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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85 什么都要熬

    三点多钟的时候,周若怡给张向北打电话,还是和他说香肠的事,张向北一听就烦了,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周若怡?”

    “,不是我啰嗦,特么的是那个老狐狸刚刚打我电话了,你猜他说什么?”周若怡问。

    张向北笑道:“我连小狐狸都不是,我怎么知道老狐狸说什么。”

    “他和我说,这个事情,他去向院长汇报了,院长说,还是要品质第一,不然,到时候下面医护和病人投诉,也麻烦。

    “哈哈,他和我说,你们这个香肠不错,我给院长尝了,院长说比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吃过的那些法国的意大利的西班牙的萨拉米还要好吃,没有那么咸,还香,有火腿的香味,他说他们准备进一批,怎么在我们网站上找不到。”周若怡嘀嘀咕咕地说着。

    “可以给他们提供一批。”

    张向北说,说完马上反悔,和周若怡说:

    “你再给他送一些过去,就说让他送给院长的,至于要订大货,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因为这个香肠工艺很复杂,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现在还没有大规模生产,不过,他和院长的个人需求,我们可以保证。”

    周若怡马上明白了,问:“张向北,你是把这香肠当诱饵,对吗?”

    “对啊,可以吗?”张向北说,“这样可以让对方多记住些我们比‘每日鲜’的长处,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菜品不仅新鲜,还有一些产品,是我们独家,‘每日鲜’提供不了的。”

    “好好,我明白了。”周若怡说着把电话挂了。

    张向北拿着电话摇了摇头,没想到香肠都变成了自己的武器,还是秘密的,不过,有武器总比没有武器好。

    张向北站起来,走到了茶几那里,不禁哑然失笑,他看到茶几上的那一包香肠,还剩下一根,他下午在办公室坐着,或者走来走去,或者去窗前站站,心里总是有排遣不去的苦闷,经过茶几的时候,就会用餐巾纸包着香肠,拿起一根嚼着。

    不知不觉,一包香肠竟然快吃完了。

    张向北索性把这根香肠也拿在手里,把空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亮晃晃的天空和水泥地,太阳的狠劲还没有过去,这个时候,是整个物流基地最空闲的时候,连那些大货车司机,都在找阴凉的地方凉快着。

    很多舍不得去住基地招待所钟点房的司机,干脆把草席铺在相熟的仓库门口,躺在那里睡觉,从门里漫出来的冷气,让门口那块地方十分的阴凉。

    最后的这一根香肠,张向北慢慢地嚼着,细细地品味着,想着,不过,一根香肠都吃完了,张向北还是没有想出来,顾工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向北看看手表,这个时间,顾工应该已经起来了,张向北走了出去。

    顾工的办公室里没有人,张向北走到边上的操作间看看,钢丝床是空的,里面也没有人。

    张向北走去饮水机那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拿着水在沙发上坐下。

    过了十几分钟,顾工从门外进来,看到张向北叫道:

    “哎吆,你坐很长时间了?我就在车间里,你让人喊我一声就是。”

    张向北说:“没事,反正在那边也是坐,到你这里,还是坐。”

    顾工看了看张向北,问:“怎么,一筹莫展?”

    “有点。”张向北老老实实地说。

    “没事,胜利是熬出来的,打仗是这样,商业的竞争也是这样,在斯大林格勒,朱可夫把德国人熬到半死,然后出击,这才有可能取得胜利,不熬,想速战速决,那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顾工说。

    张向北笑了起来:“我感觉到了熬,但没看到希望。”

    “希望就是糖,你把糖水倒在锅里,慢慢熬着,糖就出来了,现在是相持战,也是最折磨人、人的意志最容易涣散和消沉的时候。”顾工说,“老m为什么厉害,他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及时进行三湾改编,提出支部建在连上,就是知道,这个时候,人的思想是最重要的。”

    张向北说:“我真羡慕你,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很淡定。”

    “历史学多了就是这样。”顾工说,“这就像是开车,你要是去高速上飙过一百五十码之后,再让你慢下来,你的方向感和速度感就有了,历史上有多少惊涛骇浪,和它们相比,我们现在经历的,都是小儿科。”

    张向北点点头,他说:“对了,你那个香肠反应很好。”

    “我知道肯定会很好,马上就会有不少想下单的,对吗?我刚刚就是去安排,把第二批做下去了,数量翻了几番。”顾工说。

    “你怎么知道?”张向北奇怪了,“这么自信?”

    “我自己也尝了啊,我的嘴,基本可以代表百分之八十以上人的嘴,我自己认为好吃的,就不会错。”顾工说。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张向北问,“我没想明白。”

    “关键是发酵,像生吃火腿一样发酵,萨拉米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咸,不咸容易坏,也不易保存,但生吃的东西,你那么咸是要作死?还有一个是口感不好,扬长避短,通过几次的发酵处理和暴晒,就可以做出这个香肠。

    “对了,我这几天在想,我们的很多制作工艺,是不是应该去申请专利,原来我在的那个公司,提过几次,老板不愿意花申请专利的那点小钱,也觉得没什么用。”

    张向北说:“可以,确实应该申请专利,我老爸他们那边,给傅师傅的杂家菜,都在申请专利了,虽然傅师傅自己生前不愿意,还是取名叫‘傅家菜’。”

    “不错,这也是一种凭吊方式。”顾工说。

    张向北把自己来找顾工的目的,和顾工说了,希望他可不可以不断地推出新品,试吃装,这个,现在已经变成他们可以维持和大客户关系的纽带了。

    顾工说可以,你有需要,我这里就会多提供。

    “对了,那天我和小莉、杜涛在聊,我们有一个想法,觉得两家可以合作,制作出一些微波炉菜肴和方便料理,菜肴本来就是熟的,真空包装,像学生或者其他人在宿舍,只要把整个包装袋,放热水里泡几分钟,泡热了撕开袋口倒出来就可以吃。”顾工说。

    “方便面的话,我想大多数人都吃腻了。”顾工补了一句。

    “这个可以,我支持,这也算是强强联合。”张向北说。

    “你支持就好,但这样一来,我们要扩大生产面积了,我想等你老爸来了,和他商量,能不能把这边院子里的仓库,腾出来都给我们。”

    张向北说好,我看到他,先和他说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顾工说,“那个糟粕醋,我马上可以推出来,在办公室里,用微波炉微两分钟就可以吃,要不要?”

    张向北赶紧说要要。

    和顾工聊了会话,张向北再往回走,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顾工说的没错,和很多的大事件相比,自己现在经历的,确实是小儿科,既然希望和胜利都是熬出来的,那就熬吧,看最后谁能熬过谁。

    晚上十点,还是昨天的人,又聚在会议室里开会,吴越说了今天的最新数据,他们差不多流失了百分十八左右个人客户,也就是说,两天时间过去,他们输得很惨,现在只能勉强维持杭城和上海,三分之一左右的个人客户。

    更不好的消息是,单位客户也在流失,两天下来,流失了差不多五分之一。

    “来一点好消息。”张向北说。

    好消息就是,周若怡、丁勉力汇报,今天他们在上海拜访的大客户,效果还不错,这些大客户,基本可以稳定下来。

    吴欢说,杭城这里也差不多,还算乐观,不过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张向北问。

    “那就是‘每日鲜’那里不要再出招。”吴欢说。

    “这个是不可能的。”张向北说,“如果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对手身上,那就是找死。”

    几个人都提到了今天带去的伴手礼不错,很多的客户尝了,都特意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还表示一旦我们推出,他们马上会订购。

    张向北和大家说,顾工那里,还会推出更多类似的产品,“宅鲜送食品”可以成为我们坚守的堡垒之一,这个是我们的优势。

    大家点头同意,觉得“宅鲜送食品”现在真的可以说是他们的一张名片,这张名片,“每日鲜”是拿不出来的,在一片的灰暗之中,这也算是一点亮光吧。

    “我觉得还有一个好消息。”吴欢说。

    “什么好消息?”张向北问。

    “至少,我们今天客户流失的数量,比昨天减少了,照理说,知道‘每日鲜’的人,今天肯定比昨天多。”吴欢说。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要是再减少,我们就被剃光头了。”周若怡叫道。

    张向北说:“我同意吴欢说的,应该算是好消息,只要下降的速度减慢,就说明快到底了,等到它再不下降的时候,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基本盘,流失的这些,是我们需要争取回来的。

    “慧娟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那些再被我们争取回来的,他们会很决绝,选择过后重新选择我们,也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抛弃了‘每日鲜’,也变成我们的基本盘,我们要有信心,只要触底反弹,接下来就是希望。”

    大家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孙向阳跟着张向北去了他办公室,和他说今天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订单增加得太多,生产车间有点乱,很多的商品,到下午三点就没货了,他们客户中心,接到很多客户的抱怨,说怎么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张向北点点头,问孙胖子:“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也是我们的希望……算了,我现在是抓住稻草就想救命。”

    “我觉得算。”孙胖子说。

    张向北的手机响,他看一下,是小虎,马上接起来,小虎问:“张向北,你现在在哪里?”

    “办公室。”张向北说。

    “我在杭城,怎么样,带我去宵夜?”小虎问。

    “你到杭城了?”张向北叫道,“好好,我和胖子一起过来,你在家里吧?快到你楼下给你电话。”

2086 一晚和一早

    张向北让孙向阳去会议室装一袋香肠,给小虎带去,孙向阳走到门口,张向北追上去一句,装两袋吧,给我也装一袋。

    他想到要带一袋回去给张向西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尝尝,他们也没有尝到过这种香肠,特别是奶奶和外婆,张向北每次带回去顾工做出来的腌菜或肉制品,她们两个的表现,都像两个垦荒战士一样,表现出很大的好奇。

    两个人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她们在说的是这个菜这么好吃,到底是怎么腌制出来的?

    她们本身就是腌制大师,对自己的手艺有足够的信心,腌制出来的菜和肉制品,自己家里吃不完,她们最喜欢干的,就是送给小区其他的老太太,赢得一片的赞扬。

    搬到了米市河边,原来小区的那些老太太们散落在杭城各地,平时往来不方便,她们最喜欢去的就是“锦绣服务”的那幢楼,把自己的作品送给桂花姐她们,并且办公室的人人皆有份,赢得一片的赞扬。

    但面对顾工做出来的东西,她们时常就会有崩溃的感觉,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们尝试着按她们摸索出来的套路,模仿顾工一样做,但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还是回到了她们的老路。

    她们很好奇,也不服气,让向南带着她们,专门去食品厂看过,看了之后觉得,这食品厂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些坛坛罐罐,但做出来的东西,为什么就是不一样?

    顾工给她们带来的是一次次的打击,但每次打击之后,她们都会很想知道顾工会有什么新东西,张向北知道,这一袋的香肠,明天肯定就是她们一天的科研题目了。

    张向北和孙向阳,到了钱江新城,接上小虎,张向北问小虎:

    “你是为‘每日鲜’而来?”

    小虎说对,“不过,我们今天不谈公事,光喝酒,公事明天放到办公室去谈,对了,你阿姨已经和吴欢说过了,明天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公司。”

    张向北说好。

    “胖子你也一起,你是公司的股东,明天一起开会,周若怡就线上了。”小虎和孙向阳说,孙向阳也说好。

    他们到了信义坊美食街,信义坊这里,有一家永城土菜馆,老板夫妇是永城的,他们做的辣子鱼锅和肉圆,就是永城的做法,这地方还是丁友松和殷桃找到,带张向北和向南来吃过。

    信义坊美食街仿造古代江南街市沿河而建的模式,沿着余杭塘河两岸,仿建起一幢幢有中国古代徽派建筑特点的骑楼商铺建筑,余杭塘河连接着京杭大运河,河两旁垂柳依依,有水榭、广场、凉亭、走廊、雕塑等穿插在商业街区当中。

    露亭桥、草营桥、归锦桥三座各具特色的石拱古桥,把余杭塘河两岸的街区连接起来。

    永城土菜馆就在草营桥的桥头,到了晚上,门口临河的露台上,摆出一张张桌子,夏天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在外面露天吃宵夜,只要你能忍受不停地向你发动进攻的蚊子,和从余杭塘河里,时不时弥漫上来的泥腥味。

    三个人挑了柳树下的一张桌子坐下,一盏灯,就挂在头顶的柳树上,从河对面,传来酒吧里歌手唱歌的声音,伴奏被夜色和距离过滤了,那嘶哑的人声,在这夏天的午夜,传出很远,听上去有些孤独和歇斯底里。

    张向北手里拿着一包香肠,坐下来点好菜后,把香肠交给服务员,和她说:

    “帮我们切一下。”

    服务员问:“要不要再帮你们蒸一下?”

    张向北说不用不用,就切一下就可以,这香肠是生吃的。

    服务员将信将疑,拿着香肠进去,不一会,一只手拿着一只盘子出来,一只盘子里是他们点的炸鸭头,还有一只盘里,是帮他们切成薄片的香肠。

    酒店的厨师兼老板跟在后面过来,问:

    “师傅,你们这香肠哪里买的?我刚刚切的时候很好奇,不好意思偷吃了一片,真香,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香肠。”

    “现在还没有,不过,过段时间‘宅鲜送’的网站上,会有卖。”张向北笑道。

    “太好了!我买菜都是在‘宅鲜送’买的,以后买来,切开就是一盘菜了。”老板说。

    孙向阳问:“你知不知道‘每日鲜’?你怎么没去‘每日鲜’买菜?”

    老板摇了摇头:“不去,我就认准了‘宅鲜送’。”

    “为什么?”张向北问。

    “我听说‘宅鲜送’的老板,就是我们永城的,老乡当然要帮老乡,你们说是吧?”老板问。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看样子我们今天,也应该多点菜。”

    “你们也是永城的?”老板问。

    张向北说:“半个吧,我爸爸是永城的。”

    “好,好,那等下这桌给他们打折。”老板交待服务员,再和张向北他们说:“我要去炒菜了,你们慢慢吃。”

    小虎和孙向阳,拿着筷子,都有点不敢下,小虎问:“这个香肠,真的是可以生吃的?”

    “当然。”张向北说着就夹了一片放在嘴里,和他们说:“我下午在办公室,一个人就吃了一包,怎么,胖子,周若怡没和你说?”

    “说什么?”孙向阳问。

    “周若怡今天中午在车上吃了半包,打电话给我强烈推荐的。”张向北说。

    两个人听张向北这么说,都动起筷子,放到嘴里,小虎就叫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张向北说:“给你带了一袋,在车上。”

    小虎不停地“嗯嗯”点头:“这个再配红酒,那就是绝配。”

    第二天早上,很难得的,张晨他们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早餐,往常都是因为各自要上各自的班,张向西要上幼儿园,每个人要去的地方远近不同,路上所费的时间不一,大家起来的时间就不一样,都是随吃随走,一顿早餐,分成了好几拨。

    今天因为张晨和小芳、张向北,都要去“宅鲜送”开会,张向西又休息天不上幼儿园,大家这才凑到了一起。

    张向北拿了一包香肠去厨房切了,端出来,大家闻着香,看着稀奇,听张向北说这是可以生吃的香肠,赶紧下筷,尝了之后都赞不绝口,张晨妈妈和小芳妈妈一边说做得不错,一边又是一脸的沮丧。

    香肠可以生吃,还这么好吃,看样子已经是超出她们的经验范围了。

    张晨看在眼里,逗她们,怎么样,比不上了吧?

    张晨妈妈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我要是和顾工一样,读过大学,还是博士,我做的香肠也肯定很好吃。”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张说:“博士就做香肠啊?那就不要那么多的博士了。我看,这和博不博士没有关系,这个顾工,就是有本事,全国博士那么多,能做好菜的,就他一个。”

    “爷爷,你这个评价够高的,我要带给顾工。”

    张向北说着想起来了,把顾工昨天和他说的,“宅鲜送”和“饮食男女”合作,推出料理包的事情和张晨说了,张晨马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奇怪了:

    “小莉和杜涛怎么没和我说?”

    “他们怕和你说了,被你骂不务正业,心思乱用吧。”张向北说。

    “这事马上就可以做,永城的物流基地一期下个月就可以用了,九堡这里,有几家企业的仓库会搬下去,九堡会空出一些仓库,也不急着再招商,可以把那个院子都腾出来给你们食品厂用,‘饮食男女’在那边也不够用,要搬到这边仓库来。”张晨说。

    “那太好了,我‘宅鲜送’也正好可以扩大一下,现在已经很挤。”

    张向北话刚出口,心里就觉不好,自己在心里暗自骂着自己说,接下去还会挤吗,你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了,今天过后,不知道还剩多少,现在的车间能满负荷运转就不错了。

    张向北因此沉默了,低下头,吃着自己的早饭,张晨和小芳互相看看,小芳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么香?”刘立杆从外面走进来,张晨妈妈赶紧招呼他吃早餐。

    刘立杆走过来,看到桌上的香肠,伸手就要去抓,张晨妈妈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刘立杆“哎呦”一声,张向西咯咯笑着。

    张晨妈妈递了一双筷子给他,小芳妈妈给他盛了一碗粥,刘立杆坐了下来,嘴里嚼着香肠说,好吃好吃,顾工的手艺吧。

    “你怎么这么早?”张晨问刘立杆。

    “吃完要去绍兴。”刘立杆说。

    “你要去绍兴?”小芳问,“晚上不是要去老万和郑慧红家里?”

    “来得及,下午就回来。”刘立杆说。

    吃完了饭,大家一起出发,张向西听说他们都要去九堡,吵着要跟去,小芳说,我们是去上班,你跟去干嘛?

    张向西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向北,都快哭了,张向北蹲了下来,和她说:“上来,我带你去。”

    张向西赶紧爬到了张向北的肩膀上,小芳说:

    “开会呢,带着她干嘛?”

    “没关系的。”张向北说,“可以让她跟着李薇玩。”

    张向西双手包着张向北的额头,不停地点着头:“我和你们说,北北说的最有道理了。”

2087 决定反击

    张向北开车带着张向西,往钱江新城拐了一下,带上小虎,等他们到公司的时候,张晨和小芳,还有刘芸,已经在“宅鲜送”的会议室里,等着他们到了开会。

    张向北想把张向西交给李薇,这才想起,今天李薇不在,继续去拜访大客户了。

    张向北领着张向西,到了吴欢的助理小曹的办公室,让她帮着照看一下张向西,张向西说:

    “北北,我不需要人照顾的,我又不是老奶奶。”

    张向北和小曹都笑了起来,小曹和张向西说:“西西,姐姐给你放动画片好不好?”

    张向西说:“我自己来。”

    她说着就大喇喇地坐到了小曹的位子上,在电脑里找起了动画片,还老气横秋地朝张向北挥挥手,和他说:

    “北北,你去开会吧,不要管我。”

    张向北走到会议室坐下,吴欢把吴越叫了过来,吴越和他们说,今天早上,个人用户的订单还在下降,现在,他们还剩下的个人用户,已经不是三分之一,差不多只有五分之一了,同时,单位客户的转单,从数量上来说,也扩大到了百分之四十几,快接近一半。

    形势已经非常严峻,吴欢说,这个趋势如果再扩大,他们上海和杭城两地,哪怕不降价,也到了盈亏点,车间里供大于需,一半的生产线要停下来,配送的车辆和人员,使用效率也会大大降低。

    “如果那样,就会有很多的富余人员出现,上海和杭城两地,为了节约成本,不得不考虑裁减人员,对吗?”小芳问,吴欢说对。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家看着大屏幕上“每日鲜”的网站,他们的行动没有停止,今天推出的是优惠券的活动,从购物每满三十六元,可以使用一张五元的优惠券,一直到满一百元,可以使用二十元的券,等于是菜价又降了百分之十三到二十,买的越多,降的越狠。

    刘芸冷笑一声:“看样子这次,我们别无选择了。”

    吴欢朝吴越使了一个眼色,吴越站起来出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张晨、刘芸、小芳、小虎、张向北、孙向阳和吴欢七个人。

    周若怡还在去往客户那里的路上,前面张向北和小虎没到的时候,她已经和吴欢连过线,周若怡说:

    “我还是去找我的客户,能多找一个算一个,你们开你们的会,反正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同意。”

    这种时候,张晨和小芳都不便说什么,只有刘芸来说最合适,刘芸看了看张向北和吴欢,问:

    “北北、吴欢,你们心里清不清楚,这是一场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的战争?要是上海和杭城守不住,‘每日鲜’就会把这个模式,在全国各地复制,一个个城市击败我们,我们退无可退?”

    张向北和吴欢点点头,这点,他们何尝没有想到过。

    “任何战争,都不是心血来潮突然发起的,发起战争的人,事先肯定经过精算,也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想得到什么,准备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都进行过沙盘推演,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会让发动战争的人,把战争停下来。

    “一种是对手太强大,战局的发展,超过了他们事先的预计,还有一种,就是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这场战争,掏宝那边筹备了一年,肯定是觉得自己有胜算了,才会发起的,北北、吴欢,你们有没有预估过,他们准备付出的代价是多少?”

    刘芸看着张向北和吴欢问。

    张向北说:“我让马琳他们,每天都在计算他们一天亏损的钱是多少,按昨天来算,杭城和上海,他们每天应该亏损四千多万,今天又搞了优惠券的活动,亏损应该更大,但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他们到底准备亏多少,反正这个数目会很惊人。”

    “刘总说的对,老马不会打无准备之战,从他们一上来就打得这么凶狠,我能够判断的是,他们是想速战速决,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吴欢说,“要是按钱计算,应该是以几十亿计吧。”

    刘芸点了点头,她说:“其实,我们四个人,昨天下午就开了一个下午的会。”

    张向北看了看小虎,小虎朝他摆摆手,表示歉意,对自己到了杭城,都没有马上和他联系。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乱你们的部署,当然,也想看看你们两个的抗压能力。”

    刘芸把张向北和小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补上了这一句,接着说:

    “你们两个才是在前线带兵打仗的,我们只保证后方的支持,所以,我们需要把自己的家底先清一清,同时,把对方的家底也摸一摸,都搞清楚了,我们才能决定后面该怎么走。

    “我和小芳,还有小虎,我们按照我们的经验,算出了‘每日鲜’打这场仗的极限准备,掏宝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我们说的这个极限,其实就是掏宝的股东们,可以为了这一场战争,为了夺取全中国生鲜配送的头把交椅,可以承受的亏损范围。

    “我们觉得,他们可以付出的代价是两百亿元人民币,如果付出两百亿,拿到了生鲜配送第一名,是值得的,他们股票的溢价部分,或者把‘每日鲜’分拆出来单独上市,估值就不会比掏宝网低,为这个,他们是愿意花血本的。

    “至于时间,我们没有那么乐观,不奢望他们会在短时间之内结束,战争的进程,是看双方势力的此消彼长,战争的结果,也更取决于此,结束这场战争的n个可能会是,一是我们投降,被兼并,还有一个是他们改变策略,最后一个就是,他们没有能力再打下去。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掏宝也做过快递,想过利用自己的货源优势,一统快递行业的江湖,但铩羽而归,做得一地鸡毛。

    “快递公司和他们的风格实在是不搭,完全是两种业态,马老师不是刘强东,刘强东是从电脑城搬货搬出来的,他和物流这行没隔阂,马老师一直是个老师,演说家,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流过什么大汗,说他以前也踩过三轮,那是编出来骗人的。

    “他们做生鲜,最大的毛病也是这个,只看到了他们自己擅长的这一头,没看到另外一头,不知道生鲜直接连接着田野,那一头才是最关键的,北北你一开始就抓住了那一头,这很难得,也是一般人不会做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觉得,如果这场战争的时间太长,越接近年报的时间,他们的压力就会越大,对了,你们同意我们的这些判断吗?”

    张向北和吴欢点了点头,刘芸笑笑,继续说:

    “前面一开始我就说过,这是一场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的战争,所以我们昨天四个人商量的结果是,他们要打,我们就奉陪,他们想打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奉陪到什么时候,他们要打价格战,我们就跟着他打价格战。

    “时间不分长短,地不分东西南北,反正战火烧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和他打。”

    “可是,这样的话……”吴欢看着刘芸说,心里在想,打当然是容易的,可是……

    “需要粮草?对吗?”

    刘芸看了看张晨他们,笑着问吴欢,吴欢点了点头,说:“那就不仅是持久战,还是消耗战,价格战,说说好听,其实就是比烧钱。”

    “该烧还非得要烧!所以我们把小虎也叫过来了。”

    刘芸说:“我说过,你们是带兵打仗的,我们是在后面提供支援的,昨天下午,我们商量好了,既然对方的极限是两百亿人民币,我们这里,一家准备六十亿,一共是两百四十亿,加上‘宅鲜送’账上的十几亿,你们一共有两百五十亿。

    “两百五十亿,打这个仗够了吗?有没有信心打赢?”

    张向北和吴欢都愣在了那里,两百五十亿?两个人都感觉自己有点傻掉了。

    两百五十亿砸下去和“每日鲜”打价格战,张向北觉得,战场上会被炸得连一块完整的石头都没有的。

    其实,刘芸他们四个人,昨天商量了一个下午,最后决定一家准备六十亿,来打这场仗,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也经过了精算,刘芸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场不得不打,又不能打输的战争。

    生鲜配送这一块,就目前来说,全中国规模第一,市场占有率第一的就是“宅鲜送”,生鲜配送,做到了全国第一,其实也就是世界第一,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国家,他们的生鲜配送市场,会有中国这么大。

    掏宝网觊觎这一块市场,不惜砸重金进来搅局,也是这个道理,“宅鲜送”经此一仗,只要保持自己第一的宝座,它的面前就是一马平川,其他的挑战者会被吓到,不敢步掏宝后尘进来挑战。

    经此一仗,“宅鲜送”的估值就肯定扶摇直上,是数千亿级别的,未来可期,超过掏宝成为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商业平台,不会是很遥远的事情。

    他们必须保住这个第一,保住了这个第一,也是保住了他们的金山,在这个行业,第二是没有意义的。

    至于资金的来源,小芳和刘芸的公司,自己手上可以调动的资金,都有几百亿,小虎的富邦金控当然更没有问题。

    张晨的“半亩田”,可以抽出来的资金是二十亿,还有四十亿,本来是可以用他们全国物流基地的土地做质押,但那样需要一个个项目做第三方评估,太费功夫,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张晨和小虎已经商量好,由他个人,用“河畔油画馆”的那批世界名画做质押,向小虎他们富邦金控贷款四十亿,然后把这四十亿,作为股东借款,借给“半亩田”。

    具体的操作方式还是和上次,小虎的妈妈蔡小姐他们设计的一样,这一批世界名画,只做抵押品登记和办理质押手续,并进行第三方公证,从形式上,在张晨还款之前,这批作品的所有权已经转移到富邦金控,但画作还是留在“河畔油画馆”继续展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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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2088 这个不是我要的

    刘芸说着的时候,张向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刘芸看在眼里,问:

    “北北,你有什么想法?”

    张向北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他说:

    “价格战一旦开打,对‘每日鲜’来说,他们的范围就是杭城和上海,我们可不是,我们全国所有的城市都会受影响,不可能说,上海和杭城的价格调了,其他的城市不动,这些城市的客户,他们可都是看得到杭城和上海的价格的,我们会被骂死的。

    “而如果其他的城市,跟着一起调,‘每日鲜’的极限是两百亿,那我们,就是有两千亿都不够,我们会被拖死的。”

    刘芸看了看小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看着她们,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可笑的,张向北问:

    “不是这样吗?”

    “北北,你说的这个,我们也想到过,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难题,我们还担心你没有想到,你想到了,我们很高兴。”小芳说,“但这个难题,是可以破的。”

    “怎么破?”张向北问。

    “高调地打。”小芳说。

    “高调地打?什么意思?”张向北没有明白,继续问。

    “开战之前,我们要对外大力宣传,说我们准备和‘每日鲜’在杭城和上海打价格战,把这场战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家在上海和杭城打价格战,看到这样的价格,就知道了,理解了,知道这个价格是不正常的,哪里有五毛钱可以买一斤半的土豆的?

    “大家理解之后,我们在他们所在的城市,价格没有调整,他们就会明白,这才是正常的价格,因为‘每日鲜’没有去那里,那里没有发生价格战,这就是我说的,我们要高调地打的好处。”小芳说,“高调地打,就是打到大家都理解。”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就会盼望着‘每日鲜’进驻他们的城市,希望价格战也在他们城市的发生。”张向北说。

    “北北,那我问你,‘每日鲜’进不进哪个城市,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吗?他们进入了那个城市之后,你觉得他们不会把在上海和杭城的这套搬过去?就是我们不想和他打价格战,他也会找我们打,就像现在这样,你们这里没动,他们还不照样层层加码,有停止吗?

    “现在杭城和上海,我们已经丢失了一大半的市场份额,等他们到了新的城市,继续打,我们继续温良恭俭让?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在那个城市,也一样会丢失我们一大半的市场份额。

    “‘每日鲜’现在还没有养大,等到他们真正壮大的时候,我们想打都没机会,只能甘做老二,等到全国一圈打下来,我们就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这个?”

    小芳一席话,让张向北愣在了那里,仔细地想想,似乎小芳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这样的状况,大概率会发生,如果那样,自己就只能穷于应付,在全国被“每日鲜”追着吊打的份。

    “要想不让这个情况发生,我们就不能让战火蔓延,必须就地狙击,把范围局限在上海和杭城,迎面和他打,把他打疼了打怕了,在这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样,反倒可以达到以战促和的目的,让他们不敢再在其他的城市和我们打。

    “我们现在的优势,是我们已经领先了他们一步,只要我们继续保持这种领先的优势,第一的位子就不可动摇,北北你每天和顾工在一起,他一定和你说过,在历史上,绥靖政策从来带不来和平,英国张伯伦的绥靖政策和法国贝当的消极防御,都没有能阻挡德国人的进攻。

    “在中国,汪精卫等‘急和派’,也一样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了灾难,胜利从来都是打出来的,传统的战争是这样,商战也是一样,没有哪个伟大的公司,不是从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刘芸和张向北说:“小芳说的高调地打,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让对方变得很被动,而我们,则没有这样的压力,真的双方在上海和杭城开始价格战,比赛烧钱,而且这事搞得海内外大家都知道的话,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大烧特烧,他们的股东会不会愿意?

    “很多的股东,当初购买他们股票的时候,就是想炒个短线,获利离场的,当看到他们在这样烧钱的时候,知道这对公司的盈利肯定是不利的,这部分股东会发出他们的意见,给掏宝压力,要制止他们继续疯狂烧钱的行为,到时候掏宝会进退失据。

    “反过来,你们‘宅鲜送’没有这个压力,‘宅鲜送’的股东今天都在这会议室里,我们股东都已经形成一致的决议,同意和他们比烧钱,所以,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他们迫于压力,说不定就不得不退出这场争夺。”

    “我同意刘总和阚总的意见,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正面和他们开战,我原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的资金链,不足以支撑我们和他们打价格战,但现在既然资金没有问题,我支持和他们打。”吴欢看了看张向北说。

    会议室里,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张向北,等着他表态。

    “然后呢?”张向北抬起头来说。

    “什么然后,北北?”刘芸问。

    “我们和他们打价格战,把上海和杭城的价格都调下来,甚至比他们降到更低,我承认,我们比他们有这个条件,因为我们其他的城市还在赚钱,就是上海和杭城不赚钱,甚至亏本,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公司整体的格局,加上还有你们新的资金会进来,我们有打赢的本钱。

    “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们打赢价格战,把他们清出去之后,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张向北问。

    “那就把这当作是一个插曲,接下去还是按照我们既定的步骤发展,而且我敢肯定,到那个时候,‘宅鲜送’所处的环境,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现在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想和我们开战,我们把掏宝都能打疼的话,其他人就要掂量掂量了。”刘芸说。

    “杭城和上海呢?”张向北问。

    “杭城和上海?”刘芸说,“当然是打扫战场,收复失地。”

    “怎么收复?”张向北笑笑,说:“我的理解是,到那个时候,反正‘每日鲜’也没有了,至少是像今天这样气势汹汹、面目狰狞的‘每日鲜’已经没有了,我们就可以开始把价格调回去了,对吗?”

    “当然。”刘芸说。

    “那顾客呢,从顾客的角度来说会怎么样?”张向北说,“顾客是很现实的,他们会做的是,我们每调一次价,就把我们骂一顿吧?他们才不会管我们当初是不是为了和‘每日鲜’打价格战,而把价格调下去的,他们会很怀念我们在打价格战时候的日子。”

    “那又怎样?”吴欢问。

    张向北说:“我知道他们不能怎样,到了那时,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因为‘每日鲜’已经没有了,而我们调回到正常的价格,也还是会比其他小的买菜网站和农贸市场价格低,他们只能选择我们,但是是在不甘不愿,满腔愤怒的情况下被迫接受我们的。

    “‘宅鲜送’真的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和生存吗?”

    刘芸叹了口气,她说:“北北,你太理想化了。”

    “对,我知道。”张向北说,“我知道过分爱惜羽毛是一件很傻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希望‘宅鲜送’是这样的,我心目中的‘宅鲜送’不是这样的。

    “我希望它不管是对客户、对我们的供应商,对员工,还是对我们帮助的那些农户,它的态度都是坦诚的,不会把他们当棋子,当工具人在用。

    “不会说,我现在需要你们了,我来给你们一点甜头尝尝,等到我不需要你们的时候,对不起,不管你们怎么骂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该拿的,还是要从你们手里拿走,没有二话。

    “而且,从一个公司治理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如果自上而下,形成这么一种风气,一种作风的话,到最后也肯定会是得不偿失,这个公司,最后大家就是在糊弄,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上糊弄下,下也糊弄上,反正只要想办法过了眼前这关就行,可以不择手段。

    “你们真的希望,‘宅鲜送’变成这样的公司吗?人家没有底限的时候,我们也跟着没有底限?打价格战多容易,砸钱就行,这有什么技术含量,傻子都会做,但是,我不想做这样的傻子。”

    “北北,现在已经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那你说说,不和‘每日鲜’打价格战的话,你有什么办法把目前的这个局势稳定下来?”小芳问。

    “没有,我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张向北说,“不过,我想会有的,时间现在也确实不等人,我们都快被清零了,这样,给我两天的时间,让我考虑考虑,要是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我就认了,为了上海和杭城公司一万多员工能够活下去,也必须迎战了。”

    “好,张向北,我相信你,我就在杭城等。”小虎说。

    张向北点点头说:“谢谢你,小虎!也谢谢干妈、小芳阿姨和老爸,谢谢你们能够这样挺我,挺‘宅鲜送’,我知道两百五十亿不是一个小数字,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也很艰难,所以,我更是要慎重。”

    这一次的会议就这样结束,没有结论,也没有形成共识,几个人下楼的时候,刘芸和张晨小芳小虎说,我们还是要先准备好,北北这里,让他去考虑。

    “这个钱即使不用,也要备着,我们都不知道,真被逼急了,‘每日鲜’那边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刘芸说。

    其他的几个人都说好。

2089 省省吧

    张向北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脑子里回旋着刚刚在会议室,刘芸和小芳说的话,张向北感觉自己又开始了一个寻找的过程,就像当初,他寻找着解开最后一公里难题的钥匙一样,他现在需要寻找的还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眼前困局的钥匙。

    只是,这一次是有时间限定的,小芳和刘芸都说的对,“宅鲜送”现在就像中国足球队,可以配上那句经典的解说词,就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天,张向北必须在两天之内,找到这一把钥匙,要不然,他只有硬着头皮去打这场注定会很惨烈的价格战,烧钱战。

    张向北不怕烧钱,但他觉得,这不是自己赚来的钱,两百亿也好,两千亿也好,真的很没有意思,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就像当初自己在耶鲁,明明可以每天躺平,卡里的钱也会自动进来,老爸会给他打钱,小芳阿姨会给他打钱,连爷爷和奶奶,每个月的退休金下来,也会给他打钱,他们知道张向北不缺钱,但还是会打,打钱本身已经变成了一种牵挂。

    那就是,张向北是他们的孙子,孙子在外面读书,还没有工作,他们就要为孙子尽点力,不在钱的多少,而在乎于这份心,每个月按时打钱,变成了他们每个月必须要做的重大的事情,有了仪式感,不然,他们连自己的退休金都不需要去领。

    每个月,小芳都会放很多的钱在厨房的抽屉里,就像当初小昭在世的时候一样,这些钱,已经远远大于家里的开支,但爷爷和奶奶,不会用这个钱去打给张向北,他们一定会从自己的退休金里,去打给张向北。

    包括张向西上幼儿园的钱也一样,小芳会放在抽屉里,但他们还是会用自己的退休金去付学费,那是自己的孙女,他们觉得理所应该的。

    张向北的卡里总是不会缺钱,身上还有老爸信用卡的副卡,可以随便刷,但张向北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去赚钱,先去赚自己的生活费,赚到之后,他觉得连饭吃起来都很香了。

    接着是去赚自己的学费,赚到之后,他觉得学习是为自己而学,自己在学校里学习的时间,是可以货币化,用货币来计算的,而这些货币,也是可以用自己的汗水和辛苦计算的,这样,要是你还不好好学的话,你对不起的是自己。

    再接着,张向北去赚给向南买礼物的钱,张向北觉得,要是一个男人,连送给女生的礼物,都需要花父母的钱,那是很丢脸的事情,如果那样,你就是能送出一个世界那又怎样,那世界是你的吗?省省吧。

    张向北觉得,等到自己做公司之后,应该也是这样,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真的希望“宅鲜送”是可以慢慢做起来的,但现实很残酷,小芳阿姨说服了他,必须接受那个二十亿,不然这个项目,就没有做起来的可能,张向北只能选择接受。

    接受之后,他就想把这二十亿尽快地赚回来,他做到了,现在“宅鲜送”赚回来的,不知道已是多少个二十亿,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去和任何公司抗衡了,这个时候,要他打价格战,去接受那两百五十亿,张向北很不甘心。

    如果这两百五十亿是他自己赚来的,他或者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一种胸闷的感觉,但那不是,不是你赚来的,更不是你的,就是两千五百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省省吧。

    张向北不想干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几乎不用大脑的事情,更不想“宅鲜送”变得蓬头垢面,要是一个人蓬头垢面,都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出门的话,为什么你的公司蓬头垢面,你还可以坦然接受,并且大言不惭?你这不是人格分裂吗?

    还是省省吧。

    公司是用来赚钱的,公司有钱赚,才可以有能力去做很多的事情,去改变一丁点这个世界,而不是用来亏钱的,张向北很鄙视那种一直烧钱,一直烧钱,然后把自己烧上市,就觉得自己成功的人,张向北觉得这样的人很无耻,和骗子无异。

    你明明就没有赚钱的能力,你会的只是骗术,没有上市之前骗投资者,上市之后骗股民,这样的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做企业的?省省吧。

    张向北希望自己的公司,是一家干干净净的公司,一家真正有干净赚钱能力的公司,那天在家里,坐在妈妈的面前,张向北问妈妈,为什么做到这点很难,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张向北明白妈妈的那种眼神,那是在告诉他,北北,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张向北开着想着,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开到了高速收费口,后面有车跟上来,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张向北领了卡,上了高速,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不停地加速,越来越快,张向北这才感觉自己在高速当中,终于可以透过气来。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

    这几天,向南他们晚上在永城中心的小剧场演出,每天下午要排练,因为是新戏,在永城的这十天,是首演,向南他们每天都要把晚上演出时出现的小差错,在第二天的排练中纠正过来。

    这次他们演出的是老拖的新戏,就是应杭城市委宣传部的要求,编写出的以“宅鲜送”“随手帮”活动为主题的戏,当然在戏中,没有用“宅鲜送”和张向北的名字,那样有帮助企业做宣传的嫌疑,但“随手帮”还是“随手帮”,大家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向南在剧中,可以说是本色出演,演的就是剧中男主的女朋友,男主凌正的原形就是张向北,不过老拖没有把他写成一个富二代,而是一个贫苦农民的儿子,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考上耶鲁,出国留学,学成之后回国,还是想着要报效农村和农民。

    在永城的演出结束之后,向南他们就要开始在杭城所有的区县进行巡演。

    还是在他们排练的时候,向南和老拖就多次鼓动张向北去看,老拖和张向北说,去看看凌正的身上,有多少你的影子,我可是照着你写的。

    张向北说:“省省吧,打死我也不去,我才不要看到兰花指的自己。”

    向南在边上大笑。

    剧团里的男演员,因为职业的关系,下了舞台,在现实生活中的行为和做派,难免也还是会有点舞台化,看上去有点娘,在剧中出演凌正的这位,当然也难免。

    张向北看着向南也笑。

    向南问:“你笑什么?”

    张向北说:“没想到你还喜欢娘娘腔的男人。”

    “你说什么?”向南柳眉倒竖,用手指指着张向北:“张向北,你再说一次试试。”

    张向北嘻嘻笑着:“我什么也没有说。”

    张向北终于没有来看这部戏的演出和排练,以往,向南的每部戏,他都可以说不会缺席,唯独这部。

    向南在台上排练着,戏排到了凌正决定离开上海,回老家农村去,女朋友和他正闹着别扭,向南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看着剧场的后面,演凌正的演员被向南这突然的出戏,也带到了戏外,他好奇地,忍不住也扭头沿着向南的视线看去。

    “停停停停,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担任导演的丁友松大声叫着,中止了排练,他转头看看,不禁笑了起来,他看到张向北坐在后面剧场的角落里,看着台上,也不知这个家伙坐在这里坐多久了。

    丁友松拍了拍手掌:“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行,还没有排完,继续。”向南说。

    排练继续,台上的向南,再也没有朝张向北这里看一眼,一直到整部戏排完。

    演员眼角的余光是很厉害的,他们在台上演出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经常会需要观察台下观众的反应。

    向南看上去是没有再看一眼张向北,但她其实一直都用余光在观察着张向北,他人坐在这里,但目光是呆滞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你要是去问他台上在演什么,他肯定不知道。

    向南太熟悉这个家伙,太熟悉这样的表情了,从小到大,张向北有这样的表情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是空落落的,你看着他,就仿佛你整个的人都会掉进去。

    丁友松也知道张向北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排练结束,殷桃还想下台朝张向北这里走来的时候,被丁友松一把拉住,带走了。

    向南走到了张向北坐着的那个角落,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没事。”张向北笑笑说,“我开着开着,就开到这里来了。”

    向南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张向北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的手里,向南知道肯定是有事,但这个时候,你要是问他,他肯定会和你说没事,你只有等着,慢慢地等着,等着他自己预热,等到他自己准备好要告诉你的时候,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剧场里观众席的灯光本来就没有打开,只有舞台上因为排练,灯火通明,现在排练结束,最后一个离开后台的,把舞台上的灯光也关掉了,整个剧场顿时就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向南的头靠了过去,两个人侧转身拥抱在一起,在黑暗中亲吻着。

    过了一会,向南“吃”地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张向北在黑暗中问。

    “有没有看到?”向南问。

    “看到什么?”

    “那个兰花指的自己。”

    “没有。”张向北叹了口气,“我就看到了你。”

    两个人接着亲吻。

2090 以战促统

    张晨他们四个人是乘一辆车去的桃花源,到了先去自己的家里,坐了一会,郑慧红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有没有到,小芳说已经到了,我们走过来。
    老万和郑慧红的家在桃花源的二期,和张晨他们相隔一个山坳,走走也要七八分钟,好在这一路林木繁茂,这时候太阳虽然还没有下山,阳光却是一点也没漏到这路上来,加上山里清风徐徐,走着并不觉得闷热。
    老万站在他们家的那个岔路口等他们,远远地看到他们走来就笑着,桃花源的别墅彼此之间没有围篱,都用道路和植物区隔,这一条岔路进去,只要老万他们一户人家。
    进了门,就有人喊“张总”,却不是郑慧红,而是一个小姑娘,穿着“饮食男女”的工作服。
    郑慧红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笑着和张晨他们说:
    “我和老万,做菜都难吃死了,就叫了‘饮食男女’,张总,你们‘饮食男女’现在厉害了,这小妹和我说,今天光桃花源,就有十几桌。”
    “抢我们的生意。”谭淑珍和张晨开玩笑说,“本来这里人请客,都是我们宾馆送的外卖,或者去宾馆餐厅吃,现在都变成你们‘饮食男女’了,我要让保安,不许你们进来。”
    “这里就有一个吃里扒外的。”刘立杆说,“老万都不叫自己的宾馆送,你有什么办法。”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向北走到厨房看看,今天派过来的厨师是杜涛的徒弟,张晨和他闲聊了几句,郑慧红进来问,可以了吗?杜涛的徒弟说可以了。
    大家坐下,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前面厨师到了这里,家里的两头煤气灶,一个炖一个蒸,烤箱里也烤着樟茶鸭子。
    带来的那台单头猛火灶,主要负责炒,火力很猛,煸炒的时间,差不多是一般家庭煤气灶的一半都不到,不一会,一桌的菜就上来了,郑慧红感叹道:
    “我也不知道,张总,还是同事推荐我叫的,真是太方便了,我们自己搞几个菜,都会搞累死,他们来了一会就是这么一大桌,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你不服不行。”
    张晨逗她:“郑慧红,话说的这么好听,是不是要我打折啊?我可没这个权限,要打折,你得打小莉电话。”
    大家都笑,郑慧红说:“我都没和小莉说,这单是我下的,请的是你们,不然,小莉还不亲自跑过来。”
    服务员给他们酒都满上,张晨和刘立杆老万喝的是白酒,郑慧红和小芳喝红酒,谭淑珍喝饮料,她不是不会喝酒,而是当演员久了,对喝酒有些心理上的排斥,虽然现在早就不当演员,不唱戏也不练嗓子了,但每次酒拿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负罪感。
    感觉自己在自暴自弃,太对不起自己的嗓子,所以能不喝的时候,就尽量不喝,喝酒既然带不来快感,还喝什么?
    郑慧红端起酒杯,先敬了大家一杯,放下杯子后,郑慧红和张晨说:
    “张总,我和老万,最早都是跟你的,你对我们的帮助很大,最近的一些事情,我总感觉很不好意思,虽然没有办法,都是为了工作,但人我想,还是得罪了,连北北现在对我,说不定都有看法,我这里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张晨看着郑慧红问:“什么意思,郑慧红,你看我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郑慧红说,“我和老万说了,老万也和我说,要有分寸,我心里也知道,可是,一工作起来嘛……”
    郑慧红看了看小芳,小芳笑道:“没事的,慧红姐,在坐的都是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人,大家都理解。”
    谭淑珍拍了拍郑慧红的手,也和她说:“两码事,那句话怎么说?……”
    “各为其主,六亲不认是应该的。”刘立杆补充说,“虽然这话,有点太混蛋了,还是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那个二货,为这事不知道打多少电话给我,我被他骂了不知道多少次。”老万说,“我现在一看到是二货的电话,就头大。”
    张晨他们想象着二货拿着电话,不知道一口气会骂多少个“逼养的”,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张晨说:
    “好好,我们今天不谈工作的事,就喝酒。”
    大家举起杯,碰了,郑慧红说:
    “张总,这‘饮食男女’的菜真好吃,也太方便了,同事和我说,‘饮食男女’不能沾,沾上就戒不掉,家里的保姆都没事可干,今天看看还真是,以后谁在家还自己做饭,还吃得下保姆做的菜,肯定都是叫他们。”
    “你别光说好听的,提提意见。”张晨说。
    “没有意见,只知道吃了。”郑慧红说。
    虽然说是不谈工作,但这么几个人在一起,不谈工作还能谈什么,很快,老万就和谭淑珍说起了项目上的事,郑慧红和小芳张晨,有心无心,还是说到了“宅鲜送”。
    刘立杆的公司,他现在做的事,虽然和他们都没有交集,但他什么都沾得上,一会和老万他们聊项目,一会又来和郑慧红他们聊“宅鲜送”。
    郑慧红很认真地和张晨小芳说:“虽然我们现在打得火热……”
    小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断了郑慧红:
    “那是你们打得火热,一招接着一招的,我们可没有动,你看我们有什么行动吗?没有,原来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连你们高买低卖,在搞倾销,我们都没有跟进,不过,你们要是欺人太甚的话,我们被动也要抵抗,这可是你们挑起的。”
    “好吧,我说不过你,小芳。”
    郑慧红看着小芳,笑道:
    “不过,我和你们说一件事,昨天老马还和我沟通,我们现在,还是很想兼并‘宅鲜送’,只不过思路有调整,不想参股,而是想完全兼并,筹备‘每日鲜’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感觉到了,这生鲜配送的公司,出主意的人太多还是不行,必须一门心思钻进去做。”
    “是觉得‘宅鲜送’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做起来有难度,就想图省事,一口吃掉我们吧。”小芳也不客气,顶了回去。
    “对,你说的对,不过敞开来说,还有什么公司,是不可以被人兼并的,我们可是认真的,怎么样,你们也认真考虑考虑。”郑慧红说。
    “多少钱?”刘立杆问,“马老妖想拿多少钱收购‘宅鲜送’?”
    郑慧红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反正也没有外人,我可以透露一下,我们内部的评估是一百三十五亿。”
    刘立杆“呲”了一声:“一百三十五亿我买好了,我把所有的项目做个抵押,也能拿出这钱,把‘宅鲜送’和‘人家旅业’合并,业务也不冲突。”
    “美元,我是说一百三十五亿美元。”郑慧红说。
    “那就是九百亿人民币了,这个价钱可以。”刘立杆说,“你们马老妖真有钱。”
    “完成之后,恐怕就是国内互联网最大的兼并案。”郑慧红说。
    “然后你们马老板,就不是风清扬,而是东方不败,他可以一统生鲜配送的江湖了,对吗?”小芳笑着问。
    郑慧红摇了摇头,也笑道:“小芳,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饶过人?”
    郑慧红接着和张晨说:“张总,你认真考虑考虑。”
    谭淑珍说:“郑慧红,你不要拣软的捏,知道张晨好说话,‘宅鲜送’的事情,还是要找小芳和刘芸谈。”
    “和我们谁谈都没用,‘宅鲜送’的事情,还是北北做主,他要是想卖,我们支持,不想卖,我们也支持。”小芳说,“慧红姐,你真的要谈,其他人都不用找,就找北北。”
    “好吧,过几天我再去找他。”郑慧红说,“北北现在还生我气呢。”
    张晨好奇了,问:“他生你什么气?”
    郑慧红把那天晚上她和张向北的电话和他们说了,叹道:“北北还是识大体的。”
    “他也没那么小家子气。”谭淑珍说。
    小芳笑而不语,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吴欢和她说了,她也认为张向北做的对,想事情想得深。
    老万说:“那天晚上,二货还真打电话叫我过去了。”
    “你去了吗?”刘立杆问。
    “去了,不过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撤了。”老万说。
    “要是没撤你怎么办?”刘立杆继续问。
    老万看了看郑慧红说:“那没办法,只好大义灭亲了。”
    郑慧红气鼓鼓地看着他,其他的人大笑,刘立杆说:“不错,老万你还是靠得牢的。”
    回到家里,小芳问张晨:“亲爱的,你说,郑慧红晚上请我们,是要消除误会,还是要继续谈收购‘宅鲜送’的事情?”
    “都有吧。”张晨说,“请吃饭的事情,很可能是老万提出来的,他不希望大家的关系太僵,虽然说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但工作上要是有冲突,最后还是会伤到感情的,老万在中间很难做,请这顿饭,既是缓和大家的紧张关系,也是打个预防针。”
    “你说的对,还是你了解老万和郑慧红。”小芳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只要我们这里和北北那里没有一口咬死,收购没得谈,那‘每日鲜’就不会在其他的城市扩张。”张晨说。
    “你怎么知道?”小芳奇怪了,问。
    “你想想,这‘每日鲜’和‘宅鲜送’,是从业务模式到范围完全重叠的两家公司,马老师要是决意想收购‘宅鲜送’,他还会继续扩张吗,那会是无效投资,合并之后,连人员怎么处理都是一个麻烦。”
    小芳想想张晨这话有道理,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浪费那么多的钱,一边想收购“宅鲜送”,一边继续大肆扩张“每日鲜”,一旦收购成功,两家公司合并成一家,马上每个城市,就会有几千名的多余人员,遣散和安置确实会是个大麻烦。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又会在杭城和上海搞‘每日鲜’?”小芳问,合并之后,杭城和上海也一样会有重叠的情况。
    “这是最小的代价。”张晨笑笑说,“马老师这是在以战促统,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郑慧红不止找了你,我想她肯定也找了刘芸、小虎和张向北,结果发现,想很轻易地收购‘宅鲜送’是不可能的,才会出这招,而且一出就这么狠,让我们感觉到了危机和压力。
    “我们感觉到他们带来的压力,心里有点怕了,他们这个时候再提出收购的建议,觉得我们接受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郑慧红没找过你?”小芳问。
    “没有。”
    “为什么?”
    “她了解我,知道只要你们同意了,我肯定不会有意见,我是可以被忽略的。”张晨笑道,“不过要想好了,既然他们是以战促统,那他们在杭城和上海还会继续出招,不会减轻给我们的压力。”
    张晨说,小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2091 给我回家

    向南回办公室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她陪张向北去那个山坳,他最喜欢吃的那家饭店,去吃辣子鱼锅。
    向南喝着苹果汁,张向北喝杨梅酒,向南说,多喝一点,到了这里,你除了睡觉就没有事了,放心喝,喝醉了我会叫人过来抬你回去。
    张向北大笑,他说好,我还真的很想念这里的辣子鱼了。
    “对了,小虎到杭城了,我们昨天晚上,还一起去信义坊那家永城土菜馆吃辣子鱼,很奇怪的,明明那里的做法和这里是一样的,但吃着总感觉味道不一样。”张向北说,“昨天晚上,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这里的鱼,没想到今天就吃上了。”
    “是鱼不一样吧,这里是千岛湖里的鱼,杭城的饭店,谁知道他鱼是从哪里来的。”向南说,张向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向南问。
    “我知道啊,我知道那鱼确实不是千岛湖的,是从临安的青山湖,还不是青山湖,是青山湖边上的养鱼塘里来的,青山湖是水源保护地,不允许人工饲养鱼。”张向北说。
    “你怎么知道?”向南奇怪了,“你还认识鱼?”
    “他们的鱼,是从‘宅鲜送’进的,‘宅鲜送’的鱼,我哪里会不知道。”张向北说。
    向南点点头,明白了,她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卖千岛湖的鱼?”
    “也有,贵,一般的小饭店不会进,千岛湖的鱼,都是千岛湖发展集团有限公司一家垄断的,连永城这里,虽然拥有四分之一的千岛湖湖面,但也不能捕鱼,整个水面都是他们在管,鱼苗也是他们投放的。
    “千岛湖的水面够大,一般不需要人工饲养,都是自然状态下生长的有机鱼,他们只负责投放鱼苗和捕捞,每次捕捞的数量,也是有计划的,这几年千岛湖的有机鱼名气做出来了,需求量很大,市场基本处于不饱和状态,所以贵。”张向北说。
    “那这里的呢?”向南问。
    “这里的鱼是偷来的。”
    “偷来的?”向南吃了一惊。
    “对,偷捕的。”张向北说,“千岛湖那么大,渔政哪里管得过来,总是有人会去偷捕鱼,渔政来了他们就跑,在水上,又不比陆地,渔政的船来,他们老远就看到了,每天都会有不少的人去偷捕鱼,然后就卖到这些饭店,他们养在后面水池里。
    “要是从千岛湖发展集团有限公司进货,那这一锅鱼,价格翻一倍都不够,还有多少人会来吃?”
    “怪不得。”向南说,“张向北,你怎么对这些事情都一清二楚?”
    “我当然要搞清楚了,我们网站标着卖‘千岛湖有机鱼’,要是来路不清楚,人家千岛湖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找到我们,一告一个准,所有标注产地的产品,都需要有产地证明,我们还要把进货渠道摸清楚,不然消费者也可以告我们欺诈。”张向北说。
    “明白了。”向南点点头,“对了,小虎来杭城干嘛,他现在还有时间跑杭城?”
    “为了我们‘宅鲜送’和‘每日鲜’的事。”张向北说。
    永城既没有“宅鲜送”,也没有“每日鲜”,有的只是几个蔬菜种植户,给他们“宅鲜送”供应蔬菜,但规模都很小,永城的草莓很有名,是草莓之乡,大块的土地都被用来种草莓了,专业种蔬菜的农户不多。
    永城农贸市场里,大多数菜都是附近村民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种的,然后自己去农贸市场摆摊卖,或者卖给市场里摆摊的人,只有那些本地不产的蔬菜,会从杭城的蔬菜批发市场流通过来。
    向南对“宅鲜送”和“每日鲜”都不敏感,只是因为“宅鲜送”是张向北在做,她有时会去他们网站看看,也就看看而已。
    所以她对“宅鲜送”和“每日鲜”的竞争,几乎无感,只是在网上看到“每日鲜”广告的时候,感觉怎么他们做的,和张向北他们是一样的,会不会有竞争关系?
    但对竞争可能到怎样惨烈的程度,向南是没有真切感受的,现在听张向北说,连小虎都从台北赶了过来,说明这事不会小。
    “那个‘每日鲜’,对你们影响大吗?”向南问。
    “很大。”张向北说。
    张向北接着把这几天,‘每日鲜’对他们的影响和向南说了,还和她说了他们下午开会的内容,向南听了也是大吃一惊。
    “两百五十亿?就为了打价格战?”向南说,“那这钱不就等于都打水漂了?”
    “对,为了争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果,在过程中,这钱确实是打了水漂。”张向北说。
    “我不理解。”向南说,“要不然,你们给‘每日鲜’一百亿,让他们直接关门不开了,他们会不愿意?这样你们不还省了一百五十亿。”
    张向北“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说:
    “我现在说,五百亿,我把‘宅鲜送’卖给你们,掏宝网二话不说,马上会同意,但是,我不会卖啊,为什么双方都要砸这么多钱,谁也不愿意退,争的就是结果,也就是未来,谁争赢了,最就占据了这块市场,这块市场是很大的,每年几十个五百亿都不止。”
    向南听得似懂非懂,她说:“要是这样,那诈你们钱是不是太好诈了?我去搞个卖菜的网站,做得和你们一样,然后就可以卖给你们了?”
    “我不会要,送给我都不会要。”张向北说。
    “为什么?”向南问。
    “你自己会死,活不长的。”张向北说。
    向南还是不明白,她问:“那‘每日鲜’的网站我也去看过,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和你们的很像,为什么他们要是一百亿卖给你们,你们就会要?”
    “如果是‘每日鲜’,没错,一百亿我会要,就像我卖五百亿,他们也肯定会要一样。”张向北说,“因为买的不是网站,而是竞争对手的命,像‘每日鲜’我买过来,也不会再用那个网站,就让它死去,但我没有对手了。”
    张向北见向南好像还是不明白,继续说:
    “你看到的是网站,不知道网站后面,是很庞大的一个实体,几万平方的厂房,几千名员工,几百辆车辆,还不要算其他的,你前面说的,随便谁搞一个类似的网站,没有人要的原因就是,它后面没有这些东西,所以不值钱。”
    “为什么他们又活不长呢?”向南问。
    张向北说:“很简单,你让这些网站,他们的价格和我一样,他每天都会亏损,卖得越多,他亏的就越多,他们又不是掏宝,怎么亏得起?他要是比我贵,又没有人会买他的菜,是不是横竖都会死,别的不说,就‘每日鲜’现在一天亏六七千万,有多少人亏得起?
    “要是亏不起的话,你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去挑战职业拳击手一样,他用得着把你放眼里,认认真真和你打?跺跺脚你就倒了,这样的网站和公司,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对我形不成威胁。
    “为什么我们和‘每日鲜’可以竞争,就是因为我们双方的块头都够大,谁把谁打倒都不是容易的事,这才要认真对待,要倾注所有的力量去应对。”
    向南听明白了,她问:“那要是你们争不过,输了呢,我是说如果啊,会怎样?”
    “一半一半,谁都有赢的可能,也有输的可能。”张向北笑笑,“输的就被扫地出那个城市,扫出这个行业,竞争是很残酷的,你败相出来的时候,对手是不会停止的,只会继续揍你,一直到把你揍扁为止。”
    “那个时候。”张向北“哈”地一笑,“我就只能去五指山养牛了。”
    “不许。”向南说,“给我回家,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养你。”
    张向北说:“好,我就在家里待着,每天做饭给你吃,接送你上下班。”
    向南嘻嘻一笑:“这样也不错。”
    两个人虽然说笑着,但现在,连向南也知道张向北现在的压力有多大了,向南握着张向北的手,和他说:
    “张向北,不要怕,知道吗?”
    张向北点点头说:“知道,我不怕,我打不过他们,就叫姐姐去打他们。”
    “可以,有我呢,小时候还不都是我罩你,把我自己形象都毁了,搞得像母夜叉。”向南说,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吃完了饭,向南开着车,车到回家的那个路口时,张向北说:
    “我不想回家。”
    向南明白了,张向北这是不想见到外公外婆,见到外公外婆,他们肯定会问他今天怎么会来,不上班?公司里现在怎么样等等?张向北现在大概除了愿意和她说说公司的事,和其他人,最烦的就是提起公司的事。
    向南说好,“那我们晚上就住永城中心大酒店,好吗?”
    张向北点点头。
    两个人去了永城中心大酒店,向南去总台要了一间套房,两个人上楼,进了房间,两个人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向南和张向北说,你就安心地住这里吧,想住多久都可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只能住三个晚上,大后天我一定要回去。”张向北说。
    “为什么?”向南问。
    “没有时间了,两天过后,我就是光着膀子,也要上去和他们打,比赛已经开始,这事一定要有一个结果的。”张向北说。
    向南点点头,明白了。
    “你不要说话。”
    向南叮嘱张向北,接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回家里,外婆接的电话,向南和外婆说,自己这几天有事,晚上不回家了。

2092 一大早

    一大早,张向北就起来了,向南让他多睡一会,张向北说,我一整天都可以睡,我想陪你去吊嗓子。
    向南说好,不过不许捣蛋。
    两个人穿过永城中心门口的文化广场,从台阶走下去,到了江边,他们没有向左转,去向南原来每天清晨吊嗓子的地方,怕在那里碰到外公外婆,向南在家的时候,他们这个时候会在帮向南准备早饭,向南不在,他们很可能早就吃了早饭,也逛到了江边。
    两个人往右,朝新安江上游方向走去,一直走到江边公园的尽头,原来老森工站的位置,再往前,就是罗桐宾馆,没有路了。
    江边公园的这一段,沿江都是柳树,江雾萦绕在枝杈之间,经久不散,一棵棵的柳树,看上去就像一团团柔软的毛毛球,而柳树下面的江雾,是缥缈的,随着微风游荡,一会浓稠得化不开,连脚下的路都依稀莫辨,一会又突然清朗,看得到雾中彳亍的湿哒哒的人影。
    向南在这里站住,张向北坐在石凳上看着她,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小码头,一阶阶的石阶一直伸到江水里。
    这码头不是给船停泊用的,永城的江边已经没有船,而是给人捣衣洗菜淘米的,江边人家,几十年已经习惯了到江边来干这些活,家里有洗衣机,那滚桶里也都装着杂物,好久没用,到这江里,省电省水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这江水冬暖夏凉。
    要是没有码头,这住在江边的人,还真的会不习惯。
    张向北和向南看不到码头上的人影,但可以听到从雾中传来棒槌击打着衣物的“嘭嘭”声。
    “嘭嘭”声结束,接着就是“呲呲”的声响,那是把码头上的石板当作是搓衣板,在搓衣服的声音,再后是“唰唰”刷子刷洗着衣物的声音,最后是“哗啦哗啦”,衣服敨在江水中的响动。
    向南就在这一系列的声音当中,“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向南的声音一起来,码头上的声音霎时就停止了,汰衣服的人也竖起耳朵,直起身子,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看着眼前一派迷茫的江雾,站着休息一会,也听一会。
    过了一会,“嘭嘭”的声音又响起来,而这边,向南“咿咿呀呀”的声音始终都没有中断。
    张向北坐在那里,面朝着江,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一个未接电话或微信都没有,公司里的人,大概是吴欢下了命令,都不许找张向北,两天的时间,他们谁也不能打扰张向北,让他想,想清楚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干了。
    但张向北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张向北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他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吴越问问今天的情况,想想还是算了,今天的情况不会差,只会更差,就是电话打通了,知道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张向北摇了摇头,诧异地发现,向南的声音没有了,他正要转头去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身后。
    “你起来。”向南说。
    张向北站了起来。
    “过来。”向南伸手牵住他的手,领着他走到原来她站着的地方。
    “你站在这里。”向南说。
    张向北笑道:“干嘛?我又不会吊嗓子。”
    “我教你怎么呼吸,这样可以让大脑清醒。”向南说。
    向南接着把她的两根手指,搭在张向北的喉结右侧,教他那套那姆教她的呼吸方法,向南的两根手指,随着张向北的呼气和吸气,轻轻地滑开又合拢。
    张向北学会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随着缓慢的呼吸声,好像真的慢慢舒展开来。
    也不知道是雾气还是水汽,凉飕飕的,细若游丝地沁入他的身体,他像一个干瘪的气球,被这股清凉之气臌胀起来,脚底好像有些虚浮,人就快飘起来了,说不出的舒服。
    向南让张向北站在这里继续吐纳,她自己走开去,走到了树的那边,继续“咿咿呀呀”。
    中间是树,左边是张向北,右边是向南,向南“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在雾中蜿蜒穿行,漫游出去很远,又兜兜转转游回来,张向北闭着眼睛,缓慢地呼吸着,耳朵里灌满了向南的声音,他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随着一呼一吸,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派空明,就像一个刚刚粉刷干净的空房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大脑很透彻,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睡着了,连自己的鼾声都可以听到,他觉得自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再变成无数个。
    有打鼾的自己,耳朵里灌满向南声音的自己,深呼吸的自己,还有一个听着捣衣声的自己,还有还有……张向北感觉自己也分不清了。
    张向北出现了幻觉,他听到另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接着听到向南骂了一声“死东西”,还有咯咯的笑声,张向北睁开眼睛,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有另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
    殷桃带着两个小学员,从雾里钻了出来,殷桃朝向南说:
    “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
    向南问:“你们怎么来了?”
    殷桃笑道:“是你来到了我们的地盘,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们每天早上都在这里。”
    还真是的,从后面这条小路,直直地穿过去,穿过新安路,再穿过后马路,就到了永城婺剧团的高磡,直线距离,也不过就两三百米。
    剧团里现在演员多了,小学员多了,又有一种互相竞争的氛围,每天清晨起来练嗓子的人就多了起来,高磡上声音和声音追着打,拥挤不堪,殷桃干脆带着几个小学员,每天都来这江边。
    四个人在树的那边一字排开,开始还老老实实,各管各“咿咿呀呀”着,接着就不老实了,不再咿呀,而是唱起了戏词,四个人也不用分配,很快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角色,这些角色,也不是一部戏里。
    谭淑珍唱起了《三姐下凡》里的三姐,殷桃唱起了《西施泪》里的西施,两个小学员唱起了婺剧的入门戏,《三请梨花》里的樊梨花和《盗仙草》里的白素贞,四个人各唱各的,又互不服气,你刚唱罢我就起头,唱得好不热闹,有点飙歌的意思。
    洗衣服的人已经洗好衣服,提着一桶洗净的衣服走近来,把桶放在地上,站在那里听着,张向北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
    一个人唱完,另一个人刚起的时候,妇人就转头看着张向北,嘴里嘀咕着:“唱得好,唱得好,你说她们唱的好不好?”
    张向北笑着点点头。
    四个人互相飙了四五十分钟,殷桃突然停了下来,向南看着她,得意地说:“还来不来?”
    “不来了,肚子都咕咕叫了。”殷桃叫道,“张向北,你请我们吃包子。”
    张向北说好。
    殷桃和两个小学员说:“彩虹桥头,快去抢位子。”
    两个小学员一听,马上就跑进了雾里。
    三个人朝彩虹桥那边走去,等他们走到,两个小学员已经抢到了一张桌子,两个人坐在一张凳子上,一只脚放在另外的一张凳子上,边上的人站着喝豆浆吃包子,有人想让她们把脚拿开,两个人就一起叫:
    “有人啦!马上就到啦!”
    声音又清脆又尖锐,别人也不好意思和两个小女孩计较。
    看到向南他们到了,小学员马上把脚拿开,向南和殷桃坐了下去,还差一张凳子,殷桃骂道:
    “去去,两个人坐一张去,真不懂事,老大的男朋友来了,都不知道拍马屁,也不懂让让。”
    两个小学员嘻嘻笑着,挤去一张凳子,其中的一个,站起来的时候,还朝张向北深深地鞠了个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朝向南谄媚地笑:
    “老大,这样可不可以?够礼貌了吧?”
    向南伸手就在她头上笃了一下,小学员脖子一缩,夸张地大叫:
    “痛死啦,五个包子都补不回来啦。”
    这家包子店的生意很好,买包子的顾客排着队,殷桃问小学员:“有没有点?”
    一个叫着:“我们有那么笨吗,早就点啦!”
    另一个叫:“知道你们肯定要吃豆腐包,给你们点了一笼。”
    正说着,伙计端着一屉包子上来,向南和伙计说:“再来四碗咸豆浆。”
    小学员把这笼包子朝他们面前推,客气地说:“来来,你们先吃。”
    向南说干嘛,你们就看?
    正说着,伙计又端着一屉包子上来,小学员说:“这个才是我们的,肉的。”
    殷桃骂道:“我说哪里会这么老实,你们两个,要吃这一笼,你们是饿死鬼投胎?”
    这里的包子都是大包,不是小笼包,一笼包子有二十几个,一般人吃三四个,再加一碗豆浆也就够了,五个人点了两笼,确实有些过分了。
    两位小学员笑得东倒西歪。
    一个白了殷桃一眼,叫着:“要你管,反正又不是你请客。”
    另一个说:“我们正在长身体,当然要吃这么多。”
    向南骂道:“我看是长心眼吧。”
    两个小学员一阵的乱笑,其中一个张着大眼睛,问张向北:“你不会这么小气,我们多吃几个包子你都舍不得吧?”
    张向北笑道:“没事,吃完了你们一人再带一笼回去也没关系。”
    一听这话,一位小学员马上扭头叫道:“老板,再给我们两笼肉包,打包。”
    “死东西,你们还真的带?!”殷桃骂道。
    “有福同享,带回去一下就抢光啦!”一个小学员叫道。
    “宿舍里还有一窝的老鼠。”另一位补上一句。

2093 今天好像昨天

    吃完包子,五个人直接走去永城中心,殷桃带着两个小学员,上楼去永城婺剧团,两个小学员手里提着包子,去学员班的教室,殷桃去小剧场,也是他们的排练大厅看看,上午的排练,是由B角在排,向南和殷桃都不用上场,等会殷桃要去教室,给小学员上课。
    向南和张向北回到房间,向南换了衣服准备去上班,她和张向北说,上午我都在办公室,你没事就到我办公室来,张向北“哦”了一声。
    “中午我们就去酒店的餐厅吃?”向南问。
    张向北说不去。
    向南看了看他,明白了,他这是怕见到熟人,特别是怕见到徐建梅,徐建梅看到张向北,一定会坐下来刨根问底,张晨怎么样,小芳怎么样,刘立杆和谭淑珍怎么样,爷爷和奶奶又怎么样,你自己又怎么样,没有问上半个小时,她不会离开他们的桌子。
    “那就去下面食堂吃。”
    向南说,张向北还是不吭声,向南说好吧,我们中午再说。
    临到门口,向南回到头来,和张向北说:“起那么早,你睡一会。”
    张向北笑道:“那你呢,不也一样?”
    向南说:“我已经习惯了,还有,我会午睡,你会吗?”
    从小张向北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奶奶让他们午睡的时候,向南都是乖乖地睡着了,张向北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还故意打呼,装作是睡着了,等奶奶和向南睡着之后,他就偷偷起来,去外面拿着游戏机玩游戏,或者打开影碟机,把声音调到最小看柯南。
    有一次奶奶没有午睡,在外面客厅里做剁辣椒,张向北没有办法溜出去,只能在床上和向南一起午睡。
    向南睡着了,张向北一个人实在无聊,他干脆拿出水笔,给向南画了两撇胡子,又画了一副眼镜,额头上画了三道皱纹,等到他在向南的手臂上,准备画一条龙的时候,终于把向南弄醒了。
    向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得大哭一场,狠狠地拧了张向北一顿耳朵,两只耳朵都拧肿了,张向北想逃开,向南就说我数一二三,张向北红着眼睛,也只能乖乖地过去,让她继续拧,不过因此长记性了,下次再也不敢。
    “好吧。”张向北在沙发上倒下去,说:“我现在就午睡。”
    等到向南一出去,张向北马上起来,搬了一张椅子去阳台上,坐下来,呆呆地看着外面。
    向南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张向北下来,到了十一点半,还是没看到人,向南拿起桌上的电话,想打电话去房间,想想又放下了。
    她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津包,里面是三个饭盒,向南去洗手间用水冲冲饭盒,再用餐巾纸擦干净了,重新放回牛津包里,提在手上走出办公室。
    向南乘电梯去地下一楼的员工食堂,打了两饭盒的菜和一饭盒的饭上楼,走到门口,心想着张向北大概还在睡觉,就没有按门铃,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开门进了房间。
    外面的客厅里没有人,向南把牛津包放在茶几上,走进里间看看,房间已经被服务员整理过了,也没有人,再走到外面,看到客厅通往外面阳台的玻璃门关着,向南走过去朝外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她看到张向北坐在外面。
    太阳已经晒着了阳台的一半,张向北的脚都暴露在阳光里,向南拉开门,叫着:
    “你坐外面干嘛,不热吗?”
    张向北扭头朝她笑笑,说不热。
    向南看到他的脸上,其实都已经在流汗了。
    “快点进来,吃饭。”向南说,张向北说好。
    张向北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向南从洗手间里拿出一块拧湿的毛巾,替他擦了把脸,叫着:
    “手拿过来。”
    张向北乖乖地伸出双手,向南先擦了左手,再擦右手,放掉毛巾回来,看到张向北已经把饭菜打开,俯下头,鼻翼翕动,在嗅着菜。
    “馋了?”向南问。
    “馋了。”张向北说,“这大锅菜就是香。”
    向南笑笑,在张向北身边坐下,拿起筷子和那盒饭,拨了一点饭在饭盒的盖子里,把饭盒推到张向北面前,和他说:
    “这个给你,好好吃。”
    两个人把饭菜吃得精光,最后一点菜汤,还是张向北倒进饭盒里,拌了拌饭一起吃了,向南问张向北:“饱了吗?”
    张向北说饱了。
    向南起身去洗手间把饭盒和勺筷洗了,晾在盥洗台上,走回来和张向北说:“走,陪我午睡。”
    张向北“哦”了一声,站起来,跟着向南去了里面房间。
    两个人在床上躺下,张向北伸手想去抱向南,向南轻斥一声:“老实点,乖乖躺着。”
    张向北又“哦”了一声,侧躺在那里看着向南,向南说:“闭上眼睛。”
    张向北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向南看到张向北还是侧躺在那里,睁大眼睛开着她,一如她睡着之前的样子,向南恍惚了,还以为时间只过了十几分钟,看看手表,自己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向南侧过身,脸对着张向北的脸,向南问:
    “你睡过了?”
    张向北点点头。
    “怎么睡的?”向南问。谷
    “就这样睡的。”
    “眼睛睁着睡?”
    “对啊,看着你睡,我也就睡着了。”张向北说。
    “赖皮。”向南骂了一声,手伸出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向南要下楼去排练,问张向北去不去,张向北说不去,向南再问,晚上想吃什么,张向北说和中午一样。
    “还是我带上来?”向南问。
    张向北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在房间里,就不准备出门了?”
    张向北还是点点头。
    向南伸手摸着他的脸,和他说:“那你要坐,就坐沙发上,不要坐阳台上去,热,知道没有?”
    张向北说知道了。
    向南朝门口走去,张向北在后面跟着她,向南踅进了洗手间,盥洗台上的饭盒已经晾干了,向南一一盖上盖子,把饭盒放进牛津包里。
    张向北靠在洗手间的门上,看着向南做事,向南拿着包走过去,张向北还是挡在门口,向南说让让,张向北没有让,而是伸手抱住了她,向南也抱着他,两个人就在洗手间门口亲吻了一阵,张向北这才放开向南。
    张向北走到房间门口,替向南打开了房门,向南交待:“我和你说……”
    “知道了,坐沙发上。”张向北说,向南白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今天下午的排练,向南有点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不时地扫向下面舞台的后侧,总感觉张向北会突然在那里出现,却始终没有。
    两个半小时的排练结束,向南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楼上,心里还有点慌张,开门进去,看到张向北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光脚蹲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直视着前面,前面的电视机屏幕,却是一片漆黑。
    “你在干嘛?”向南问。
    “在练蹲功。”张向北说,“我原来在沙发上,总是蹲不住,会倒,哈哈,我蹲在这里,用你上午教我的呼吸法,看到没有,很稳。”
    向南奇怪了,问:“你练这个干嘛?”
    张向北笑道:“回去和顾工比。”
    “无聊。”向南骂了一句。
    向南在张向北身旁坐下,推了他一下,张向北没有往那边倒,而是倒向向南身上,他用头用力地抵着她的头,向南也倒了下去。
    向南看看手表,已经快六点了,向南问:“要不要去吃辣鸭掌?”
    张向北说不要。
    “想吃什么?你点,我让下面餐厅送上来。”
    张向北还是说不要,就吃食堂的。
    “还是要我去打?”向南问。
    张向北点点头,向南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好吧,谁让我养了一个大宝宝。”
    张向北乱笑。
    吃完晚饭,两个人一起洗了澡,在洗手间玩乐了好一会,披着睡袍出来,外面天光都已经黑了,张向北打开通往阳台的门,又搬了一张椅子出去,两个人并排坐在那里,看着下面的文化广场,广场上现在熙熙攘攘,都是人,喷泉和音乐都打开了。
    这个时间,也是用电的高峰,上游的新安江水电站正开足马力发电,也是新安江上雾气最浓重的时候,他们看到文化广场的尽头,两幢房子中间露出的那一截江面,都被白雾锁住了,一阵阵的雾正从那宽大的台阶爬上来,涌进广场上的人群。
    第二天一大早,张向北还是和向南一起起来,两个人还是走去昨天站着的地方,他们刚到不久,就听到从雾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接着,殷桃带着小学员出现了,不是两个,而是六个小学员跟着殷桃,四个女孩,两个男孩,看到向南和张向北,他们就嘻嘻乱笑。
    昨天的一位小学员和其他的说:“看到没有,我说他们会在。”
    向南看着他们问:“你们都是准备来蹭肉包子的吧?”
    “还有豆浆。”昨天的另一位小学员说,大家笑作了一团。
    中午,还是向南从食堂打了饭带去房间,开门进去,看到张向北还和昨天一样,蹲在沙发上,不过手里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向南问:
    “你在看什么?”
    “奇怪,这些家伙把我忘了还是开除了,居然一个电话和微信都没有。”张向北说。
    “笨蛋,你就不会打电话回去?”向南说。
    “不打。”张向北说,停了一会,又神情怏怏地说:“打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向南暗自叹了口气,她说:“吃饭吧。”

2094 哪里风吹

    下午两个半小时排练结束,向南走出小剧场,看看大厅尽头的窗外,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但天气有些闷热。

    向南还是没有去办公室,而是上楼,去了张向北的房间,开门进去,这一次张向北没有蹲在沙发上,而是头对着门躺在那里。

    向南还以为他睡着了,没料想一听到动静,张向北就马上坐了起来。

    向南说:“今天没有太阳,出去走走。”

    张向北瓮声瓮气地说:“不去。”

    向南走到他跟前,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和他说:“去,陪我去看看我爸。”

    张向北抬起头看着她,问:“回杭城?”

    “什么呀,我是说我爸!”向南说。

    张向北明白了,这是要去冯老贵的坟上看看,张向北伸出手,向南握住,猛地往后一拉,张向北被拉了起来。

    向南虽然已经接纳了刘立杆,但是“爸爸”这个词,她怎么也叫不出口,心里总是有些抵触,在她心里,冯老贵才是那个顺嘴就可以叫出爸爸的人。

    有什么事要和刘立杆说,向南都是脸朝着他,直接就说事,没有前缀,不会叫“喂”,也不会叫“爸爸”,好像也不好叫“叔叔”或者“老刘”,更不可能叫“杆子”。

    刘立杆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他无所谓,反正叫不叫我都是你爸,这个是改变不了的。

    刘立杆郑重其事地和向南说:“南南,你可以叫我老头。”

    向南脸红了,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心事被刘立杆戳破,不过,她觉得“老头”这个称谓很好,叫起来的距离和亲热程度,不远也不近,恰如他们的关系,她从此还真的就叫刘立杆“老头”。

    向南一叫,谭淑珍也跟着叫,从此刘立杆在家里就以“老头”存在,“杆子”变成了他在外面的名字,从家里消失了。

    其实张向北也是一样,他很接受小芳成为他的新妈妈,在美国的那几年,张向北和小芳生活在一起,对小芳有一种依恋,而小芳对他,可以说是比妈妈还要好,张向北做错了什么事,妈妈会毫不留情地严厉批评或责骂,小芳不会,她只会耐心地和他说。

    小芳对张向北的好,有一种小心的成分在里面,更觉得是一种责任,可正是这种小心,可能小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让她和张向北之间的亲密关系,变得有点不自然,不随意,不轻松。

    母亲和儿子在一起,不管是儿子还是母亲,情绪上来,还不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都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发完了,相视一笑,或一句话,就可以冰释前嫌,小芳和张向北之间,没有这种随意,不管是对小芳还是张向北来说,都是。

    张向北觉得小芳对自己太小心,太过关注了,这种关注,很多时候会变成一种压力,让张向北自觉得自己是欠小芳的,必须乖,必须努力,不能耍性子,直到张向西出生,张向北这才感觉到这种关注被分散了,他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张向北也觉得妈妈不在之后,小芳能成为他的新妈妈是最好的安排,但张向北,还是习惯叫小芳阿姨,而不是妈妈,妈妈是一个特定词,对应的只是一个人,这个人不在了,但妈妈这个词并没有改变,还在心里,变成了下意识。

    比如,张向北想什么事情的时候,想到妈妈,肯定是指小昭,而不是小芳,想起了妈妈说的话,也肯定是小昭,不是小芳,这似乎是没有办法互换的。

    好在小芳真的就是他的阿姨,从小也叫习惯了,小芳对小昭的感情也很深,没有想取代小昭的意思,这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自然很多,张向北叫着小芳阿姨,这个“阿姨”,和一般的“阿姨”还是不一样,她和“妈妈”很接近。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公墓里没有什么人影,进山的道路空空荡荡,连山门口的路障都没有设置,向南开着车,可以一直开到通往冯老贵墓区的那条上山的通道口。

    他们站在冯老贵的墓前,向南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面,又从包里拿出一包中华香烟,拆开,抽出一支点着,把那包拆过的香烟和这支香烟一起,都放在鲜花边上,向南喃喃地说:

    “爸爸,抽烟,我和张向北来看你了。”

    “来,张向北,和我一起拜拜爸爸。”向南拉了拉张向北的手。

    两个人并排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合掌朝冯老贵拜着,向南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

    “爸爸,你要帮帮张向北。”

    向南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直等到感觉爸爸已经听到了,她还看到爸爸朝着她笑,向南这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向南不喜欢去寺庙,更不会求神拜佛,她看到每天有那么多的人,求菩萨这样求菩萨那样,就觉得好笑,你们也觉得菩萨太好打发了吧,跪跪拜拜,一支香,菩萨就要保佑你升官发财、升学升职、甚至生子,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菩萨就是想帮你,每天求他的那么多,他忙得过来吗?

    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向南觉得,只有爸爸才是会保佑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自己的人,求菩萨真的不如求爸爸,你是谁啊,菩萨认识你吗?

    最滑稽的是那些到了新年,或什么菩萨生日,半夜起来,去抢什么头香的人,抢到了头香又能怎样,菩萨要是那么势利,还是菩萨?你最多也就像是演唱会的舞台下面,举着牌子的那个的人,对,菩萨是看向你了,但他看到的只是你手上的牌子。

    谁认识你呀,你去问问那舞台上的,他知道那个举着牌子,泪流满面的粉丝叫什么吗?

    向南背朝着那一排墓碑蹲了下来,面朝着眼前的山谷,她抬头看看张向北,笑道:“你现在可以练你的蹲功了。”

    张向北大笑,也蹲下来,向南头朝后面转了一下,好像冯老贵就站在他们身后,向南说:

    “你看到没有,这个人很傻的。”

    张向北也转了一下头说:“冯叔叔,别听她胡说。”

    两个人蹲在那里说着话,直等到那支香烟快燃尽了,向南这才伸手把烟头摁灭了。

    两个人站起来,朝冯老贵又拜了拜,这才下山。

    公墓在桥南,他们回永城中心要经过白沙大桥,还要经过桥头的新建饭店,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向南问:

    “要不要吃辣鸭掌?”

    张向北说好,向南把车开上新建饭店门口的高坡上。

    点好了菜,向南问张向北:“你喝白酒还是啤酒?”

    “不要,可乐。”张向北摇摇头说。

    他站起来,自己跑去放啤酒饮料的冰柜,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了两罐可乐和一罐椰子汁,朝柜台那边举了举说:

    “老板,两罐可乐,一罐椰子汁。”

    张向北走回来,把椰子汁放在向南面前,可乐放在自己面前。

    “干嘛?晚上没事,可以喝。”向南说。

    张向北看着向南说:“晚上我想回杭城,还需要准备一些资料,明天开会,小虎他们还等着呢。”

    “晚上就走?”向南吃了一惊,问。

    张向北说对。

    “那我送你去。”向南说。

    张向北赶紧说不用,不用。

    “一定要,你心里想着事,怎么开车?不安全。”向南说。

    张向北还是推脱:“可你不是明天还要上班?”

    “把你送到,我就回来。”

    “不行。”张向北摇了摇头,“那样你回来的时候,我也不放心。”

    向南歪着头,轻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她说:

    “那这样,让丁友松和我们一起去,你总放心了吧,回来他可以开。”

    向南说着就已经打定主意,她拿起手机,打给丁友松,挂断电话和张向北说:

    “说好了,四眼也在吃饭,吃完他会去永城中心等我们。”

    向南说着扭过头,朝柜台那边叫:

    “老板,帮我把这两罐可乐,换成啤酒。”

    向南和张向北说:“喝完你就在路上睡一觉,反正你不用开车。”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张向北拿起电话打给吴欢,和她说,通知股东们明天上午九点开会。

    “有想法了?”吴欢问。

    张向北说对,我知道我们该怎么做了。

    “太好了!”吴欢在电话里叫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还是不要了,我晚上再考虑一下,明天你一起听,我说的要是不对,你马上反驳,我需要你们的第一反应。”张向北说,吴欢说好,我明白了。

    张向北接着打电话给马琳和吴越,和他们说,晚上辛苦一下,我大概三个小时后从永城赶回杭城,你们去公司等我,我需要一些数据。

    两个人都在电话那头说好。

    向南一直看着张向北打电话,等他打完,向南问:“都安排好了?”

    张向北点点头说好了。

    “好了就好好吃饭,这两天,你都没有好好吃。”

    向南说着夹起一个辣鸭掌,放到了张向北面前的盘子里,张向北嘻嘻地笑着。

    向南没有问张向北想到了什么应对的办法,她知道这个办法还在张向北的脑子里,还需要继续打磨,很多时候,想法一旦说出来,就会被固定住,再也不会生长和改变,变得僵硬,还不如继续留在脑子里好,前面张向北和吴欢说他不要说,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反正,向南相信,张向北这个家伙,只要他想好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做出来的时候,总是对的。

    向南觉得自己只要相信这点就可以了。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永城中心大酒店,看到丁友松已经在这里等他们,殷桃也跟着来了。

2095 开始

    向南和丁友松殷桃三个人,把张向北送到公司,转身就回永城,马琳和吴越,已经在公司等张向北,两个人在外面大办公区域坐着,看到张向北来了就站起来,吴欢也在,她已经下班,是听吴越说张向北要来公司,也过来等他的。
    看到张向北,还没等他说话,吴欢就说:
    “我就是来看看,什么也不问。”
    张向北笑道:“也没有那么神秘。”
    三个人跟着张向北往走廊里面走,跟进了张向北的办公室,吴欢去沙发那里坐下,真摆出一副你们谈你们的,我就听听的架势。
    张向北看看吴欢,笑了一下,他走去办公桌后面坐下,马琳和吴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张向北问吴越这两天的情况,吴越说:“应该是已经见底了,今天没有再掉,我们就还有百分之十七八的个人客户。”
    “已经够惨了,单位客户呢?”张向北问。
    “通过这几天拜访大客户,看样子是见效了,大客户都还在继续下单,变化大的是小客户,小客户大概流失了百分之七十左右,比个人客户还是要好一些。”吴越说。
    张向北让马琳和吴越,根据最新的数据,算出“每日鲜”在杭城和上海两地,一天亏损的金额会是多少,再算出自己公司,就算维持目前的订单量,杭城和上海不裁减人员的话,是不是还能够盈利。
    马琳说:“‘每日鲜’那里的亏损,你上次交待过之后,我们每天都根据他们订单大概变化的情况,结合他们的优惠措施在做统计,如果按今天来说,他们应该是亏损七千五百到八百万一天。
    “因为大客户还在,杭城和上海这里,我们还能保持盈利水平,能盈利多少,我需要再仔细算。”
    张向北说好,他问吴越:“参加‘随手帮’活动的客户怎么样?”
    “坚如磐石,我就说过,他们是我们的死忠粉。”吴越说。
    “不光是这样。”张向北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参加‘随手帮’活动的客户,他们已经提前预付了钱,还要等着我们给他们配送,离开我们,他们结对帮助的农户家的产品,可到不了他们家里,也没有办法确认结算,‘每日鲜’没有这个业务。”
    “有道理。”吴越点点头。
    “你们再给我一个数据,那就是像这样的客户,他们参加‘随手帮’的活动,除了帮助困难农户之外,每月在我们这里另外的采购大概多少,扣除掉我们免费帮他们配送的结对农户的配送费,我们公司是不是在他们日常的消费中,算总账还有盈利。
    “另外,已经报名申请参加‘随手帮’活动,但还没有结对到困难农户的客户有多少,这部分人的流失情况,给我一个数据。”
    张向北和吴越马琳说,两个人都说好,站起来出去。
    张向北站起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逗吴欢:
    “你真的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吴欢说:“我要是不想听,就不会赖在你这里了。”
    张向北大笑。
    张向北和吴欢说完自己的想法,吴欢说:“这是一步险棋。”
    张向北说对,“也是精神战和消耗战,马琳那里的数据出来,要是我们还有资本和他们耗,我们就耗着,其实,我是今天上午才想明白一个道理,‘每日鲜’其实从一开始,不是把我们逼到墙角,他们把自己也逼到了墙角,我们退无可退,他们也同样退无可退。”
    吴欢点了点头。
    等到张向北需要的数据都出来,两个人看看,都松了口气,吴欢说:“那就这样,干吧。”
    张向北说好。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吴欢和吴越马琳回去了,张向北说,我还要再想想,今晚就在这里沙发上对付了。
    张向北一直到了外面天蒙蒙亮,才倒下睡着,八点半,吴欢来敲门,张向北走过去打开门,吴欢带着张向北的早餐进来,她看到张向北眼里都是血丝,和他说:
    “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他们差不多也快到了。”
    “小虎呢?”张向北问。
    “我让胖子来的时候去接他,现在应该已经接上。”吴欢说。
    吴欢走去自己的办公室,张向北看到茶几上的早餐,感觉肚子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再去卫生间洗漱。
    还没到九点,张晨和小芳、刘芸,孙向阳和小虎,先后都到了,大家去会议室,大家坐下,小曹还在帮着大家倒水,刘芸开门见山问张向北:
    “北北,你想好了?”
    “想好了。”张向北说,“我觉得我们把初中课本里学的课文都已经忘了。”
    小芳笑道:“我记得很牢啊,北北,你说我们忘了什么?”
    “田忌赛马。”张向北说。谷
    “田忌赛马?我们国中的时候也学过,没忘。”小虎说,“不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吗?”
    “对,课文没忘,孙膑的‘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大家可能都还记得。”张向北说,“但其中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精髓和思想,大概已经忘了,至少今天上午之前,我已经忘了。”
    “说具体点,北北。”刘芸笑着说。
    “具体的说,就是,‘每日鲜’一开始挑起价格战,我们就慌了,也想跟进,如果我们跟进,还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吗?完全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掏宝不差钱,我们还去和他比烧钱,这不正中了他们下怀?
    “当然,谢谢干妈、小虎、小芳阿姨和老爸,你们也为我们准备了两百四十亿,我们看上去也不差钱,但如果两百亿不是他们的极限,马爸爸发了疯,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两百亿烧完,他接着再烧四百亿八百亿呢?我们也跟着烧?
    “这可能是极端的说法,但不能说极端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真的要和每年上万亿规模的生鲜市场相比,如果想清楚了,就是烧一千亿,拿到了王座,也是划算的,不能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更不要忽略马爸爸忽悠的能力,他有办法说服股东的。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很可能会落入一个陷阱,最后钱烧完了,同时把我们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搭了进去,两方面都开始对着干,都开始疯狂烧钱的时候,谁的嘴脸也不会好看,在大众看来,都是面目狰狞的,我们也一样把‘宅鲜送’的声誉押进去了。
    “这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最后会得到的下场。”
    几个人互相看看,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这种可能性还真的会发生。
    刘芸和小芳想到了,真到那一步,“宅鲜送”也不是没有办法,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不得不马上进入融资通道,进行一轮轮的融资,来获得更多和“每日鲜”抗衡的资源,而高频率的融资,肯定是需要付出很多你不想轻易付出的东西。
    “北北,说你的想法。”刘芸说。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回到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张向北看了看大家,语气坚定地说:
    “既然战火已经起来,我们肯定不能畏战,也不能避战,但战场不是由他们来开辟,战事的发展,也不是由他们决定,我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相反,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把战争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听上去是一句很空洞的话,但要是我们以我们有的,去打对方没有的,这话就不空洞了,等于是对方发起了价格战,我们闪开了,但同时另外开辟一个战场,逼对方跳下来和我们打,他想不进来都不行。”
    会议室里的大家都看着张向北,小芳本来想问张向北,什么是我们有的,对方没有的,小芳想想没问,还是让张向北沿着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个时候,张向北的思绪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想拉都拉不住。
    挺好,那就这样,因此大家都没有吭声,等着张向北继续。
    “什么是我们有的,对方没有的?”张向北继续说,“接下来,我想做几件事,我要做的事,就是我们有的,对方没有的,对方只有应战的份,根本没有发起挑战的可能。
    “第一件,我想起诉掏宝和马老师……”
    会议室里的人都大吃一惊,刘芸实在是忍不住了,问:
    “起诉掏宝?北北,你起诉他们什么?还是商业贿赂的事?那事不还没有证据,而且他们要挖的人,实际还在我们公司……”
    “不是的,干妈,我想起诉他们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的事情。”张向北说,“别忘了我们的保鲜柜和生产线,都是有专利的,我要起诉他们专利侵权,剽窃了我们的专利产品。”
    “可是北北,那些都是实用新型专利,实用新型专利,有几乎等于没有,人家稍作改动,就不算是侵权,这种官司,要打赢的可能性很低。”小芳说。
    “我知道,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想赢官司啊。”张向北笑道。
    连张晨也忍不住了,问:“那你想干嘛?”
    “带风向。”张向北说,“我们‘宅鲜送’起诉掏宝网,肯定会是一个大新闻,不是大新闻,要把它炒成大新闻,应该也不难吧?事实是,流水线和保鲜柜,确实是我们独创的,‘每日鲜’的保鲜柜和流水线,模仿了我们,这个肯定没错。
    “从时间上,我们在前,他们在后,这个他们是抵赖不了的,只要我们起诉,法院就肯定会受理,到时候,我们只要把专利证书在法庭一出示就可以。
    “反过来,掏宝要说他没有剽窃,就需要举证,不管他怎么举证,怎么替自己辩护,事情一摊开,哪怕我们官司没有赢,大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谁剽窃了谁,他们很清楚,掏宝就是赢了官司,也百口莫辩,很难洗去自己剽窃的嫌疑,可以说,我们虽然没有赢得官司……”
    “但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掏宝‘恶人’的形象去不掉了。”刘芸说。
    张向北点点头:“就是我们起诉掏宝本身,按一般老百姓朴素的观念,总是认为起诉的那方是有理的,被起诉的那方是丢脸的,其实都一样。
    “美国的陪审团制度,为什么要排斥专业的精英,而挑选普通的民众当陪审员,不会有法学教授和专业律师出现在陪审员席上的情况,就是要利用普通民众的直觉和情感,而不是专业的法律知识,来做有罪没罪的推定。
    “我们也是,要知道不管是‘宅鲜送’还是‘每日鲜’,我们的客户,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普通的民众,他们用直觉和朴素的情感,认定‘每日鲜’是恶人,他们有罪的时候,是会让这些客户,在选择去哪家网站下订单,变得犹豫起来的。”
    “可以,我觉得这个值得做,起诉本身也花不了多少钱。”小虎说,其他的几个股东也点点头。
    “我们还会事先声明,如果官司赢了,所有获得的赔偿,我们都会转入‘随手帮’的专用账户,去帮助更多的贫困农民,‘宅鲜送’一分也不会留,还会拿出同样的金额,一起捐助。”张向北说。
    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觉得张向北之心,就是司马昭之心。
    “这是一件,还有吗,北北?”刘芸问。
    张向北点点头说有。

2096 第二和第三

    “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改变我们公司的文宣,或者说是广告策略。”
    张向北说:“我们要宣传的,又是我们有‘每日鲜’没有的,大家都知道,他们的菜都是从批发市场进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大规模的供应基地,当天没卖完的菜,只要没烂,第二天还是继续卖,他们不像我们,有食品厂,可以通过深加工来降低成本。
    “在文宣上,我觉得可以用软文、广告和专访的形式,突出三点,我们自己宝贝的东西,也必须让大家知道,第一个当然就是不卖隔日菜,第二是产地直供,第三就是我们的从田间到车间的全品控管理。
    “我们要让消费者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生鲜,只有做到这三点,才是生鲜,而这三点,‘每日鲜’一样也做不到,不管是消费者还是记者,就这三点去问他们,他们都没有办法回答。
    “他们背着一个恶人的恶名,然后又成为了低质的代名词,这个时候,他就是继续再打价格战,实际的效应也会打折扣,大家会说,你本来就应该便宜,你的东西那么差,真是便宜没好货。
    “要是两家公司,树立了这么泾渭分明的两个企业形象,包括原来我们的客户,现在成为了他们的客户,但菜品的好坏,他们心里是有底的,只是还在犹豫,而一旦这样的宣传打动他们之后,我相信一部分的顾客就会回流。”
    张向北说着,大家都点点头,觉得他的这个想法很好,这样,至少在生鲜配送市场,可以分出两大块,一个是大家印象中的优质公司,价格虽然不是最便宜,但品质有保证,比如像“宅鲜送”,还有一个,是低价但是低质。
    马老师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怎么做着做着,在生鲜配送这块,自己变成了拼多多,这样的印象要是在消费者的脑子里形成,就很难改变。
    以后把“宅鲜送”和“每日鲜”的保鲜柜放在一起,那去“每日鲜”保鲜柜取菜的,都会感觉到不好意思。
    “可以,北北。”刘芸说,“我可以让繁花网络完全配合。”
    “谢谢干妈,我们自己网站和其他的网站上也会宣传,重点宣传‘宅鲜送’人,去写下面分公司一个个的采购员,他们是怎么做好基地田间管理和品控的,通过宣传他们,把我们的理念让大家都知道。
    “还要宣传我们的食品厂,是怎么保证让下面车间可以做到不卖隔日菜,又能达到降低成本的目的,加上我们食品厂的产品,本身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张名片。”张向北说。
    “顾工这个人,就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讲。”张向北说,“北北你可以让许文辉帮忙,在传统媒体上也多做宣传,那些中老年的客户,他们每天还会坚持看报纸,他们对纸媒的信赖程度,要远远高于网站新闻,他们固执地认为,报纸上说的,才都是对的。”
    “我可以组织一些专家,从企业管理和经济学的角度,在港台和海外媒体,发表一些对‘宅鲜送’的分析文章,国内的网站,最喜欢做这种转内销的新闻,这样,可以从几个层面,让‘宅鲜送’的形象立起来。”小芳说。
    “可以,台湾那边的媒体可以交给我,我可以安排报纸和电视台过来做专访,台湾的电视节目,每天都会有很多的大陆观众翻墙过去看。”小虎说。
    张向北拱手朝大家说:“谢谢!谢谢!”
    “北北,你接着说。”刘芸和张向北说。
    “第三件要做的事情,其实也是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每日鲜’通过打价格战,把我们逼到墙角的时候,其实也是把他们自己逼到了墙角。”张向北说。
    小芳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把价格拉到这么低,如果因此能把我们打死,他们赢,打价格战的目的,都是为了要把对手打死,打不死,就半途而废。
    “我们被他们打死,消失不存在了,他们就可以开始调价,这个时候,客户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骂骂咧咧也只能接受,总不能说因此就去菜场买菜,消费习惯已经被改变了,再想改回去很难。
    “这就说到了我们要做的第三件事,那就是正面迎战,怎么迎战,我不和你打价格战,我就杵在这里,不退缩也不减少我们的业务版图,我们在上海和杭城的每一个小区,都不能撤一个保鲜柜,哪怕这个小区,我们已经一个客户都没有,我们也要占住那个位置。
    “为什么?这就是我要打的狙击战和消耗战,我就和他耗着,只要我们还存在在那里,就给了客户多一个选择,也是将军将死了他们,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没有办法调价,只要他调一次,肯定就会引起一部分客户的不满,这些客户因为愤怒,转而就回到我们这里来。
    “像这种转回来的客户,从此就和他们一刀两断了,再不可能回去,很多人可能因此会把‘每日鲜’的APP都删了,这就是我说的,他们打价格战图一时痛快,把我们逼到了绝境,不知道只要我们还坚持着,没有被打死,他们其实是用低价,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昨天我们已经算过,他们现在在杭城和上海,一天亏损七千多万,只要我们还在一天,他们就要亏损这么多,还不敢调价,一调价就像我前面说的,等于是在给我们输送客户,而我们呢,我们昨天也算过,就是按照现在的会员数,我们仍然还有盈利。
    “所以,要打持久战的话,我们打得起,他们打不起,越往后,压力越大的是他们,不是我们,我们只要自己不要乱,不要出昏招就可以,包括我们在全国其他的城市,我们的盈利水平都很不错,就是上海和杭城,没有盈利也没有关系。
    “我们一边在上海和杭城和他们打狙击战和消耗战,一边要加快节奏,推进我们在全国的布局,这也是扩大我们的盈利面,我敢肯定,只要我们在上海和杭城这么和他们耗着,他们就不敢扩大战场,把战线拉长,再去其他的城市发展。
    “道理很简单,他们越发展,就越扩大他们的亏损面,再发展一个城市,还是这个打法,他们每天的亏损就是上亿了,就算是马爸爸,也经不起长期这样的亏损,不敢看着‘每日鲜’这一家公司,把大淘宝都拖死,他不会的,一定会及时止损。”
    “那他要是,去其他的城市发展,但不发起价格战呢?”小虎问。谷
    “那他一样没有赢面。”张向北说,“一是我们在这些城市已经布局好了,二是通过第一第二件事,他们的名声已经臭了,要是同等的条件,不打价格战,他们靠什么赢我们?有多少消费者会选择他们?”
    小虎点点头,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这几件事情,原来还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的。
    “我们可以在杭城和上海,适当裁减一部分富余人员,提高我们的盈利水平。”吴欢说,“这是可以马上做的事情。”
    “不行,杭城和上海,一个人都不能裁,反而日常的招工工作还要继续。”张向北说。
    “为什么?”吴欢问。
    “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出现诸如‘宅鲜送’开始大规模裁员这样的消息,大家就会认为我们快被‘每日鲜’打趴下了,我们不能给人这样的印象。”张向北说。
    “我是说分步骤,小规模的裁减,而不是大规模。”吴欢说。
    “你就是一次裁五个人,到了媒体上,也会变成大规模。”张向北说,“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张向北看了看大家,解释说:
    “还要算另外一笔账,现在是我们上海和杭城分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我相信通过我前面说的几件事,这最困难的时候会过去,客户会回流,我们现在的员工,都是我们辛苦培训出来的,到时候人手不够,又要招人,又要重新培训,划不划算?
    “还有,不能只算我们自己的账,这些人离开我们这里,最大的可能是去哪里?肯定是‘每日鲜’那里,他们肯定会敞开大门接纳他们,这些可都是熟练员工,进去就不需要培训,可以直接上岗的,我们等于是给对手省了一大笔培训费。
    “光算我们自己的账,划不划算我不知道,但一来一去,算总账的话,我们肯定是不划算的。
    “上海和杭城的富余人员,我们可以内部调整,前面我不是说了,我们还要加快在全国的布局吗,这些富余人员,完全可以调整到这些城市去。”
    “很多人会不愿意的。”吴欢说。
    “平调他们当然不愿意,但要是一个普通工人,调去了那里,就变成领班,领班变成主管,主管变成经理,他们就会愿意了,还有,可以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调整,安徽籍的安排去合肥,河南籍的安排去郑州,回老家省城又被提拔,待遇也提高了,他们还会不愿意?”张向北问。
    吴欢摆了摆手,她说:“好吧,我被你说服了。”
    “我同意北北的意见。”刘芸说,“不过,北北,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说,干妈。”
    “要是‘每日鲜’现在也去搞蔬菜基地,也开始做产地直供,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而是这样,我们也有先发优势。”
    张向北说:“要供应杭城和上海这两个城市的蔬菜,小打小闹肯定不行,必须像我们一样,要有大型的供应基地,才能够保证供应,全国五大蔬菜产地,宁夏可以说是,最适合开办农场的地方,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农场。
    “云南广东和河北山东,我们都已经和当地最大的合作社或者专业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湖南和重庆,现在是我们新发展起来的自己的供应基地,势头很猛,他们现在再去做这事,可以说,在和我们同等的条件下,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菜都是地里种出来的,地又不可能无限复制的,这和工厂的产品还不一样,在这些地方,他们要想取代我们,在同等的条件下,人家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而且,就是条件比我们更加优惠,他们也很难。”
    “为什么?”刘芸问。
    “我们现在的销量,是他们的十倍都不止,有多少合作社或公司,会为了一点小利,放弃大公司而选择去和小公司合作?除非这小公司放血,他那头要是放血,到了城里这头,他就更没有竞争力了,这就是我们的先发优势。”
    刘芸点点头,明白了,她看了看小芳张晨和小虎,说:
    “我看可以,北北提的这三点,战略和步骤都很清晰,我同意就这么做,这可能也是我们代价最小的方案,你们说呢?”
    “还有,还有,我还需要做一件事。”还没等那三个人回答,张向北叫道。

2097 四和五

    会议室里,已经一扫了刚开始时候的凝重,大家变得轻松起来,可以说是张向北的一席话,拨云见日,让大家看到了,就是在当前这么困难的境况下,他们仍然大有可为,只要坚持着,一件件事做下去,最困难的时候就肯定会过去。
    他们对“宅鲜送”,对张向北有了信心,听到张向北说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大家都来了兴趣。
    “还有一件事?”刘芸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地问:“北北,你快说,还要做一件什么事?”
    “这次我们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参加我们‘随手帮’活动的会员,他们几乎没有转单的,这个你们也已经知道,我想,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些家庭,本身的经济能力比较强,‘每日鲜’的低价,并不是很能吸引他们。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订购的那些困难农户的产品,还需要我们帮助配送,他们离不开我们。”
    张向北说到这里停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渴死了。”
    刘芸骂道:“你不是渴,是卖关子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赶紧说,不是不是,是真渴。
    “快接着说。”刘芸催促。
    “好好,马上。”张向北说,“这个还不是最有意思的,最有意思的是,我们是免费帮他们配送的,看起来好像我们是吃亏了,昨天我让马琳他们统计了一下,结果发现,我们不仅没有亏,反而在他们身上赚了,而且大赚了。
    “刚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随机挑选出十几个客户三个月的订单,仔细看了之后,我才发现里面的原因。
    “这部分的客户,我前面说过,他们的经济能力比较强,也就是平时的购买力比较强,购买高档食材的频率和数量比较多,一个客户一个月的订单金额,是其他一般客户几个人的总和。
    “这些客户,可以说是我们个人客户里面的大户,就是因为单位客户这边,我们的大客户经过吴欢他们一家家的拜访,都还在,而个人客户里,这部分的‘大客户’还在,所以我们的用户数量虽然下降得很厉害,但杭城和上海还能够盈利的原因。
    “你们可能会奇怪,我们不是免费给他们在配送,他们买那些困难农户的产品的钱,也是直接到了农户那里,我们中间并没有截留,为什么从他们身上,我们还可以获利?
    “这也很简单,他们几个人合伙订购农户家的猪和家禽,还有自留地里的菜,但这些东西,又不是每天都有的,猪和家禽要到可以宰杀的时候才会有,几分的自留地,种的基本是一两种菜,成熟了,几户人家一分就没有了。
    “平时,他们还是要进行大量的日常采购,都在我们这里,特别是那些高档的食材,又恰恰不是农户家出产的,大多还是进口食品,这样,我们从他们身上获利颇丰,刨去免费配送的那部分支出,还是能够盈利不少。
    “还有一个数据,那就是有意向参加我们‘随手帮’活动的人,因为没有匹配上困难农户,实际并没有参与的人数有多少?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在上海和杭城两地,一共有八万三千多人,这部分人里,有不少去了‘每日鲜’那边。
    “这部分人转单过去,不一定是因为看中‘每日鲜’的价格,当然价格也会有一定的影响,最主要的还是,这部分人的购买能力比较强,他们习惯了每天在网上购物,很多人都是在掏宝上购物的时候,从掏宝网直接转到‘每日鲜’频道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扩大‘随手帮’活动的范围,现在不是有意愿帮忙的人多,农户不够吗?我们需要扩大帮扶农户的数量,一方面,可以进行整村整乡的帮扶,就是整个贫困乡或村,都在我们的帮扶范围之内。
    “我们和乡政府和村委会合作,这样可以减少很多前期的甄别工作和平时日常的管理,经过我在湖南和重庆,与当地乡政府和村委会的合作,我发现,帮助群众脱贫,本身也是他们的工作,有任务考核指标的,他们对我们的欢迎程度很高。
    “有他们的参与和组织,我们不需要在当地设点,就可以做好相关的工作,这也可以大大降低我们的人力和财力支出,而帮扶的对象,可以迅速扩大。
    “还有就是,在很多地方,特别是上海和杭城周围,我们可以适当放宽困难农户的核定标准,在那些我们本来就有采购点的地方,把周围一般条件的农户都纳入到我们帮扶的范围之内,他们的生活水平,和城里人家还是有很大的差别,需要帮助。
    “我们也来个‘随手帮’,这样,帮扶农户的基数就可以扩大。
    “给那些有意愿帮助别人的客人,都尽快匹配上帮扶的对象,让这些客户,养成每天上我们网站看看他们的猪和家禽,还有地里的蔬菜长势如何的习惯,我想,他们的订单跟着也会回来的,毕竟这部分人,是对我们的价值观认同度最高的一部分人。”
    “这个算盘打得精,也打得好,我支持!”
    刘芸叫道,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显然他们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支持。
    “还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做。”张向北说。
    “你有完没完?”小芳骂了一句,大家都笑起来,这是希望张向北,最好没完。
    张向北也笑了,他说:“我们光打狙击战和消耗战还不行,我们还要扩大我们的客户群,发展新的客户。”
    “新的客户?怎么发展?”张晨觉得奇怪,心想,经过了“宅鲜送”和“每日鲜”篦子一样把这两个城市都反复篦过之后,会上网买菜的,基本都已经上网买菜了,还能挖掘出什么新客户?
    “还可以发展。”张向北很肯定地说,“就是我和你提过的。”
    张向北和大家说了顾工的料理包和冻干米饭的事情,料理包是成品菜肴,只需要连包装袋一起,泡在开水里五到十分种,加热之后拿出来,撕开包装袋就可以食用了。
    冻干米饭本身是饭,而不是米,原理和脱水蔬菜有点类似,只要把米饭用开水泡五到十分钟,就可以恢复米饭的原样。
    张向北和大家说:“还有数目很庞大、参加我们‘随手帮’活动的人,很多只是净捐款,并没有结对农户的需求,我们发现,这部分人以年轻人为主,他们有这个经济能力和善心,愿意帮助别人,但他们本身并不开伙,不需要采购蔬菜。
    “还有为我们义演和义卖活动叫好的,对我们公司有高度认同的,大多数也是年轻人,他们一样没有采购蔬菜的需求,都属于点外卖的大军。
    “我们的这个项目做起来之后,就可以吸引这部分年轻人,他们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家里,只要用开水加我们的料理包,大概一餐二三十块就可以解决问题,花的钱不比点外卖贵,口味肯定不会比外卖差。
    “还有,我们在包装上,学‘饮食男女’,也分大中小份,一个人他可以一碗饭,配四五个小份的菜,价格没什么变化,菜肴的品种丰富了,这又是点外卖做不到的,你点外卖,一个人能点四五个菜?
    “这部分的消费者,也是我们‘宅鲜送’的潜在客户,他们现在买我们的料理包,以后等他们成家了,开伙了,就很自然会成为我们‘宅鲜送’买菜的客户,既然要打持久战,我们和‘每日鲜’,就不仅要争夺现在的市场,还要争夺未来的市场。”
    “北北,还有吗?”
    等张向北说完,刘芸笑着问他,张向北摇了摇头:“目前我想到能做的,就是这些。”
    刘芸说:“我觉得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是很有信心,你们听完北北说的,有信心吗?”
    “我肯定有。”孙向阳叫道,“还代表周若怡表示有。”
    “我也有,张向北,我就盼望着‘宅鲜送’,什么时候可以到台北去。”小虎说。
    张向北和吴欢互相看看,吴欢说说,“我尽快安排,可以纳入下一步的计划。”
    “你把芒超给我们。”张向北说。
    “一言为定。”小虎说。
    “喂喂,你们两个呢?”刘芸用指关节轻叩着桌面,问张晨和小芳,两个人都笑笑,这还用说吗。
    “要是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马上就开始了。”张向北和大家说。
    刘芸说没有了,可以马上开始。
    张向北说好,他和吴欢说:
    “你让虞律师马上过来,然后通知下去,中午十二点半,所有分公司的总经理和这里部门总经理开会,我们要把我们的决定和大家说,让大家都行动起来,积极配合。”
    刘芸站起来和小芳张晨说,我们撤吧,看样子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北北,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尽管吩咐我们做。”刘芸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说好,谢谢干妈。
    张晨也站了起来,他和张向北说:
    “我去‘饮食男女’,你这边安排好了过来,把顾工还有这里物流基地的老总叫到一起,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尽快把对面那个院子,都腾出来给你们食品厂用。”
    张向北点点头。
    张晨和刘芸、小芳三个人走了,小虎留在这里,他要孙向阳陪他,把这里每个部门和车间都转转,脑子里有个概念,这样等台北公司要做的时候,他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楼下,张晨他们三个人分手,张晨去对面“饮食男女”,刘芸和小芳上了车,去“天空之城”电子商务产业园区,回去各自的公司。
    坐进车里,刘芸问小芳:“假如张向北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从职业投资人的角度,你碰到这样的创业者,会不会当成一块宝?”
    小芳点点头说:“我会。”
    “我也会。”刘芸叹了口气,“这个家伙,他的思路多开阔,想问题想得多深多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真的是你姐夫和你姐的基因好吗?”

2098 忙不停

    张向北走进吴欢的办公室,和她说,我考虑马上让周若怡回来一趟,这次我们文宣的调整,就交给他们鲜送广告公司,从软文到电梯广告,要有一个统一的安排。
    还有,刚刚许文辉给我打电话,他明天赶回来,会帮助攒一个局,把杭城所有媒体的朋友都叫拢来,介绍给周若怡认识,纸媒上具体应该怎么做,软文写到什么尺度,他也会帮助出主意。
    “杭城这里安排好了,他会带周若怡去上海,把上海那边也安排好。”张向北说。
    吴欢说好,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安排司机送,不要让她自己开车,这个家伙一碰到事就火急火燎的,还是安全第一。”张向北交待。
    吴欢抿着嘴笑了一下,问:“对了,你怎么不打电话?”
    “我给她打,这家伙油腔滑调的,以为开玩笑,一定还是自己马上开着车回来。”
    张向北挠了挠头说,吴欢终于绷不住,大笑。
    “对了,虞律师联系过了吗?”张向北问。
    “联系了,他现在在出庭,下午过来。”
    “让他开庭结束马上过来,来这里吃中饭,我们边吃边聊,下午我们不一定有时间。”张向北说。
    吴欢点点头。
    张向北拿起吴欢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顾工,和他说:
    “你去‘饮食男女’等我,我马上过来。”
    张向北走进小莉的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看到,顾工、小莉和物流基地的老总,再加上张晨都在这里,小莉和张向北说:
    “正想打电话和你说,让你不用过来了,这里已经安排好了。”
    “这么快?”张向北问。
    “那当然,老板在这里,能不快吗,一言九鼎,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小莉说。
    “你这个马屁拍得好。”张向北说。
    物流基地的老总,还是和张向北说了他的安排,永城物流基地一期,马上就可以使用了,这边物流基地里有好几家公司,因为在这里仓库不够用,都准备搬下去,其中“朝阳轮胎”一家,原来在这里有一万个平方,搬下去之后,要了两万五千个平方。
    “朝阳轮胎”的工厂就在永城,搬下去,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仓库可以扩大,还离工厂更近了,运输费用可以节省不少。
    其他的不用管,光“朝阳轮胎”一家空出来的仓库,就够他们用了,物流基地那边,再给“宅鲜送”一间三千多方,给“饮食男女”一间三千多方,用作是总部办公室和员工上岗前的实践基地,还有杭城分公司的制作间,培训这一块,都放到永城职业中学去。
    这边还有三家公司的仓库,也都会搬到对面去,这样,这里整个院子,就都租给“宅鲜送”的食品厂,一是原来的生产车间需要扩大,二是用来筹建和“饮食男女”合作的公司。
    小莉说,他们连公司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宅鲜料理”。
    顾工会兼任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公司注册资金五千万,股份构成是“宅鲜送”百分之六十,“饮食男女”百分之四十。
    “我和吴欢都还不知道,你们把这都定下来了?”张向北问,“我这是被夺权了?”
    大家都笑起来,张晨说对,你们会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们顾不上这里。”张向北说。
    “那好,你去忙你的去,这里的事情,就我们来安排了。”张晨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回去自己楼上,把事情和吴欢说了,吴欢叫道:
    “太好了,我还正愁没有精力管那边的事情,大老板愿意帮忙,在那里坐镇,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小虎和孙向阳走进办公室,几乎在他们进门的一刻,虞律师也到了,一进门就叫道:
    “我那边结束就赶过来,赶死了,什么事这么急?”
    他的额上都是汗,衬衫的后背也湿了一块,看样子是在下面停好车,就跑了上来。
    张向北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他说还有半个小时,走,一起去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物流基地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虽然现在还是饭点,也并不是很忙,一千多平方的餐厅,大概坐了四分之三的人,靠餐厅边上,还有一排十几个包厢,基地里的单位,需要请客的时候,都会放在包厢里。
    吴欢已经提前订了一个包厢,知道时间紧,连菜都已经点好,他们进包厢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已经上齐,反正现在天气热,菜摆放一会也不会凉。
    五个人坐下来,吴欢把准备起诉掏宝网的事情和虞律师说了,虞律师一听就兴奋起来,他问:
    “终于下决心收拾他们了?”谷
    张向北说:“不是上回那事,是专利侵权的事。”
    “管他什么事,只要能和他们干,我就高兴。”虞律师说。
    小虎奇怪了,问:“虞律师,你和掏宝有过节?”
    张向北解释说:“和掏宝网打官司,可以出名。”
    虞律师也不遮掩,他说:“能出名是一回事,不过,我恨他们,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什么仇,这么大?”吴欢问。
    “我那个老婆,都快有强迫症了,每天晚上洗完澡,坐在床上,一个公务员,也不看书,也不钻研业务,天天就是逛掏宝,买回来一大堆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家里连放都放不下,现在好了,怕我说她,洗完澡干脆不出来了,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逛掏宝血拼。”
    虞律师愤愤地骂着,大家忍不住大笑,孙向阳问:
    “虞律师,你有几个老婆?”
    “就一个啊,我倒是想有好几个,可惜养不起,就这一个,我都快卖房供她血拼了。”虞律师说。
    “就一个老婆,你怎么还‘我那个老婆’?”孙向阳逗他。
    “口误,口误,我这个老婆,我都快要朝她拜了,打又不敢,骂又不行,会影响夫妻感情,你们说对吗,现在有这个机会,可以收拾收拾掏宝,太舒服了,总算让我可以出口气。”
    虞律师用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说。
    吴欢把专利侵权的事情和虞律师说了,虞律师说可以,这个官司要立案,肯定没有问题,你们的目的呢?
    “没有目的。”张向北说,“输赢也无所谓,只要能够立案,把事情搞大就可以。”
    “就这样?那这个官司也太好打了,还不要让它很快落幕,缠着他们,一审要是输了,我们就申请二审,对吗?”虞律师问。
    张向北说对。
    “标的呢?”虞律师问。
    “你看多少合适。”张向北说。
    “就‘宅鲜送’和掏宝网两家公司的体量,还有如果侵权成立的话,实际造成的损失和侵权所得,都会是一个天价,这样,我们来一个十二亿五千万怎么样?就让财务按这个数字去计算损失,给出依据,这么大的标的,一出来就可以博人眼球,目的就达到了。”
    虞律师说,吴欢和小虎、孙向阳都说好,这个可以。
    张向北看了看吴欢,笑道:“你杀老东家,还真下得了手。”
    “事实是他们给我们带来的损失,还真可以达到这个数字。”吴欢说。
    “怎么样,张总。你拍板,我下午就开干了。”虞律师看着张向北问。
    张向北摆了一下手,他说:
    “让我考虑考虑,虞律师,我先问你一下,实际侵权的是‘每日鲜’,我们起诉掏宝网有依据吗?要是不能起诉掏宝,这事的轰动效应就没那么大,要打折扣。”
    “有依据。”虞律师说,“我上次就去市场监管局查过‘每日鲜’的工商登记资料,他们的营业执照是今年七月份才拿到的,在这之前,保鲜柜和流水线已经开始生产安装,实施专利侵权的,当然不会是‘每日鲜’本身,而是它最大的股东掏宝网,起诉他们没有问题。”
    “我明白了。”
    张向北说,他看着吴欢和小虎问:
    “我们要是真的发起十二点五亿的起诉,吸引人眼球是肯定的,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一般人会怎么看,那些网民在网上看到这样的消息,会怎么看?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宅鲜送’这是穷疯了,来抢钱了。
    “这会不会让我们马上变得面目可憎?我们本来是想通过这个官司,让掏宝网变成恶人的,结果可能正相反,官司才刚开始打,我们自己就落下一个穷凶极恶的形象?”
    吴欢和小虎想想,还真的是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不会。”孙向阳说,“我们不是说,会把赔偿款捐给‘随手帮’吗,又不到我们自己公司的口袋里,我们抢什么钱?”
    “虽然这样,这个数字还是会把人吓到的,第一印象就感觉我们太可怕了,再要改变这个第一印象,会有点难,这样做,我觉得我们有点像是在豪赌,后果难以预计,不值得。”张向北说。
    “那你说怎么办?”吴欢问。
    张向北转向虞律师:
    “我们求偿一块钱怎么样?把这打成公益官司,目的就是呼吁大家都重视知识产权保护,就为这一块钱,我们盯着他们不放,越认真,反倒越会赢得大家的支持,毕竟保鲜柜就在每个小区,它们的相似度有多少,他们的保鲜柜有没有剽窃我们的,老百姓眼睛能看到。
    “这样,就是我们官司打输了,大家也会给我们叫屈,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无理取闹。”

2099 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这一餐饭匆匆吃完,起诉掏宝的事情定下来了,最后决定,起诉的标的还是一元,把这官司当作是一件公益官司打。
    虞律师说,我在起诉书里,会有大量的篇幅谈保护知识产权,对我们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性,虽然都是废话,但可以搏版面,那些狗屁网站和报纸,最喜欢这种看起来义正辞严,实际大而无当的东西。
    张向北说好,其他的都你把握,只要不让我们公司,变得吃相很难看就可以。
    “不会不会,我会让你们看上去分外妖娆,绝世的美人。”虞律师说,大家差点喷饭。
    时间到了,吴欢和张向北、孙向阳要去开会,虞律师说他要回去准备起诉书,小虎说:
    “那我搭虞律师的车进城,胖子你还是去开会吧。”
    “你再等等。”张向北和小虎说,“周若怡现在在路上,她前面还特意打电话过来给我,说好久没看到你了,想见见你。”
    小虎说好,那我留着。
    五个人一起走到“宅鲜送”门口的停车场,虞律师和他们再见,上车走了,四个人往里面走,小虎说:
    “你们公司的这个律师,有点意思。”
    “不太像律师,像个混社会的是不是?”张向北笑道,“人家可是政法大学的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大陆,律师要是光会掉书袋子,死搬法律条文可不行,那会死得很难看。”
    “是要吃了被告吃原告?”小虎笑问。
    “那也不行,那就太没职业道德,没人敢聘了。”张向北说,“但必须是既能和当事人吃饭,也能和法官吃饭的。”
    “最好进了法院,院长庭长不是自己的学长学弟,就是读书时一个寝室的。”孙向阳在边上说。
    小虎笑笑,问:“哪里找来的宝贝?”
    “杆子叔叔找来的,原来一直是‘锦绣中国’的法律顾问,我们公司成立后,也成了我们的法律顾问。”张向北说。
    “怪不得,我说他的气质和杆子很像,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话一定很投机。”
    小虎说,张向北大笑,说:“还真是。”
    四个人说着话,就走到了走廊里,张向北邀请小虎一起去开会,小虎拒绝了,他说:
    “开会我就免了,有外人在,下面人都不好畅所欲言。”
    张向北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和小虎说:“那你在我这里休息。”
    小虎说好。
    三个人走去会议室,会议室里,参加会议的人都已经到了,大屏幕上,各分公司的总经理也都已经到位,其他的地方都是一个人,只有上海,是小武和丁勉力、马建三个人一起参加。
    会议开始,吴欢向大家介绍了应对“每日鲜”的策略,和他们接下来在杭城和上海必须马上要做的事情,希望其他的公司配合。
    雯雯听吴欢说完,叹了口气,她说,我怎么听上去有点失望的感觉。
    “你失望什么?”张向北问。
    “这都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怎么又不打了。”雯雯说。
    “谁说不打,刚刚吴欢说的,不就是我们的应对之策?这些就是我们的战术。”张向北说。
    “不过瘾啊。”雯雯说,“我是说那种他们杀杀杀,我们砍砍砍的打法。”
    “砍砍砍,砍下去的都是钱!”张向北说,“我们是实用主义者,所有的战术,只要可用、能赢就可以,我们不要做那种场面上很好看,占尽了优势,但结果却落败的人,失败者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们不图一时之快,只要确保成功。”
    “但这样很憋气啊。”雯雯叫道。
    “憋气不怕,只要最后赢了,就可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张向北说。
    说到在杭城和上海要坚守阵地,张向北特别强调,这两个城市,不仅所有的小区一个保险柜都不能撤,业务员还不许松懈,所有新建的小区,大家要去和“每日鲜”争夺,争取抢到更多更好的摆放保鲜柜的位置。
    “要是有些保鲜柜的实际使用格数,变成个位数怎么办?可不可以在一个小区里,把相邻的几幢楼,集中到一幢楼里?”马建问。
    “不可以。”张向北说,“别说是个位数,就是一个使用的人也没有,都不能撤,必须摆在那里。”
    马建说:“如果保鲜柜的利用率不高的话,我们的成本就可能会增加,不仅有保鲜柜本身的用电成本,还有配送人员和车辆,利用率也会下降。”
    “不考虑成本的问题,在杭城和上海,保住阵地不退缩,而且还要扩大,这个才是你们最大的任务,今年我们对上海和杭城,没有任务指标的考核,要说有,那也是看你们增加了多少保鲜柜,而不是增加了多少销售额。”张向北说。
    “马总,你们只要把上海守住了,就是连裤子都输掉,别怕,我们会养你们,我们不会让你成为张军长,打电话到处求救说‘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结果都是见死不救的。”
    广东分公司的总经理林昆锋冲马建叫道,屏幕上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张向北说对,“我们‘宅鲜送’就是铁板一块,大家都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大家谁都不要有本位主义思想。”
    “可以,只要你们上海和杭城公司需要,我们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雯雯说,大家都鼓起了掌。
    吴欢最后要求大家,每个分公司都推荐一名优秀的一线员工,可以是品控员、采购员、配送员,或者是车间里的工人,把他们的事迹总结出来上报,这些人,要作为我们“宅鲜送人”的一个整体,向全社会推介,让大家通过认识他们,来更好地认识我们“宅鲜送”公司。
    会议结束,张向北和吴欢走去张向北的办公室,小虎坐在沙发上,面前笔记本电脑打开,耳朵里塞着耳机,他也正和台北公司里的人在视频,看到张向北他们进来,小虎和对方说:
    “那就先这样,这事你们去处理,我明天就回来了。”
    张向北和吴欢也在沙发上坐下,小虎把面前的电脑合上,三个人坐着聊天。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周若怡到了,她进门看到小虎就叫道:
    “舔……小虎,终于看到你了,想死你了,你当了霸道总裁后,怎么都不来杭城了?”
    “我来过啊。”小虎笑眯眯地说,“倒是我每次来,你都不在,不是去上海,就是去广州了,这次你看,差一点又没能见上面,你今天要不回来,我明天就回台北了。”
    “怪他怪她。”周若怡用手指指指张向北和吴欢,“他们特么的每天把我像一个包身工一样打发。”
    吴欢看着她问:“这次去上海,是我们要求你去的?”
    周若怡应不出来,嘻嘻地笑起来。
    小虎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他们都在表扬你,说你能打敢拼第一名,放到哪里他们都很放心。”
    “,我就是傻。”周若怡挥了一下手。
    周若怡也在沙发上坐下,大家开始商量广告的事,张向北问周若怡:
    “做电梯广告的那家公司你熟,有没有办法再在杭城和上海的楼宇电梯里,再拿下一个广告位?”
    “这个有点困难,这种广告位,一部电梯也就三四块,基本都是两三个月之前就订出去,双方签了合同,付了预付款的,后面还有人排着队,我们临时要插进去,有难度。”周若怡说。
    “我们不是有入户的册子,还有保鲜柜上的广告位,找到已经签合同的公司,看看能不能用我们的渠道资源,去换这个电梯广告位?或者是加价,从他们手里,把这个位置转让过来?”张向北问。
    “这个可以试试。”周若怡说,“上海的那家牙科医院,本身也是我们的客户,老板我熟,我去和他谈,杭城这里,我让广告公司帮忙介绍认识一下。”
    张向北说好。
    “我们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还要一个广告位?”周若怡问,“想在气势上压过‘每日鲜’?”
    “不是,是内容决定的,我想做一个系列的‘宅鲜送人’广告,广告的内容一个星期换一次,主标题我都想好了,就是‘和你在一起’,两个广告位,其中一个是介绍我们各分公司的总经理,还有一个,就是介绍一位这个分公司的优秀员工。
    “总经理的这幅,除了有总经理的照片,还有整个公司的概况,比如向依云,就写‘宅鲜送’宁夏分公司总经理,用她的口吻介绍说,我分管整个宁夏,我们公司在宁夏,有自己的十一个大型农场,还有三百多家家庭农场,一共有多少多少万公顷的土地等等。
    “到了优秀员工这里,除了照片,也是用他的口吻,把自己具体的工作内容说出来,通过两幅广告,就可以把我们一个分公司,有层次、立体地展现出来。
    “这样消费者就对我们有一个整体的感受,通过每个星期不停地更换内容,大家看到,原来我们下面有这么多直供的蔬菜基地,有这么多的人,在做着这么多的事,这会让他们增加信赖感。
    “也觉得对我们公司和一个个具体的人,越来越了解,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充分的了解,才会产生一种亲近感,这个时候,反过来,‘每日鲜’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好’就显得空洞了,他们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变出这么多的直供基地。”
    “这个主意不错。”吴欢说,“像向依云、大小雯雯,她们的照片在电梯里出现,一点也不比那些明星逊色,大家要是知道,像向依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每天不分早晚,照样去菜地里和菜农们在一起干活,就为了保证大家能吃到新鲜菜,一定会感动的。”
    “对,我们就是要让大家看到,我们公司同时又是一个多么包容的公司,我们下面分公司的总经理,既有像顾工这样的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也有像刘得华那样的,从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奋斗出来的,越丰富,就会给人的印象越深。
    “有了,在广告上,把他们每个人的微博账号也印上去,欢迎大家去成为他们的粉丝。
    “还有,周若怡,在软文的报道里,选择介绍的人物,也要注意这种丰富性,一定要让看的人觉得,这些人好像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是一国的。”
    周若怡说好,我明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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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