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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00 烽火遍地

    几件事情,差不多同时发生,杭城和上海的市民,在网上看到掏宝被起诉的斗大标题,再看消息的内容,起诉他们的是“宅鲜送”,起诉的原因,是掏宝网下面的“每日鲜”,他们的保鲜柜和生产流水线,都侵犯了“宅鲜送”的专利权。

    大家都知道“宅鲜送”,他们设置在每个小区的保鲜柜,很多人都用过,在电梯里的广告,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后来出来了一家“每日鲜”,大家看到他们的保险柜时,就觉得这柜子做得和“宅鲜送”的真像,要不是颜色和logo不一样,大家还以为是一家的。

    看到消息,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保鲜柜人家“宅鲜送”是有专利的,“每日鲜”的保鲜柜,剽窃了人家的专利,这个案子,几乎不用等到开庭,广大的市民已经有答案,他们做了一回法官。

    肯定的,做得都快一模一样了,这要是都不侵权,什么才是侵权。

    这种案子,还需要法官判决吗,我们看看就知道了,掏宝网这么大的公司,居然做出剽窃这样的事,有点贱啦。

    走进电梯,看到“每日鲜”“来得早不如来的好”的广告,就觉得有些厌恶,你好什么,你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要来的好,好你个鬼。

    再看看原来“宅鲜送”的广告,已经从一幅变成了两幅,广告的内容也变了,两幅广告,上面都是“宅鲜送”的logo后面一行大字:“和你在一起!”连起来就是“宅鲜送和你在一起”。

    一幅广告上是一个美女,一头的长发,穿着一套藏青色的“宅鲜送”工作服,工作服胸前到肩部这两块,是葱绿色的,看上去很精神很醒目,这个美女站在一大片挂满红灯笼似的西红柿地前面,初看还以为这是请来的模特,再看不是。

    边上的文字说明了这个美女的名字和身份:“向依云,24岁,‘宅鲜送’宁夏分公司总经理”。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已经是分公司的总经理,大家顿时觉得好奇,下面是向依云的话:

    “我在宁夏,我分管着我们公司自己在宁夏的十一家大型农场,和三百六十六户家庭农场,在宁夏,我们一总有33417·5公顷的蔬菜供应基地,我很自豪,我们‘宅鲜送’全国每一个客户的餐桌上,都会有来自我们宁夏的新鲜蔬菜。”

    广告上面还有这个女孩子微博账号的二维码,很多人在电梯里,趁着边上没人或不注意,偷偷地就扫了。

    还有一幅广告,上面是一个小伙子,也穿着“宅鲜送”藏青和葱绿相间的工作服,背景也是一大片菜地,不过菜地里是一派忙碌的情景,很多农民正在弯腰收割着菜。

    边上的说明是:“萨利赫,21岁,‘宅鲜送’宁夏分公司品控员。”

    下面是萨利赫的话:

    “我熟悉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我们品控员的工作,不是在车间,更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田间地头,从种子的选择到播种、施肥、除虫和收割,我监管着蔬菜生长的每一个环节,就为了能和你们在一起,为你们提供品质最优良的蔬菜,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这两个人站在那里,背后是西北湛蓝的天空,两个人的眉目都很舒展,笑得很灿烂,在电梯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很富有感染力,进来的人,禁不住就会多看一眼,特别是那些神情郁郁的人,看到这两张笑脸,感觉被勾到什么,心情都变好一些。

    相比之下,“每日鲜”的那幅广告,很多人都是一眼带过,上面写了什么,根本就没有人注意。

    几乎与此同时,各大网站上也出现了很多采访“宅鲜送”有关人员的报道,既有采访吴欢的,也有采访其他很多管理人员和员工的,有记者询问“宅鲜送”起诉掏宝网原因,吴欢说:

    “我就是从掏宝网出来的,感谢掏宝对我的培养,我现在在掏宝,还有很多的朋友和前同事,可以说,我对掏宝的感情很深,但感情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我们只是想通过这个案子,唤起所有公司对知识产权的重视。

    “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和人一样,都会犯错,只要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错误本身就没有多了不起,而是勇于改正的这个行为,我希望用这句话,和所有公司共勉,当然也包括掏宝。”

    在采访李薇的报道里,记者问:

    “你们‘宅鲜送’一直在说自己的菜是最新鲜的,请问,你们的菜和另外一个品牌相比如何?”

    李薇说:“我们从来不和别人相比,我们只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至于你说的菜的新鲜度,买过的人一定知道,他们自己会比较。

    “我们公司,从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卖隔日菜,不会说今天没卖完的,第二天接着卖,虽然这些菜本身并没有坏,但它受影响的,就是你说的新鲜度。”

    关于“不卖隔日菜”,小雯雯说的更狠,她说:

    “我们公司几万人,离开我们公司的人,也会有,照理说,他们没有必要再替我们说谎了,对吧?我在这里,以我个人的名义悬赏一百万,要是有人,包括这些离职的员工,有证据举报说我们有一棵新鲜蔬菜是隔日还在卖的,这钱就给他了。”

    一些原来在“宅鲜送”买过菜,现在又在“每日鲜”买的,大家看到这些报道,确实心里都有数,谁的菜好,谁的菜不好,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得到,选择“每日鲜”,不就是图个便宜吗,不然谁还会继续在那里买。

    这些人就是没有马上转单,心里对“宅鲜送”也有了好感,知道他们不容易,原来他们是这样在管我们的菜篮子的。

    在向依云的那篇报道里,记者问向依云: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刚大学毕业,正在四处找工作,我听到有人和我说,你是赢在起跑线上的人。”

    “不对,恰恰相反,我其实是一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我出生在宁夏西北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里,家里穷,我们那里的学校很烂,我的学习成绩也不好,我连大学都没有考上,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你说,我是不是输在起跑线上的人?

    “从农村出来,到了城市里,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我很羡慕那些读过大学的人。

    “就是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还没起跑就已经落后,要追上人家,我必须更加的努力,我很感谢‘宅鲜送’,是它给我提供了一个发展的平台,让我的努力有了结果,要说幸运,我可能就是这点,很多人也努力了,但他们的努力没被看到,我恰巧被看到了。

    “‘宅鲜送’就是这样一个让金子可以发光,对每个人的努力都会充分肯定的平台,在这里,每个人的价值都会被发现,你知道我当初去应聘,进入‘宅鲜送’的时候,是什么岗位吗?采购员,对,没错,就是采购员。

    “幸运的是,那是我们公司的初创期,公司正式上线之后,发展的速度很迅猛,我们就是跟随着公司一起快速成长的。”

    向依云和记者如是说。

    向依云成为了一个明星,也难怪,一个你每天进出电梯都会看到,她都在朝你笑的漂亮女孩,你想不记住她的名字都不行,何况她的姓还那么特别,那么少见,大家对她的好奇是正常的。

    通过那些报道,大家还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她很能吃苦,很多时候,半夜里还在菜地里和农民一起收菜,冬天的凌晨,外面天寒地冻,她照样要和农民一起在菜地里,记者采访了很多农民,农民们都夸奖这个女孩,说这丫特日能(这丫头能干)。

    有记者很好奇,问向依云,你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照理说,像去菜地收菜这种事,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去做?

    向依云说,我们联系着三百多家家庭农场,农民们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就会看你这个人值不值得信赖,只要他信任了你,你和他的沟通就很容易。

    再说,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些活我从小就做,现在再去做,也没觉得有多苦多累,通过和他们一起干活,我还可以提醒自己,你就是一个农民的孩子,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长着有一张明星脸的女孩子,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明星的样子,她只是和我们大家一样,每天都在努力着,这让大家顿感亲切,甚至有些心疼她。

    向依云给吴欢和张向北打电话,兴奋地和他们说:

    “太棒了,我的微博粉丝,增加了两百多万。”

    吴欢说:“有不少人在对你示爱吧?”

    向依云嘻嘻地笑着,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张向北提醒说:“向依云,粉丝多了,里面的人也杂了,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我提醒你,现在你的微博账号,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而是代表公司,你在里面的一言一行,别人都会和我们公司连在一起,所以,你说话必须特别注意。”

    “知道知道,我就让自己德艺双馨。”向依云说,吴欢和张向北大笑。

    挂断电话,吴欢和张向北说:

    “你这个提醒很对,我要马上和所有人都交待一下,千万不要出现那种一言毁了一个人,一个人又毁了一个公司的事情,特别是小雯雯。”

    张向北笑道:“她虽然口没遮掩,但恰恰是最不需要提醒的,她不是今天,是早就和公司绑在一起了,从她做‘雯雯创业记’开始,她精着呢,你看她嘻嘻哈哈,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先经过大脑的。”

    “还真是,不然早翻船了。”吴欢笑了起来。

2101 上门来吵

    小芳抬头看到郑慧红走了进来,小芳站起来,想请她坐,话还没有出口,郑慧红却先开口,问:

    “什么意思,这个北北,怎么还把我们给告上了,你知不知道,小芳,这样让我很被动,昨天我还和老大说,我们还在继续谈并购的事情。”

    郑慧红说着,也不用小芳请,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坐下的时候,顺手就从纸巾盒里,“唰刷”抽出两张纸巾,在玻璃茶几上反复擦着,虽然茶几很干净,她还不停地擦着,显然心里是很焦虑,她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这种焦虑。

    小芳也坐下来,笑道:“可以啊,没错,是还在继续谈,我们这里,不是要几个股东都同意吗?”

    “一边在谈并购,一边起诉我们,哼,小芳,你就和我说,你们是不是还要漫天要价,老大也这样问我。”郑慧红说。

    “话说得直接,也够难听,要价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小芳继续笑道,“你刚刚说你很被动,知不知道,北北也很被动,你上面有人说你,他下面一堆的人都在说他。”

    “他有什么被动的?”郑慧红奇怪了,问。

    “慧红姐,这里不是法庭,关起门我们说句实话,你敢说你们‘每日鲜’的保鲜柜,不是仿造北北他们的?虽然这个官司,我知道赢面很小,你们的法务,肯定也很有信心,包括北北也知道,实用新型的专利权,就没有几个能打赢的。

    “但是,并不是他下面每个人都知道,下面看到两个双胞胎的柜子摆在一个小区,还知道自己这个,明明已经申请了专利,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下面大家都意见很大的时候,北北他能装作是看不见?这样怎么带队伍?

    “就这个事情,我没有问你,你倒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你干脆直接叫你们马老师过来,我当面问他,看他敢不敢说就是没仿,法律是一回事,离开了法庭,也还要讲一个理吧,这事,你们占理吗?

    “包括你们的广告语,什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好’,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是在影射什么?说实话,我看到都有气,慧红姐,你扪心自问一下,北北他们不管是广告营销也好,面对记者也好,他们有没有一句是针对你们‘每日鲜’的?

    “你们想打口水战,他们都避开了,没有和你们正面交锋,你们财大气粗,要打价格战,他们也没有跳下来和你们混战,这反倒把你们得罪了?你们还讲不讲理,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小芳越说越气,越说声音越高,她气鼓鼓地说了一大串,郑慧红也觉得理亏,她叹了口气问:

    “小芳,这真的不是你们要价的手段之一?”

    “笑话,要价要什么手段,直接开就是,你们可以开十块钱愿意买,我们也可以说是一万亿才肯卖,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小芳说。

    郑慧红笑道:“好好,别生气了,我还第一次看到,你小芳气成这样,都不好看了。”

    “少来,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气到。”小芳说着也笑了,继续骂:“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地盘,没人像你这样,一进来就开炮的。”

    “好了,好了,我道歉!”郑慧红说,“我自己都感觉,我现在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小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说:

    “不是更年期提前,是现在越来越像个人物,老虎屁股摸不得了,平时大概人家都是顺毛捋,捋习惯了吧。不光是你,你们掏宝的人现在出来都是这德行,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天降英明,忘了要是离开那个平台,自己什么也不是。”

    “骂够没有,小芳?”郑慧红问。

    小芳嘻嘻笑着:“你不是说第一次看到我生气嘛,慧红姐,你就不能让我过过瘾。”

    郑慧红叹了口气,她说: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确实有点飘,从上到下都是,和你说句实话,有时候我想起自己当年在你姐夫手下打工的时候,感觉都像两个人。”

    “怎么,我姐夫虐待你了?”

    “没有没有,你姐夫和你姐,都对我很好,当初要是没有你姐夫一直很理解和支持我,我也不会有今天,真的。”郑慧红说,“我第一次上互联网,就是你姐夫专门送我去北京,还找到关系进去人家中科院的单位去上的网,你想想,一般的老板哪会这么干。”

    “小芳,我就问你,并购的事情,是不是还有的谈?”

    郑慧红接着问,小芳知道,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当然。”小芳说,“不过这么大的项目,你也知道,怎么可能是三句两句就能解决的,北北和‘半亩田’那里还简单一点,他们两个就可以拍板。

    “我和刘芸这里,你也知道,我们其实都是在为投资人打工,这些投资人,还都是海外的,其他的不说,光要和他们说清楚中国生鲜配送市场的复杂性,就够啰嗦的,我们要一个个去说服,没那么简单。

    “小虎那里也一样,他也要通过董事会,那些董事,现在个个心怀鬼胎,还有的干脆就是喜欢捣乱,觉得在大陆干什么都不行,也需要小虎去沟通。”

    “好吧,时间上我们等得起。”郑慧红说。

    “本来就是,‘宅鲜送’名气做得再大,发展得再好,并购之后,不还都是你们的,你们有什么好急的,不过是多花几个钱而已,你们掏宝又不是没有钱,再说,这钱也不过是临时过渡,转身一上市,这钱又溢价从资本市场拿回来了。”小芳说。

    “就你会说,你这张嘴啊!”

    “不是这样吗?”小芳说,“不是我看不起你们的人,就你们的人,要是现在接手‘宅鲜送’,还真没有能力做得比北北他们更好,不如等市场占有率再高一些,再说。”

    “好吧,那我告辞。”

    郑慧红说着站了起来,顺手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小芳问:“就坐这么一会?那你还不如直接打电话过来。”

    “打电话过来和你吵架?”郑慧红问,“那可能真的会吵崩了,这样不会,怎么吵都没事。”

    “好好,慧红姐,你下次想吵架,就到我这里来。”小芳说。

    郑慧红笑着离开了。

    小芳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张向北,和他说:

    “北北,郑慧红刚刚来过我这里,她要是去找你,说起并购的事,你就往别人身上推,千万不要一口咬死说不行。”

    “我知道了,不是要防止他们困兽犹斗嘛。”张向北说。

    上次小芳和张晨从郑慧红他们家里回来,小芳就给张向北打了电话,和他说,要是郑慧红打电话给他,或去找他谈并购的事,你都不要一口咬死,说没有可能。

    “为什么?”张向北问。

    小芳和他说,只要让他们觉得还有希望,他们就不会再去其他的城市搞重复建设,他们在上海和杭城搞“每日鲜”,主要的目的是以打促谈,你要是让他们感觉完全没有希望,他们就只能一路打下去,不可能说放弃这块市场的。

    张向北立马明白,和小芳说我懂了,谢谢小芳阿姨。

    今天,张向北更是一点就通。

    放下电话,小芳倒是想到了,很大的可能是真打起来之后,马老师他们一定发现,“每日鲜”和“宅鲜送”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种差别是骨子里的,他们自己想要一下子改变的可能性很小。

    一家公司,有时候真的和人一样,你诞生的那天就决定了你基因里有什么缺什么,基因里缺的,你想一下子改变很难,就像那天吴欢说的,整个掏宝,也找不出一个像向依云那样的人,这样的人,靠挖是挖不来的,他们就像土特产,只能在这家公司的土壤里生存。

    而“宅鲜送”,有的何止是一个向依云,要是现在把整个“宅鲜送”送给掏宝,他们就是把每个岗位上的人都配配齐,都不可能。

    他们一定也知道,就按这个状况发展,两家公司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不是越来越小,这又是“宅鲜送”和“每日鲜”的基因决定的,也因此,就更增加了马老师他们想并购“宅鲜送”的想法,要知道如果少了生鲜配送,大掏宝就会缺一只角。

    更何况,这还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大。

    小芳站起来,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她走去刘芸那里,把郑慧红刚刚来过的事情和刘芸说了。

    “他们急了?”刘芸问。

    “有点。”小芳说。

    “照这个打法再打下去,他们越打心里就越没有底,会自乱阵脚。”刘芸说,“你说,北北这是什么打法?他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做自己的,一点也没有针对‘每日鲜’,但其实每一招又都对准了‘每日鲜’,还都打到了痛处。”

    小芳笑道:“打心虚了就对了,心虚他们就不敢再撒大钱。”

    刘芸想了一下,她说:“你看,要不要放出风声去,说是‘宅鲜送’准备开始a轮?”

    小芳知道刘芸这是什么意思,掏宝那边,要是知道“宅鲜送”准备开始a轮,就会更慌,他们的目的,既然不是要参股,而是希望并购,他们当然希望“宅鲜送”的股东越少越好,只要经过a轮,“宅鲜送”就必然会引入新的股东。

    根据“宅鲜送”目前的估值,引入的新股东肯定不是一个两个,而会更多,那样的话,必然会增加他们谈判的难度。

    “还是不要。”小芳说,“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风声,对掏宝那边虽然会增加压力,但同时,也要防备把对‘宅鲜送’不利的信息传递出去。”

    最直接的,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会想,看样子“宅鲜送”快被“每日鲜”打趴下了,他们没钱了。

    刘芸点点头说:“好。”

2102 好事来一串

    张向北他们的“随手帮”活动也开足马力,迅速地发展,随着帮扶的农户越来越多,和整个贫困乡贫困村的进行帮扶,他们的这个活动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央视和《人民日报》都派出记者到杭城,采访了张向北和吴欢。

    接着,记者们还奔赴全国各地,采访被他们帮助的困难农户和贫困乡村,所到之处,面对着记者们,被帮助的农民和当地的乡镇政府,村两委,对“宅鲜送”的“随手帮”活动都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记者们回去之后,关于“随手帮”活动的系列报道,就开始在央视和《人民日报》连续出现,还都加了编者按,对“宅鲜送”“随手帮”活动的立意和宗旨,大加赞扬,赞扬他们这种把慈善活动和本公司的业务结合在一起,力所能及地去帮助贫困农民的行为。

    “要是我们全社会所有的企业和个人,都能伸出你们的手,随手帮助一下广大的农村和农民,我们的三农问题和脱贫攻坚就不难解决,我们必须为这种实实在在的,而不是搭花架子、完成任务式的扶贫活动给予掌声!”

    央视在他们系列报道的编者按里这样说。

    这些报道和肯定,让“宅鲜送”声名大噪,对他们来说,既是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

    与此同时,老拖编写的,根据他们“随手帮”活动创作的婺剧,也由向南他们在杭城各区县巡回演出,杭城的新闻媒体,应市委宣传部的要求,跟踪报道了这次演出活动,一时之间,你打开杭城的报纸或是电视,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和看到“随手帮”这三个字。

    和“随手帮”一起出现的,自然是“宅鲜送”,中央级媒体都已经开始系列报道了,杭城本地的媒体,当然更要不遗余力。

    随着“宅鲜送”和“随手帮”活动的声名鹊起,很多人到张向北他们“宅鲜送”的官微下面,还有他们个人的微博下面留言,对他们的行为大加赞赏。

    都说他们是血管里流着道德的血的良心企业。

    还有很多人进他们“宅鲜送”网站,在网站的社区发表长篇大论,更有一些老同志,看完电视或放下报纸,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拿起电话就拨打他们的800客服电话。

    这些电话打进来,不是订菜,而是夸奖他们,说是要一吐为快,他们客服的工作量因此增加不少。

    报名参加他们“随手帮”活动,要求结对贫困农户,或直接给活动捐款的人大幅增加。

    同时,也有很多人涌进“每日鲜”的官微下面,或到他们的平台留言,纷纷责骂他们,问:

    “‘宅鲜送’在做‘随手帮’,你们除了剽窃人家的专利,还能干什么?”

    “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好’?说说,你们比‘宅鲜送’好在哪里?臭不要脸的!”

    还有人问:“你们能做到不卖隔日菜吗?哼,料你们也不敢。”

    “敢不敢说说,你们的菜和‘宅鲜送’相比,谁更新鲜?”

    “每日鲜”似乎一夜醒来,感觉自己正遭受无妄之灾,所有的箭都射向了自己,把他们射成了一个大筛子,百孔千疮,怎么手忙脚乱地应付都来不及。

    这都什么事啊?

    做电梯广告的广告公司老板打电话和周若怡说,已经出现了好几例,有人在电梯里,直接用记号笔在“每日鲜”的广告上,打了一个大叉叉,还有人写了“骗子”两个字,这在我们这么多年的电梯广告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马老师风头正健,他在结束全球各地的演讲,回到杭城的时候,才蓦然惊觉,他们的“每日鲜”已经处在漩涡的中心,两家彼此竞争的公司,一家在鲜花和掌声之中,一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冷静下来想想,他这才发现,“宅鲜送”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举动,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把“每日鲜”紧紧困住。

    有关系不错的前同事打电话和吴欢说,老马发脾气了,还召集开了几次会,让大家想应对的办法,但最后的结果是没有办法,“宅鲜送”除了那个侵权官司,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针对他们“每日鲜”而做的,“每日鲜”不能直接对“宅鲜送”进行反击。

    如果那样,就算是“宅鲜送”没有反应,不理他们,他们的行为也会引起众怒,招来更多的臭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宅鲜送”怎么变成了碰不得惹不得,它后面挟持着巨大的民意,你要是悖逆民意,那就是自己找死。

    商议到最后,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那个官司,争取打赢那个官司。

    吴欢拿着电话,心里不停地冷笑,这个官司,你们还打的赢吗?老百姓早就已经做出判决,认定你们剽窃,老百姓的认定,可不是几个法官和一纸判决书能够扭转过来的。

    再说,你们想尽快结束就尽快结束?虞律师同意吗?他还想把这案子打成自己的经典教案,他要追着缠着你们打,一审结束还有二审,慢慢来吧。

    好消息接踵而来,先是吴欢的前同事偷偷告诉吴欢,集团的hr已经下了命令,“每日鲜”那边所有的招聘工作一律停止。

    吴欢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找退路,准备收缩战线了,老马大概已经把两家公司,像麻雀那样仔细地进行解剖,他发现并预见到,就生鲜配送这块,“宅鲜送”有太多的优势是“每日鲜”无法超越的,“宅鲜送”不仅光是配送,还在生产。

    这是一场他们注定打不赢的战。

    或者说,马老师越解剖,他就越坚定了,要把“宅鲜送”收入自己囊中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让他的胃口膨胀,同时也已经无心恋战。

    接着是吴越和李薇告诉张向北吴欢,杭城和上海,我们的个人客户在回升,而且趋势越来越明显,现在我们已经回到百分之二十七八,很快就要拿回三分之一的市场占有率。

    张向北和吴欢松了口气,一个月,他们苦苦坚持了一个月,现在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张向北明白,趋势线一旦出来,上升的趋势就会不断增加,上升有时候也是会有加速度的,这些重新回来的客户,就像是金不换的回归浪子,他们一旦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每日鲜”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

    “单位用户呢?”张向北说。

    “还僵持着。”吴越说。

    这些离开的单位用户,大多是小型餐饮类饭店酒店,和中小型的民营企业民营公司,这些单位的老板们最讲实际,对价格最敏感,相反,他们对蔬菜的品质,要求反倒没有那么高,只要“每日鲜”的价格没有调整,他们就注定会是最后一批回归的。

    “没有关系。”吴欢和张向北说,“现在反倒是‘每日鲜’最艰困和难熬的时候,也是‘每日鲜’的人最惶恐的时候,一旦老马决定放弃这个项目,他就不会允许他们继续烧钱,反而会有盈利的要求,等到那时,他们的价格不调整也必须调整。”

    张向北点点头。

    ……

    桂花姐的“锦绣服务”公司,他们在杭城和上海所管理的小区和写字楼,都是高档小区和5a写字楼。

    这些小区和写字楼里,“宅鲜送”的客户,本来就是流失比例最少的,他们很多人在“每日鲜”出来的时候,都试着下过一两次单,收到菜后,自己马上做出了评断,接着还是回去“宅鲜送”买菜。

    等到客户们开始回归的时候,又是这些小区和写字楼里的客户回归得最快,比例最高。

    桂花姐经常会去下面小区转转看看,她到了小区里,就肯定会去“宅鲜送”和“每日鲜”的保鲜柜看看,等到她发现“宅鲜送”保鲜柜的使用量,大大超过“每日鲜”的时候,桂花姐心里暗喜,同时对“每日鲜”开出了第一枪。

    她命令下面所有小区的物业公司,“每日鲜”的保鲜柜现在使用率太低,摆在那里太占位置,通知他们来撤走,或者是每个小区,只保留一两个点,让他们把客户都集中到那里去,其他的都给我撤了。

    下面人心里知道,老大这是明显地在整“每日鲜”,当初“宅鲜送”的保鲜柜空置率很高的时候,集团公司可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这还不明显吗?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宅鲜送”和他们公司,包括“宅鲜送”的老板和谭董是什么关系,自己的老大在做给谭董看呢,每家物业公司的总经理,当然也马上行动起来,他们需要做给老大看。

    他们都理解错了,桂花姐这样做,还真的一点也没有要做给谭淑珍看的意思,她这是诚心要帮张向北,张向北是小昭的儿子,桂花姐看着他,感觉就像自己的小孩一样,总想着要去呵护。

    “宅鲜送”和“每日鲜”在隔空交战的那些日子,桂花姐到了下面小区,看着“宅鲜送”的保鲜柜使用的人越来越少,她的心就一直揪着,很替张向北担忧,现在有这个机会,她还不马上出手?

    桂花姐的出手,对“每日鲜”来说,可以说是重重的一击,不是业务上,业务上反正本来就在下滑,天天下滑,大家都见怪不怪。

    而是在人心里,在他们“每日鲜”的员工中间引起不小的震动,自己都几乎要被人家扫地出门了,接下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下面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接着,有其他的小区也开始学“锦绣服务”的样子,开始清理“每日鲜”的保鲜柜,把它们集中到一两个点去。

    很难说这是他们自己的行为,还是丁勉力周若怡吴欢和李薇他们努力的结果。

    这样,客户订了菜,本来保鲜柜就在楼下,乘电梯下楼就可以取,现在那里,只有“宅鲜送”的保鲜柜还在,“每日鲜”的保鲜柜已经被集中了,他们必须要走到另外一幢住宅楼下,才可以拿到菜,太不方便了,很多人干脆又回到了“宅鲜送”。

2103 这一天,很美好

    终于,应该是马老师下决心了,“每日鲜”突然无预警地,在今天晚上过了十二点,全面上调了他们网站上的菜价,张向北在家里已经睡着了,今天在公司值夜班的李薇,打电话给张向北。

    张向北赶紧从床上起来,打开电脑,登陆“每日鲜”的网站,一看果然如此,张向北禁不住大喊一声。

    “北北,出什么事了?”

    楼下刘立杆还没有睡,正在看一本《雷蒙德·卡佛短篇小说自选集》,看到《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的时候,听到楼上张向北的大喊,刘立杆赶紧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上问。

    张向北走到楼梯口,朝楼下说:“没事,杆子叔叔。”

    张向北回到房间,匆匆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下楼,刘立杆还站站楼梯口,张向北和他说,我要去公司。

    “现在?有什么急事?”刘立杆问。

    张向北嘻嘻笑着:“‘每日鲜’调价了,他们的价格调上去了。”

    “真的?那太好了!”刘立杆也叫道,“好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张向北说好,从刘立杆的身边经过下楼,刘立杆走回房间,谭淑珍也已经从床上起来,睡意惺忪地问他:

    “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马老妖投降了,他们的菜价也调了。”刘立杆说。

    “真的?!”谭淑珍喊了一声,这一喊,把自己都喊清醒了。

    刘立杆已经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每日鲜”的网站,两个人看到上面的价格果然已经调整,刘立杆脱下睡衣,准备换衣服。

    “你干嘛?”谭淑珍问。

    “去找张晨啊。”刘立杆说。

    “毛病,你想把那楼里老老少少都吵醒?”谭淑珍问,“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刘立杆嘻嘻笑着。

    电话打出去,那边楼里的老老少少没有吵醒,不过过了一会,楼下的门铃响了,刘立杆笑道:

    “看到没有,就是有按捺不住的人。”

    刘立杆下去开门,门外站着张晨和小芳,还没等他们开口,刘立杆就叫道:“庆祝庆祝!”

    大半夜的从那边跑过来,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不就是因为那边有四个老人,动静不能太大,知道这里只有他和谭淑珍嘛。

    张向北到了公司,一走进去,马上就感觉气氛不一样,大办公区域里上夜班的员工,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看到张向北上来,有人叫道:

    “张总,我们赢了!”

    张向北禁不住握紧拳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挥了两挥,大家都鼓起了掌。

    李薇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看到张向北,笑道:“你怎么也来了?吴欢已经到了。”

    在打了一个月的价格战,烧掉二十几个亿之后,马老师终于决定不玩了,“每日鲜”现在的菜价,和“宅鲜送”差不多,但他们怎么可能和“宅鲜送”竞争,不仅进价比他们贵,菜的品质还参差不一。

    整个“宅鲜送”,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赢了,真的赢了,大家怎么能够不高兴?

    从上午八点多钟开始,“宅鲜送”上海和杭城两地的的订单突然暴增,从他们这里的暴增,就可以反衬出“每日鲜”那里的惨烈。

    幸好张向北他们在对方调价的第一时间,就预感到他们上海和杭城的订单会井喷式增长,张向北和吴欢,匆匆地从家里赶到公司,就是明白,他们要马上调整计划,加大采购量,并且把这些订单,紧急发出去,让各地凌晨就组织人收割。

    现在,运送这部分蔬菜的车,都已经在路上了。

    开完早会,张向北和吴欢走到吴欢的办公室,吴欢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张向北在她对面也坐下来,吴欢叹了口气说:

    “看样子,‘每日鲜’已经被老马当弃子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张向北问。

    “你是说‘每日鲜’?”

    张向北说对。

    “自生自灭。”吴欢说,“反正够惨的,就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你是说‘每日鲜’的团队?”

    “对。反正集团是不可能再有资源给他们了,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先把自己养活,那就暂且活着,要是不能,就渐渐式微,最后消失不见。”

    “几千个人呢,它怎么消失不见?”张向北问。

    “你要想生存,第一步就是裁员,我估计现在已经开始了,那边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耽搁,只要你养不活自己,就继续裁,一直裁,自下而上裁,直到裁别人的人,最后把自己也裁掉,公司就剩下一个空壳。”吴欢苦笑着说。

    张向北皱了皱眉头,他说:

    “我怎么就很讨厌这样的人,看起来是很有决断力,有行动力和执行力,其实就是无情,是在霸凌别人,凭什么公司好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四处张扬,夸夸其谈,公司不好的时候,就是别人,下面人遭殃?

    “当初决定要上‘每日鲜’,不是姓马的决定的吗,既然是你拍板定下来的事情,你就要概括承受,公司办不下去的时候,第一个要打屁股要反省的就是你。

    “怎么你还自己先溜了,把战场丢给其他人,然后回过头来,又指责别人作战不力,有这样的将军?这将军也太好当了吧?这就是个无赖和滑头,你说对吗?”

    吴欢笑笑,她说:“我不评论我的前老板。”

    张向北大笑,骂道:“我看你也是个滑头。”

    吴欢伸手一抓,把桌上的一张纸揉成一团,丢了过来,说:

    “那我以后,就到处说你的不是。”

    “可以,我无所谓,功过任人评说,我又不喜欢当人导师,头顶不需要光环。”张向北说,“不对,不对,吴欢,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把我变成前老板?”

    “懒得理你!”吴欢哼了一声。

    两个人斗着嘴,心里是开心和放松的,这么多的日夜熬过去,终于到了拨云见日的这一天。

    “是不是该考虑发红包庆祝一下了?”张向北问吴欢。

    吴欢笑道:“老板下令,我巴不得发。”

    ……

    马建接到了二货的电话,二货让他去他办公室一趟,马建说好,我马上来,二司令,不过,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什么事?

    “啰嗦,逼养的,你到了就知道了。”二货骂道,“怎么,还要我八抬大轿来抬你?”

    “不敢不敢,二司令招呼,我十一路车肯定马上到。”马建说。

    马建离开“宅鲜送”上海分公司,朝物流基地的办公楼走去,基地的办公楼已经很旧,还是那幢当年最早建起来的三层建筑,马建几次和二货说,该考虑建个新办公楼了。

    “你出钱?”二货斜了马建一眼,继续说:“你懂个屁,别看这幢楼旧,我在这里面已经待出感情,逼养的,连墙壁都有情人身上的味道。”

    马建穿过中间的停车场,走到那幢楼前,看到二货蹲在大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和装卸队长在聊天,马建走过去,叫了一声“二司令。”

    “去我办公室,里面有人等你。”二货说。

    “谁呀?”马建问,二货瞪了他一眼,马建赶紧说:

    “明白明白,逼养的不啰嗦。”

    他学着二货的口吻,二货站起身就一脚飞过来,好在马建早有提防,逃进了走廊里,没被踢到。

    二货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一间,马建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马建心里一凛,推门进去,他看到里面坐着的果然是张向北。

    马建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张总到上海都没有提前通知,为什么到了这里,又不直接去公司?

    张向北招呼马建坐,马建过去坐下,张向北开门见山地说:

    “马建,我今天来见你,公司里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来见你的目的,是我有事情要向你咨询。”

    “张总,有什么事,你下命令就可以……”

    张向北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张向北说:

    “这事情很要紧,我很认真地对待了,我想请你也认真对待,好吗?”

    马建说好。

    “上一次丁勉力出事情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月的留公司查看期,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就是,丁勉力这个人还值不值得留,我就要听你一个答案,你说值得,我就把他留下来,说不值得,我们就欢送他走。”

    张向北看着丁勉力,和他认真地说:

    “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你来决定。”

    马建想了一下,他说:“说老实话,丁总这个人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他不管是处理外部还是内部的关系,都比我……”

    “你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张向北说。

    “我觉得值得留,不留是我们公司的损失。”马建说。

    张向北点点头,他说好,“那我们就把他留下来,不过他不会继续在上海,会去其他的城市,上海的总经理由你接任,你回去吧,帮我把丁勉力叫过来。”

    看着马建离开的背影,张向北微微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要唱这一出,是要同时考察这两个人,丁勉力和马建关系一直不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还有什么,从你的对手那里了解你,会更清楚的。

    同时,这也是对马建的考验,考验他是不是一个大气的人,刚刚马建就通过了这个考验。

2104 丁勉力的新职务

    丁勉力很快就过来,马建回去,只是让他到二司令的办公室去,并没有和他说张向北在这里。

    丁勉力看到张向北,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甚至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猜到,让他来二司令这里,大概是有人要和他谈,公司对他的最后处理决定,算算时间,和当初张向北说的一个月,也已经超过了几天。

    丁勉力还以为会是小武或周若怡来和自己谈,放在二司令这里而不是自己公司,很正常,这个话题太敏感,在自己公司谈不方便。

    看到坐在这里的是张向北,而不是其他人,丁勉力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留在公司了,不然,只要小武或周若怡,来和他打个招呼,或总公司的hr,直接来宣布一个决定就可以,根本不用张向北自己从杭城跑过来。

    不管是什么决定,他甚至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毕竟他做的事情,已经给公司造成了实际的损害,所有的证据,已经被公司掌握得死死的,先违反劳动合同和保密条款,把公司的商业机密交给竞争对手的是他,公司要是发狠,连报警都可以。

    “你找我,张总?”丁勉力问。

    张向北说对,“意外吗,丁总?”

    “不意外,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丁勉力说。

    张向北从柜子里拿了两瓶水,让丁勉力在沙发上坐,自己也走过去,他把一瓶水放在丁勉力面前,自己旋开另外一瓶的瓶盖,喝了一口后,也在沙发上坐下。

    “丁总,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张向北问。

    “我听你们的安排,不管是怎样的安排我都接受。”丁勉力说,“我上次就和张总说过了。”

    张向北把瓶盖旋回去,把水放在茶几上,张向北看着丁勉力说:

    “这一个月,我和吴总都在观察你,说实话,找你谈之前,我也已经找武总、周若怡和马建了解过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他们对你的评价都是正向的,对你的能力也是肯定的。

    “但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你再在上海分公司肯定是不合适的,就是你自己,也肯定会觉得很尴尬,同时,对你的行为,公司也不可能不处理,功是功,过是过,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只能有功就奖,有过就罚,两者不能含糊。”

    “我知道,还是那句话,我接受公司对我的任何处理。”丁勉力说。

    “好。”

    张向北说:“按你的能力,我还是会任命你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当然,你的职级会被降两等,这是对你的惩罚,你肯定也知道,这就意味着,你的待遇和在担任上海分公司总经理时,会有很大差别,而且是在我们‘宅鲜送’所有分公司总经理当中,待遇最低的那一个。

    “丁总,这个你可以接受吗?可以接受,我们再继续谈下去,要是接受不了,我们就免谈了。”

    丁勉力考虑也没有考虑,他说:“我接受,说实话,已经比我自己想的要好,我还以为会让我去某个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

    张向北笑了起来,他说:“让你去当副总经理可惜了,当然,我也希望你的职级可以尽快提上来一级,和其他的省级分公司总经理相同。”

    “我一定会努力的。”丁勉力说,“张总,我想问……”

    “安徽。”

    张向北似乎知道丁勉力想问什么,他说:

    “你去担任合肥分公司的总经理,去负责合肥分公司的筹建,这次合肥分公司的筹建,和以往不同,那就是一二级分公司同时开始筹建,我们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就不用再当小脚老太太,总是小脚前进了。

    “同时,形势也逼得我们,要趁‘每日鲜’暂时偃旗息鼓的这个机会,迅速扩大我们的地盘,我们公司的规模越大,就越安全,越能阻止其他竞争对手的进入。”

    丁勉力点点头:“我同意。”

    “这次去安徽,我希望你在筹建合肥分公司的同时,也开始筹建芜湖、马鞍山和安庆三个二级分公司,只要把这四个城市拿下,我们就基本把安徽拿下来了。”

    “好,我明白了,张总。”丁勉力说。

    “你可以从上海分公司这里,组建一个十几人的团队,带去合肥,这点前面我和马建已经沟通过,他会大力支持你。”

    丁勉力点点头,他拿起茶几上的瓶装水,举了举说谢谢,他旋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接着又喝一小口,边喝边在想着什么。

    张向北问:“你有什么要求?”

    丁勉力把瓶子放下,他看着张向北说:“张总,我想要一个人。”

    “谁?”

    “韩松。”

    丁勉力说,张向北略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丁勉力提出想要的人,会是已经被公司开除,现在在二货这边的装卸队当装卸工的,原来“宅鲜送”上海分公司客户中心的总经理韩松。

    张向北问:“韩松已经被公司开除了,你怎么想到要他?”

    丁勉力说:“其实,当初很多的事情,都是我让韩松去做的,要说责任,我才是那个要负责任的人,结果是,他被开除了,那个在背后指使和教唆他的我还留在公司,而且谢谢张总,我还能够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想起这个,我觉得自己有点无耻。

    “韩松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不是今天,是我这段时间,看到他在大太阳下面,在搬运东西的时候,我连靠近他都不敢靠近,远远地看到,我就绕着走,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他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我害的。”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说:“老丁,你能够这么坦率地承认韩松后面指使他的人是你,这点我很感动,觉得你在这点上很有勇气,只是,公司没有这样的先例,不会重新录用被开除的人……”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说:

    “这样吧,我答应你,可以让他重新入职,但他进来之后,原来的工龄职务职级什么的,就没有了,他只能从一个普通的新员工开始从头干起。”

    丁勉力说好,“我去和他说。”

    张向北笑笑,说:“我也要去做吴总和二司令的工作,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谢谢张总。”丁勉力说,“张总,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去合肥?”

    “越快越好。”张向北说。

    “那好,我下午和马建交接一下……”丁勉力说到这里,有些难为情地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交接的,这段时间,该交接的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我……”

    “我知道你把自己的位子摆得很正,一直在配合马建的工作。”张向北摆手示意了一下。

    “这样,我明天就带着韩松去合肥,其他的人,等他们这里交接好了再过去。”丁勉力说。

    张向北说好,问:“马上就决定了,你不用和女朋友商量商量?”

    “没有了,已经吹了,我现在是一个人。”

    丁勉力笑笑,他站了起来,把那瓶水拿在手里,和张向北说:

    “张总,那我过去了,我明天到合肥,住下来之后再给你和吴总打电话。”

    张向北说好。

    丁勉力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二货走了进来,问:“都搞定了?”

    “搞定了,二叔叔,我想和你……”

    “叫哥,叫哥,北北,你再叫我叔,被我婶知道了,又会在下面骂死我,逼养的,我以后都不敢去见她了。”二货说。

    张向北大笑,他说:“好吧,二……二哥?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就是。”二货说。

    “我想让韩松跟丁勉力一起去合肥,筹建合肥分公司。”张向北说。

    “你还能相信这两个人?”二货睁大了眼睛,问。

    “相信。”张向北说,“而且我觉得,他们现在会更加可靠,别的不说,就是那‘每日鲜’现在要再挖他们过去,他们都不会过去,不然,这丁勉力就不是丁勉力了。”

    二货盯着张向北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张向北正要说什么,二货右手拍一下沙发的扶手,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外面走廊,冲隔壁办公室叫道:

    “你们谁去把韩松那个小王八蛋给我叫过来。”

    二货回来坐下,过了一会,韩松走了进来,张向北看着他吃了一惊,韩松好像整个人都已经变了,原来肤色白皙的他变成了一个黑炭,看上去油光光的,头发剪掉了,顶着一个光头,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微凉,他却汗津津的,显然是在干着活,被人叫了过来。

    韩松站在那里,叫了二货一声“叔”,抠抠擞擞看了一眼张向北,叫了一声:“张……张总好。”

    “站好了,立正!”二货厉声叫着,韩松站直了。

    “逼养的,你听好了,现在张总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让你重新回去‘宅鲜送’,跟着丁勉力去合肥筹建分公司,你还不快谢谢张总。”二货说。

    韩松朝他们鞠了个躬,说:“谢谢张总,谢谢叔!”

    “你去了合肥,要是还敢和在上海这样混账,逼养的,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我信,叔,不敢了,请叔,请张总放心。”韩松赶紧说。

    “逼养的,男人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能当叛徒,不能不讲义气,明白没有?”

    “我明白了,叔。”

2105 总算见上面

    张向北回到杭城,把韩松的事情和吴欢说了,任命丁勉力当他们合肥分公司的总经理,张向北事先和吴欢商量过,吴欢虽然对这个任命有些意见,但张向北说服了她,和她说丁勉力是个人才。

    吴欢也想到了,与其把丁勉力放到其他的分公司去嚯嚯,不如让他去筹建新公司,其他分公司业务开展的都好好的,要是作乱,会影响那公司的效益,新公司反正连业务都没有展开,就是不行,也没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到时换个人,过去接着筹备。

    倒是重新录用韩松这事,吴欢意见很大,觉得这会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但张向北已经做出决定,人家人都跟着丁勉力去合肥了,吴欢就是有意见也没有用,总不能一纸文件追过去,把人再开除一次。

    吴欢叹了口气说:“我就是后悔,当初我真应该直接把这两人都开了,来个先斩后奏的。”

    张向北哈哈大笑:“这次是我先斩后奏了,不过,你是没看到韩松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凄惨。”

    张向北把韩松现在的样子描述给吴欢听,吴欢没觉得有多少凄惨,倒是觉得心里好像是被泄了口气,觉着快意,她说:

    “这些人,还就是要二司令这样收拾,你当心最后变成东郭先生。”

    她说着看看手表,催张向北说:

    “你可以下班回去了,老大可是交待过我,让我到了时间,就一定要把你赶回去。”

    张向北说:“好好,我这就走。”

    吴欢站起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今天是什么人来啊,老大这么重视?”

    张向北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耶鲁的学长,当然,也是我的学长,说是一定要和我见见面。”

    吴欢点点头,明白了。

    学长这次来,主要是要来与张晨、小芳和刘芸,洽谈“饮食男女”b轮融资的事,“饮食男女”a轮过后,加快了扩张,现在已经在全国七十多个城市有了分公司,业务开展得很好,获利的水平也很不错。

    公司虽然并没到需要新的资金的时候,但小芳说,时间到了,就必须开始b轮融资,她和张晨说,通过一轮轮的融资,拿到更多的钱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是把公司的估值不断抬高,扩充公司的资本金,对资本市场来说,不怕独角兽的公司,就怕你公司规模太小。

    类似的论调,张晨好多年以前,就听深圳安信信托的乔总说过,他搞不懂这里面的细节,也不想搞懂,反正小芳和刘芸懂,他只懂做事,和怎么把事做好。

    小芳和张晨说,学长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商量。

    “什么事情?”张晨问。

    “‘饮食男女’是个轻资产的公司,这类公司,经营得好的话,就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资产负债率太低。”小芳说。

    “资产负债率低不是好事情吗?越低就说明这个公司的经营风险越小,抗风险的能力越强。”张晨不明白了,说。

    “对‘半亩田’集团这种不需要上市的公司来说,资产负债率低,账面上有大量的现金是好事,对‘饮食男女’这种,就是冲着上市的目的去的公司,不是好事,资产负债率太低,你连上市的资格都没有。

    “股票市场存在的逻辑就是,为那些需要融资的企业来募集资金,你的企业要是资产负债率很低,账面上现金一大堆,那就说明,你根本就不缺钱,没有上市融资的需求,想做什么,你拿着自己账面上的钱去做就是,还要来融什么资,你自己的钱不是都还用不完嘛?

    “一句话,股票市场的存在,是为缺钱的公司准备的,不是为不缺钱的公司准备的,哪怕你再有钱,也要在账面上做出很缺钱,负债率很高的样子,或者向市场画一个天大的饼,表明你现有的资金,根本不够做这么大的饼。”小芳和张晨说。

    张晨问:“这不是要做假账吗?”

    “不是做假账,是账面和财务处理,同样的一件东西,在报表上出现在哪个科目里,左边还右边,以什么名目出现,性质是会完全改变的,比如,‘饮食男女’的‘傅家菜’菜谱,现在在报表里完全没有体现,既不是公司的负债,也不是公司的资产。

    “那么,‘傅家菜’的菜谱,是不是知识产权?当然可以是,如果是知识产权的话,就可以比如以三千万购得,这样,‘饮食男女’就会出现三千万的负债,负债率上升了,同时也出现了三千万的资产,公司的规模也扩大了,‘傅家菜’的价值,体现在了公司的资产里。”

    “这样不是换汤不换药吗?”张晨问。

    “对,但药名换了啊,‘傅家菜’确实是‘饮食男女’的资产,但这个资产,现在体现不出来,很可惜,你不能把自己的东西卖给自己,对吧?当然,也是可以卖给自己的,比如‘饮食男女’的股东,去另外成立一家公司,由这家公司,把菜谱卖给‘饮食男女’。

    “这样,实际的钱还在这里,并没有少,但‘饮食男女’的负债和资产,都增加了,还有一种办法,是通过评估,比如评估出‘傅家菜’的菜谱,评估价为五千万,‘饮食男女’就多了五千万的资产,公司又膨胀了。”

    “可以了,可以了。”张晨笑着制止,他说:“我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些东西玩来玩去,都是虚的,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当然有了,通过这样的财务处理,让公司符合上市的条件,公司上市,拿到的钱可是实的,真金白银,没有实际的意义吗?”小芳问,张晨被问住了。

    “原来这些上市公司,都是这样玩出来的。”张晨说。

    “当然,不然你看马老师,他又不差钱,按照道理,他也上不了市,为什么上了,就是这样,比如搞个商城,每家收保证金押金什么的,把网上商城,做成了现实中的商业地产,负债率就上去了。”小芳说。

    “这些太费脑子,我不来管。”张晨说。

    “好吧,所以只有我们管了。”小芳说。

    学长这次来杭城,小芳和张向北叮嘱了,又让吴欢帮助盯着,今天晚上,张晨和小芳会请学长在土香园大酒店吃饭,小芳让张向北务必参加,当然不是她特别重视学长,要讨好他,而是觉得不好意思,这次学长提前打来电话,和小芳说:

    “小芳,这次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让我见见张向北如何?我提前预定了。”

    小芳笑道:“好吧,我让他在杭城等你。”

    这么多次说见没有见到,小芳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张向北把车开进“半亩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停进了内部停车位,人还没走到电梯间,他的手机“叮”地一声,张向北拿起手机看看,是小芳发来的一条微信:

    “我们已经在包厢,你直接过来。”

    这是担心张向北到了这里,会先去张晨办公室,跑个空。

    张向北乘电梯上楼,到了土香园大酒店门口,迎宾看到他就迎过来,和他说:

    “张总,大张总他们已经到了。”

    迎宾领着他往里面走,张向北赶紧说:“你去忙你的,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迎宾笑道:“好的,张总,祝您用餐愉快!”

    张向北走到包厢门口,站在门口的值台服务员看到他,笑笑,转身在门上笃了两下,接着打开门,张向北看到张晨小芳和刘芸都已经到了,唯一不认识的那个男的,和他老爸的年龄相仿,一定就是学长了。

    学长看到张向北,马上站了起来,朝他挥着手说:

    “张向北,总算是见到你了,来来,快来这边坐。”

    他招呼张向北过去,坐在他左边空着的位子,他的右边坐着刘芸。

    张向北走过去和学长握手,说:“学长好,幸会。”

    学长一边握着张向北的手,不停地晃着,一边扭头和张晨说:

    “我和你说,张总,张向北不简单啊,我现在回学校去,人家都还记得他,说他是‘那个很喜欢种菜的中国男孩’,他们还问我,你们中国人真的都很喜欢种菜吗?现在耶鲁校园里,有很多陪读的中国父母,也在那里种起了菜。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也想不明白,这张向北,怎么这么喜欢种菜,还给人一个我们中国人都很喜欢种菜的印象,要是我再告诉他们那个中国男孩,现在在中国卖菜了,他们一定更稀奇,张总,你以前种过菜吗?”

    “没有。”张晨摇了摇头,他说:“可能是隔代遗传吧。”

    刘芸和小芳忍俊不禁,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们都想到了那两个垦荒战士,他们是多么热爱种菜,莫非真的是有遗传?还隔了代。

    小芳和张向北说,学长现在已经是耶鲁大学董事会的董事。

    “牛逼!”张向北说。

    学长笑笑:“什么董事,不过是帮他们赚钱的人而已,用不了多久,你小芳阿姨也会是耶鲁的校董。”

    成为了校董,也就是有资格在每年的学生毕业典礼上,坐在主席台上的人。

    学长和小芳的共同点是,他们回国来投资的时候,两个人的初始资金里,都有耶鲁基金的三千万美元。

    学长按着张向北的肩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他和小芳他们说:

    “倒是张向北,青出于蓝,以后肯定会成为耶鲁的杰出校友,可以进校史的那种。”

    “你们耶鲁也太猖狂了,在座五位,居然有三位是耶鲁的。”刘芸揶揄道。

    张晨和刘芸说:“你也不错,北大的,在坐的都是精英,就是我什么也不是。”

    刘芸看着他,正色道:“你也可以的,浙美的。”

    学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张总是浙美的,怪不得。”

    小芳一口水差点就喷出来,她打了一拳刘芸,张晨哈哈大笑。

2106 一餐饭

    “张向北,你这次干得不错。”学长和张向北说,“我可是一直都在观察着你们‘宅鲜送’,和老马对着干,用现在的话怎么说,这么大的瓜,我怎么可能不围观?

    “说实话,看着老马出手这么狠,我都替你揪心,不过,你闪避得法,反击得有条不紊,我看着都佩服。”

    “谢谢学长!”张向北云淡风轻地笑笑。

    学长到底揪不揪心别人不知道,但关注是肯定的,毕竟他是对“宅鲜送”很有兴趣,一直想入股“宅鲜送”的人。

    “张总,这次是由你这个老将,在后面压阵?”学长问张晨。

    “还真没有,想插手都插不上。”张晨说。

    学长有些不相信,看看小芳和刘芸,刘芸在边上说:

    “真的,我们倒是出过主意,出的主意就是和‘每日鲜’对着干,他们有点太欺负人了。”

    “那就正中老马下怀,他最喜欢这么干了。”学长说。

    “所以啊,被北北全盘否决了。”刘芸笑道,“他另起的炉灶。”

    “厉害!”

    学长说着来了兴趣,问张向北:“你怎么就知道应该要避其锋芒的?”

    张向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觉得自己没他有钱,和他比烧钱的话,我肯定烧不过他,只能挑成本最低的做。”

    “很好的直觉。”学长啧了一声,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来,张向北,我们碰碰。”学长举起杯子,和张向北说:“这回,你也算是替我们耶鲁长了脸,那个老马,自己读了个破学校,就总是喜欢故作姿态,看不起我们这些外面回来的,好说大话,什么海龟就是要土养,难道我们就不能从来没离开土?”

    张向北大笑,他举起杯子和学长碰了,一口把酒干掉,学长喝了一大口,看着张向北说:

    “还是好酒量,这样干,我可干不了。”

    张向北赶紧说:“不用不用,你随意。”

    在座的五位,有四位是“饮食男女”的股东,话题自然很快转到了“饮食男女”上。

    学长这次来杭城,主要就是为“饮食男女”而来,“饮食男女”b轮的估值是三十二点八亿元人民币,拉新的投资人和资金募集都不成问题,学长和小芳、刘芸,手里都有大把的资源。

    让他们头疼的还是那个问题,学长和张晨说:

    “张总,你把公司做成现在这样不差钱可不行,我们自己几轮,募集资金的时候没有问题,投资者对这样的公司和管理团队,还更感兴趣,更有信心,但最后要准备上市,就过不了人家的资格审查了。”

    学长这话,和小芳如出一辙,张晨心想,怎么你们做投资的,都是一个调调?

    张晨笑道:“没办法,习惯了,说真的,要是公司不赚钱,或者负债率很高,我才会真的着急,不该是这样吗?”

    “是又不是。”学长说了半句,还有半句是,至少现在不是。

    学长和小芳他们几个,之所以现在就要把这事提出来,是他们都知道,按“饮食男女”的经营模式,它注定是一个低资产、低库存、高净值、还有高流水的公司,也就是一家从报表上体现,根本没有必要上市募集资金的公司。

    对这样的公司,交易所那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但投资者投资“饮食男女”的目的,还是为了它能够上市,也只有上市了,它的市盈率才能达到几十上百倍,投资者的投资款才会跟着被放大,到时,是继续持有,或者套现离场,是每位投资者的自由。

    对他们来说,赢利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的赢利水平能达到交易所的要求,可以有文章能做,吸引大家来买你的股票就够了,这一轮轮上市前的投资者,看中的不是股东分红,而是上市后股票被放大的溢价部分,那个才是大头。

    公司要想上市,不能临时抱佛脚,你就是要做手脚,也就是调整报表或财务规划,也都要提早进行,最好是在交易所要求提供的审计报告年份之前进行,不然,很容易被看破手脚。

    “饮食男女”的低负债率,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是一个越来越突出的问题,随着它在全国主要城市的布局完成,账面的现金还会越滚越多,这也是必然的。

    “饮食男女”的主要成本就是人员工资和场地租金、车辆设备添置款,场地租金因为不是营业性场所,对地理位置没有特别的要求,租金都很便宜,越是到边远的城市,人员工资和场地的租金就越便宜。

    现在,他们在全国主要的城市都已经布局完成或正在筹建中,接下去,肯定是向边远城市发展,他们的投资会越来越小,账面的现金会越聚越多,他们需要把这部分现金,和这轮融资融进来的现金,寻找一条出路。

    “张向北,你帮我们出出主意。”学长说。

    “买房或者买地。”张向北说,“在核心城市的核心区域,几个项目就可以消耗掉你们的现金了,而这部分的房地产,增值和变现的能力都很强,把现金转换成这部分房地产,和把钱存在银行没多大区别。”

    几个人眼睛一亮,学长说:“这主意不错啊!”

    他们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买房或者买地,在全国一线城市的核心区,以筹建“饮食男女”旗舰店的名义买地或者买房,买下来后,其实他们并没有要真正建旗舰店的打算,也没有这个必要,主要还是为了资产重新配置。

    土地和房子现在是硬通货,把钱留在账上是现金,买成土地或房子,就是固定资产投资,这样现金就减少了,拿到了土地建成房子,再把房子出租给其他单位,张向北说的没错,和把钱存在银行里没有多大的差别,但“饮食男女”却因此从一家轻资产公司,变了性。

    房产增值加上每年的出租租金,肯定还会高于银行利息,这样比把钱留在账上还要划算。

    同时,现金是没有办法溢价的,但土地和房子可以,土地和房子经过评估溢价,可以扩大公司的规模,等到公司上市之后,这部分房子,随时都可以重新变成现金回来。

    “饮食男女”的资金流转速度很快,一天就是一个周期,他们也根本不需要有太多的现金准备,把多余的现金转换成房地产,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做。”刘芸说。

    学长和小芳问她什么事。

    刘芸的建议,就是购买艺术品,购买之后,就委托存放在“河畔油画馆”,购买艺术品的好处是,艺术品几乎是每经过一次拍卖,价格就会涨很多,它能抵御通膨,但艺术品作为公司资产,是可以每年分摊折旧的。

    这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在公司的账面上,这部分资产因为每年的分摊折旧,账面价值越来越低,理论上,最后可以变成零。

    但实际上,艺术品却是一年比一年更值钱,这两个价格是分离的,一件分摊了越来越多折旧的资产,他们可以以账面价值出售给特定人,这个行为合法合规,没有瑕疵,虽然这个时候,它实际的价值已经越来越高。

    特定人可以转而以数倍的价格卖出去,这部分的巨额利润,就留下了巨大的空间,他们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最极端的是,一件艺术品,作为公司资产,经过十到十五年的分摊折旧,它就在公司的账目上变成零,消失不见了,但实际上,它还保存在“河畔油画馆”,已然天价。

    张晨听着小芳和刘芸学长说着,觉得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么处理,怪不得小芳老是说,公司是做出来的,特别是给银行和投资者看的公司,他们其实都是经过报表调整,做出来的。

    “在现在这个社会,会计师事务所和评估公司,再加上审计师事务所,他们就可以无中生有,凭空把一家空壳公司,做成巨无霸的公司,照样可以上市,可以到银行融资。”小芳曾经和张晨说。

    张晨问:“那些交易所和银行就这么傻,他们不知道这家公司是空壳公司?”

    “他们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小芳说,“大家都是纸面管理,也就是对眼前看得到的东西进行管理,只要这个合规了,他就没有问题。

    “刘大哥和淑婉姐的公司上市,你看到纳斯达克的人来过杭城吗?他们才不会来,来实地核查的话,所有的法律责任就他们扛了,现在,是审计事务所帮他们扛。

    “银行也一样,其实银行只要去税务局,调出申请贷款企业的报表看看,就知道有多少水分了,但他们不干,为什么,因为这样是企业自己在承担提供虚假材料的风险,他们去核实的话,就把法律风险转嫁到自己身上了。

    “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从来不看企业提供的报表,而是要从其他的渠道去了解企业的真实情况了?报表反映不了企业的真实情况,当然,也有例外,你们‘半亩田’的报表很真实,为什么真实,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去融资。”

    “张总,你是这方面的专家,由你出面挑选艺术品,肯定不会有问题。”学长和张晨说。

    张晨听着学长和小芳刘芸不停地说着,心里有一种隐忧,回到家里,他和小芳说:

    “我觉得你们这些做金融的,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做复杂了,玩的都是左手换右手的游戏,小心把自己玩残了。”

    “不会的。”小芳和张晨说,“就是因为有法规在那里,既要把事情做圆满,又要合法合规,才需要这么绕来绕去。”

    张晨没有吭声,不过他觉得,既然需要这么绕来绕去,那就不是法规有问题,就是人有问题,不然,何必这么绕呢?

    就他自己来说,他还是希望简单直接点好。

2107 在合肥

    丁勉力带着韩松从上海开车去合肥,当天,丁勉力就打电话给张向北和吴欢说,他们已经和“半亩田”合肥物流基地的钱总碰上面,钱总一直在陪着我们。

    昨天,他们人还在上海,丁勉力就请二货给钱总打过电话,让他在物流基地里,想办法腾出一到两幢仓库。

    “你们人呢?住的地方有没有落实好?”吴欢问。

    “已经落实好了。”丁勉力说。

    “把房间里的电话告诉我,万一晚上有急事,我可以直接打到房间找你。”吴欢说。

    “房间里没有电话,哦哦,吴总,我是说,我基本都不会在房间里,你打去房间,更找不到我,就打我手机吧,我肯定都开着的。”丁勉力说。

    “合肥的厂房定下来了吗?”张向北问。

    “位置定了,但那幢房子里,原来有一半已经被人租走,钱总和我做了对方工作,对方同意腾出来,搬去别的仓库,钱总正带着装卸队,在帮他们搬东西,等他们搬空,我把照片和平面图都发给你们。”丁勉力说。

    张向北说好,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丁勉力说。

    到了傍晚的时候,丁勉力就把仓库的照片、视频、平面图,还有“宅鲜送”合肥分公司与“半亩田”合肥物流基地的租房合同,一起发了过来,租房合同上还缺一枚“宅鲜送”合肥分公司的公章。

    丁勉力说,他和钱总已经说好,这公章等我们公章出来之后再补盖,房子的改造,马上就可以进场。

    张向北说好,我让孙向阳派施工队过去。

    “这个丁勉力,动作还很快。”放下电话,吴欢和张向北说。

    是啊,他们今天人才刚到合肥,这厂房马上就定下来,动作确实够快。

    既然他那里快,张向北这边也必须快,他打电话给孙向阳,和他说,派去合肥的人你安排一下。

    “已经走了,五点四十去合肥的高铁,现在都在高铁上了。”孙向阳说。

    “已经走了?”张向北吃了一惊,“谁通知的,丁勉力?”

    “对啊,丁勉力一直给我电话,让负责设计的马上过去,我快被他催死了,今天不派过去,我晚上都不要想睡觉,他说他会缠着我。”

    张向北大笑着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中午,丁勉力又给他们打来电话,这一次,他人已经到了芜湖,丁勉力和他们说,芜湖的车间,也放在“半亩田”芜湖的物流基地里,合同和照片、平面图,我马上发给你们。

    当天傍晚,丁勉力人已经到了马鞍山,张向北一听就奇怪了,问:

    “这么快,你中午不是还在芜湖吗?”

    “对,马鞍山就在芜湖隔壁,开四十分钟的车就到了,中午和你们通完电话,我们就走了。”丁勉力说。

    “半亩田”在马鞍山没有物流基地,但丁勉力还是和他们说:

    “地方已经找到了,张总、吴总,我把协议和照片、平面图发给你们,你们看看,要是协议和租金都没有问题的话,我就把协议和他们签了。”

    张向北和吴欢面面相觑,丁勉力在芜湖动作这么快,他们理解,毕竟芜湖那里,他去的是“半亩田”的物流基地,“半亩田”在全国的所有物流基地,对他们“宅鲜送”都是优先安排,谁让他们上面是同一个爸。

    但到马鞍山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能够这么快地找到房子,这个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么神奇?”张向北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丁勉力笑笑说:“我在合肥和芜湖,找了很多的货车司机问,他们也都跑过马鞍山,知道马鞍山有几个物流基地,都在哪里,我在路上就一个个和这些物流基地联系,没有房子的,就连去都不用去了。”

    “聪明!”张向北忍不住夸赞说。

    第二天下午,丁勉力和张向北吴欢说,安庆的房子也定下来了,他们昨天晚上,从马鞍山开车赶到了安庆,安庆也没有“半亩田”的物流基地,都是司机帮他们介绍的,他们今天在安庆跑了三个地方,这个是最好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了你们邮箱。

    “这个丁勉力,你说,他这是在故意表现给我们看,还是真的在玩命?”吴欢问张向北。

    张向北说:“都有吧,谁要是受了处分,心里不憋着一口气,他就不是人了。”

    “他有什么好憋着的,我们处分他,还不是因为他做的事?我们对他,已经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吴欢说。

    “他憋着气,不一定是冲着我们。”张向北说,“他可能是在对自己发狠。”

    “好吧,我怎么感觉你总是在帮他开脱,如果你不是老板,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拿了他的好处。”吴欢说。

    张向北大笑:“老板也可以拿好处啊。”

    说归说,吴欢也不得不承认,两天的时间,丁勉力就把四个分公司的生产经营场地都定了下来,这个效率,还是令人刮目相看。

    接下来,“宅鲜送”合肥分公司的各方面工作,都有条不紊地快节奏推行,无论是员工招聘还是基地建设,都比他们其他的分公司所耗的时间更短。

    孙向阳和张向北说,施工队打电话给他,说是快被丁勉力逼疯了,这个家伙,一天到晚跟着他们,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干到半夜,他就在工地上待到半夜,就差手里拿根鞭子了。

    “不光施工队,连给我们安装设备和流水线的公司也是,一个个都被他撵着跑,工地上鸡飞狗跳的。”孙向阳说。

    “那不错啊。”张向北笑道,“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们以前有多仁慈了。”

    这样过了两个多星期,连张向北也忍不住了,他叫上孙向阳,和他说走,我们去合肥看看。

    两个人驱车到了合肥,在“半亩田”物流基地的大门口,问了“宅鲜送”的位置,保安用手指着和他们说,走到底,最吵的那间就是,他们在装修。

    两个人把车开到车间门外停下,看到丁勉力的车也停在这里,上面蒙着一层灰。

    两个人下车走进车间,车间里一派的忙碌,几个施工队同时在工作,各种颜色的工作服在宽敞的车间里穿梭。

    丁勉力和其他十几个“宅鲜送”的员工,都穿着“宅鲜送”的工作服,在工地上帮忙,张向北和孙向阳找到他的时候,丁勉力正站在脚手架上,手里托举着不锈钢板折成的方形通风管,施工方的工人在两头焊接。

    车间里各种机械发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很吵,丁勉力看到他们,从上往下大声喊着:

    “张总、孙总,你们稍等一下,我现在下不来。”

    张向北挥了挥手,示意没事,丁勉力双手托举着方管,在脚手架上继续了十几分钟,等两头的焊点焊住,焊工告诉他可以放手了,丁勉力这才马上从脚手架上爬下来。

    “你们怎么来了?”丁勉力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问。

    “来看看你们。”张晨说。

    “那我把他们都叫过来。”

    丁勉力说着就准备扯开嗓门吼,把自己的人都吼过来,张向北赶紧制止:

    “不用了,晚上我请你们大家吃饭,地方你定,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丁勉力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有出去过,差不多的时间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张向北奇怪了,“那你们住在哪里?”

    物流基地里,合肥分公司的宿舍还在改造,就是改造好了,丁勉力也不用住在这里,按他们公司的规定,分公司总经理一级,是可以在当地租一套高档的住房,或租住在五星级酒店里的。

    “也住在这里,我问钱总借了宿舍。”丁勉力说。

    “走,带我去看看。”张向北说。

    丁勉力犹豫着。

    “走啊!”张向北催他,丁勉力无奈,只能带着他们往宿舍走。

    到了物流基地的宿舍楼,上了二楼,丁勉力打开一间房间,门一打开,就有一股浓重的汗臭脚臭和烟臭的混合味,从门里传出来。

    张向北他们走进去看到,二十几平方的房间里,原来有四张床铺,不够,又买了五张折叠钢丝床,一共九张床铺,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只有一条路,让人侧着才可以走,宿舍楼里原来的四张桌子,被推到角落里,两张两张摞在一起。

    “我去,这是人住的!?”孙向阳叫道。

    “没事没事,不是暂时的吗,物流基地这里的宿舍也很紧张,钱总好不容易才调剂出两间给我们,我们一间男的,一间女的,男的人多,就挤了点。”丁勉力说。

    “你哪张床?”张向北问。

    “那张。”丁勉力指着一张钢丝床说。

    “为什么不去住酒店?”张向北问。

    “天天要赶工,跑来跑去的麻烦,还是住在这里方便。”丁勉力笑着说。

    “再说,他们都住在这里,我一个人跑去住酒店不好。”丁勉力加上一句。

    “你可以把情况和我们说,所有人都去住酒店。”张向北说。

    “算了,都去酒店,人还容易跑散,还是在这里好管,不就几个月的时间嘛,很快就过去的。”丁勉力说。

2108 倒吃甘蔗

    三个人离开宿舍往回走,张向北和孙向阳说,你去找找基地的钱总,问他有什么好的酒店推荐,你订两桌。

    孙向阳说好,走了开去。

    张向北和丁勉力一起走回到车间里,张向北把外套脱了,和丁勉力说:

    “有什么活需要干的,我一起干。”

    丁勉力忙说:“不用不用,张总,我们干就可以了。”

    “你不分我活,那我就自己找活干了。”张向北说,“这么多车间做下来,我看也看会了,这里的活我都会干。”

    张向北说着从工具箱里,拿了一把螺丝刀和扳手,去帮助安装不锈钢的工作台。

    家里有两个垦荒战士,垦荒战士不仅喜欢种菜,还喜欢在工作室里做各种摩天大楼的模型,后来是楼盘的沙盘,张向北从小跟着他们,学会的也不仅是种菜,张晨送给老张的那台德国进口的铣车刨多功能一体机,张向北也一样可以熟练自如地操作。

    到了傍晚,张向北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去丁勉力那里,让他招呼大家一起去晚饭。

    孙向阳订的鸿运大酒店,离物流基地开车需要二十多分钟,张向北和丁勉力两辆车还坐不下,孙向阳向钱总借了一辆商务车,三辆车一起出发。

    丁勉力的车由韩松开着,丁勉力坐在驾驶座,开着张向北的车,张向北坐在副驾座。

    张向北和丁勉力说:“明天再去买辆车,你这里光一辆小车怎么行。”

    “不用不用,现在还用不着,这辆车现在谁需要谁开,加上不是还有工具车嘛,已经够用,以后还会有那么多的冷链车,不用再买小车了。”丁勉力说。

    孙向阳订的是一个大包厢,十八人的大桌子,他们一共十六个人,正好一桌可以坐下,他们刚一入座,八个冷菜就上来了,张向北和大家说:

    “今天晚上就休息一天,大家不用干活了,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饮料,大家都敞开来喝,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连供应商都被丁总逼得哇哇叫,你们,他肯定更不会放过。”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向北举起杯子说:“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大家纷纷举起杯子,遥遥地碰了杯。

    张向北说:“下午我去你们宿舍看了,说实话,我被吓到了,明天你们都给我搬到物流基地的招待所去住,怎么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吭声,张向北问:

    “怎么,是不是丁总交待过你们,很多话不许说?”

    一个女孩子说:“老丁没有让我们什么话不许说,是我们在来之前,老丁在上海给我们开过会,他说,我们这次去安徽,是去创业,不是去享受的,安徽的条件和上海公司不能比,你们想要和上海一样的条件,就自己去创造,我觉得老丁说的很好。”

    女孩子一打头炮,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有人说:“老丁已经让我们选择了,他说吃不了这个苦的,可以继续留在上海。”

    “对对,老丁还说了,我们合肥公司,现在用的每一分钱,都是其他公司的兄弟姐妹赚来的,我们现在是他们养的,可不敢大手大脚。”

    “张总,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但搬宿舍,真的没有必要,不就是过渡一段时间,等我们的宿舍改建好,就可以了。”韩松和张向北说,“不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嘛,我们现在早上起来就去车间,晚上回去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没什么感觉。”

    其他的人都点头,前面的那个女孩子说:

    “其实,就这种艰苦创业的环境,还蛮刺激的,看着车间每一天都在变化,心里有一种成就感。”

    张向北说:“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觉得很刺激,我看了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要不是这帮家伙不成器,把大学军训学的那点东西都忘了,我本来是想让他们打着背包过来的,晚上就在这车间里打地铺。”丁勉力说。

    “老丁,你还会打背包?”有人问。

    “当然会,不信等会回去打给你们看。”丁勉力说。

    有人马上不屑地反驳:“老丁,你会打背包有什么用,你那个床铺,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个狗窝,没看到你把被子叠得像豆腐干。”

    “就是就是。”很多的人一起起哄。

    丁勉力嘿嘿笑着:“我那不是实用主义,为了进出被窝方便嘛。”

    有女孩哼了一声:“实用主义就是要扛背包打地铺呀,我看你那是形式主义。”

    “有道理。”孙向阳说,“老丁你是不是还希望他们绑着绑腿?”

    “对呀,可惜没有绑带。”丁勉力说。

    “咦,丑死了,还绑腿,你也不怕被人当成一群疯子。”有女孩叫道。

    “你懂什么,你知道人家红军为什么要绑腿吗?”丁勉力冲着说话的女孩问。

    女孩摇了摇头,反问:“你知道?”

    “当然。”丁勉力说,“红军天天强行军,都在那山林里,绑腿一是防止山蚂蝗和虫子从裤脚爬进去,最主要的,是可以防止静脉曲张,你看看现在掏宝上面,防静脉曲张的袜子,一双要好几百,人家红军,一根绑带就解决了。”

    “可以啊。”张向北笑道,“丁总你都快赶上顾工了。”

    丁勉力嘿嘿地笑着,他说:“对了,我和你们几个女孩子说,你们以后跑市场,最好穿着长筒丝袜,那对防止静脉曲张有好处。”

    “老丁,那你呢?要不要我借一双长筒丝袜给你?”有女孩叫道。

    “切,我早就有准备,前段时间在上海,天天跑大客户,我就已经穿上了,这次,我早准备好了。”丁勉力说。

    “不会吧,老丁,你这么变态,还带着长筒丝袜?”有小伙子叫道,“都一个宿舍的,你不要吓我。”

    “滚!”丁勉力骂道,“我穿的是足球袜,我给你们都准备了。”

    “老丁,那我们的丝袜也可以报销?”有女孩叫道。

    “不用报销。”丁勉力说,“我送你们一个人五双,什么款式,你们自己去掏宝上挑,我来清购物车。”

    “把巧克力也一起清了吧?”有女孩叫道。

    “我要三只松鼠。”

    “我要碧根果。”

    丁勉力一一都答应了。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开开心心的,张向北看着这一桌的人,心里觉得很欣慰,这里条件虽然艰苦,但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一个个都很饱满,这让张向北对合肥分公司,不由得就充满期待。

    他也明白,丁勉力为什么要和他们住在一起了,丁勉力已经从丁总变到老丁,嘴上的头衔没有了,但下面的这些人对他的敬意和信任,却增强了,这是由衷的。

    丁勉力举起杯子,要敬张向北酒,两个人相邻而坐,张向北拿杯和他碰碰,然后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丁勉力和张向北说:

    “张总,我有……也是代表在座的大家,有一个请求。”

    “你说。”张向北说。

    “我们和‘每日鲜’的那一仗,可以说是让我们在全国都名声大噪,我去中科大和安徽大学拜访,他们对我们‘宅鲜送’能进驻合肥,都很期待,希望我们能早点开张,他们肯定会成为我们的第一批客户,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把合肥公司上线的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日?

    “时间定下来,我们的宣传工作,包括电梯广告,就可以早点安排了。”

    “十二月二十日?”张向北说,“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了,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你们这里来得及吗?”

    “来得及,筹备这种事,就是要倒逼的,需要倒计时,不然再给三个月半年,仍然会觉得时间不够,你看看那些申办奥运会的城市,从开始申办到最后开幕,起码有十年的时间,就是给十年的时间准备,你看哪个城市,到临开幕了还不是这里没好那里没好?

    “但反过来说,又有哪个城市,会因为没准备好而推迟开幕的?最后那一个月才是关键,才是效率最高的时候,我们现在,就是要定个时间,把我们自己和供应商,都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步,我们需要来个倒计时。”

    张向北笑道:“你这个理论倒是新鲜。”

    他看看在座的,在座的也都看着他,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光,期待着,张向北说:

    “好,我同意了,需要我们怎么支持,你们就提出来。”

    包厢里的大家,“噢”一声欢呼起来。

    吃完了饭,在回基地去的路上,前面是一位没喝酒的女孩子帮忙开车,张向北和丁勉力坐在后排,丁勉力和张向北说:

    “张总,你不要以为我在这里,让大家勒紧裤腰带,是在摆姿态,是做给你们看的,不是,这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张向北问。

    “我是觉得公司的筹备,就是要倒吃甘蔗,先让大家苦哈哈的,然后越来越好,大家就觉得越来越有盼头,有希望,要是一开始就大手大脚,四处撒钱,我敢保证,公司还没有开展业务,人一个个都懒了,人心都散了。”丁勉力说。

    “有道理。”张向北说。

    “你看中国历史上,为什么南征一般都很顺利,北伐一般都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张向北问。

    “从南往北打,越打环境越困苦,部队的伙食也越来越差,相反,往南打,越打越富庶,日子越好过,大家的劲头就起来了。”

    丁勉力说着,张向北笑了起来,丁勉力也笑,他说: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像顾工了,你回去问问顾工,是不是这样。”

2109 破费

    张向北和孙向阳在合肥待了两个晚上,第三天的中午才离开合肥回杭城。

    同意合肥公司下个月二十日正式上线之后,他们就把每项准备工作都检查了一遍,还和在这里负责车间和办公室改建,负责流水线安装,和网络机房安装的合作单位都碰了面,确保他们在十二月十五日之前能够全部完工。

    还有事、五天的时间一定要留出来,用于最后的修修补补。

    张向北还电话和申屠红燕联系,确认她那里保证保鲜柜的生产没有问题。

    都检查一遍之后,张向北稍稍定下了心,时间虽然很紧,但就像丁勉力说的,从现在开始,一天天地倒计时,还是可以完成的。

    临走的时候,张向北和丁勉力说:

    “不要硬撑,需要总公司的支持,就打电话给我或吴总,要是人手不够,需要哪方面的人员,我会从其他地方抽调人员来支援你们,总之,有困难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他知道丁勉力其实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想给大家一个惊艳的出场,两个多月,从无到有,就把一家省级分公司开起来,确实可以打破他们所有分公司筹备的纪录,张向北知道,丁勉力是想用这破纪录的成绩,让自己在公司里重新抬起头来。

    丁勉力点点头说:“好,我会的,张总,你放心吧,我就是再死要面子,也不敢耽误开业的大事,该求救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们求救的。”

    张向北接着丁勉力的话说:

    “还有,从今天晚餐开始,你们每餐都去‘饮食男女’吃,我已经订了,从今天一直订到十二月二十号,每天都这么辛苦,住不好,但一定要给我吃好,别平台还没有上线,你这里就有人倒下了,这个和公司无关,不是总公司给你们开了先例,是我自己请你们。”

    “饮食男女”合肥分公司,也在“半亩田”的物流基地里,张向北上午过去和他们商量,这里车间还在安装设备,楼上办公室还在装修,没地方可以吃饭,张向北和“饮食男女”的老总说,就借他们的会议室,摆上一桌,大家围着会议桌吃饭。

    本来,也可以安排在物流基地食堂的包厢里,但张向北觉得食堂的伙食还不够好,而这些人,值得最好的,他因此想到了“饮食男女”。

    “谢谢张总,让你破费了。”丁勉力说着笑起来,“好吧,反正张总也不怕破费,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你的。”

    “下个星期,周若怡会带人过来,和你们商量开业广告的事宜,她对合肥不熟,你要先考虑出一个方案,提供给他们广告公司。”张向北说。

    丁勉力说好,我脑子里已经有些想法,这两天把它形成文字,先发给周总参考,这样,她有什么想法的话,来的时候我们再商量。

    张向北和孙向阳告辞走了,丁勉力他们十几个人,都围在他们车子的周围送他们。

    张向北他们回到杭城后,合肥分公司的事情,没有几天,就变成了他们全公司的事,大家都要配合来破这个纪录,不仅向依云、刘得华他们负责采购的,现在就要把安徽的需求计划进去,周若怡去过合肥之后,吴越、马琳、李薇和吴欢,先后也都去了合肥。

    但偏偏十二月二十日,“宅鲜送”合肥分公司的平台正式上线这天,虽然丁勉力反复几次邀请,张向北和吴欢都没有去合肥,张向北和丁勉力说,今天是你们的大日子,你们创造了“宅鲜送”的新纪录,你们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我们不应该成为焦点。

    十二月二十日,“宅鲜送”合肥分公司正式上线。

    十二月二十五日,芜湖上线。

    十二月三十日和二o一七年的一月五日,马鞍山和安庆相继上线,这样,从上海开始沿长江上溯,直到四川,他们在长江两岸,唯一的空白就是江西,等到明年的三月,南昌分公司上线之后,长江流域就贯通了。

    ……

    郑慧红又来找过小芳两次,学长从杭城走后,郑慧红又来了,一进门她就和小芳说,我都快变成神经病了,做梦都会梦到你。

    小芳大笑,问:“你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扳着脸,就这样,你看看,就是这样一脸无情地和我说,兼并‘宅鲜送’的事没戏了。”

    小芳笑道:“那你有没有和我打架?”

    “想打,还没打成,就被吓醒了。”郑慧红说。

    小芳摇了摇头,她说:“慧红姐,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郑慧红盯着小芳看,把小芳盯得心里都发毛了,郑慧红问:

    “小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忽悠我?我怎么总感觉你们是在拖时间,其实是另有打算。”

    “真没有另外的打算。”小芳说。

    郑慧红的嘴里,突然蹦出了学长的名字,吓了小芳一跳,然后问:

    “没有另外的打算,那你说,他来干什么?他和你还有北北,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对吗?”

    小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明白郑慧红在紧张什么了,她说没错,他确实来过,也确实,我们都是耶鲁毕业的,还有,他来的时候,还见到了张向北,我们一起在土香园大酒店吃的饭。

    “不过,慧红姐,我向你保证,他来和‘宅鲜送’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为‘饮食男女’而来,你们都查到了我们是校友,就没查到他还是‘饮食男女’的股东?他来是为商讨‘饮食男女’b轮的事。”小芳说。

    “真的?”郑慧红问。

    “真的。”小芳说。

    “那你用你姐保证。”

    “好,我用我姐的名义向你保证,他这次来,和‘宅鲜送’没有一点关系。”小芳说,“不过奇怪,你们怎么知道他来过?”

    “哼,世界才多大,杭城才多大,我们怎么不可能知道。”郑慧红说。

    “不会吧,然道你们在杭城遍布爪牙?一直在盯我们的梢?”小芳问。

    “还需要盯梢吗?你不知道,他也是我们的股东,虽然只是小股东,他到了你们这里,也去我们那里,去找过老马了。”郑慧红说。

    “我当然知道,他有京东的股份,有腾讯的股份,还有你们的股份,做投资的,这很正常,这是在给自己买保险,这样你们三家竞争,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都能保证自己没有全盘皆输。”小芳说,“怎么,他不会去和老马谈,想参与‘每日鲜’的投资吧?”

    “‘每日鲜’现在都被你们搞得臭大街了,谁还敢沾。”郑慧红说。

    “胡说,我们可没有搞过‘每日鲜’,我们有吗?你说说‘宅鲜送’有哪件事,是针对‘每日鲜’?‘每日鲜’真的要是臭大街,也是自找的,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小芳说。

    “对了,要是他来找我们谈过‘宅鲜送’的事,你放心,他见到老马,一定也会和他谈‘每日鲜’的,虽然‘每日鲜’用你的话说,已经臭了大街,但他还是会谈,道理我前面说过,这也算是对冲吧。”小芳补充了一句。

    郑慧红想想有道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叫道:

    “快给我倒水啊,到你这里,连口水也没有的喝吗?”

    “你给我倒水的时间了吗?”小芳笑道,“你一进来就说你变神经病了,我是去给你倒水重要,还是关心你有没有神经病重要?”

    “去!”郑慧红骂了一个字。

    小芳站起来,走过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水,回来拿给郑慧红,郑慧红看看,说:“白开水?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小芳反问,“好吧好吧,亲爱的,你是要茶还是咖啡。”

    “算了,就这个吧。”郑慧红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2110 张晨

    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对刘立杆、张晨和张向北来说,都觉得这一年漫长而又短暂,这一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有时候回过头,想起某件事,记忆都已经疏淡,觉得好像很遥远,细想一下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六年年初的事,实际还没过去一年。

    不禁哑然。

    他们三个,在这一年,角色都有了转变,张晨不仅真的开始创业了,“饮食男女”的发展,超过他本人的预期,先后进行了a轮,b轮,小芳说,今年上半年,就应该要进行c轮了。

    张晨始终理解不了,不缺钱还要不停地去融资的道理,不管你是进行股权融资,还是上市募集资金,拿到的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企业的发展吗?现在企业发展不需要资金,而且还嫌现金太多,要想办法去掉账上的现金,那还要募集资金干什么?

    融进来这么多钱,对张晨来说,唯一不让他心慌的是,这些钱都是没有成本的,不需要像银行贷款一样,每个月需要支付利息,如果那样,他肯定就会着急。

    这些投资者,拿着这钱前来,好像只是买了一张入场券,戏好不好看,只有唱戏的才知道,他们都还没看,知道什么。

    大幕拉开,正戏上演,结果发现这戏一塌糊涂,再看就是浪费时间,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站起来摸摸鼻子,然后离场,买票的钱,就当打水漂了。

    张晨打死也不会去做这样的投资者,虽然他知道,这样的人也能赚不少钱,小芳和刘芸也是这样的人,但张晨不会干,他不会去做那种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把控不住的投资。

    想当年,上海和北京的“半亩田”专卖店相继关门的时候,张晨就有这样的感觉,一种无力感,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他连挣扎也挣扎不了,看不见的力量太强大,他站在那里,往哪里看都密不透风,心里感觉到压抑,却连朝他发火的人都看不到。

    他只能像个傻逼那样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张晨觉得,做这样的投资,简直就是钱扔出去,自己的脖子就钻进了别人的套里,有再高的利润,张晨也不会愿意做。

    他不想再让自己处于那种束手无策的境地。

    张晨明白对小芳和刘芸,还有那个学长他们来说,他们所有工作的目的,不是让企业赚钱,而是要用钱生钱,企业不是他们利润的来源,只是一个钱生钱的载体,而钱生钱的最好又合法的途径,就是把一个企业不断地吹大,然后上市。

    上市之后,很神奇的,一家本来只值十亿的企业,一夜之间,就变成几百亿上千亿了,就像汉高祖刘邦的黑森林食品和林淑婉的领英教育,他们现在的市值都是几百亿,张晨怎么也想不出来,他们企业和学校所有的东西加起来,怎么就值得了几百亿?

    要是按这样算的话,林淑婉学校里所有的课桌,就不是九厘板和木工板加木方、铸铁件做的,而应该是纯银做的,张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所谓的市值是谁算出来的,这样的算法还有人认可,不就是傻子吗?

    小芳和他说,买股票买的是预期,预期什么,企业十年一百年之后的价值?那有多少人买了股票,会放十年一百年的?你既然放不了这么久,你还预期什么?就是你放了,一百年之后,那企业就是上了天,又关你屁事?你都早就已经狗屁了。

    张晨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个阴谋,就是像小芳、刘芸和学长他们这样,一些高智商的家伙设计出来的阴谋,用了一些听上去很美,让人很亢奋,但又谁也听不懂的语言构筑的阴谋,所以的金融游戏其实都是语言的迷宫,让进去的人很快就晕头转向。

    很多人一辈子就转不出来了,像老倪,很多人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能捡回一条命就觉得幸运,就像是孟平、刘立杆,还有那个黄总和麻将脸他们几个,从迷宫出来就消失了,想再辨明方向都不可能。

    张晨觉得自己从来也不去碰什么股票、期货是对的,他甚至有点这方面的恐惧症,所以当小芳和刘芸把繁花网络说得让张晨看不懂的时候,她们让他离场,他逃也似的就逃走了,他觉得那不是他玩的事情,做企业的玩这个,迟早会和老倪一样,把心玩野了。

    要不是小芳和刘芸怂恿,连什么“饮食男女”上市的事情,张晨也不会去碰,那个市值和市盈率张晨搞不懂,这个什么估值张晨也一样搞不懂,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你去银行贷款,好歹银行还要让评估公司,对你的企业有什么东西进行评估,还分分类,搞清楚什么是固定资产什么是流动资产什么是未分配利润,等等,他们这个估值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几个人碰到一起,你说一个价,我说一个价,最后达成一致就是估值了。

    连最起码的,连他们有多少灶头和车辆也没有人来统计一下,还真的是估值,一切都是毛估估的,就这样毛估估,十亿三十亿几十亿,像“宅鲜送”那样的几百亿就出来了。

    张晨觉得他们其实都是在赌,赌一件东西,那就是这公司上市之后,股票多少钱有人会买,其他的一切,他们才不关心,就像那个学长,到了杭城,连“饮食男女”的办公室和操作间都没有去。

    大概他也知道,没什么好看的,从那个还是向“半亩田”租来的房子里,他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出花,也看不出那地方能值五百万,更别说三十个亿,看了等于是白看,不如省省。

    一切还真的是纸面上的,只要能说出一个故事,故事能自圆其说,还能够打动人,让人觉得这公司能够赚钱就可以,而不是真正能不能赚钱,就像是现在所有的品牌,都喜欢在说什么品牌故事,其实有什么狗屁的品牌故事。

    张晨觉得所有的品牌,不管是阿玛尼也好,圣罗兰也好,最早的故事都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产品卖得比别人好,赚到了钱,有了钱去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比如开专卖店,搞一场秀等等,才觉出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张晨清楚地记得,自己做完一场秀之后,曾经有多么膨胀,觉得好像接下来全世界都会是他的秀场,结果吧唧一声摔到地上,摔得有多惨?要是没有那一摔,张晨觉得,自己现在大概率是个到处在说什么品牌故事的人,一如那个在台上夸夸其谈的张晨张教授。

    小芳和刘芸,时常笑张晨太老实了,刘芸说,现在这个年头,还有这么老实在做企业的人,还真不多见。

    张晨笑笑,不置可否,他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老实不就是傻吗,她们在笑他傻到家了,明明“半亩田”可以上市,一上市也会膨胀出一个什么市值和市盈率,“半亩田”上千亿的市值没有问题,到那个时候,套个现走人,不比现在这样辛辛苦苦赚钱简单?

    张晨心想,你就是拿着那么多的钱能干什么?是可以每天把钱堆在周围,看着钱傻笑,还是可以什么也不用干?他就是现在,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就泡在“河畔油画馆”和人吹牛过日子,他还要创什么业?

    但那种生活,不是张晨想要的,闲的久了,心里就发慌,觉得不踏实,他很怀念那种忙忙碌碌的日子,甚至是和赵志刚一起,大夏天的,踩着三轮车去东新路面料市场进货的日子。

    虽然这样的怀念有点矫情,让他现在再去过那样的日子,他根本就吃不消,但想想总可以吧?

    张晨叹了口气,他觉得“饮食男女”做着做着,就好像变了味,变成他有些不认识,也很难把控的企业,特别是融资的事情,什么a轮b轮轮,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听着小芳、刘芸和学长他们在说着融资的事,感觉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他觉得就像他最初担心的,这个企业,现在就像风筝飞在空中,张晨有时候感觉线还在自己手里拽着,有时候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也没有拽住。

    还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饮食男女”一起,也飘在空中,下面谁在拽着那根线,云层太厚,他看不清楚。

    这种时候,张晨就特别庆幸自己还有“半亩田”,而“半亩田”实实在在,真的就像一块田地,牢牢地杵在那里,风来过,雨来过,风走了,雨走了,“半亩田”始终还在那里。

    哪怕是有一天“饮食男女”真的就像断线的风筝飘走了,他至少脚下还有“半亩田”,不至于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张晨打定了主意,不管有任何人来和他说,说得天花乱坠,“半亩田”始终都不会上市,也不会融资,而在“饮食男女”这事上,尽人事听天命。

    既然“饮食男女”的大幕已经拉开,他张晨只要还在台上一天,他就会尽力地唱好戏,不让自己变成龙套,他不知道那些投资者在不在意,关不关心他在做什么,反正张晨自己认定了,他就这么做,他会尽量让他们买了票进来,多坐一会,觉得票有所值。

    张晨这样想着的时候,耳廓里好像回旋起谭淑珍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这还是在高磡上的谭淑珍,那时,他们还年轻。

    一晃,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2111 张向北和刘立杆

    刘芸还曾经开玩笑地和张晨小芳说:

    “也就是这个老实人,生了个儿子也那么老实,还是学经济的,不知道你们耶鲁怎么教的。”

    小芳嘻嘻笑着,张晨赶紧说:“这个可不怪我,张向北高中就去了美国。”

    “那是怪我?”小芳问。

    “不是,怪美国人。”张晨笑道,“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张晨知道刘芸说张向北老实,意思也是“现在这个年头,还有这么老实在做企业的人,还真不多见”,说的是人家年轻人都四处忽悠,逢人就贩卖自己的梦想,找钱都快找疯了,这个张向北,有两百五十亿放在他面前让他骚包,他都不要。

    说老实话,在国内,就张向北这个年纪,能有两百五十亿让他支配的还真不多,哪怕那些号称的几大公子,烧钱是多痛快的一件事情,能抵住这个诱惑,让张晨对这个儿子有些刮目相看,同时也有一点得意。

    有一句话张晨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对小昭说,小昭,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儿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往事就如潮水般涌来,张晨想起小昭怀上张向北的那个晚上,想起了红旗旅馆的锅炉房,这个世界,除了他,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张向北是在煤堆上怀上的。

    张晨还记得小昭那件黄色的,那天在解百新买的羽绒衣,想起桂花姐看到小昭身上的煤灰笑了起来,小昭和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张晨想起了小昭大着肚子,还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的书包架上,捆绑着一大捆赵志刚他们新做好的衣服,从赵志刚他们的裁缝店,拼命踩,为了赶到市场里去开门。

    张晨想到了夏天的摊位里,天气闷热得就像蒸笼,小昭躺在躺椅上,汗把孕妇服都湿透了。

    张晨想起生下张向北之后,小昭带着张向北回永城坐月子,天天被他妈妈喂甜的鲫鱼汤吃,只为了有更多的奶水可以喂饱张向北,小昭自己,吃得看到张晨,眼泪都快下来了。

    “喂喂,张晨,我这话是不是得罪你了?”刘芸看到张晨坐着发呆,问。

    “没有没有。”张晨说,“我走神了,对了,要说责任,刘芸你也有啊,你不是张向北的干妈吗?”

    刘芸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小芳嘻嘻笑着点头,刘芸吐出一口气,说:

    “哪里有,我这干妈,看这干儿子是越看越欢喜,没有缺点。”

    “我也是。”小芳说。

    张晨嘿嘿笑着:“我也一样啊,他给我节省了五十亿,我怎么会不高兴。”

    “对了,这话当着北北的面可不能说,他会骄傲的。”刘芸交待他们。

    张晨笑道:“知道知道,你当我是猪?”

    什么市值,什么市盈率和估值,这些张晨搞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张向北全部都懂,就是学校里没学,他跟在小芳身边听听也听会了。

    何况还有刘芸,有一段时间,刘芸和小芳一样,不管是在国内还是美国,只要张向北有时间,她就一定要带着他一起出席各种会议,和下面的客户,也和上面的投资人洽谈。

    她们这是有意要栽培他,带着他见世面,也是要给他“破胆”。

    刘芸给张向北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位书法家,他从小练字的时候,别的小孩都是在描红本上写小楷,只有他,他父亲从小就让他用整张的宣纸写大字,目的就是要给他“破胆”,说是大字能够写好,小字就可以立得住。

    刘芸说,这还是有道理。

    刘芸和小芳见的都是大客户,谈的都是大生意,上面的投资者,也可以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们把张向北带在身边,让他见识这些,也是在给他“破胆”,让他有一个大局观,刘芸说,男人要是格局太小,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后来,张向北一出手就是“宅鲜送”这样的大项目,也不知道和这些历练有没有关系。

    至少,当别人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是马老师马爸爸时,心里肯定会忐忑,会慌张,会手足无措,最后方寸大乱,而张向北能在对方那么猛烈的攻击下,很快冷静下来,稳住阵脚,沉着应对,肯定和他的这些见识有关。

    如果说前一年是张向北的成长期,刚过去的这一年就是他的成熟期,和“每日鲜”的战斗,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同时也让他退无可退,人就是在这种退无可退的煎熬里变得成熟和坚强,可以说,马老师还真的是他某种意义上的师父,逼着他把自己催熟。

    在这一年,张向北猝然遭遇的就是最大的对手,他没有被对方打趴在地,坚持着,并最后占了上风,这让他有些得意,也增强了信心,既然最大个的都已经交过手,接下来再有任何新的对手前来挑战,他在心理上就有了某种优势。

    ……

    和张晨、张向北比起来,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刘立杆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虽然他也很忙,天南地北到处飞。

    这一年,他完成了六十多个项目,又在全国拿下了一百多个项目的地,手头上在建的,还有三十几个。

    但他的这些项目,都是小项目,不可能像张向北的“宅鲜送”那样,做得轰轰烈烈,也不会像张晨的“饮食男女”,甫一出场,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加上还有网上热炒过一阵的傅胖子和他的菜谱,加上还有张晨张教授在网上残留的影响。

    “饮食男女”想不引起大家的关注都不可能,他们的业务需求,也要让大家都知道“饮食男女”,为此他们还投入了大量的广告和节目、活动赞助。

    刘立杆的一个个项目,就是在项目所在地,都羞羞答答的,算不上是什么正经的项目,要说招商引资,人家和刘立杆双方都不好意思,这些项目,更确切地说,都是朋友介绍,一个个拿下来的。

    加上“人家旅业”的经营方式,和他们服务的客户群,本身就是这个社会比较隐秘的一部分人,现在真正的有钱人都已经学乖,都知道出头椽子先烂和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比较低调,学会了闷声发财,夹着尾巴做人,不再像前几年那么张扬。

    凡是还有那么些个很张扬的,不是骗子就是傻子,其他的人都纷纷退开去,远远地看着,拢着双手,心里暗暗好笑,知道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这哥们,还没出事,大家就已经有意无意地割席。

    刘立杆的“人家旅业”,是为这么一批连自己的行踪都不太愿意暴露的人服务,他们自然也有意识地收敛起自己张开的羽毛,不愿意引人注目,在很多地方,要不是上过他们网站的人,都不知道,原来“人家旅业”在当地,已经有他们的项目。

    甚至连每一个项目的门口,都没有“人家旅业”的牌子,大多数时间大门紧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一座私人建筑,根本不会以为这里是酒店。

    定了房间的客人,开着车,或乘接送他们的车辆进入院子,下车,进到房子里面,才会看到无所不在的“人家旅业”的logo,他走到门口看看这匠心别具的建筑,精致的庭院和重新紧闭的大门,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人家旅业”越来越像是一个圈子里的俱乐部。

    他们现在,连大部分的会员,都是朋友介绍朋友这样带进来的,包括他们的项目也是,绝大多数的项目用地,都是会员们帮忙拿到的。

    他们的这些会员,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帮他拿一块用来做民宿的小地,自然不在话下。

    刘立杆现在和他这些会员的关系,既像主客,更像朋友,这些人都知道刘立杆当年的风光,知道他才是真正创建“锦绣中国”神话的人,都不敢小觑,有事情也很愿意来找刘立杆聊聊。

    加上刘立杆本身又好交朋友,是个自来熟,还乐于帮忙,他把这个和那个原来都不熟悉的会员撮合在一起,还做成了几件事情,大家都高兴,把他的这个“人家旅业”,更搞得像是一个朋友聚会和往来的场所。

    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一个个小项目都不起眼,但聚集成“人家旅业”,就是一个大项目,这就像是苍蝇多了也照样可以是一盘菜。

    那天小芳在他们财务部,发现了这个秘密,吓了一大跳,她发现这一年,“人家旅业”居然做了八个多亿的销售,这个收入,超过了新开源股份,而新开源,旗下可都是大型的五星级酒店。

    有没有这么夸张?小芳细看之后,这才明白。

    小芳和刘立杆说,怪不得你这么忙,原来你是在抱一只下金蛋的金鸡。

    “怎么样,杆子哥,考不考虑让‘人家旅业’去美国上市?我看了一下,你现在就已经达到标准。”

    “不去,我学张晨的。”刘立杆说,“我不想再那么折腾了,小芳,‘人家旅业’现在就是我的一口鱼塘,你知道钓鱼的人,是怎么守着他的鱼塘的吗?”

    “怎么守着的?”小芳问。

    “他就不管刮风下雨下雪,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安安静静地坐在鱼塘边下饵垂钓,和世界脱离关系,和他的鱼塘形成默契。”刘立杆说。

    小芳想了一会,笑了,刘立杆的这个说法还真贴切,真像是在描述他自己,过去的这一年,那个吵吵嚷嚷的刘立杆似乎消失了,很少看到,看到的时候,他的话也没有那么多了。

    “杆子哥,你是老了吗?”小芳笑问。

    “是老了,很多年以前开始,我的心就已经老了。”刘立杆说。

2112 年关

    过完了元旦,就是新年,但对中国人来说,这年还是旧的,真正的新年,是现在才准备要进入,大家都是把农历的除夕,当作是一年的年尾,春节才是新一年真正的开始。

    二o一七年的年来的比较早,一月二十七日是除夕,大年三十,元旦放假结束后,大家就进入了一年扫尾的工作,准备迎接新的一年了。

    不管是张向北还是张晨刘立杆,或者是谭淑珍和小芳刘芸,从现在一直到春节,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每到春节,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是放假,可以彻底放松下来的日子,但对做企业或办公司的人来,年关就是一道坎,没钱的老板这个时候,需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去筹钱。

    外面欠的钱,前面都应承得好好的,上午说是下午,下午说是明天,一定给你打过去,但要着要着,要到后来,对方彻底关了机,这钱算是没戏了。

    放心吧,他肯定不是在躲你一个,你现在就是找过去,也不可能找到人,但过了春节,对方肯定会开机,那个时候,你再慢慢要吧。

    外面的钱要不回来,里面这里,你也一样,来找你要钱的,你也是编着各种理由拖,只要能拖到年三十,你就赢了,你也来年再说。

    但有一笔钱,你是拖不过去的,那就是下面人员的工资,他们要是拿不到钱,就回不了家,回不了家,你的公司或工厂,就别想继续开下去,人不逃光,也会一起把你撕了。

    于是,你只能去找亲戚朋友,你好的时候,他们看到你都是笑脸相迎,就怕你忘记他们是你的亲戚朋友,但到了这时,他们最怕的就是你还记得他们是你的亲戚朋友,都在躲着你,碰一鼻子灰是肯定的。

    去找银行?银行是最不靠谱的,这个时候你去求他们,从上到下,一个个你都要小心伺候着,你都已经囊中羞涩了,还怎么伺候?拿什么伺候?你自己说脱口秀给他们听吗?而且很少有银行这个时候还会放款的,缓不济急,你还是不要打这个念头。

    最有可能的就是,各种的网贷平台和高利贷公司,很多人就是在这个时候陷进去,陷进去之后就无法自拔,都安慰自己说,自己需要的只是一笔调头资金,但这笔调头资金,最后往往会让你掉了头。

    不差钱的老板们也在发愁,他们各有各的愁法,有愁货在年前赶不出来的,有愁业务可能中断的,有愁要拜的码头太多,自己根本拜不过来的,有愁小三小四,吵着要你陪她出国过年的,还有十三点的,说是她爸妈要过来,想见见你的。

    最多愁的,大概都是公司或工厂还必须正常运行,但人没有了,或者人手不够了,你就是给再多的加班工资,还是有人觉得天大地大过年最大,照样拍拍屁股走人,你还不能处分或开除他,有《劳动法》呢,《劳动法》保护的可是劳动者,不是《老板法》。

    张晨张向北刘芸小芳刘立杆谭淑珍都不差钱,但他们却是各有各的忙法。

    对小芳和刘芸来说,这个时候,是美国那边刚开始的新一年,过完了圣诞假期的投资者们,这个时候都已经上班,很多的事情,都要赶在国内农历新年假期之前完成,两个人双双去了美国,去和她们的投资者们洽谈,商讨新一年的投资方向。

    或者去华尔街,和交易所,券商,投行和基金公司,各种事务所的会计师、审计师、律师们洽谈,谈他们手上项目准备上市的事宜。

    每一年春节前后,都是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也是全家人一起决定家庭重大事项的日子,因此,每一年的春节,都是谭淑珍他们房地产企业销售的黄金周期。

    谭淑珍既要决定整个春节期间的销售活动,每个城市需要有不同的策略和方案,还要一个个结束手上所有的工程项目,让工人们都能安全到家。

    对他们房地产公司来说,年前的这段时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做好供应商和施工队的资金安排。

    最让谭淑珍头疼的是,每年总有一些供应商的老板或者包工头,她这里明明已经安排了资金,但他们拿着钱躲掉或者跑路了,下面的人找他们不到,都找到她这里来。

    同时,在各个城市,他们“锦绣中国”也有各种码头要拜,有一些非常重要的,还必须谭淑珍亲自去,非她就不足以显示出重视。

    对“饮食男女”来说,今年是第一个春节,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以前习惯了在酒店吃年夜饭,今年觉得换个方式,在家吃年夜饭,不过,订的是“饮食男女”,反正和出去吃是一样的方便,前面不需要准备,吃完也不需要收拾,在家更觉得其乐融融。

    正月里的吃请和请吃,也都是订了“饮食男女”,在正月,请去家里吃饭,请的和被请的,都觉得很有面子,或者反过来,被请的和请的,都觉得很有面子,“饮食男女”从年夜饭到整个正月,都被订满。

    虽然土香园大酒店也做年夜饭,也已经被订满,但那里不需要张晨管,慧娟都会安排好,张晨需要盯着的是,“饮食男女”在全国各城市各分店的年夜饭安排,对下面人来说,张晨才是家里真正的大人,在这关键时候,大人需要在家里。

    今年春节期间,杭城的土香园大酒店有了新的安排,已经消失了好多年的饭事期间的文艺演出,在杭城土香园大酒店的大厅里又出现了,慧娟认为,以往的宴请,大家在大厅里吃饭,会嫌太吵,这也是饭事的演出在各大酒店消失的原因。

    但春节期间,特别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就不一样,没有人会嫌吵,只怕不够热闹,慧娟就想着在大厅里搭一个舞台,推出饭事的演出,没想到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果然是大受欢迎,这事就定下来了。

    参加饭事的演出团体,定的是向南他们的永城婺剧团和杭城歌舞团,永城婺剧团演几个折子戏,杭城歌舞团在中间穿插着歌舞节目。

    春节期间,连刘立杆他们的“人家旅业”也是一房难求,很多人都想利用这所有单位都放假的时间,也是一年中最清净的时候,带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好待着,清净清净,换换脑子,也好想想以后的日子。

    刘立杆他们的“人家旅业”,就成为了他们的会员们最好的选择,只是,在空间上错开了,南方的往北方跑,北方的往南方飞,冰天雪地的要去体验南国的阳光,被烈日晒烦的,要去看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刘立杆和打电话给他的那些会员们开玩笑说,你们这不就是你到我家,我到你家,对了,你们干嘛不直接自己换换,干脆,把老婆和亲爱的也都留在自己家里,只身出行,去到各自的家里,这才是全新的体验。

    “去你的。”和刘立杆通电话的朋友,总是这样笑着骂他,还有人干脆说:

    “我和你换吧,刘总,反正我不会吃亏。”

    大家都知道刘立杆的老婆是“锦绣中国”的董事长谭淑珍,那可是一个出了名的美人。

    到了这样的日子,张向北他们的“宅鲜送”,就更是忙碌异常,连每个城市的市政府,都特意找他们的总经理们过去开会,要求他们一定要做好节日期间的物资供应,保障广大市民的菜篮子,稳定春节期间的物价。

    他们“宅鲜送”现在对每个城市的当家人来说,都是保障供给的最重要的力量,只要“宅鲜送”稳住了,他们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张向北他们内部,因此也召开了好几次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大会,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像北上广深等这样的蔬菜净输入地,还是像向依云他们宁夏这样的净输出地,或者像林昆锋和大雯雯他们广东湖南那样,既是输入地,也是输出地的公司,张向北要大家都绷紧神经。

    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首要的任务当然是稳定住人员,人员稳定了,才可以保证蔬菜的供给和供应,吴欢和大家说,我知道你们每个地方都缺人,但没有办法,我这里也缺,我也没有多余的人支援你们。

    要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办法,在城市里,就是沿袭他们去年的做法,加紧临时人员的招募、组织和培训,而在广大农村地区,要做的工作就更细致,因为对比而言,农村比城市更注重过年,这个时候还不放假,要继续组织生产,难度更大。

    对像大雯雯刘得华他们来说还好一些,下面每一家公司的工人,其实都是拿着土地入股的当地村民,对他们来说,去公司的菜地上班,就是在家门口干活,有了加班费,大家也愿意趁这个时间多挣点钱,反正干活也不是全天干,就是早晚收菜,不耽误大家过年。

    难的还是向依云那里,她那里的家庭农场还好办,不用他们怎么催,菜在地里,时间到了不收,就会老在烂在地里,每家都不会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别说是过年,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要把菜收了。

    问题是他们还有十一家自己的农场,这些农场里的工人,当地人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还是从甘肃、陕西、内蒙和宁夏各地来打工的农民,这部分人要把他们留下来的难度很大。

    再说,这些农场所在地,还不比城市,城市里还可以招募已经放假的工厂和学校里,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家的人员,充当他们的临时配送员和车间工人,农场的附近,哪里会有大学和工厂?

    唯一的办法,向依云只能动员大家就地过年,不回家,反而把家人们叫到农场里来过年,就是这样,很多人还是必须回去,向依云就只能统计那些愿意留下来过年的工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赶过来的家人,比如在外上学和打工的儿女们,动员他们充当临时人员。

    今年春节,宁夏需要供应他们“宅鲜送”全国各分公司的蔬菜,比往年增长了十倍都不止,张向北和向依云说,宁夏稳了,我们全国就有了。

    “知道,知道,张总吴总,你们放心吧。”向依云说。

    虽然向依云这么说,张向北和吴欢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们知道,向依云连自己已经在银川安家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她都准备春节的时候带他们去石嘴子的农场,过去帮忙。

    “我还是去一趟,干不了什么,至少精神上可以给他们支持。”

    离春节还有五天,张向北和吴欢说,吴欢说好。

    吴欢也知道,现在宁夏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还真的是张向北说的那样,稳宁夏就是稳全国。

2113 办法多过问题

    张向北抵达银川河东国际机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在杭城,天应该开始阴了,但这里还是大亮,向依云开车来机场接他,两个人到了车上,张向北问:

    “你估算过没有,你们这里缺工的情况,最坏的可能,会有多严重?”

    “不缺,已经解决了。”向依云说着启动了汽车。

    张向北吃了一惊,奇怪了,问:“我没听错?”

    向依云朝他笑笑:“没有听错,我这里不缺工,已经解决了,我中午已经向吴总作过汇报,她没和你说?哦哦,你应该已经去机场了。”

    “这么神奇,怎么解决的?”张向北问。

    “学你们杭城和其他城市的做法啊,用临时工。”向依云说,“没错,我们的农场附近,没有大学也没有工厂,但我想到了,有回来的大学生和在外面打工的人啊,他们回来了,不正好可以成为我们的临时工?

    “我让人去几个农场附近的村庄,贴了告示,还和村委会联系了,让所有回来的人,都可以来我们农场做临时工,赚到的钱可以补贴家用,也可以用来交学费,减轻家里的负担,效果还不错,报名的人不少。”

    张向北明白了,其他的城市缺工,是因为工人们要回家,而这里的学生和打工者,都已经回到了家,回到了家的打工者和学生,心里就不急了,有个地方可以赚到钱,他们肯定就来了,就是大年三十又怎么样,他们骑着自行车来农场收菜,收工回去就可以吃年夜饭了。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张向北笑道。

    “那是你们不在这里。”向依云说,“还有,我们‘随手帮’活动帮扶的那些困难农户,这对他们来说,不也是一个增加他们收入的机会吗,我把他们都发动起来了。”

    张向北眼睛一亮,叫道:“还真是的,我们怎么把他们也忘记了。”

    “那也是因为你们不在这里,他们在你们那里,只是一个数字,我们可是面对面经常会见到,见到就想起来了。

    “对了,我们还和农场附近的乡镇中学联系了,愿意来我们这里打工的学生,我们也欢迎,报名的人也不少,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家里的钱很紧,都想帮帮家里。”

    “学生?你不会雇佣童工吧?”张向北问。

    “都是高中生,他们还是童工?”向依云说,“放心吧,我咨询过,这种临时工,也不涉及《劳动法》的问题,干的活也不会有危险,不就是种菜收菜,这些都是他们读小学的时候,在家就会干的活。”

    这么说来,这里虽然地处农村,但劳动力的资源可不少,关键是怎么把他们组织进来,只要组织好了,用工的问题就解决了。

    张向北笑道:“没想到困扰我们,让人晚上觉都睡不好的问题,真的去找,还有这么多的办法和渠道,不错,向依云,吴总有没有表扬你?”

    “表扬了,她还说马上要把我们的这些办法,迅速向其他公司推广,特别是‘随手帮’帮扶的农户,让他们参加进来,可以增加他们的收入,也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张向北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是的,是的。”

    向依云看了看张向北,抿嘴一笑,她说:

    “张总,晚上我订了酒店,你是不是要请我们公司的人吃饭?”

    “可以,可以。”张向北说。

    “当然可以了。”向依云笑道,“吴总已经和我说了,你到哪里,都会请当地的员工吃饭,到了我们银川,不会变小气了吧?吴总也让我狠狠敲你一下,我就自作主张订下去了。”

    张向北大笑,他说:“那你是不是多余问?我都已经被你挟持,不请也得请了。”

    “反正请了也是被你家吃回去。”向依云嘀咕了一句。

    “什么意思?”张向北问。

    “晚上就在公司里,我订的是‘饮食男女’,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会不懂?等会你付了钱,不是还被你老爸收回去。”向依云说。

    张向北说:“那你卖菜给他们,不是也收了他们的钱?”

    向依云笑了起来,她说:“还真不错,这转来转去,都没有转出去……哎呀,亏了!”

    向依云突然大叫一声,张向北问:“怎么了?”

    “我晚上应该给你安排到‘人家旅业’的民宿去住的,这样更不会转出去了。”

    向依云说,张向北忍不住大笑。

    他们回到公司,公司里是一派忙乱的景象。

    外面用办公桌拼了两桌,会议室里用会议桌又是一桌,张向北他们到的时候,“饮食男女”的厨师和服务员早就已经到了,在准备着,厨师是认识张向北的,他去杭城培训过,张向北经常去顾工那里的时候,顺便都会转到“饮食男女”去看看。

    张向北里外看看,和向依云说:“能不能把会议室的那桌也搬出来,大家在一起,热闹一点。”

    向依云说:“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挤。”

    张向北说:“挤怕什么。”

    “好,听你的。”向依云指挥着手下,马上重新布置。

    大家把两张两张办公桌并拢重新摆放拼凑好,把“饮食男女”带过来的圆桌面摆上去,铺上台布,再摆上玻璃转台,服务员摆好台,开始用餐巾折花,张向北说:

    “算了,算了,都自己人,别那么麻烦了。”

    向依云说不行,仪式感还是要有。

    向依云招呼公司里其他的几个女孩子说:“来来,我们跟着学,帮忙一起折。”

    说是帮忙,其实是帮了倒忙,服务员一边折,一边还要教她们,反倒拖延了时间,要不然三桌的餐巾花,她十几分钟就可以折好。

    这边餐巾花还没有折好,厨师那边说可以上菜了,服务员也不再教她们,自己赶快折好,开始摆放起餐巾花,结果笑话就来了,向依云和那几个女孩折的餐巾花,不是不标准就是太松,那一只只的白天鹅不是东倒西歪,就是立都立不住。

    张向北说:“你们这个哪里是天鹅,就是一群瘟鸡。”

    众人大笑,向依云叫道:“敝帚自珍,来来,这些摆我们自己前面好了。”

    菜上来了,张向北招呼帮助上菜的厨师一起坐下来吃,厨师赶紧摆手说: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上桌,只能在边上等着服务。”

    “怕什么,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小莉?”张向北问。

    “谢谢张总,还是不要了。”厨师坚持着和张向北说,“我知道你要是打,她肯定会同意的,不过,还是不要了,我们自己按规定带着饭,待会你们临时要加菜什么的,就告诉我。”

    张向北还想说什么,向依云坐在边上,忍不住脑袋靠过来,凑近张向北耳边,悄声和他说:

    “不要破坏兄弟公司的纪律,小心你老爸打你屁股,你这是在拆小莉的台。”

    张向北听了,这才朝她做了个鬼脸,不再坚持。

    向依云拍了拍手,叫道:“大家安静,现在,我们欢迎张总给我们讲话。”

    办公室里的人都鼓起掌,张向北站了起来,和大家说:

    “我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我知道大家今年的任务很重,压力很大,又碰到春节的这个时间,我们全国所有公司的人手都很紧缺,我还担心,你们宁夏分公司这里会不会更有这方面的困难,没想到到了这里才知道,你们已经想到了很多对策,解决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同时,我也彻底放了心,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放松,踏踏实实地喝酒了,谢谢你们!

    “向总要我讲话,我也没什么可讲的,还是那句话,你们宁夏就是我们全国所有公司的靠山,你们稳了,全国就稳了,我代表全国所有公司的兄弟姐妹们谢谢你们!”

    张向北说着,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他接着说:

    “来,我们就当今天是年三十,我们提前在一起吃年夜饭,我先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大家都举起杯子,有人开玩笑地叫道:

    “张总,今天是大年三十,是不是还要压岁钱啊?”

    大家都笑起来,张向北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叫道:“可以,应该的。”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向依云,和她说:

    “全体都有,一人一千,我没有他们的微信,你看看一共多少人,先转你那里,你再转给他们。”

    大家一听,都鼓起了掌,很多人叫道:“谢谢张总!”

    也有叫“谢谢老大”的。

    向依云低声问:“见者有份是吗,是不是也有厨师和服务员的?”

    “有,当然有。”张向北说。

    向依云点开张向北微信里的转账功能,输了一组数字,然后把手机递还给张向北,和他说:

    “密码。”

    张向北输了密码,点了确定,钱到了向依云那里,向依云马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了接收,接着就一个个转起来,在座的大家都嬉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等着,连酒菜也不吃了。

    第一个收到的叫着:“到了到了,哈哈,谢谢张总,谢谢老大!”

    接下去,一个个都叫着“谢谢张总,谢谢老大!”

    这里的人都发完了,向依云站起来,走去茶水间,茶水间临时改成了厨房,通往办公室的门关着,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着散油烟。

    所有的菜都已经上桌,这里的炉灶已经熄了,外面的寒气灌进来,冷的就像一个冰窟,厨师套上了一件大衣,正在把不再需要的炊具擦洗干净,收在一只箱子里,服务员因为外面现在不需要服务,也在这里帮忙。

    向依云和他们说,要加他们的微信,张总给你们发红包了,两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张向北晚上还是住在金凤区的凯宾斯基大酒店,他刚回到房间,就接到了小芳老家村委会阚主任的电话,阚主任现在是张向北他们“宅鲜送”在那里的农业发展公司的总经理。

    张向北听阚主任说完,和他说:

    “我现在在银川,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就来重庆,等会把航班发你,你到江北机场来接我。”

2114 去年的事

    张向北他们“宅鲜送”在重庆小芳他们老家的农业发展公司,筹备的时候,是“宅鲜送”和阚主任他们村里合作,共同组建,村民以自己的土地入股。

    阚主任为这事情,过完年后,专门跑去乡里,向乡书记和乡长汇报。

    书记和乡长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好项目,他们还正为今年怎么带领乡民致富奔小康,完成上级的要求发愁呢,没想到喜从天降,两个人顿时亢奋起来。

    加上小昭、小芳和张晨,本来在当地的名气就够大,知道他们是有本事,做大事挣大钱的大老板,现在听说合作的对方,是张晨和小昭的儿子,两个人更觉得这项目可为。

    书记和乡长都认定,这是能够让他们这个既没有资源,交通也不发达的乡改变面貌的一个好契机,他们觉得,就阚主任他们一个村还不够,应该把附近的四个村都纳入进去。

    乡长让阚主任拨通小芳的手机,他亲自和小芳通了话,小芳说,你们的想法确实好,不过,这事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张向北,我只能和他说说。

    小芳心里,其实是不赞成这事的,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几个村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以前争水争地争山林,村和村经常发生械斗,连他们在乡学校里,学生也都按村自然结成了小团伙,现在这种群殴械斗的事情少了,但彼此的隔阂并没有完全消除。

    他们村大多数人家都姓阚,村还是大队的时候,大家习惯叫他们大队是阚家大队,其他的四个,分别是汪家大队、寿家大队、陈家大队和李家大队,就是到今天,姓阚的娶媳妇,也很少会娶其他四个村的人,情愿找更远的。

    其他四个村的女孩子,也不太愿意嫁到阚姓村里来。

    把彼此不怎么融洽的几个村,硬拉到一起,小芳知道这公司以后肯定会矛盾重重。

    她嘴上应着,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放下电话,这事她连说都没有和张向北说。

    小芳这里没有消息,乡长和书记就逼着阚主任,让他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打电话给张向北。

    阚主任当然知道小芳这里没有消息是因为什么,从心里他也觉得把这几个村弄到一起很麻烦,但他又没有办法拒绝,电话接通,乡长和书记轮番和张向北说着。

    张向北不知道这几个村的历史渊源,只是觉得,乡长和书记的话都说得很真诚,按他们以往在其他地方的经验,当地政府的支持,对他们的工作是很有利的,既然书记和乡长这么热情,张向北就答应了,同意那四个村也一起入股。

    对他们来说,单个的供应基地,本来就是越大越好,越大,种植安排、日常管理和物流配送等等都更方便。

    阚主任在边上听着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他从乡政府出来,赶紧给小芳打了一个电话,小芳一听,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小芳把张向北叫回了家,和他说了这几个村的历史渊源,明确反对成立这样一家鱼龙混杂的公司,连从来话不多的外公,在边上听到,也和张向北说,那几个村弄到一起很难弄的,北北你不要自找麻烦。

    张向北这一下感觉左右为难,自己已经答应了书记和乡长,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够反悔,这事,就是一块石头,他也只能想办法吞下去,不然,就把乡长和书记都得罪了。

    但小芳和外公的话,当然也都是有道理的,这个公司,只要成立了,很可能就会是一个麻烦。

    小芳知道张向北在犹豫什么,知道他这个脸拉不下来,也确实不好拉,小芳想了一下,她和张向北说:

    “北北,这事我来想办法处理,只是,他们再打你电话的话,你不要接。”

    张向北说好。

    小芳打电话给阚主任,两个人在电话里商量了半天,小芳和阚主任都认为,这事有点棘手,既然张向北已经答应了书记和乡长,现在反悔的话,书记和乡长一定会被惹毛了,很可能就连他们村里要搞,也会一起不同意。

    “北北是肯定不能出面了,现在只有你出面去和他们谈。”小芳和阚主任说。

    小芳在电话里和阚主任交待着,阚主任不停地点头,完了说,我知道了,小芳姐。

    第二天,阚主任去了乡里,和书记乡长说,这两天他一直在想成立公司的事,觉得自己以前不是也没有搞过公司,什么经验都没有,这公司要是一下子搞太大,人太多,怕管不过来,想来想去,还是分几步走。

    第一步,就是他们村和“宅鲜送”先合作,看看这效果到底怎么样,搞得不好,要死也就死我们一个村,影响的范围不会那么大,不然,到时候万一五个村的村民一起闹到乡里来,这麻烦就大了。

    要是到了秋天,这公司的效益不错,那我们就再把这公司的规模扩大,把其他的几个村也弄进来。

    这些话,当然都是小芳教他说的,还有一个伏笔,阚主任没有和书记乡长说,埋在心里。

    昨天和小芳通电话的时候,阚主任说,这公司我很看好,肯定错不了,小芳姐,要是躲过春天,到了秋天,书记和乡长又提起这茬事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笨,到时你不会把这事推到村民头上,就说大家都不同意合搞,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搞,要搞,让那几个村自己去搞,众怒难犯,乡里还能把你怎么样?你就先避过这个风头。”小芳说。

    阚主任嘿嘿笑着。

    乡长和书记,听阚主任这么说,当时觉得有道理,没什么表示,等到阚主任走后,两个人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头,这姓阚的,什么时候这么高姿态过,还要死就死他们村,要好才好大家?

    两个人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书记和乡长不是傻瓜,两个人嘀咕了半天,觉得肯定是小芳或张晨那里出状况了,要不然,他们儿子已经决定的事情,阚主任也没这么大的胆量去推翻。

    乡长拿起电话打给阚主任,问他要小芳的电话,他决定自己亲自打电话给小芳。

    小芳和阚主任交待过,不要把张向北的电话给书记和乡长,自然也包括她的,现在乡长问阚主任要小芳的电话,阚主任连忙说,电话放在办公室里,我现在在外面,等我回去了再告诉你。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电话,乡长再打过去,这一回他没有打阚主任的手机,而是打去了村委会,接电话的是村妇女主任,问清楚阚主任在村委会后,再让她去叫阚主任来接电话。

    阚主任硬着头皮来了,和乡长说,自己记错了,把小芳的电话放在家里了,等会……

    乡长突然就冒火了,冲着话筒吼道:

    “你家里还有个保险箱,电话号码放保险箱里了是不是?他娘的,你马上给我到乡里来!”

    真他娘的,这年头,谁电话号码不是存在手机里,还会像早年一样,写在一本通讯录上?通讯录这里放那里放的?

    阚主任当天没来乡里,干脆连电话也关机了,再打去村委会,所有接电话的人都说阚主任不在,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乡长和书记气得七窍生烟,这更坐实了他们的猜测,书记灵机一动,叫道:

    “打给老牛,问老牛要。”

    书记说的老牛是小芳的舅舅,原来就在这乡里当副乡长、乡长,接着去县里当了副县长,现在是邻县的县长,老乡长肯定会有小芳的电话。

    “不要打,干脆我们去一趟老乡长那里,请他出马。”乡长说。

    在农村,舅舅最大,老牛这个舅舅要是肯开口,小芳哪里有不听话的道理,书记说好,两个人这就拿上一些土特产,开车去邻县,路上,乡长给小芳的舅妈牛乡长打了电话,告诉她想吃她做的菜想死了。

    “来嘛,来嘛。”牛乡长说。

    书记乡长和阚县长牛乡长都是老相识,阚县长在这里当副乡长,牛乡长在乡食堂烧饭的时候,书记是当时乡里的文书,乡长是农机站的工作人员。

    乡长和牛乡长说,自己和书记两个人,正好到邻县有事情,想去看看老乡长和牛乡长,牛乡长很热情,说,直接到家里来,我在家里,晚上在家里吃晚饭。

    两个人到了阚县长家里,一起吃饭的时候,把合办公司的事情和阚县长说了,阚县长对家乡和自己工作过的地方还是有感情的,他听了之后,也觉得这是好事,和他们说,要不是小芳是他的外甥女,需要避嫌,他就把“宅鲜送”,也引到他们县里来。

    乡长和老乡长说起了电话的事,阚县长当即说,要什么电话,我现在就打给小芳,我来和她说,让她一定要支持你们。

    “仙人板板,你们三个哈儿!”牛乡长在边上坐不住了,张口骂道:“人家招商引资,跑美国都要跑去,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两个跑一趟杭城会死?这种事情,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电话有个锤子用!”

    牛乡长说着拿起自己的电话,打给小芳,东来西扯的。

    放下电话,牛乡长和书记乡长说,听到没有,我都给你们打听好了,小芳在杭城,最近都不会出去,他们家里,就是小芳做主,张晨和北北,都听小芳的。

    “对对,你们尽快过去,到了杭城,找到小芳,就在她面前给我打电话,我再让她帮帮你们,怎么说乡里也是他们老家,当年张晨和小昭回来,你们忘记了,小昭的户口还是从乡里迁出去的,这是好事,你们尽管过去。”阚县长和书记乡长说。

    两个人一听有道理,当即决定跑一趟杭城。

    牛乡长叮嘱他们说:“把那个阚娃儿带上,乡里的萝卜章也带上,到了那里,三头六臂,谈好了就签字盖戳,板上钉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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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