿起电话,打给刘立杆,刘立杆今天已经在回杭城的路上。

    电话响了两下被接起来,刘立杆问:“怎么,想我了?”

    “滚,到哪里了?”张晨骂道。

    “对对,我就是在滚啊。”刘立杆笑道,“马上快滚到二桥了。”

    这就是要过钱塘江了,张晨说:“下了高速,直接到我这里来。”

    “那当然,不然我还会去哪里?”刘立杆问。

    “我怕你小别胜新婚,去求是书院,迫不及待要和贵妻亲热。”张晨说。

    “大白天的?还是在单位里?你有毛病?”刘立杆说,“就是借我十万个胆,我也不敢去碰那个炸弹。”

    张晨忍俊不禁大笑:“谭淑珍会怎么收拾你?”

    “想亲会请我吃巴掌,想那个会直接被她踢断。”刘立杆说,“好好,少啰嗦,我在桥上,他妈的都是大货车。”

    刘立杆把电话挂了,张晨拿着电话,想着刘立杆前面说的话,继续乐了一阵子。

    张晨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走过去,一张张捡起地上的设计稿,码好放在会议桌上。

    过了十几分钟,刘立杆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叫道:“这么急着找我干嘛?”

    他一眼看到了会议桌上的那叠设计稿,“哎呦”叫了一声,赶紧走过去,拿起那叠设计稿就看了起来,边看边问:“都好了?”

    张晨“嗯”了一声。

    刘立杆把那一叠设计稿都看完了,重新又看了一遍,脸上喜滋滋的,等他看完,张晨说:

    “怎么样?”

    “太棒了,这就是我想要的。”刘立杆说,“我看着这叠设计稿,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幢幢未来的民宿,太厉害了,张晨。”

    “别拍马屁,你看看还缺什么?”张晨说。

    “我看了,没缺啊,我们一起去看过的项目都齐了。”刘立杆说。

    “不是说那个。”张晨说,“是让你看看所有的加起来,缺什么。”

    “不缺,完美。”

    “缺,你再仔细看看。”张晨坚持说。

1979 有请刘芸

    刘立杆在会议桌边上坐了下来,张晨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刘立杆拿起那叠设计稿,一张一张重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放下,他想了想,说出了一句话,让张晨略吃了一惊,觉得这个家伙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刘立杆看着张晨说:“好像缺少一家旗舰店,整个公司,还缺少压舱底的东西。”

    张晨点了点头。

    “十八坞的那块地够大,要么,把那里建成一家旗舰店?”刘立杆说。

    “还不够。”张晨摇了摇头,“缺的不是一家,而是一个系列,你所有的项目要是联成一张网的话,你想想,你这张网是破的。”

    “我勒个去!”刘立杆一掌拍在会议桌上,叫道:“光想到地方包围中央了,忘记中央变成了一个缺口,要是把这一个个项目在浙江地图上铺开来,杭城是个大漏勺。”

    张晨点点头,笑道:“你算是明白了,而且,你只有把品牌的价值提上去,你的房价在别人看来,才不会觉得贵,你需要有这样一个系列的房子,可以把你整个公司的档次拉上去。”

    刘立杆呆呆地看着张晨,张晨说的这些击中了他,他太了解张晨了,知道这个家伙既然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肯定同时也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刘立杆问:

    “那你说怎么办?”

    张晨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没办法,只能我被你拖下水了。”

    刘立杆哈哈大笑,叫道:“好啊,你快教教我,怎么把你拖下水?”

    张晨把自己的想法,和刘立杆说了,张晨刚说完,刘立杆就叫了起来,说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什么都有了,这一批民宿,就是我们的价格高地,价值几个亿的老洋房和四合院,还不比五星级酒店更**,他妈的让你住一个晚上,收你几千块不过份吧。

    “还可以再往更高的价格收,其他的民宿,不提供餐饮,这一批‘都市人家’,不仅提供餐饮,而且是高级餐饮,我们现在那里面就有厨师,而且都是一流的法餐大厨,‘俪语订制’原来服务的对象,不就是这批民宿的目标客户。”张晨说。

    “一个上海,你要是一家人按幢租,整个上海也就六幢,按房间租,也就四五十间,而且有专门的厨师服务,这个一点问题也没有。”刘立杆说,“张晨,什么时候把‘俪语订制’合并过来?”

    “我还没有想好,心里七上八下的。”张晨老老实实地说。

    刘立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骂道:“什么叫还没有想好,你七上八下什么,你以为自己是电梯?”

    张晨把自己的担忧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笑道:

    “嗨,我以为什么,小鸡肚肠,他妈的我还会和你张晨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整个端去好了。”

    “你说什么呢?我会和你争?”张晨骂道,“我担心的是,到时候不是你和我的矛盾,而是和下面这帮人的矛盾,现在的半亩田不是以前的半亩田,现在已经是股份制。”

    张晨这话,让刘立杆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张晨的这个担忧是对的,刘立杆想了一下,问张晨:

    “下面的人,你镇不镇得住?”

    “那当然。”张晨说。

    刘立杆说:“那就没事,只要你镇得住,我们两个不起矛盾,他们就掀不起多大的浪头。”

    张晨想了一下,和刘立杆说:“打电话把谭淑珍和小芳叫过来,我信得过谭淑珍,万一你要起什么幺蛾子,让她直接把你踢断。”

    刘立杆说好,“我也信得过小芳,让她把你也踢断。”

    谭淑珍和小芳相继来了,张晨把他的计划和她们两个人说了,两个人也觉得把“俪语订制”和“人家旅业”合并,是一个很好的方案。

    “不过,这公司合并,靠你们的哥们义气不行,还是要按规矩办,即使这当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也按规矩处理,这样大家才不会伤了和气。”小芳说。

    谭淑珍点点头:“我同意小芳这个说法,有规矩才能不伤和气,不管是你们也好,还是下面的人也好,大家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小武、海根、二货等等,你们会和他们撕破脸吗?不值得,这都多少年的友谊了,不要到老了还翻脸成仇,让友谊的小船沉没了。”

    “对,有规矩就好办了,谁错了,谁的责任一清二楚,犯了错就坦然接受,一切都有章可循,这样才是双保险,既能保证公司的健康运行,又能保证友谊长存。”小芳说。

    “那应该怎么做?”张晨问。

    “找一个双方都信任,和这事又没有直接利害冲突的人,你们两个都靠边站,什么都不许管,我和淑珍姐也靠边站,整个公司合并的事宜,都交给他去处理,从前期对双方的资产评估,到后期的股份设置,包括公司章程的起草和议事规则的制订,全部交给他。

    “等公司合并完成之后,杆子哥,你就按照新的公司章程,去行使你的权利。”

    小芳说着的时候,其他的三个人都不停地点头,等到小芳说完,三个人都想到了一个人,刘芸,她既是双方信任,又和这事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还有一个,她本身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四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知道他们想到一起去了,小芳说:

    “要是刘芸姐同意的话,还要拜托她做一件事。”

    “什么事?”张晨和刘立杆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聘请她担任新的‘人家旅业’的公司监事,这样,公司的重大决策,就有了一个中立的裁判员。”小芳说。

    张晨和刘立杆都点了点头,觉得如此甚好。

    “我来给她打电话。”小芳说。

    “先不要打。”张晨叫道,其他的三个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

    张晨问小芳:“刘芸今天在哪里?”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从刘大哥那里,回到了电子商务产业园那边。”小芳说。

    张晨和小芳说:“你打电话,就让她晚上过来一起吃饭,我们当面和她说这事,让她无法拒绝,她是不二人选,要是错过了她这个村,就没有其他的店了。”

    小芳说好。

    吃晚饭的时候,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和刘芸说了,四个人一起请求刘芸来主持这件事,刘芸推无可推,只能允诺。

    刘芸问刘立杆和张晨:“什么时候开始?”

    张晨指了指刘立杆说:“我反正什么都不管,你问他。”

    刘立杆说:“当然是越快越好,不仅是公司合并要快,我这里还严重缺人,就我一个光杆司令,这个张教授,我用他一下,他还牢骚满腹的,‘俪语订制’合并进来,我就有一大堆帮手了。”

    小芳看了刘立杆一眼,说:“你那个是用他一下吗?你们一去一个多月,连张向西都说,爸爸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她都快想不起来爸爸长什么样了。”

    刘芸和谭淑珍大笑,刘芸说:“好吧,我晚上就拿出一个方案,明天给你们看看。”

    四个人连忙摆手,小芳说:“刘芸姐,说过这事交给你了,这事就由你完全定夺,你怎么安排,他们两个只有接受的份,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你的方案,更不需要给他们看,征求他们的意见。”

    张晨和刘立杆都点头说对对。

    小芳转头和张晨说:“杆子哥那里简单,他就一个人,刘芸姐让他做什么,他照做就是,你这里要交待下去,也一样,刘芸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必须无条件配合和执行。”

    张晨说好,我晚上马上开个临时董事会,把这事和大家说一下,同时交待下去,还有,小米那里,也要让她开始着手准备“俪语订制”的扫尾工作,该清退的vip会员,就清退了。

    张晨和刘芸说:“刘芸,这事就拜托你了。”

    刘芸笑了笑说:“应该的。”

    张晨拿起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徐巧芯,和她说:

    “你马上通知公司所有在杭城的董事,今晚八点半,在公司会议室开会,不在杭城的董事,也让他们准时上线,不准请假。”

    徐巧芯说好,我知道了,张总。

    八点半,张晨到了公司的会议室,所有的董事都到齐了,不在杭城的董事小武、二货、慧娟、小米和曹敏芳,也已经上了线。

    张晨没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互相打听,张总今天晚上这么急,召集大家开会有什么事?结果谁也不知道。

    张晨进来之后,大家就都闭了嘴,盯着他看,张晨把“俪语订制”和刘立杆的“人家旅业”合并的方案和大家说了,详细地讲解了合并的好处,张晨说完,小米第一个赞成,她说“俪语订制”确实已经走不下去了,急需要转型。

    其他的董事,也都同意了张晨的合并方案。

    张晨和小米说,你马上拿出一个“俪语订制”现有vip会员的清退方案,还要和每一个会员沟通,争取能得到她们的谅解,接下去他们要是还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们也可以继续免费给她们提供一段时间的服务,毕竟是我们对不起她们。

    小米说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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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