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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30 老将出马

    张向北他们在云林待了一个晚上,台湾省农会总干事张永成、国民党立委张丽善夫妇,陪同他们一起去农户和养猪户家里考察。

    他们发现,台湾农业的特点是以家庭为单位,规模都比较小,耕作的手段和技术比较原始,和大陆一样,从事农业的劳动人口老龄化倾向严重,年轻人都前往大都市发展,不愿意留在农村。

    在农村,农会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他们把一家一户的农户组织起来,在种植和销售方面,对他们进行指导。

    和大陆相比,台湾农业最大的隐忧是他们的抗风险能力比较薄弱,台湾农业相对来说,是一个对外联系比较保守的行业,他们的水果高度依赖大陆市场,但却对大陆农产品的进口,采取了严格禁止的政策,也就是说,他可以出口,但不允许进口。

    因为台湾岛本身土地狭窄,每年都会受台风和其他自然灾害的影响,这就造成了它供应的不稳定,有重大灾害发生的时候,马上会导致全岛果菜供应的紧张,价格飙涨,而风调雨顺的季节,又会出现供应过剩,价格暴跌的情况。

    不像是大陆,很少会有自然灾害,可以同时影响几大蔬菜供应基地,几大蔬菜供应基地之间,有一个互补和调节的作用。

    台湾农民的土地是完全私有的,每家每户拥有的土地不多,相对来说,在话语权和处置权方面,有更多的自由,这又是一个有利的条件。

    对像成立以农户为基础的专业公司,提供了可能,而且其稳定性,也要大得多,不会出现像渝北公司那样,因为相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组织结构关系,造成的矛盾重重,在这里,只要撬定了人,就撬定了事,而一切都可以以经济制度公司制度确定下来,单纯很多。

    回台北的路上,小虎领着他们又去了苗栗县,这又是一个农业县,国民党籍县长林耀昌接待了他们。

    回到台北之后,张向北和吴欢在台北又住了三个晚上,芒超陪着他们在台北、新北和基隆三个城市转。

    台北市人口仅有两百七十五万,从人口规模上来说,只有绍兴、金华、无锡这些城市的一半左右,覆盖的范围肯定太小,台北市周边的新北市,原来是台北县,后来改名为新北市,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人们的心理上,都有一个大台北的概念,觉得台新是一体的。

    台北市全域十二区,和新北市全域二十九区、基隆市全域七区,这三个地理上连接在一起的城市,共同构筑成一个台北都会区,也叫大台北,合计人口七百零九万。

    依照gawc(全球化和世界城市研究wawc)最新发布国际大都会综合排名,台北都会区在世界城市排名中,次于东京、上海、中国香港、新加坡、北京、悉尼等alpha+国际二级都会区,与米兰、多伦多、首尔同属于alpha国际三级大都会。

    张向北他们确定,不是把台北,而是把整个台北都会区,列为他们“宅鲜送”台北分公司的范围。

    台湾对大陆企业进入台湾的审核很严,从民进党上台之后,这种趋势就更为恶化,张向北他们在台湾的公司,不能直接注册为大陆“宅鲜送”的分公司,而是要在台北注册一个独立的“台北宅鲜送有限公司”,公司的股东有两个,一个是富邦金控,还有一个——

    他们不能让大陆的“宅鲜送”成为台北“宅鲜送”的股东,而是用他们在维京群岛的那个母公司作为股东,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维京群岛的这家公司,在海峡两岸,投资了两家“宅鲜送”公司,在大陆是百分之百独资,在台湾,占股百分之四十九。

    这样,台北“宅鲜送”就还是一家富邦金控下属的子公司,和大陆的“宅鲜送”没有什么关系。

    张向北他们在台北、新北和基隆一个个区转下来,让他们感觉到最头疼的还是台北都会区的城市建设比较老旧,不仅没有大陆城市那样的小区,而且新建楼房的比例,远远低于哪怕是一个大陆的三线城市,城市里低矮的私家民宅居多,老旧楼房居多。

    台北的土地和房子,大多是属于私人所有的,不管是台北、新北还是基隆,对每一个城市的市长来说,都更(都市更新)计划都是最难推进的工作,很少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可以用来开发成片的房地产。

    更没有像土地收储中心这样的单位,一手进一手出,直接在做土地使用权的买卖。

    像小虎居住的仁爱帝宝,可以有六幢楼房组成一个楼群,在台北都已经算是大的住宅项目了,也怪不得这样的住宅就可以卖出天价。

    这样的大环境,对他们保鲜柜的安放,和整个的配送工作带来了难度,在大陆,一个小区就是几千户人家,他们集中投放几十个保鲜柜到一个小区,就覆盖了几千户人家,而在台北,同样的几千户人家,差不多要蔓延一条街。

    他们不可能把保鲜柜从街头摆到街尾,就是他们想摆,也没有地方摆,土地都是私人的,私人的土地,有多少愿意拿出来给别人提供服务的?

    根据张向北他们在大陆的经验,只要保鲜柜不在客户每天的必经之路,比如地下停车场或一楼大厅,他们就会认为很不方便,很多人连从自己居住的楼房走到隔壁楼房,都觉得路途遥远,更别说让他从街头走到街尾。

    只要客户的方便感受打一折,“宅鲜送”的受欢迎程度就会下降一倍。

    与此同时,和大陆一线城市相比,台北都会区是一个很生活化的城市,城市里的菜市场、菜店和超市的数量,比大陆的城市多很多,“宅鲜送”要是不能让客户感觉很方便,那他们就情愿转过街角,去菜店或菜市场买菜。

    最后还有一个不利的因素是,在台北,电子支付和电子商务还没有大陆那么方便,这还是一个习惯于用现金的社会,这对他们“宅鲜送”的推广和普及来说,增加了难度。

    好的一点是,台北人每个月用于生活开支的支出,要比大陆一线城市的人还要高,这对他们“宅鲜送”来说,又是有利的。

    张向北他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保鲜柜的问题。

    吴欢和张向北、小虎、芒超四个人,在小虎他们富邦金控的会议室,开了一个线上会议,把他们分公司总经理一级的管理人员,都叫到线上,张向北把他们在台北遇到的问题和大家说了,让大家帮助出出主意。

    大家在线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他们出的主意,在张向北和小虎听来都有些不着边际,一一被否决,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会议陷入了僵局。

    “北北,你忘了?”北京的小雯雯说。

    “我忘了什么?”张向北问。

    “万事不决问老爸啊,你怎么不问问张总?”小雯雯说。

    张向北哭笑不得,他说:“我们是在商量保鲜柜的事情,问他有什么用?”

    “雯雯说的没错,张晨哥的点子多,问问他,他说不定有主意。”小武说。

    小虎在边上也说:“张总到台北来过,他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好办法。”

    “我打他电话,让他进会议室。”小武说。

    过了一会,张晨进入了会议室,小虎挥手和他打招呼说:“张叔叔好!”

    张晨也朝小虎招手,和他说你好!

    “你们碰到什么难题了?”张晨问。

    小虎就把他们在台北遇到的问题仔细地和张晨说了,张晨在“半亩田”大厦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一边仔细地听着小虎在电脑上说着话,一边拿过桌上的纸笔,还是按照他习惯的那样,漫无目的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小虎说完,张晨还在继续画着,没有吭声,会议室里,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在思考的时候,大家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

    张晨漫无目的地继续画了十几分钟,然后整个人突然静止不动,大家还以为是网络的问题,卡住了,小虎正要想问“张叔叔,你还在吗”,就看到张晨嘴角抽了一下,笑了起来,他把UU小说的纸往边上一推,重新拿过一张,刷刷地画着。

    接着,又拿过了一张纸,刷刷地画着,大家都看着他,没看清他在画什么,但从他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有主意了,在画的,肯定是和这个有关。

    大家陡然感觉紧张起来,不知道张晨马上会拿出来的,是什么。

    张晨画完了,放下笔,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抬起头,看着电脑问:

    “小虎,你都讲完了?”

    小虎微笑着说:“张叔叔,我已经讲完了。”

    “你刚刚说的是不是保鲜柜的问题?”张晨问。

    小虎说是。

    “这个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张晨说,“一个是化整为零。”

    “化整为零,什么意思?”小虎问。

    “我不知道你们台湾有没有牛奶箱,大陆的人都知道。”张晨说,“对那些一门一户的民宅来说,把保鲜柜化整为零,就是现在的一个个格子,都做成独立的柜子,就像这样——”

    张晨说着举起了手里的纸,大家看到,纸上画着的是一扇门,门边上的墙上,就像牛奶箱一样挂着一个独立的保鲜柜,这样,住在门里的人,只要打开门,就像是在门口的牛奶箱里取牛奶一样,取自己的菜。

    会议室里的人都眼睛一亮,张向北再也忍不住,叫道:“太好了!”

    张晨笑笑,接着举起了第二张纸,大家看到,纸上是一个报刊亭大小的玻璃房子,房子里面是一排的保鲜柜,张晨说:

    “这个是驿站,就设在那些老旧房子的下面,或者马路边,取菜的人输了密码,门就会打开,他就可以取到自己的菜了,这样的驿站,也不占地方,只要设在路边的空地就可以,小虎你们应该可以搞定台北和新北基隆的市政府,只要他们同意就行,不会涉及私人土地。”

    会议室里,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人还鼓起了掌,小雯雯叫道:

    “看到没有,我说的没错把,是不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是把我们都顶掉了。”吴欢笑着说。

2131 刘某人驾到

    张晨站起来,正准备出去,刘立杆从外面走了进来,张晨问:“你不是说今天去吴江的吗,还没有去?”

    “晚上去。”刘立杆说着,一屁股在沙发上重重地坐下,好像是把自己砸了进去。

    “老谭能容下你了?”张晨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隔着距离问。

    春节期间,谭老师和谭师母都从永城回到了杭城,这是谭老师第一次和刘立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张晨在边上看着,担心隔壁会突起风云,没想到一直风平浪静的。

    “容不下他还有什么办法?”刘立杆说,“现在不是我躲着他,而是他躲着我,真的,有几次他在楼下客厅,好好坐在那里看电视,看到我从楼上下来,就起身走回房间去。”

    “那是眼不见心不烦。”张晨说。

    “胡说,我要是老谭,是不是应该有挫败感?”刘立杆得意地说,“当初那么反对,结果到了现在,不仅女儿是我的,连外孙女也是我的,你说张晨,他谭老师是不是该有深深的挫败感?”

    “你他妈的嘴真贱。”张晨骂道,“不要得意忘形,你这话要是被谭淑珍听到,小心她收拾你。”

    “你以为我傻?”刘立杆说着招招手,“来来,烟没带,给根烟抽。”

    张晨拿起办公桌上的香烟,扔了过去,刘立杆接着,抽出一根拿在手里,把整包烟放在茶几上,接着叫:

    “火,火,火。”

    张晨拿起火机扔了过去,刘立杆再一次在空中接到,得意地说:“看到没有,身手就是这么的敏捷。”

    刘立杆把烟点着,吸了一口问:“北北还没有回来?”

    “没有,还在台北,刚刚我还在和他们开会。”张晨说,“他们遇到了点小问题。”

    “解决了吗?”

    “解决了。”

    “张晨,问你一件事。”刘立杆说。

    “有屁快放。”

    “北北和南南的事,怎么办?又一年过去了。”刘立杆说,“我这是奉旨来问啊,别瞪我。”

    “奉谁的旨?谭淑珍的?”张向北问。

    “对,不过估计,她也是被那两个老人逼着。”刘立杆说,“奇怪,老张和你妈就无动于衷?”

    张晨站起来走了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刘立杆把自己的香烟递了过来,张晨烟对烟点着,把烟还给刘立杆。

    张晨吸了一口烟说:“怎么可能,也是天天在唠叨,不过,张向北和向南,现在不就差一本证,其他和结了婚也没什么两样,他们自己不着急,我们有什么办法?”

    刘立杆猛吸了一口,把手里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用火机点着,他说:

    “我问你一件事。”

    “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张晨说。

    “另外一件。”刘立杆说,“要是小昭还活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张晨愣了一下,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想想,按小昭的脾气和张向北向南现在的情况,小昭大概不会由着他们,一定会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看到张晨沉吟不语,刘立杆继续说:

    “我们四个家长,南南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和她妈妈也不对付,南南和你倒是对付,但北北又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们四个人里,唯一能吃定他们两个的,就是小芳了,这事,你要让小芳做做他们的工作,那时候不肯马上结婚,说是为了事业,现在业也创了,还创得不错,是不是可以考虑了?就是什么都不用我们管,北北自己现在也有能力买房办婚礼了。”

    张晨觉得刘立杆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让小芳去做这事,其实是有难度的,张晨也感觉出来了,小芳在张向北面前,总有一种小心,这种小心,是她不管怎么做,重是会担心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没有自己的姐姐对张向北那么好,让他感到委屈了。

    小芳事事处处都顺着张向北,很宠他,甚至宠得有点过分了,要让小芳去做这事,张晨觉得,只要张向北表示出丝毫不同意的意思,小芳马上就会顺着梯子下来,不会再多说什么,小芳去说,还不如自己妈妈对着张向北唠叨管用。

    “你知道几个老人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吗?”刘立杆问。

    “为什么?”张晨反问。

    “你看看,我和谭淑珍,就这么糊里糊涂了,你呢,和小昭没有办过什么婚礼,张向北就先有了,和小芳呢,根本就没有办,老人们也理解小芳,毕竟,她是嫁给了自己原来的姐夫,没有什么好大肆张扬的,你看看,这几个老人,其实连一个像样的婚礼也没有看到过。

    “现在生活条件也好了,你说,这几个老人,没看到子女办过什么像样的婚礼,总想着看到孙子和外孙女风风光光的,有哪个老人,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而且,他们希望自己成为太爷太奶奶太外公外婆的心,可比我们想成为爷爷和外公的心强多了。”

    刘立杆叨叨地说着,张晨看了看他,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药停了?”

    “你别管,你就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刘立杆说。

    “不是,好像平时没见过你这么操心的。”张晨说。

    刘立杆“哈”地一笑,说:“就算我是在巴结谭老师吧,年纪大了,对一些东西也理解了,你也好好想想,我走了。”

    刘立杆说着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家伙今天来的突兀,话也说的突兀,不是说他说的话没有道理,而是,今天这举动有些反常,和他的风格有点不搭,这家伙是受什么刺激了?

    张晨站了起来,被刘立杆一搅和,他忘记了自己刚刚准备出门,是想去干什么,既然想不起来了,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张晨重新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张晨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站起来走了出去,也没有乘电梯,而是从边上的安全楼梯,走下去一层,下面一层,就是“人家旅业”的办公室。

    张晨走出电梯厅,朝右走到走廊的尽头,刘立杆办公室的门关着,张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再敲,还是没有反应,隔壁办公室刘立杆的助理走了出来,看到他,就说:

    “张总,刘总他出去了,对了,他不是上您那去了吗?”

    “刚刚没有回来过?”张晨问。

    “没有。”

    张晨摆了一下手,算是再见,他转身走到电梯厅口子上,想了想,没有转进电梯厅,而是继续朝前走,走到了走廊的另外一头,这里是小米的办公室,门关着,张晨敲了敲门,小米在里面说:

    “进来。”

    张晨推门进去,小米见是他,赶紧起身迎了过来,请张晨去沙发坐,她要去给张晨倒水。

    张晨和小米说:“不坐了,水也不用倒,我就问几句话,马上走。”

    小米走回到张晨面前,和他说:“你说,张总。”

    “公司里现在遇到什么事了吗?”张晨问。

    “你是说我们这里?没有呀,一切都正常。”小米说。

    “刘总呢,有没有听说过刘总遇到什么事了?”张晨再问。

    “好像也没有吧,反正我没听说。”小米说。

    张晨索性把话挑明:“有没有感觉刘总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没有的呀,都好好的……不过……”小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张总你这样问的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中午去刘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坐在那里发呆,脸色有点难看,不过,他一看到我走进去,好像又好了,和其他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张总,出什么事了吗?”小米问。

    “没有,没有。”张晨说,“就是这家伙刚刚去我办公室,有点神神道道的,没来由地说一些话,没来由地就走了,没事,没事,反正他神神道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米嘻嘻地笑着。

    张晨还是从安全通道上了楼,走回去自己的办公室,他坐着想了一会,拿起手机,打给了谭淑珍,谭淑珍接起来问:

    “干嘛?”

    “你和杆子吵架了?”张晨问。

    “没有啊,你干嘛问这个?”谭淑珍奇怪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

    “唯恐天下不乱。”谭淑珍骂了一句,“对了,张晨,你和小芳吵架了?”

    张晨哈哈大笑,他说对,吵架了,吵得都打起来了。

    “滚,能把小芳激得和她吵架的人还没生出来,更别说你,张晨,你打这电话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真没有什么意思,就刚刚杆子在我这里,说话神神道道的。”张晨说。

    “他说什么了?”谭淑珍问。

    “说张向北和向南的事。”张晨说。

    “嗨,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妈天天在家里唠叨,对了,她还和你妈和小芳妈妈,三个老太太合伙唠叨,不过,都只敢在我们面前唠叨,向南面前,一句也没有直说,只敢旁敲侧击的。”谭淑珍笑着说。

    “哎,张晨,杆子他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和我说要去吴江吗,这都下午了,还在你那里?”谭淑珍问。

    “大概是公司里有事吧,他前面说晚上走。”张晨说。

    谭淑珍“噢”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张晨坐在那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是没事那么简单,也不是在家听了几个老太太唠叨那么简单。

    张晨拿起电话,打给了刘立杆,电话响了几下被接起来,崔健《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的声音从电话里扑了出来,接着是刘立杆的声音,大声喊着:

    “干嘛?”

    “你在哪里?”张晨问。

    “高速上,去吴江啊!”刘立杆喊着。

    “去你的,你不是说晚上才去吗?”张晨问。

    刘立杆大笑,他接着叫:“计划怎么赶得上寡人的变化。”

    “是赶不上你他妈的发神经!”张晨骂道。

2132 你在害怕什么?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张晨的手机响了,是谭淑珍,张晨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张晨?”谭淑珍劈头盖脸就问。

    “办公室。”张晨说。

    “‘半亩田’?”

    张晨说对。

    “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来。”谭淑珍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晨看看手里的电话,摇摇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个人,先是刘立杆,接着是谭淑珍,今天发什么神经,都这么神神道道在干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谭淑珍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张晨看了看她,问:

    “怎么了?”

    “你知道杆子怎么了?”谭淑珍说,“他和詹医生约好下午去做手术,结果没去,人家詹医生打电话到我这里,还把我一顿臭骂。”

    张晨吓了一跳,忙问:“做手术?杆子?他要做什么手术,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谭淑珍说,“我是浙一的詹医生打我电话,问我杆子下午怎么没去做手术,我跑过去问了才知道的。”

    “今天上午体检结果出来,詹医生打电话给杆子,让他过去,他……”

    “等等,等等,什么体检,谭淑珍?怎么想到去体检了?”张晨打断了他。

    “招行服务,运通百夫长黑卡客户的免费体检。”谭淑珍说,“检查结果出来,杆子的肺部有一个结节,詹医生就打电话给杆子,让他过去,上午两个人已经说好,人家詹医生还给他插了队,下午就给他做手术,结果被他放了鸽子。”

    张晨一听,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

    “大惊小怪,我以为什么,不就是一个结节,结节有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结节,不是这里就是那里,一部机器,用了几十年,还不允许有点锈斑?这结节就是人体内的锈斑。”

    “有什么大不了的?”谭淑珍睁圆了眼睛瞪着张晨,“肺部结节?还是像你们这样的大烟枪?张晨,你忘了老孟?”

    谭淑珍这么一说,张晨也紧张了起来,还真的是,对他们这种有几十年烟龄的人来说,肺部的结节还真的不可小觑,肺部的结节病变了就是肺癌,老烟民的结节,病变的可能性很高。

    张晨陪着孟平在医院那么久,对肺癌也算是有一点的了解,知道肺癌一般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晚期,而肺癌的前兆,就是肺部结节。

    “你打他电话,我打他他不接,肯定是知道詹医生会打我电话。”谭淑珍说。

    “打通了说什么,把他臭骂一顿?”张晨问。

    “当然是让他马上回来,我和詹医生说好了,明天上午去手术。”谭淑珍说。

    张晨拿起自己的手机,想起了前面刘立杆进来的情景,和他说的那些话,这一下都可以对上了,这时候再去想他和自己说的张向北和向南的事,就感觉他有点在交待后事的意味,哪里是什么老人家急,是他自己,感觉自己将不久人世,想看到一个结局。

    张晨拿起手机又放了下来,谭淑珍看到,着急了,叫道:“打呀,张晨,你快打呀!”

    “他不接你的电话,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我打他电话就会接?”张晨问。

    谭淑珍愣了一下,张晨说:“这怂货是被吓坏了,别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是没遇到事,真遇到事,就被吓到了。”

    “哎呀,现在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谭淑珍焦急地说,“你打不打?不打把手机给我,我用你电话打他试试。”

    张晨白了谭淑珍一眼,他拿起手机,不过没有拨给刘立杆,而是拨给了他的助理,张晨和助理说:

    “你晚上给刘总订的是苏州还是吴江的酒店?苏州的?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挂断电话,张晨站了起来,和谭淑珍说:“走吧。”

    谭淑珍怔怔地问:“去哪里?”

    “去苏州把他绑回来啊,不是明天上午要动手术吗?”张晨问,“怎么,杆子现在这么个状况,他自己开车回来你放心?”

    谭淑珍恍然大悟,吐出了一连串的“哦哦”,站起来,两个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赶到苏州柏悦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到了刘立杆的房间门口,张晨按了按门铃,门里静悄悄的,张晨低头看看门下地毯上的那条缝,也是漆黑一片,房间里没有开灯,但门铃上显示着的是“请勿打扰。”

    “会不会去吃晚饭了?”谭淑珍抬腕看看手表,问。

    张晨指了指“请勿打扰”亮灯,这是表示房卡还在房间里,谭淑珍伸手继续按着,过了一会,从门里面传出了细微的声音,声音自远而近,接着,门打开了。

    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一下,就在门打开的一瞬,张晨和谭淑珍看到刘立杆的眼眶是红的,刘立杆见是他们,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马上就把脸扭开,伸手把房间里的灯打开,说了句:

    “我上个洗手间。”

    人跟着就钻进了洗手间里,把门给关上了。

    张晨和谭淑珍互相看看,谭淑珍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的是“真吓坏了?”

    张晨点了点头。

    两个人忍不住都轻笑起来,看样子张晨说的没错,这家伙其实已经被吓坏了,就刚刚他们按门铃的那一刻,他一定是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胡思乱想。

    两个人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卫生间里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过了一会,刘立杆从里面出来,眼眶是已经不红了,不过脸色还是有些凝重,看着他们还是那句:

    “你们怎么来了?”

    谭淑珍骂道:“打你电话你也不接,说,检查出肺部有结节,你怎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就是死。”刘立杆呢喃。

    “你这么想死?”谭淑珍盯着刘立杆问,刘立杆把脸扭了开去。

    谭淑珍说:“你放詹医生鸽子,又是怎么回事?”

    刘立杆低着头不吭声,谭淑珍叹了口气,她说:“我已经给你约好了,明天上午去做。”

    “不去。”刘立杆马上说。

    “为什么不去?”谭淑珍问,刘立杆又不吭声了。

    张晨在边上说:“不就是做个结节手术,有什么好怕的,去医院拉一刀,躺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种小手术,就和女孩子去美容院,拉个双眼皮差不多。”

    “搞得你好像很懂一样。”刘立杆嘀咕。

    “我他妈的当然比你懂了。”张晨骂道,“我在上海陪孟平那么长时间,专家会诊都参加过好几次,别说是结节,就是肺癌,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早期直接手术切除,晚了还可以靶向治疗,什么是靶向,你知道吗?”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说不出话,过了一会,他说:“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老孟怎么走了?”

    “老孟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癌细胞全面扩散了,我们连做基因检测的时间都等不起,只能盲试。”张晨说,“你现在还是结节,连癌症都还不是,癌症要是青蛙的话,你现在才刚刚是蝌蚪,尾巴都还没有长齐的蝌蚪,连游都还不会游,病变个屁。

    “去医院拉一刀,把这个蝌蚪拿掉了,你就好像没事一样。”

    张晨骂骂咧咧的,刘立杆的脸色却好转起来,谭淑珍叹了口气,说:

    “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也没吃,走,先去吃饭。”

    “算了算了,苏州的菜有什么好吃的,甜咪咪的,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不如去嘉兴服务区吃缙云烧饼和绍兴臭豆腐。”张晨说,谭淑珍说好。

    谭淑珍拍了拍刘立杆,和他说:“走吧。”

    刘立杆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三个人去前台退了房,走到外面停车场,谭淑珍和张晨说:

    “你去开杆子的车,我跟在你们后面。”

    张晨说好,他知道谭淑珍这是要他在路上,再教育教育刘立杆,不然这个家伙,为了逃避去医院,说不定半夜还会溜出去。

    两个人上车,张晨开车,刘立杆坐在副驾座,一时都没有说话,张晨瞄了一眼刘立杆,看到他坐在那里发呆,张晨也不理他,反正路还远,有三个小时,他在等着刘立杆先开口。

    汽车从独墅湖大道转上高速,领卡过了收费站,刘立杆终于憋不住了,问:

    “张晨,你刚刚说,结节是不是真的不要紧?”

    “那当然。”

    “可是,上午那个詹医生,他妈的……”

    “医生当然都这样,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里,被他们说起来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你他妈的别那么好骗。”张晨骂。

    刘立杆“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

    “张晨,你前面说的,就是得了肺癌,也可以进行什么靶向治疗,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这个医盲,不信你现在拿手机百度。”张晨说。

    刘立杆说:“我百度过了,百度上说,肺部结节还是很严重的。”

    “你他妈的,百度到的都是一些什么江湖游医在胡扯吧,文章的最后,是不是在推销金银花和胖大海,要么推荐什么医院?”张晨问。

    刘立杆一下子雀跃起来,他笑道:“是是是,还真的都是。”

    张晨扭头看了看他,问:“你他妈的是不是很怕死啊?”

    刘立杆又不吭声了,过了好久,他长叹了口气说:

    “你说的还真是没错,我现在确实很怕死,以前一个人赤条条的时候,觉得死有什么,你说,张晨,我们那个时候,是不是还有很多的行为,现在看起来就是找死?当时我怕什么啊,现在,有了家,有了南南,我好像突然胆子就小起来了。”

    张晨没有吱声,只是点了点头,他觉得刘立杆说的没错,不止是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胆子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容易患得患失。

    “张晨,你知道上午詹医生和我说,我的肺部有一个结节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刘立杆问。

    张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终于来了,这几年,我时常就会想起老孟,怎么想就觉得,为什么老孟已经走了,而我还活得好好的,我不该比老孟幸运,老孟还是我害的,得肺癌挂掉的,应该是我才对。

    “所以,当詹医生和我说结节有癌变可能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就是觉得,终于来了,终于轮到我了。”

    这才是刘立杆的心病,才是让他如此害怕的原因,他感觉老孟的结局,就像是自己的宿命。

2133 我们戒

    第二天上午,张晨和谭淑珍陪着刘立杆去浙一医院办了住院手续,接着马上做手术,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还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的时候,小芳和刘芸也过来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刘立杆被推出来,看到他们就比了一个v手势,一脸的坏笑。

    大家回去病房,刘立杆让张晨把他的病床摇起来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半仰着身子和大家说话。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詹医生走了进来,看着刘立杆问:

    “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就像被你这只蚊子叮了一下。”刘立杆说。

    詹医生笑了起来,他说:“没事了,你死不了,这张嘴还可以继续贱,早就和你说了,是人就都会得病,得病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发现得早,及时干预,哪怕是癌症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去!你现在说没什么可怕的,昨天是怎么说的?”刘立杆骂道,“昨天你说的有多严重?还和我说,像我这种情况,大概率会有病变的可能,我听了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挂掉了。”

    詹医生笑笑:“我不说这么严重,你肯下决心挨这一刀吗?认真和你说,在我手上,就有好几个发现结节的时候不听劝,以为没什么大不了,不肯来手术,最后变成肺癌的。”

    谭淑珍赶紧说:“谢谢你,詹医生。”

    詹医生摆了摆手说:“没事,小事一桩。”

    他接着和刘立杆说:“不过,我警告你,香烟还是给戒了,抽烟有什么好处,又费钱又费身体的。”

    小芳和张晨说:“你也是。”

    张晨叫道:“我就这么一个爱好,戒了生不如死。”

    小芳说:“狡辩,你还喝酒。”

    张晨嘻嘻笑着:“那就两个爱好。”

    詹医生看了看张晨,和他说:

    “就这两个爱好,都能要你们的命,好吧,我也懒得劝你们戒烟,你们都看到过烟囱里面吧?用铲子一铲,厚厚的烟灰就一片片掉下来。以后你们抽烟的时候就想想,你们自己的身体,就像那烟囱里面,都是黑灰,也可以用铲子铲了。”

    “我去!你这个还不是劝?你这是把我们逼上了绝路,让我们抽烟的时候,想起来就恶心。”刘立杆骂道,大家都笑了起来。

    “知道怕就好,现在怕总比到时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流眼泪强,好自为之。”詹医生朝他们摆摆手,再见走了。

    詹医生一走,三个女人就开始冲着刘立杆和张晨,要他们真的可以戒烟戒酒了,张晨看着刘立杆骂:

    “害人精,你生一个结节,他妈的把我也搭进去,真要陪你一起戒烟戒酒?”

    刘立杆哈哈大笑,一笑就扯到伤口,一阵钻心的疼,不过他忍住了。

    张晨看着小芳刘芸和谭淑珍求饶:“要是把烟酒都戒了,真的生无可恋,连想象力都会枯竭的。”

    “那你少喝少抽可以吧?”小芳问。

    “争取吧。”张晨说。

    谭淑珍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刘立杆一阵乱拍,刘立杆问:“你干嘛?”

    “把你拍下来,下次你再抽烟的时候,我就给你看自己这个死样。”谭淑珍说。

    “不用,还是直接给他们看烟囱的图片,刚刚我都被恶心到了。”刘芸说。

    ……

    张向北从台北回来,去医院看了刘立杆,还是小虎的波音747送他们回来的,小虎听说刘立杆住院了,也一起跟来杭城,和张向北一起去了医院。

    刘立杆坐在病床上,看到他们两个很高兴,和谭淑珍说:

    “这两个青年才俊不错,他们都不抽烟,不会变成烟囱,不会有成片成片的烟灰掉下来。”

    张向北和小虎问什么是烟囱,什么是烟灰?刘立杆就把詹医生的说法和他们说了,两个人乱笑。

    “不过北北,听说你喝酒很骁勇,还是要注意。”刘立杆说,张向北说好,我知道了。

    边上谭淑珍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北北比你自律。”

    小虎现在已经是难得到来,晚上大家在土香园大酒店吃饭,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林淑婉、老谭、小武和吴朝晖夫妇都来了,刘立杆也已经可以从医院出来,再有两天,他就可以出院,这餐饭,也就变成了祝贺刘立杆身体痊愈的接风宴。

    刘立杆还是没有忍住,喝了点酒,谭淑珍也由他,说是这么大的人,靠管是管不好的,不过,一顿酒下来,整个包厢,还真的是一个抽烟的人都没有,刘芸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吴朝晖和刘立杆说:“谢谢你给我们当当当了。”

    “什么鬼?”刘立杆问。

    “敲警钟啊。”吴朝晖说,大家都笑。

    第二天,小虎回去台湾,张向北去了重庆,已经是正月二十,渝北公司那边的计划已经开始着手实施,张向北需要去那里盯着。

    刘立杆出了院,还是要去吴江,吴江那里的项目还在洽谈之中,需要继续。

    这一次,刘立杆是带着他的助理一起去的,刘立杆从湖南回来之后,如果不是和张晨一起,他都是一人独来独往,他和张晨说,自己已经过了带着女助理到处跑的阶段了,张晨知道,他这是在避嫌,也是在做姿态给谭淑珍看,他毕竟在这方面,有太多的污点。

    这次助理跟着一起出差,还是谭淑珍交待的,助理跟着一起去,还兼着戒烟监督员的责任。

    刘立杆现在在办公室,只要想抽烟,助理就会递上一支口香糖,这是谭淑珍买了放在她那里的。

    谭淑珍自己在家里监督着刘立杆戒烟,在办公室,这任务就交给了他的助理,现在,连出差在外,也在她们的监控范围之内了。

    谭淑珍对刘立杆抽烟,现在真的是做到严防死守,刘立杆挨的这一刀,不仅吓到了刘立杆,也吓到了她。

    相比之下,张晨的境遇好多了,小芳只是提醒了他两次要少抽,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就是张晨继续在她面前抽烟,她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在张晨这边,觉得在她面前抽烟,会有一种负罪感,很自觉地,他自动就不在小芳面前抽烟了。

    临出发之前,刘立杆和助理说:“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去找张总说点事。”

    助理想说什么,刘立杆说:“我去讨论一下方案。”

    助理无奈,老板不是什么事情,都方便让自己知道的,她就只能去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在大门口等刘立杆。

    刘立杆也没有习惯等电梯,每次到张晨这里,都是从安全楼梯跑上来,他一进张晨的办公室就叫道:

    “快快,香烟来一管,我快被憋死了。”

    张晨坐在那里,没有理他,刘立杆叫:“快点啊,我是见缝插针,马上要出去了。”

    张晨看着他不停地笑。

    刘立杆走过来看看,以往办公桌上必有的香烟,今天没有看到,他拉开张晨的抽屉,也没有找到香烟,刘立杆问:

    “你的烟呢?”

    张晨用手指了指说:“在柜子顶上,你自己去拿。”

    刘立杆看看张晨,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走到柜子前,柜子太高,够不着,他不得不搬张凳子过去,爬到了凳子上,这才看到,烟和火机果然都在柜子顶上,刘立杆拿了烟和火机下来,问张晨:

    “干嘛?小芳和谭淑珍形成统一战线,也对你严防死守了?你这坚壁清野的样子,是小芳还会到办公室来实行‘三光政策’?”

    “去你的,我才没有你这么狼狈。”张晨骂道。

    刘立杆也懒得理会张晨,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急急地掏出一根香烟,点着,猛地吸了一口,吐出来,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叫道:

    “舒服!”

    “真够贱的。”

    张晨一边骂着一边走过来,他也在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

    “你不贱,那你这又是因为什么?”刘立杆问。

    “我这是自觉自愿的行动。”张晨说,“把烟放在那里,增加了抽烟的难度,这样没到非抽不可的时候,就懒得爬上去拿烟了,要是放在手边,自己都会忘记,下意识就会拿起一支,等自己反应过来,都已经抽上了。”

    刘立杆哈哈大笑,朝张晨竖着大拇指:“高,高,你这个办法实在是高,你怎么不放到地下室去,那样更麻烦。”

    “我放过啊,上楼的时候,烟就不带上来,放在车上,想抽的时候去车上抽一支,后来是感觉实在太麻烦了,这才放到了这里。”张晨说。

    刘立杆笑得人都快倒下了,他说:“你快让我把刀口笑出血了。”

    张晨斜睨着刘立杆,说:“看样子谭淑珍真是下了血本,情愿冒着让你带着女助理到处跑,出轨的风险,也要把你的烟瘾戒了。”

    “滚!真要出轨还管得住,门背后站着就可以出轨,像我们这种,现在躺在一起都心如止水。”刘立杆说。

    “吹,使劲吹。”张晨说。

    刘立杆得意地说:“这个还真不用吹,我现在已经是五道杠青年。”

    刘立杆说着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伸手来拿第二支,张晨手掌一抹,把烟盒抹到了茶几的另一头,刘立杆够不到了,张晨说:

    “再抽,你就变四道杠了。”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去拿烟,而是捡起烟灰缸里的烟头,又抽了两口再扔掉,嘴里啧了几声,他说:

    “谭淑珍现在对我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有一句话打动了我。”

    “什么话?”张晨问。

    “她说,你总不会希望以后你的外孙,从他爸爸那里没有学会,而是从你这里学会了抽烟吧,我去,这话太有杀伤力了!”

    刘立杆说着站起来,和张晨说:

    “我劝你也把烟戒了,真的,西西都还未成年,你不会想让她也去手术室外面等你吧?”

    “滚!”张晨骂了一句,刘立杆大笑着出去。

    张晨挪了挪屁股,挪到了沙发那头,伸手拿过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想了想又塞回去,他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火机和香烟,走到柜子前,手一挥,把烟和火机扔到了柜子顶上。

    “咕噜”一声响,张晨这一下用力过猛,把火机扔的太远,火机从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滚落到柜子后面。

    这一下,他要再想抽烟,真的要下楼去买火机了。

2134 这些事

    “每日鲜”现在已经从掏宝网的首页消失,沦为了“当地生活”里的一个子频道,公司的规模,也迅速从当初杭城和上海的近一万人,萎缩到每个地方,各一百多人的地步。

    据说,他们现在,已经是连车间里分拣的流水线都不用开,每天还有的那一些订单,只需要人工简单的分拣,就可以完成。

    两个城市里“每日鲜”的保鲜柜数量越来越少,马路上“每日鲜”的冷链车几乎绝迹。

    杭城和上海两个城市的小区居民,现在走进电梯,“宅鲜送”的两个广告牌还在,分公司经理,已经介绍到了他们山东分公司的总经理刘得华,一个看上去很清秀的小伙子,大家首先都是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刘得华,哈哈。

    员工介绍那块,介绍的是山东寿光办事处的经理宋雪娇,也就是张向北和小武去寿光的时候,吃东郭全猪时碰到的那位女服务员。

    “每日鲜”“来得早不如来得好”的广告,已经悄悄地从电梯里消失,看样子掏宝是觉得不值得再为它花钱了。

    整个“每日鲜”已经被放逐了,到了自生自灭的地步,之所以没有彻底关停,是因为公司哪怕再悄无声息,只要开在那里,总是还有一些客户存在,最关键的是这几百个人,他们也还需要留着。

    这是掏宝网自己的嫡系,一旦他们收购“宅鲜送”成功,还需要把这些人,掺沙子一样地掺进“宅鲜送”,不能完全保留“宅鲜送”的原班人马不动。

    如果成建制地保留“宅鲜送”的原班人马不动,他们就会很被动,两家公司的基因和价值观,都太不相同,掏宝网收购“宅鲜送”,只能是“宅鲜送”迁就掏宝,成为大掏宝的一部分,而不是掏宝成为“宅鲜送”的一部分,这不可能。

    这几百个人,相当于掏宝的“干部团”,一旦收购成功,他们就肩负着去改造“宅鲜送”的任务。

    春节过完,掏宝网有意收购“宅鲜送”,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公开传播的消息,而不是秘密,小芳和刘芸知道,这肯定是掏宝这边放出去的消息,这样的放消息,一是可以事先阻止潜在的竞争对手,告诉大家,我已经准备动手了,你们想来,自己掂量掂量。

    二是可以在给这场收购案预热,让它变得大众瞩目,互联网经济,只要能博到的眼球,都可以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收益。

    果然,在传出掏宝网有意收购“宅鲜送”的消息之后,掏宝在纳斯达克的股价就开始摆脱一年多之前,因为被国家工商总局认定售假,而造成的股价低迷,开始节节攀升,大家都知道这项收购对掏宝的重大意义。

    只要收购完成,掏宝也就一跃而升为全中国,甚至是全世界最大的生鲜配送平台,同时,掏宝的中国第一电子商务平台,就会变得不可撼动,拼多多、京东等等,只能一直望其项背。

    研究过“宅鲜送”的专家和学者都知道,“宅鲜送”是一家和其他互联网公司不一样的公司,那就是它不是一家完全的轻资产公司,他在全国各地有自己直属的农场和供应基地,是一家真正可以实现全产业链覆盖的企业。

    这也是当时“每日鲜”和它竞争,最后会落败的一大原因。

    与此同时,他不光是有生鲜配送这一块,他的点对点的入门广告业务,以后的发展也将很惊人,全国几千万的“宅鲜送”客户,都被动成为了他们的广告受众,可以说,他们拥有了最优质的渠道资源。

    对掏宝网来说,“宅鲜送”还拥有一项他们目前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真正打通了最后一公里,生鲜配送的队伍,很容易就可以和掏宝直送的业务打通,实现集团内渠道共享,这样,原来掏宝和京东相比,最让人诟病的没有自己的物流配送的毛病,会被彻底改观。

    从哪一个角度看,掏宝收购“宅鲜送”,都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可以做到真正的强强联合,这会改变整个中国互联网的生态,也怪不得资本市场会闻风而动。

    已经有媒体在给“宅鲜送”做估值,在算掏宝如果真的要启动收购程序,将花多少钱,最后,不止一家媒体给出的估值是一千五百亿人民币,大家认为低于这个价格就不可能,这也是已经传出来的,掏宝将收购饿了吗九十到一百亿美元的两倍。

    无论从现有的规模和盈利能力,还是后期的发展,大家也都认为,“宅鲜送”的估值是饿了吗的两倍,这个估值是靠谱的。

    只要收购完成,这肯定会是中国互联网最大的一桩收购案。

    差不多和掏宝准备收购“宅鲜送”的消息同步传出来的,学长那边也传出说是“宅鲜送”将要开始a轮,学长他们和另外的几家风投公司,都将入股“宅鲜送”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学长后来也确实和小芳刘芸在上海见过面,探讨过这个问题,包括一千五百亿的估值,他也认可,他和小芳刘芸说,没问题,他可以领投。

    两个消息差不多同时传出来,这让郑慧红有些担心,她来找小芳找了两次,小芳向她保证,接洽确实是有接洽,不光光是他们,来和我们谈“宅鲜送”的,每个月总会碰到一些,我们又不可能关起门来的,但a轮的事现在还是空穴来风。

    “那这个消息怎么会出来的?”郑慧红问。

    “可能是记者捕风捉影,自己的推测吧,想想他现在已经是‘饮食男女’的股东了,再入股‘宅鲜送’,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小芳说,郑慧红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饮食男女’什么时候开始再一轮融资?”郑慧红问,“老马那天和我谈了,要是‘饮食男女’再融资的话,我们也会参与,老马说,张总是能干事的人,把钱交到能干事干好事的人手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小芳说谢谢,我到时候通知你。

    小芳说的不是托词,对“饮食男女”来说,当然会很欢迎来自掏宝的投资,这是锦上添花的事,“饮食男女”本来就是一家开放的公司,和“宅鲜送”不一样。

    从投资者的角度考虑,小芳和刘芸也觉得现在“宅鲜送”一千五百亿左右的估值,已经符合她们的预期,她们知道,“宅鲜送”现在在上升期,这个时候投资者对公司的估值,会偏高,但任何公司,它的发展肯定会到一个瓶颈,也就是停滞期。

    到了那个时候,公司的估值就会下降。

    对“宅鲜送”来说,她们清醒地认识到,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停滞期,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大概再过一两年就会来到。

    生鲜配送不是无源之水,它的基础就是庞大的消费人群,当在值得大力发展的一二线城市,都布局完成之后,接下去的城市布局,投资的成本会增加,盈利能力会下降,以家庭为单位,你不可能指望四五线城市的家庭,他们每个月的生活开支,会和北上广深家庭一样。

    但你的保鲜柜投放,配送人员的配置,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单位保鲜柜的成本回收会变慢,配送人员的成本会增加,而对一线城市来说,家庭的生活开支,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暴涨。

    这就会出现一个情况,那就是接下去“宅鲜送”发展的城市越多,就越会摊低每个保鲜柜的平均收益,企业的整体盈利水平,会从一个高点,慢慢向低点滑落,现在就是“宅鲜送”的天花板,它的销售规模会越来越大,但利润率会越来越低。

    “宅鲜送”也确实是到了需要考虑接下来的路径的时候,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要趁早,要趁企业还在上升期的时候,这个时候,企业对资本市场最有说服力。

    何况还有,任何时候都不要大意,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不会半路再杀出一个“每日鲜”,而且来势会比“每日鲜”还要凶猛,说不定就会瓜分走你的市场。

    竞争的风险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特别是在互联网行业,雅虎风头正盛的时候,杨致远怎么会想到,没过几年,自己就会被谷歌击溃,谷歌志得意满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脸书正在悄悄地成长,很快会超过它。

    扎克伯格觉得自己可以俯视下面的时候,他不知道,下面有一家中国叫抖音的公司正在成长,到二o二o年,它的国际版tik tok的全球下载量,将超过脸书的下载量,成为它最可怕的对手。

    对“宅鲜送”来说,他要走的路也无非就是两条,一是被收购,还有一个,就是开始一轮轮的融资,最后自己上市,前一条路,你卖东西的时候,当然是要趁热卖,这才能卖个好价钱。

    走后一条路,也是一样,你选择在企业的上升期上市,还是在企业进入停滞期的时候上市,股票市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也需要趁热。

    小芳和张晨谈了这个问题,想听听他有什么意见,张晨说,还是让张向北决定吧。

    “我是他爸爸,我只会做他希望一个爸爸能做的决定。”张晨说。

    小芳点点头,明白了,这话没有办法再谈下去了。

    张晨说完这话,马上发觉自己这话是有问题的,“宅鲜送”不是只属于他的企业,也不是只属于张向北的企业,“宅鲜送”还有小芳、刘芸和小虎这三个股东,这三个人,和自己不一样,“半亩田”相对来说比较单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拍板。

    小芳他们代表的不是他们个人,而是他们后面的投资者,投资者会给他们压力,张晨觉得自己的话太武断了。

    张晨和小芳说:“要么还是等张向北回来,我们和他谈谈,同时,把刘芸和小虎也叫过来,大家商量一下。”

    小芳说好。

2135 鸡毛蒜皮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张向北到了重庆,在这个山沟沟里,却可以独成一统,不用去理会外面的世界。

    年前和年后,时间相隔不到一个月,张向北再来的时候,发现那些原来光秃秃的桃树已经抽了芽,树枝上挂满一个个的花骨朵,再看看四周的山,已经从青黛,变成了一片的葱绿,道路两旁绿意葱葱的杂草,都快漫到路上来了。

    张向北到的第一天,就在大外公的家里,吃到了春笋炒腊肉,而不是冬笋,这让张向北感到,原来春天真的是已经到了。

    这一次来,张向北不再像是年前走的时候那么志得意满,心理多了些戒慎恐惧,知道对自己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记住了顾工的话,就是把五只老虎关到了一只笼子里的预言,他要想办法,把这五只的老虎变成绵羊,或者是四只绵羊和阚总一只老虎,只有那样,这里的整合才算成功,他才可以放心。

    还在台湾的时候,张向北一边在台湾的乡间跑,一边还想着这里的事情,他每天都在琢磨,有很多事,他知道,问别人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别人有的,那也只是别人的经验,你只有自己琢磨,琢磨透了再去做,才会有的放矢,达到预期的效果。

    年二十九,张向北临走的时候和小边交待,让他把给每个村主任的五万块,年头的一笔两万先给他们,发票可以后补,这样,让他们过年的时候看到亲戚朋友,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小边答应了,在年二十九的下午,就让那四个人,一人来领走两万块,发票后补,拿到了钱,四个人都很高兴,对张向北也信服了,觉得这个人说话办事,不打空炮,来的都是实在的。

    有了这钱,很多年关来催债的,他们就可以分一点给他们。

    张向北到的时候,施工队已经进场,在平整后面的那块土地,张向北带来了张晨根据他的要求,帮助画的后面那幢办公楼,和连接两幢办公楼之间的裙楼的效果图。

    农村里造房子,没有那么讲究,张向北其实只要把效果图交给施工队,施工队自己会去找人画设计图,画出来之后,只要业主方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是就马上开干,不是就修改一下。

    造前面这幢办公楼的时候,是阚总他们村委会主持的,张晨和小芳只是出钱,这幢楼,就是这么造下来的。

    到了新造的这幢楼,建设单位是渝北公司,张向北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他觉得就不能这么干了,他让施工队的老板和小边,去了县城,找县住建局下面的设计院设计图纸,同时还落实了施工监理单位,一切都按规矩来。

    这里还在等设计图下来的时候,张向北等不住了,他和阚总说,一定要把李大福和老寿头他们的老窝先拆掉,大家集中到这里办公,挤一挤。

    阚总不明白了,问张向北,干嘛这么急?

    “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之间有矛盾,我还可以给你挡一挡,要是他们没有适应,到时候贸然搬到一起,你们会不会打成一锅粥?”张向北问,阚总想想有道理。

    张向北把他们四个人,安排到了一间办公室,他就是要看看,把四只老虎关进一只笼子会怎么样。

    相反,书记们反倒是两个人一间,张向北还和他们反复解释,这是权宜之计,不是那里要改建,这里的办公室又不够嘛,等后面房子造好,你们就是一人一间,还带一个会议室,可以搞党建活动,给党员们过组织生活。

    书记们欣然接受了张向北的这个安排。

    下面大楼的门口,一边挂上了五个村委会的牌子,另外一边,是五个村支部的牌子,渝北公司没有牌子,只是做了一个灯箱,摆放在楼顶,白天不显眼,晚上灯箱亮起,老远就可以看到。

    张向北把自己的办公室,从会议室,搬到了阚总的办公室里,和他一起办公,这样,那几位公司的副总来找阚总谈事情,不会觉得尴尬,他们是在向他们(张向北和阚总),而不是向阚总一个人汇报工作,这对他们来说,觉得可以接受。

    只要这种习惯养成之后,以后张向北不在,阚总一个人在,他们也就习惯了向阚总汇报,这就是张向北想出来的移花接木的办法。

    张向北把李大福他们四个村主任叫到一起,和他们说,你们现在的一个任务,是每个车间都给我提一个车间主任出来管理生产,你们明天给我到县里去。

    提车间主任,实际是把他们架空了,有了车间主任之后,阚总以后可以直接向车间主任下达生产任务,都不一定需要通过他们。

    当然,不能直接把他们兼的车间主任拿掉,那样就太明显,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是被架空了,张向北还是必须打一下摸一下,他把他们弄到县城去,你人都到县城了,家里不可一日无主,下面重新安排一个车间主任,就顺理成章了。

    四个村主任都不明白,问张向北,派我们去县城干嘛?

    “派你们去学车。”张晨说,“你们都给我拿到了驾照再回来,每天上下班,需要公司车间两头跑,总不能一直骑着自行车,我给你们配车,不过,公司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我先和你们打个招呼,车型只能在吉利和奇瑞之间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们换好的。”

    一听说是让自己去学驾照,还要给自己配车,四个人都笑了起来,巴不得马上就去县里,至于车间主任,四个人马上就推荐了自己的四个心腹。

    张向北把李大福叫到一边,和他说:

    “李总,你们那里车间办公室改造的时候,把你那台空调,折价……算了,就按原价吧,你转卖给公司,安装在员工休息室里,那台空调,也要一千多块钱,对吧?”

    李大福笑眯眯地答应了,心里还有一点感动,大老板这么多的事,居然连自己办公室里那台空调是自己买的都还记得,做出这样的安排,这个人够意思。

    四位村主任走后,小边和张向北说:“我觉得没有必要,给他们一个人配一辆摩托车,或者助动车就很不错了,有必要配汽车吗,他们是村长,乡长都还没有自己的专车。”

    张向北笑道:“你说对了,这就说明很有必要,全县没有一个村长是开车上下班的,他们不是村长,让他们每天开着车,就是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公司的副总,而不是村长。”

    张向北看了看他们提供的那个名单,和阚总说: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四个人,不是他们的亲戚,也是他们的心腹,你把他们分别叫过来,我们一起和他们谈话,对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已经把李大福他们支去县城了,这段时间,这四个人,你要把他们拉成是你的心腹。”

    阚总说好,这阴谋又开始了。

    “你要是能用阳谋也可以。”张向北说。

    找四个人分别过来谈话之后,阚总这里,就以公司的名义,下发了任命书,任命四个人为四个车间的主任,张向北让阚总派人把任命书,不仅贴到四个车间的车间办公室门口,还在四个村里到处张贴。

    阚总问:“这个又是什么用意?”

    张向北和他说:“这是借机让大家熟悉这个公司名字,也让他们自己明白,这是公司任命的。

    “包括以后在村里发布什么道路整修和自来水安装等等的通知,你记住,都一定要以公司的名义发通知,只有让公司的名字刻进了大家的脑子里,大家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公司的一员,而不是村民。”

    阚总明白了。

    张向北还给阚总出主意,和他说:

    “公司就要有公司的样子,没有公司是不召开例会的,你这里也一样,要建立例会制度,把四个车间主任召集过来开例会,让他们习惯向你汇报工作,也习惯你给他们下达指令,人只要养成习惯,就很难改。”

    阚总说好。

    “还有,你没事的时候,不要总在阚村转,你要去其他的四个村转转,从你自己这里,先明确这五个村,都是公司的范围,都在你的管理下。”

    阚总有些为难,他说,这样的话,他们四个可能会有意见。

    张向北骂:“我都把人给你调开了,你还不敢去?你自己这关都过不去,以后怎么办?你去了可以直接找车间主任,让他陪着你转,怎么,要么从明天开始,我陪着你去转?”

    阚总的脸红了,他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

    “还是不敢去?”张向北问。

    “是不敢劳你大驾。”阚总说,“我自己去,现在就去,我先去李村转转。”

    看着阚总的背影,张向北自己也有些感慨,这里的工作和杭城真的很不一样,这里的工作又细又杂,看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自己就是要一件件地去做,手把手地去教。

    在这里,你想大步流星可不行,只能积蛙步成一步,张向北因此很感激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期间,自己在永城的工作,那时候的工作,也是又细又杂,逼得自己要静下心来一件件地做。

    收获最大的,还是张向北那个时候,每天也都是和基层的那些机关干部在打交道,他把他们的心理琢磨透了,这让他到了这里,和几个村主任和书记打交道的时候,游刃有余,村委会虽然不是一级政府组织,但村书记和主任,他们的做派和上级是一样的。

    他们其实都是一路人。

2136 噢

    张向北来来回回,加起来在重庆待了两个多月,到五月份的时候,这中间满树的花骨朵变成烂漫的桃花,一直烧到山脚,烧到天边,烧到了人的视野尽头,接着,几场的细雨落下,花瓣落了一地又一地,枝头开始挂果。

    现在,树上的桃子都已经长成张向西的拳头那么大小,张向北感觉这渝北公司,也像这桃子一样慢慢成熟。

    大功已经告成,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用那么频繁地往这里跑了。

    在这里的时候,张向北几乎每天都会在几个村里到处转,发现一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就马上让阚总去改,现在,渝北公司的logo在几个村里随处可见,原来的村委会,改建成了员工休息室和车间堆放农具和化肥的库房。

    同时,张向北让公司管理中心,在每个村设了服务处,村里现在老年人居多,家里的电路电线、自来水管、家用电器、包括门窗等等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维修或更换的,到服务处打个招呼,马上就有人上门帮助维修。

    张向北和管理中心的主任说,老年人很多都没有手机,打电话不方便,这么远的路,虽然有了通勤车,你让他们来回跑也不合适,你们管理中心的服务就是要前置,前置到每个员工的家门口。

    不光是需要维修的东西,就是有人生病了,服务处的人也会上门,如果是小病就送去公司的医务室,大病就帮忙送去县医院,连这些老人在外面打工的子女,都说有了公司之后,自己在外面安心很多,家里的老人和小孩,都有人帮助照顾了。

    公司这边,办公楼还在建造当中,但裙楼里的超市、市场和敬老院、幼儿园、医务室、网吧、包括院子里的篮球场等等,已经率先建成开放,超市和市场的规模都比原来扩大了好几倍,商品琳琅满目,几乎什么都可以买到。

    每位员工,都领到了一张员工卡,公司每个月发放的福利,会折算成钱直接打到卡里,员工在超市和市场刷卡消费,可以享受八八折,很多工人卡里的钱不够用,自己还充了钱进去,就为了要享受这个折扣。

    让张向北最欣慰的,是那几个村的村民坐着通勤车,结伴来超市或市场的时候,大家不是说去阚村,而是习惯了说到公司去。

    在公司这里,你看到一起打球上网的,喝茶摆龙门阵的,你已经分辨不出,谁是哪个村里的人了,大家都是公司的人,穿着一样的公司制服。

    张向北现在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碰到吃饭的时间,还会有很多人招呼他去家里吃饭,全公司所有的员工,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大老板的。

    李大福和老寿头他们几个,拿到了驾照,开着车回来,觉得自己风光无限,但渐渐地,他们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那就是他们提拔的车间主任,好像不怎么听自己的话,有事不是来找自己,而是直接去找阚总或张向北说了。

    他们感觉自己在村里,也不像以往那么受人尊重,连公司管理中心的主任到了村里,还有服务处的那些小毛头,都比自己受欢迎,这也难怪,人家需要帮忙的时候,直接找他们就解决了,找你有什么用?你是会修电线冰箱还是会看病?

    他们觉得某些地方不对了,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他们也不好把火发泄到张向北和阚总身上,他们没做过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也没说过一句自己的坏话,看到自己都是客客气气。

    想来想去,唯一有毛病的还是自己提拔的车间主任,觉得是他不讲义气,但人是自己提拔的,不是张向北和阚总塞给你的,他们也只能朝车间主任发火,骂骂咧咧,没办法去责怪张向北和阚总。

    问题是,自己现在就是对车间主任有再大的意见,好像也对他们没办法,他们的工资、奖金和补贴,没有一毛钱是你发的,你能奈何他如何,你想撸了他,一是阚总那里过不了,二是没有由头,下面人也不愿意,现在下面人都和车间主任,和公司是一条心的。

    有时候李大福回到村里,把几个人叫到一起,想和他们说什么,有人说不对不对,大老板不是这么说,人就散开了,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有一件事,是李大福他们没想明白,连小边和阚总也不知道的,那就是张向北给李大福他们配了车,当他们神气活现地开着车在村里进出的时候,就像是鱼离开了水,秧被从稻田里拔出来,一辆车,就把他们和村民隔离了,很多人现在是冷眼看着他们。

    李大福他们和车间主任有意见,没处说,最后还是只能去找阚总说,阚总心里暗笑,他想,这大概就是张向北说的矛盾上交吧。

    阚总居中调解,结果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和好,相反,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他们和阚总的关系越来越近,都把他们当自己人。

    四个人都不是笨蛋,发现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况时,虽然感觉有点气闷,但冷静地想想,也就算了,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和人家闹翻的资本,你要是闹大了,人家把你公司副总的职务撸掉是可能的,虽然那个村委会主任的职务,他们没办法剥夺去。

    但问题是现在村和公司已经融为一体,你一个光杆的村主任,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在村里说话,就连屁也不是,现在人心都向着公司,你和公司对着干,下次再选举的时候,还会有多少人会投你票?

    想明白了这些,李大福他们摸摸鼻子,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每天开着车,办公室里还有空调,每个月的收入还不低,就这样当着自己的副总,帮助阚总干点事,多做有利于公司的事情,阚总这个人,也不是个小心眼,大家完全可以一团的和气,共同把公司搞好。

    位子摆正了,心态放平了,关系理顺了,等到村民再选举的时候,张向北和阚总也不会希望打破现有的平衡,他们会做村民的工作,到时候自己这个主任和副总一体的位子,就还可以继续下去。

    天下因此太平,四只老虎被关进了笼子,适应了笼子里的生活以后,就变得很温顺。

    张向北还做了一件事,他带着人,把原来的每个村都跑了一遍,决定把村里可以开垦的荒地都开垦出来,这是张向北从小就看着家里的两个垦荒战士做的事情。

    开垦荒地造田需要钱,原来的村里没有这个财力,现在公司有这个能力,开垦出来的荒地,是村集体的资产,以土地流转的形式,把这部分土地流转给渝北公司,每年的租金先是用来抵偿前期造田的费用,经过测算,再过三年,村集体就可以有土地流转的收入了。

    “到那个时候,是不是每年五万就不需要给了?”小边问张向北。

    “这是两笔账。”张向北说,“我们给的钱,可以根据村财政的状况以后逐步减少,但这个钱,我们一分也不能用,我们可以帮他们每个村,也就是每个车间,成立一个基金会,由村民们选出五位代表,作为基金管理人,共同来管理这笔基金。

    “这样,村里面要是有人有大病,遇到天灾或其他事情,基金管理人同意后,就可以从这个基金里支出,而且,这个基金,现在就必须成立。”

    “为什么?”小边不解了,“首先成立这个基金我就觉得是多余的,村里的钱,我们管那么多干嘛,直接给村里就可以了,而且,现在还早得很,三年以后才会有收入,现在成立什么基金会?”

    张向北笑笑,他问阚总:“你想明白了吗?”

    阚总想了想说:“我想到了一点,要是直接给村里,几个村主任手头有钱了,就没现在这么好管了,成立了基金会,钱还是村里的,但实际上,主任的用钱权力已经被剥夺了,基金会的每一笔开支,都需要基金管理人的同意。”

    小边长长地“噢”了一声,明白了。

    “还有呢?”张向北追着问阚总。

    “还有?还有就是……”阚总想了一会说,“很多事,没钱的时候做,比有钱的时候再去做容易多了。”

    “我去,还真的是这样!”

    小边叫道,没钱的时候,你爱成立什么成立什么,李大福他们也无所谓,但一旦有钱,钱还是村里的,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出各种的幺蛾子。

    如果基金会先成立,村民选出来的基金管理人都已经到位,那时候就是有钱进来,李大福他们要出什么幺蛾子,村民们首先不答应。

    张向北哈哈大笑,和阚总说:“不错,你能想到这两点,说明你可以了。”

    阚总嘿嘿笑着:“我想不到要这么做,只是你说了,我才想明白的,这就是差距。”

    “你真谦虚。”张向北说,“不过,有个问题,你们想想,要是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还有了基金管理人,结果他们守着一个空账户守三年,你们想想,会不会到时大家都把这事给忘了?”

    “那你说怎么办?”小边问。

    “事在人为,我们就不会变通?”

    张向北看了看他们两个,说:

    “原来按协议,这部分土地的租金,首先必须用于偿还公司垫付的工程款,这样需要三年才能还完,我们等基金会都成立之后,把合同变通一下,把‘首先必须’改成‘部分’,拖长还款期限,三年变成六年,这样,基金会马上就可以收到一半的租金,开始运作了。”

    这一次,是阚总和小边一起,两个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噢”。

2137 你好,老爸

    到了五月,时间也过去小半年,第二天就要走,张向北晚上特意请阚总和小边去县城吃饭,为了说话方便。

    三个人在大富豪酒店的包厢坐下,张向北和他们说,自己这次回去,以后来的就不会那么频繁了,我想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希望不会再接到你们的电话,让我来担任救火队长的角色。

    阚总举起了杯子说:“我们会努力的,尽量不去打扰你,不过,就是没事,也希望你能经常回来看看,我们会想你的,这里的那么多员工,大家都会想你的。”

    阚总这话说的有些肉麻,但态度是真诚的,张向北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碰,把酒干了。

    小边和张向北说:“张总,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张向北“哦”了一声,笑道:“什么礼物?”

    “一笔账。”小边说,“我昨天晚上仔细地算了算,我发现,我们在这里做的所有事情,开支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大,到今年年底,我们公司还是能获得一部分的利润,虽然数量不多,不是很好看,但今年也是投入最大的一年,到了明年就好了。”

    张向北笑笑,说谢谢,谢谢你的这份礼物。

    “现在你心里感觉舒畅了?”张向北问。

    小边笑道:“那当然,你不高兴?”

    “我也高兴,不过这没出我的意料。”张向北说,“去年底的时候,我听你算账,有一笔账你没有算进去。”

    “我都算了,没有遗漏啊。”小边说。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没有,“有一笔账,不在纸上,它是无形的,你看不到。”

    小边奇怪了,问:“那是什么账?”

    “你没有算到,公司里所有的关系都理顺了,大家人心齐了,这产量和生产效率都会提高,同样的生产成本下,产量和效率提高了,利润自然就多了出来。”张向北说。

    小边和阚总连连点头,小边说:

    “还真是这样,原来我们一块地收割完后,需要翻耕和播种,中间起码要三天的时间,现在上午收割完,马上开始翻耕,到傍晚种子或菜苗就下去了,这样的话,一块地一年至少可以多种一茬。”

    “不仅仅这样,还有原来每天菜地里的那些菜叶,都是埋到地里去了,现在也都收起来喂猪了,光养猪场这一项,也可以增加不少的收入。”张向北说。

    “对对对。”小边连连点头。

    “还有,你们有没有发现,现在菜的品质明显有了提高,我和你们说,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和人一样,心情好的,长得就好,那每天愁眉苦脸的,没多少时间,他就把自己长成歪瓜裂枣了……别笑,你们别笑,这是真的,所以神户的养牛场,他们要给牛听音乐……”

    张向北这样说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口吻很像是顾工,他也笑了起来。

    张向北回到杭城,走到机场出站口的时候,看到顾工和驾驶员一起站在出站口,张向北问顾工:“你怎么来了?”

    顾工指了指驾驶员说:“我去吴欢那里,碰到小秦,他说来机场接你,我就跟着来了。”

    三个人上了车,顾工问张向北怎么样了,五只老虎有没有打起来?

    张向北笑着说:“没有。”

    顾工扭头看着张向北,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现在的农民都变性了?”

    张向北把自己在重庆做的事情,一件件地和顾工说了,顾工听完叹了口气,他说:

    “不简单啊,张总,这要是放在早年,你都可以领导农民闹革命,改朝换代了。”

    张向北哈哈大笑。

    “别笑,别笑,我说的是真的。”顾工说,“我忘了是谁说过一句话,他说,谁弄懂了中国农民,就弄懂了中国社会,就弄懂了中国革命,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老蒋就是脱离了中国农民。”

    他们到九堡物流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车开到食品厂门口,小秦把车停下,顾工要先下车,他问张向北:

    “嘴巴馋不馋?”

    张向北说馋,你有什么好东西?

    “当然有了,晚上你过来,我们喝点,你再给我说说重庆的事,我很好奇。”顾工说。

    张向北说好。

    张向北上楼,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去吴欢的办公室,吴欢看到他进来,就笑道:

    “你人还在天上的时候,小边就给我打电话了,把你说的神乎其神,不错,确实成绩斐然,你在重庆干的事,我都可以编成一个案例,在全公司推广了。”

    “那我要被那几个村长打死,这里面可有不少阴谋诡计,被他们看到,我还想活?”张向北说。

    “好吧,那放过你了。”吴欢笑道。

    “你最高兴的应该是,小边告诉你这样到年底,我们在渝北公司还有盈利吧?”张向北问。

    吴欢笑道:“那当然,这必须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张向北在吴欢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吴欢看了看他,问:“有话说?”

    张向北说对。

    “我在飞机上,一直在想一个计划,我在想,其实我们可以把在重庆的这个模式,复制到很多地方,特别是我们‘随手帮’整村帮扶的地方,你想想,帮扶只能帮一时,但帮不了一世,要是我们在那里也成立像渝北公司这样的公司,那是不是就可以长久下去?”

    张向北问吴欢,这一次吴欢没有反对,她略想了一下就说好,这个我同意。

    这一来张向北倒奇怪了,他问:“你这次怎么这么爽快?我还想了一路,该怎么说服你。”

    “简单的账啊。”吴欢说,“现在那些村,我们虽然没有资金投入,投入的都是公众赞助的钱,但我们负责的物流是免费的,我们等于还是在贴钱,要是这些地方,都能像渝北公司一样,我不求他们能够盈利,只要能不亏,对我们来说就已经赚了。

    “而且,‘随手帮’的这些村,现在他们种植的蔬菜,养的家禽,是直接到帮扶的那些人家去的,并没有纳入我们的整个供应链,如果对他们进行公司化改造,我们等于又增加了很多稳定的供应基地。”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向北点点头说,“这样,‘随手帮’的资金就可以腾出来,去帮助更多的零散农户。这样吧,我们就从宁夏和甘肃开始,我这两天就去向依云那里,她脑子快,能力强,从她那里开始,可以给全公司一个示范。”

    吴欢说好。

    傍晚的时候,张向北走去顾工那里,他走进顾工的办公室,没看到顾工,却意外地发现张晨坐在这里,张向北问:

    “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只许你来这里蹭饭,我就不行?”张晨说,“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这么长时间出差在外,为什么回来不直接回家?不知道你奶奶和外婆,还有张向西都想你了?”

    张向北嘻嘻笑着:“晚上不是就回家了吗,我要到公司和吴欢商量一件事情。顾工呢?”

    “刚刚被工人叫去车间了。”张晨说。

    “我过去看看。”张向北转身就想溜,他实在是不太习惯和老爸两个人单独的面对面。

    “过来,坐下,我有事情和你说。”张晨叫道。

    张晨也是下午正巧在对面的“饮食男女”,走过来顾工这里看看,听顾工说张向北回来了,等会会过来,他特意坐在这里等张向北的。

    张向北“哦”了一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最近还要出去吗?”张晨问张向北。

    张向北说:“我准备在公司待一两天,马上就去宁夏。”

    “往后推推,迟点走。”张晨说。

    “干嘛?”张向北问。

    “我想这几天开个股东会,把小虎也从台北叫过来,‘宅鲜送’现在在网上,已经成了舆论的漩涡中心,我想你也不会不知道,出于尊重,这时也要开个股东会,听听大家的想法,也明确‘宅鲜送’接下去的路径,这几天,你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张晨和张向北说,张向北低着头不吭声,张晨看了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

    “我知道你不想有其他的人参与到公司里面来,想一直这样,但没有办法,我‘饮食男女’也不想进行融资,也不缺钱,但也不得不一轮轮地走,包括‘半亩田’,这就是我和你妈两个人创办的企业,可以一直是私营企业,但还是走上股份制的路。

    “张向北,我们是在做企业,不是过家家,更不是一个人埋头在完成自己的爱好,企业是公共产,很多时候,做企业的要学会妥协和退让,以顺应企业的发展需要,你明白吗?

    “再说,就‘宅鲜送’目前的这些股东,大家都不会对你有太多的要求,不管是你小芳阿姨还是刘芸干妈,甚至是小虎,但是我们对他们要有一个交代,你要坚持什么,为什么坚持,你也必须和他们说出来,相信他们是会支持你的,明白了吗?”

    张向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股东会的事情,你让干妈安排吧。”

    张晨说好。

    顾工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叫道:“哈哈,难得,今天是父子联手来蹭饭。”

    张晨笑道:“怎么样,会不会把你吃破产?”

    “不会不会,我举双手双脚欢迎。”顾工说,“看样子我今天必须拿出平生绝活了,对了,时间到了,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自己酿的莲子酒,今天可以开坛了,我们来个尽兴。”

2138 谈笑间

    今天的这个股东会,可以说是“宅鲜送”成立两年多来,第一次正式的股东会。

    上一次股东们聚在一起开会,还是“每日鲜”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那不能算是正式的股东会,只能说是在当时情况危急之下,刘芸和小芳临时召集股东们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就事论事,只是针对与“每日鲜”竞争这一件事。

    这一次不同,这次是正式地围绕“宅鲜送”本身,吴欢要向大家汇报这两年来工作的总结,股东们也要对“宅鲜送”今后的发展,做出大家的决议。

    亲情是亲情,友情是友情,在公司的发展道路上,还是要遵循基本的规律和规则,不然,这样的公司也走不远。

    为了不被打扰,这次股东会没有在“宅鲜送”召开,也没放在“半亩田”,而是放到了谭淑珍他们“锦绣中国”在桃花源的酒店里。

    参加会议的有专程从台北赶过来的小虎,在杭城的刘芸、小芳、张晨、张向北、周若怡、孙向阳,还有吴欢。

    会议安排一天的时间,上午是吴欢对“宅鲜送”两年来的工作,向股东们做一个详细的报告,吴欢和张向北,也会回答股东们提出的所有问题。

    下午的时候,是刘芸和小芳,各自站在投资人的角度,对“宅鲜送”的现状作出评判,特别是对近期网络上的各种信息反馈,还有她们近期和学长,还有掏宝网接触的情况,向大家做个介绍。

    会议最后,当然就是全体股东对“宅鲜送”接下去的发展路径做出决议。

    这可以说是一次轻松而又艰难的会议,说轻松,是大家的观点没有什么冲突,很好沟通和协调,不会像很多公司的股东会那样,因为利益的冲突,在股东会上,出现股东们剑拔弩张,甚至反目成仇的情况。

    说艰难,也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近,有很多话都不好说,周若怡和孙向阳,基本是没有立场的,或者说他们的立场和张向北一致,只要张向北怎么决定,他们就同意什么。

    张晨和小芳,因为他们和张向北的特殊关系,都不好说什么,虽然事先已经声明,小芳只是站在投资者的立场,对“宅鲜送”做出客观评断,但真的又怎么脱得开?说能脱开,可以用另一个视角来冷静地应对这事,那是自欺欺人。

    小芳即使发言,在语言上都必须很小心,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宅鲜送”,让她和张向北之间心生芥蒂,和她与张向北的关系相比,钱算什么,就是“宅鲜送”现在不赚钱,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何况“宅鲜送”的盈利能力还很不错。

    所有的股东当中,能稍稍持一点独立立场的,大概只有刘芸和小虎了,但他们也因为和张向北距离太近,说话会很小心,会句斟字酌。

    一个大家都小心翼翼,不能畅所欲言的股东会,必定会是一个沉闷而又煎熬的会议。

    但又不能不开。

    虽然家里有别墅就在桃花源,但张向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他也不太喜欢这里,每次来,他没有多少回家的感觉,总好像是去别人家做客一样,他也没有把这里的房间,当作是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很少,经常会用到的,更不会放在这里。

    张向北走进这里的房间,经常会有走进酒店房间的感觉,对周围的一切,感觉都有些陌生,也让人有些拘谨。

    家就是这样,说穿了只不过是让人最放松和熟悉的环境。

    一个难得才会来一次,每次走的时候,又总是匆匆离去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对它产生感情,从这个角度来说,张向北甚至觉得自己的办公室,都比桃花源的别墅更像是自己的家。

    张向北在重庆的时候,桃树上已经挂满果子,每一个果子,都有张向西的拳头那么大,到了这里,他惊讶地发现,进来的这一路,居然还是桃花灿烂。

    张向北想了一想明白了,重庆的桃子是要卖的,所有的水果和蔬菜,当然都是抢在旺产季节的前面或者拖到后面,才能卖一个好价钱,产量最丰盛的时候,也是水果和蔬菜价格最便宜的时候,重庆那里种的都是早熟的品种。

    而到了这里,这里更在乎的是桃花,而不是桃子,这里的桃树是观赏性的,它的花期特别长,但结出的果实,最大也不会超过张向西的拳头,而且坚硬苦涩,很难吃。

    他们开会的小会议室在酒店二楼,二楼的窗外,也有一株桃树,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张向北就盯着窗外的这棵桃树看,吴欢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也不需要听。

    吴欢做的报告,张向北事先已经看过,他对里面的每个数字,都烂熟于心。

    到了十点半,吴欢的报告结束,股东们也没有什么问题需要问的,他们觉得吴欢的报告,已经做得很全面,事后,吴欢还会把这个报告的电子档发给他们,他们就更不需要问什么了。

    张晨看到周若怡在,倒是对她的鲜送广告公司的业务很感兴趣,他让周若怡介绍一下广告公司的情况,于是,股东会临时增加了一项内容,周若怡打开笔记本电脑里的一个个文档,向大家介绍起广告公司的情况。

    让大家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是,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鲜送广告公司的营收,现在已经挤进了全国广告公司的十强,大家饶有兴趣,前面对吴欢无话,现在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要问周若怡,周若怡都一一给出了答案。

    “没想到啊,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张晨说,“没想到周若怡你可以把一个广告公司,做得这么有声有色。”

    “。”周若怡说,“是‘宅鲜送’的渠道优势,我们的这个优势是独一的,别的公司没有办法掌握,现在国内广告行业的头部公司,因为这个,都必须与我们进行合作,这几天我还一直在想,我们有没有办法更加充分地利用我们的渠道资源,不仅仅是广告。”

    “你有什么想法?”刘芸问。

    “都是些还不成熟的想法。”周若怡感觉有些说不出口。

    “周若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小虎问,“有想法你就说啊,让我们也亢奋一下。”

    一个上午下来,小虎大概也觉得了枯燥和沉闷,这是他参加过的,最没有碰撞的股东会,他们富邦金控开股东会的时候,有几个股东,可是把“干你娘”挂在嘴上的,干着干着就拍案而起,怒目相向,需要他这个董事长站起来出面平定。

    周若怡白了小虎一眼,她说:

    “我想开展团购业务,既然我们有这么庞大的家庭资源,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他们都组织起来,想买房的,我们组团买房,想买车的组团买车,想买家电的组团买家电,我们组成团后,再去和开发商、汽车和家电生产商直接砍价。

    “我想,我们在每个城市的团,只要我们去组织,肯定会是最大的团,哪个开发商和生产商,都不得不向我们让利。”

    “不错啊,这个想法很好,有平台、有渠道、有资源、有大数据支撑,这事做起来很容易,小周,我看完全可以做。”

    周若怡话音刚落,小芳就叫了起来。

    “对,不仅是订购,你要是把每个城市的需求都集中起来,还可以订制,比如大家都希望有什么样子的电视机或冰箱,完全可以让企业提供几个设计方案给你们参考,大家选定之后,这就是唯一款。”张晨说。

    “这个业务做起来之后,会很大,现有的渠道不利用,真是太可惜了,这个可以马上做。”刘芸也说,“而且是对三方都有好处的事情,厂家,消费者和我们。”

    “我觉得业务还可以扩展。”小芳说,“不仅仅像汽车家电这些硬商品,还有像各种各样的教育培训、健身运动等等软商品,也是家庭和很多个人需要的,也可以组团,你们合计的人数都快可以撑破几个培训机构了,去和他们谈,不可以把培训费降下来?”

    “对对,阚总的这个建议很好。”连吴欢也兴奋了起来,叫道。

    “确实有太多的业务可以做了,只要掌握了人数优势,就有了谈判的筹码。”刘芸说。

    “是不是连我们金融机构的业务,像保险和存款,都可以交给你们了,周若怡?”小虎笑着问。

    “当然可以。”小芳替周若怡回答了,“保费和存款利息,都是可以和保险公司、银行谈的,刘芸说的没错,只要有数量的优势,就可以把保费降到最低,把存款利息谈到最高。”

    “可惜我们在大陆没有分支机构,不然,周若怡,我现在就要和你谈了。”小虎说。

    “还有,这个业务开展起来,反过来还可以增加‘宅鲜送’的核心竞争力,对巩固‘宅鲜送’的客户很有好处。”张晨说。

    看到大家的反应这么热烈,吴欢没等周若怡表态,她就说:

    “好,那我们马上把这个业务做起来,在公司内部,成立一个和广告公司并行的部门,成立一个专门负责团购的部门,也交给周若怡管,这两个部门,既联系又分工,你看怎么样?”

    吴欢问张向北,张向北说好。

    “我看,这部门还是简单明了,就叫‘大宗消费品服务中心’,大家一看就明白了,你们是专门做大宗消费品业务的。”

    张晨说,大家都纷纷点头,觉得这名字不错。

    一个上午的会,在快结束的时候来了一个小**,大家把团购的事情定下来,谈笑间,一个大生意就出来了。

2139 一致意见

    中饭是在张晨他们的别墅里,叫了“饮食男女”,来做的谭家菜,这是小虎要求的,张晨亲自打电话给小莉下的单,小莉当然特别重视,让杜涛带着一位厨师和一位服务员过来。

    小芳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了杜涛,他们这里还在开会的时候,杜涛他们在那里已经忙开,等他们这里会议结束,回到家里,一桌的菜都已经在桌上摆好。

    小虎看着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很新鲜,都是自己以前没有吃过的,他一边吃一边问,张晨就一一告诉他说,这是什么什么菜。

    每一道菜尝过之后,小虎都会说:“太好吃了!”

    吃完了饭,小芳和刘芸、周若怡、吴欢四个女的,去花园里的茶室喝茶,张向北和孙向阳,去活动室打台球,他们招呼小虎,小虎说你们先去,我和张叔叔抽根烟。

    小虎和张晨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张晨看到小虎的神情有些怏怏,和刚刚在饭桌上判若两人,张晨问:

    “小虎,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小虎笑笑,说:“是刚刚的菜太好吃了。”

    刚刚的菜太好吃,那不是应该心情愉悦才对,怎么吃完了反倒闷闷不乐的?张晨有些奇怪,他看看小虎,小虎还是朝他笑笑,不过这笑,看上去有些苦涩。

    “张叔叔,希望你不要介意。”小虎说,“我到了杭城,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就会这样。”

    张晨隐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问:“是因为……”

    “对,没错,我就会想起我母亲。”小虎说,“我母亲好像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过,有句话怎么说……”

    “子欲孝而亲不在。”张晨说,他知道小虎说的母亲就是阿莲,妈才是蔡小姐。

    “对,就是这个感觉。”小虎点点头,“我经常设想,我母亲要是还健在的话,那有多好,我想我妈临终的时候,也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如果那样,我回杭城,在这里,就还有一个家了。”

    “会的。”张晨说,“蔡小姐很早就让我和谭淑珍帮助找过阿莲,我想,从她能开口,让我们去找,她大概就已经决定要告诉你真相,让你们相认了,只是可惜,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不在了。”

    小虎“嗯嗯”地点着头。

    张晨站起来,在小虎的肩膀上拍拍,和他说: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和张向北的妈妈,最后在一起,就是在这房子里,她就是从这里,被救护车带走的,在医院我最后看到她,也是隔着防护服,我想抱着她,让她在我怀里走都不可能。”

    小虎叹了口气。

    “走吧,去看他们打台球。”张晨说,小虎说好,站了起来。

    下午的会议继续进行,小芳先介绍了现在网上的那些传闻,和大家说了,郑慧红和学长,还有其他的几位投资者,来找她和刘芸,咨询投资或者收购“宅鲜送”的可能性,以及他们对“宅鲜送”的估值。

    小芳说完,刘芸看了看张向北,和大家说:

    “如果从投资者的角度看,‘宅鲜送’现在一千五百亿到一千六百亿人民币,也就是两百亿美金以上的估值是合理的,也符合我们的心理预期。

    “不管是被收购,当然,北北,我只是说说,我知道被收购的话,你不会同意,我们也不赞同,‘宅鲜送’不能交到和它没有感情的人手里,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被收购还是开始a轮,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点。”

    “这个我想,北北自己也很清楚,对吗?”小芳问张向北,张向北点了点头。

    小芳接着说:“被收购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宅鲜送’还有的一条路,就是上市,不管是在美国还是香港,最终肯定是要上市,这点北北你也有准备,是吗?”

    张向北点点头。

    “我觉得要上市的话,纽交所才是最好的选择,‘宅鲜送’连纳斯达克都不用考虑,而且等到明年上市的话,‘宅鲜送’也完全符合了纽交所三个财年,每年盈利不少于两百万美金,三年累计不少于六百五十万美金的硬杠子。

    “其他包括公司的规模,所在行业的稳定性,在行业中的地位,公司的市场情况和前景等等,都没有问题,这样的公司,去其他规模次一级的资本市场上市,可惜了。”刘芸说。

    “我同意刘芸说的,‘宅鲜送’要是不能在纽交所这个全球最大的证券市场上市,确实是可惜了。”小芳说,“纽交所对非美国公司的几个主要指标,‘宅鲜送’完全可以达到,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不过是满足纽交所其他的两条要求。”

    “什么要求?”张晨问。

    “一是社会公众持有的股票数量,不能少于两百五十万股,二是持有一百股以上的股东人数不少于五千名,这就是我们需要通过一轮轮的融资,来稀释在座的手里股票的原因。”小芳说。

    “这个很快,都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做的工作,不用半年就可以完成全部要求,前面说的那几条才是硬指标,很多公司不是行业地位,就是公司规模,或者是盈利能力达不到,去纳斯达克的,基本都是因为盈利能力达不到纽交所的要求。”刘芸说。

    刘芸和小芳在说着的时候,张向北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刘芸和小芳说的这些,他当然都知道,他也知道“宅鲜送”最终是肯定要走上市这条路,要上市,去纽交所是最好的选择。

    让张向北心里犹豫的是,如果一旦定下上市的时间是在明年,那现在“宅鲜送”马上就需要开始a轮,和对内部进行股权划分。

    刘芸看着张向北问:“北北,你有什么想法,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向北抬头看了看大家,他说:“这两天我也都在考虑这件事,我觉得是不是还急了点,能不能把上市和开始融资的时间,再往后面推推。”

    “为什么,北北?”刘芸问。

    “我觉得公司现在还在变化当中,还没有很稳定,要是有新的投资者进来,可能会打乱我们现在的节奏,和一些计划安排。”张向北说。

    张向北接着向大家介绍了渝北公司的情况,和他们接下来,想把“随手帮”整村帮扶的那些村,都进行公司化改造的想法。

    张向北说:“我知道,对投资者来说,这些都是很吃力不讨好,也没有多少效益的事情,如果有新的投资者进来,他们肯定会对这个计划进行质疑,觉得不应该推行,他们不知道,通过渝北公司的改造,已经证明了,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大家想想,我们全国有这么多的城市需要供应,现在基本是以每个月新发展大大小小五六个城市的速度在进行,这一头这么大的需求量,另外一头,也就是供应端,要是不够稳定,整个公司的基础没有夯实的话,那就是空中阁楼。

    “一有风吹草动,整个公司肯定会摇摇欲坠,做生鲜配送的,不仅是服务行业,第三产业,如果那样理解,那就是对这个行业没有琢磨透,它必须是第一和第三产业的混合体,只有这样,我们抗风险的能力才会强。

    “不是我看不起那些投资者,而是,他们原本进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要等公司上市之后离场,对他们来说,不会管这家公司,五年和十年之后需要什么,他们不要什么长远计划,他们要的只是,怎么让财报更加好看,怎么能缩短时间尽快上市。

    “上市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和追求,其他的事,在他们看来都是可有可无,可做可不做的,不能说他们是短视,而是他们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就都抱着我套现离场后,管你洪水滔天的心态,他们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合理的。

    “但对他们合理的事情,对我们,对‘宅鲜送’来说,可能恰恰是会影响我们发展和进步的障碍。

    “所以我希望能再给我一个时间段,让我去把现在的这个计划完成,把公司的基础彻底夯实之后,才开始规划上市的事情。”

    张向北说完,吴欢说:

    “我赞同张总的这个说法,其实,就渝北公司,刚开始的时候,别说是新的投资者,就是我和张总,都有意见分歧,我觉得那会是无效投资,不划算,现在事实证明,渝北公司本身不仅不会成为我们的负担,还会为我们带来盈利,只是这时间会拖长一些。

    “但它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重庆‘宅鲜送’最稳固的供应基地,这个已经成为了现实。

    “张总说的没错,在新的投资人看来,这些都是很不划算的事情,但对我们公司长远的发展来说,又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建立更多的属于我们自己的供应基地,我们现在做其实已经有点晚了,但现在不做,以后只会更来不及,我觉得这个计划不应该被干扰。”

    刘芸点了点头,她看看张晨,张晨用手指指张向北,意思不言自明,刘芸笑了一下,她问周若怡和孙向阳:

    “你们两个的意见呢?”

    “我挺张向北。”孙向阳说,周若怡在边上点点头,她也一个意思。

    “小虎,你呢?”刘芸问小虎。

    小虎看了看张向北,他说:

    “你们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是开始筹划上市的最好时机,从投资者的角度,我应该是要求现在,在这个最好的时间点开始规划上市,但是,从兄弟的情谊来说,我和胖子一样,我也挺张向北。”

    “好吧,张晨也挺张向北,小芳的意见大概也一样。”刘芸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挺张向北,我哪怕反对,我的意见也可以被或略,北北,那就按你的计划去做吧。”

2140 去兰州

    股东会同意了张向北的提议,推迟a轮和筹备上市的进程,这让张向北松了口气,也很高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和向依云一起,从西部开始,对他们“随手帮”全村帮扶的对象,进行公司化改造。

    第二天下午,张向北和吴欢去机场送走小虎,回到公司,张向北和向依云通了电话,把整个项目的目的与要求和向依云说了,向依云说好,我知道了。

    “在做的过程当中,还要做好文字和图像资料的记录和整理,西部完成之后,这很可能作为我们向全国推进的范例。”张向北和向依云说。

    张向北他们也是做了“宅鲜送”这个活动之后,才发现在全国,贫困村和贫困农户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即使是在广东和浙江这样经济发达的省份,也照样还有大量贫困农户存在,在粤北和浙西南,甚至还有贫困村的存在,他们“随手帮”的帮扶对象可以说是遍布全国。

    只要在西部再获得成功,取得了经验,他们就会把公司化的改造,推向全国所有“随手帮”帮扶的村。

    吴欢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她交给了张向北,张向北看了看问:

    “这是什么?”

    “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市慈善总会,推荐我们‘宅鲜送’为全国从事慈善事业先进单位,这是要我们填写的申报表。”吴欢说。

    “因为什么?‘随手帮’?”张向北问。

    吴欢点了点头。

    张向北把表格还给吴欢,和她说:“我们不申报。”

    “为什么?”吴欢问。

    “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只是我们有能力做,也应该做的事情,我们是在为我们自己做,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张向北说。

    “可是这个,可以让‘随手帮’活动,让更多的人知道,也可以扩大我们‘宅鲜送’的知名度,我觉得是好事。”吴欢说。

    “这就是我最讨厌的,把‘宅鲜送’和‘随手帮’绑在一起,而且,这种评比,还有什么慈善排行榜,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评比的标准是什么?不就是看谁捐得多,对吗?”

    张向北说:“那我问你,一个有一百万的捐了一万,和一个只有十块钱的捐了五块,谁更应该是先进?现在整个社会都有这种倾向,那就是用捐款的金额去绑架一家企业,这样发展下去,慈善迟早会变成企业不堪承受的压力,我们不趟这个浑水。”

    “偏激。”吴欢说。

    张向北笑道:“是偏激,也是有自我认识,我们做的,没有像外界想象得那么多,整个‘随手帮’活动,真正做出贡献的是那些热心帮扶农户的市民,和给这个活动捐款的人,只是通过了我们这个平台,我们也帮了点忙,没道理把这些都收割到我们名下。

    “那样,我们不是在沽名钓誉吗?对了,你和慈善总会商量一下,真的要推荐,可不可以推荐参与‘随手帮’活动的所有市民和捐助者,‘宅鲜送’的名字千万不要出现,要是他们有幸可以被评为先进,我们倒是可以在他们中间搞一个活动,让大家推举出领奖的代表。

    “这样,这次推选活动,我们倒是可以做得轰轰烈烈,也一样可以达到你说的,推广‘随手帮’活动的目的。”

    “狡猾。”

    吴欢说,谁都知道,“随手帮”和“宅鲜送”其实就是一体的,张向北说的这个推选代表的活动,真的要开展,还轰轰烈烈,不是还要通过“宅鲜送”的平台,你能把“宅鲜送”摘干净吗?

    张向北哈哈大笑,他说:“好好,就算我狡猾,但这样,至少我不会脸红。”

    吴欢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张向北叫住了她,和她说:

    “我刚刚和向依云约好,我明天就去兰州,这次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家里就交给你了,还有,成立‘大宗消费品服务中心’的事,你和周若怡决定就可以了,前面小虎在车上说的事情,我等下会给申屠总打电话,你也跟进一下。”

    芒超他们台北“宅鲜送”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涉及到保鲜柜,从大陆运过去手续很麻烦,小虎让张向北他们和申屠红燕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保鲜柜的全套图纸提供给他们,他们在台湾本地落实厂家生产。

    吴欢说好,我知道了。

    次日中午,张向北去了兰州,向依云从银川赶到了兰州,她带着他们兰州办事处的经理冯胜宽,到中川机场来接张向北。

    “宅鲜送”在甘肃没有分公司,兰州的人口只有三百九十多万,现在和银川一样,也暂时没有在“宅鲜送”生鲜配送的版图之内,他们发展新的城市,人口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人口不够密集的城市,他们配送的成本会增加很多。

    西部的一个省会城市的人口,还不及东部一个地级市的人口,张向北他们“宅鲜送”的生鲜配送的版图,是从东中部往西部蔓延的。

    甘肃也不是全国蔬菜的重要产地,“宅鲜送”在整个甘肃,有的是“随手帮”整村帮扶的村,一共有二十几个村,他们在兰州设办事处,是为了要协调把这些村的产品送出去。

    和宁夏相比,因为宁夏有他们“宅鲜送”自己直营的十几家农场,“随手帮”在宁夏也有十几个帮扶的村,和六千多户零散的困难农户,但好在这些地方的物产,本来就是搭乘他们自己农场或合作的家庭农场的物流车在往外运输。

    他们把宁夏所有的帮扶对象,都就近划分到了每个农场。

    如果要对这些村进行公司化改造,向依云认为难度不大,一是他们本来就和当地乡政府村委会的关系不错,公司在村民当中,也有很好的口碑,最关键的,向依云和张向北说,这些贫困村没有什么油水,村主任基本捞不到什么好处,都处在不情不愿干这个主任的状况。

    要在这样的村里进行公司化改造,几乎不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不会碰到张向北在重庆碰到的那种情况。

    向依云和张向北说,我们只要把这些村,建成我们农场下面的分场就可以了,本来物流就是在一起的,只是把彼此的关系,用公司的形式固定下来,这个只要去村里做做动员工作就可以,我们本来的基础就在。

    相比较而言,甘肃的难度会比较大,因为远离他们自己的农场,没有依托。

    “但我们要做这事,就从难的先做起来,先难后易。”向依云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同意向依云的这个提议,所以这次,张向北没有去银川,而是直接到了兰州,向依云也赶到兰州和他会和,他们要从甘肃先做起来。

    兰州是西部的重要交通枢纽城市,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中国的版图还是海棠状的时候,兰州是中国地理上的中心。

    三个人上了一辆吉普车,向依云和张向北说,今天我们在兰州住一个晚上,明天上午,我们出发去第一个点。

    张向北说好,“第一个点是哪里?”

    “临夏。”向依云说着笑了起来,“这地方你应该不陌生吧?”

    “不就是给我们供应羊肉的地方?”张向北说,“我知道我们‘随手帮’,在那里有不少帮扶的养殖户。”

    “不止。”向依云继续笑。

    “那还有什么?”张向北问。

    “你忘了那个叫周艳的女孩子?”向依云问。

    向依云一说,张向北想起来了,那个当初冒充贫困户,然后又在网上诋毁他们“随手帮”是骗人的活动,还说张向北和她有暧昧的周艳,就是临夏人。

    当时向依云是连夜驱车几百公里,从银川赶到临夏,实地了解之后,才知道周艳说的,和她自己在网上写的完全是两回事,她们全家,其实早就离开了临夏,家里也根本不是什么贫困家庭,这才戳穿了她的谎言。

    这次的揭穿谎言之旅,也让向依云发现,临夏州确实是贫困州,临夏县也是国家级的贫困县,周艳老家的村,更是贫困县里的贫困乡当中的贫困村,完全符合他们整村帮扶的要求。

    向依云经过考察后发现,临夏其实是端着金饭碗在要饭,当地的河州羊品质很好,曾是朝廷贡品,手抓羊肉更是远近闻名,有“说起手抓,想起临夏”一说,当地的土壤土质也很好,很适合发展露地蔬菜。

    向依云因此把临夏州作为他们“随手帮”帮扶的重点地区,他们现在在甘肃的二十多个帮扶村,有七个就来自临夏州的临夏县和东乡回族自治县,周艳老家的那个村,就是其中之一,而东乡县的东乡手抓羊肉,也是远近闻名。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周艳给他们家乡做的一件好事。

    车子进了兰州市区,开到天水北路,在万达文华酒店的门口停下,向依云和张向北带着行李下了车,向依云和冯胜宽说:

    “你先走吧。”

    冯胜宽说好,向总,我在临夏等你们。

    冯胜宽和张向北说了再见,上车走了,张向北问向依云:“小冯他去哪里?”

    “去临夏,晚上那里有两车羊肉要发走,也先去安排一下,那地方,我们临时去的话,在乡里找人都不好找。”向依云说。

    “那我们明天怎么下去,有班车吗?”张向北问。

    “开车,我是从银川开车过来的。”

    向依云说着,朝张向北调皮地嘻嘻一笑,因为张向北曾经让吴欢在公司内部下过命令,分公司总经理一级的人员,不允许一个人开车跑长途,更不允许开疲劳车,因为他们的人,去的地方都比较偏僻,出于安全考虑,也需要两个人一起出行。

    张向北看着向依云,向依云赶紧说:“下不为例,这次不是我们那里人手紧吗,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两个人在总台办理好入住手续,上了楼,张向北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这个时候会有谁?

    向依云就住在他斜对面,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是她,自己半分钟之前才和她分的手,张向北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门口,扭头看看,向依云的房门也刚刚合上。

2141 巧了

    张向北紧走几步,拿起桌上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张向北吃了一惊。

    “北北,你到房间里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慧红阿姨,你怎么知道?”张向北问。

    郑慧红笑道:“我也在兰州,正好也住在这酒店,刚刚我看到你在前台办手续。”

    张向北笑道:“这么巧?慧红阿姨,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前台。”郑慧红说。

    “好,我马上下来。”张向北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前台柜台上的电话,郑慧红走去大厅左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前台后面,那幅巨大的红色调的丝路题材的壁画,壁画中,两行驼队,正行走在黄河边的戈壁滩上,夕阳把背景中的贺兰山和古烽火台,染成了一片的红色。

    刚刚郑慧红撒谎了,她不是看到了张向北他们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而是,她正好在兰州不假,正好住在这酒店也不假,假的是有人告诉了她张向北今天会来兰州,这里是兰州最好的酒店,郑慧红估计张向北到了兰州,十有**,也会住在这里。

    郑慧红因此跑去前台,和他们说,要是有从杭城过来的,名叫张向北的客人入住之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他和我们是一起的。

    郑慧红他们是酒店的贵宾,前台当然答应她,所以张向北他们刚离开前台,前台就打电话去了郑慧红的房间。

    张向北很快就下来了,远远地看到郑慧红,就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郑慧红站了起来。

    两个人握手,都说了好巧好巧,然后坐下,张向北问郑慧红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七八个人一起来的,你知道我们有个在沙漠里的植树计划吧?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来这里看看这个计划实施的情况。”郑慧红说,“北北你呢,你怎么跑兰州来了。”

    “这里有我们的办事处,不过,我明天就要下去,去临夏。”张向北说。

    郑慧红点点头,她说:“晚上一起吃饭,就在这酒店里,对了,老马这次也来了,他一直很想见见你,今天这个机会,正好。”

    张向北说:“我还有一位同事。”

    “一起啊。”郑慧红说。

    张向北说好,谢谢慧红阿姨。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等会把包厢号发给你。”郑慧红说着站了起来,张向北说好。

    张向北回到楼上,从电梯厅转过去,看到向依云正好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走到了斜对面他的房间门口,按了按门铃。

    走廊里的地毯很厚,张向北走到很近,向依云都没有听到,还是站在那里,不停地按着门铃,张向北咳嗽一声,向依云转过头,看到他笑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楼下。”张向北说,“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么巧。”向依云说,“对了,我过来想问问你,晚上吃什么,要是想吃手抓的话,我们去外面吃,这里的手抓死贵,还不如小店的好吃。”

    “晚上有人请客,你跟我去蹭饭。”张向北说着打开房门走进去,向依云在后面跟了进来。

    “谁呀?”向依云问。

    “马老师。”张向北说。

    “谁谁谁,张总,你说是谁?”向依云问。

    “马老师啊。”张向北说。

    “不会吧?”向依云说,“就那个马老师?我们的死对头?”

    张向北点了点头。

    “我去,大人物啊,那我是不是该脸红?”向依云问。

    张向北哈哈大笑,他说可以,你脸红,心跳加速,双手颤抖都可以。

    “去,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有什么大不了的。”向依云说。

    张向北点点头:“确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向北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郑慧红把包厢号和就餐时间发了过来。

    到了晚上六点半,张向北和向依云下到二楼的品珍中餐厅,张向北推开包厢的门,愣了一下,他看到包厢很大,但里面只坐着郑慧红和马老师两个人,张向北还以为他们是七八个人,自己和向依云只是来凑个热闹,看到这阵势,他马上明白了,这餐饭是有针对性的。

    郑慧红和马老师都站了起来,张向北赶紧走过去和马老师握手,说谢谢,马老师笑道,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我们都在杭城,却没有机会,没想到还是到了兰州,才见到面。

    张向北笑道:“我可是经常见到你,在电视上。”

    马老师接着和向依云握手,张向北正要给他们介绍,郑慧红说:“不用介绍了,是向依云吧,你们宁夏分公司的总经理。”

    张向北和向依云都吃了一惊,向依云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经常见到你,在电梯里。”郑慧红说。

    张向北和向依云恍然大悟,都笑了起来,郑慧红说的这是在他们“宅鲜送”电梯广告上看到的向依云。

    “这么漂亮,姓又很少见,想忘掉都难。”郑慧红说,“北北,你们公司里的人都很年轻啊。”

    张向北说对,吴欢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

    大家坐下,菜很快就上来了,这里的菜,菜型不错,但口味一般,向依云说的没错,手抓羊肉的味道,还不如他们在很多小店里吃的,张向北感觉是进料就有问题,要是从他们“宅鲜送”进的宁夏或甘肃的羊肉,口感都会比这好。

    四个人,张向北和马老师两个人喝茅台,郑慧红和向依云两个人喝红酒,大家边喝边随意地聊着天,也没有具体说什么。

    吃过了一阵,郑慧红见向依云不太动筷,杯里的酒也差不多了,郑慧红和向依云说:

    “陪我去边上万达广场看看?”

    向依云冰雪聪明,知道这是要给马老师和张向北两个腾空间,向依云说好,郑慧红笑着和马老师说,我们逛商城去了,你们慢慢喝。

    马老师微微地点了点头。

    郑慧红站起来,在张向北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北北,手下留情,都知道你酒量好。”

    张向北和马老师都笑了起来,马老师说:“我只有半斤的量,你能喝多少?”

    张向北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反正没有醉过。”

    “那你厉害了。”马老师说。

    向依云朝马老师挥了挥手,和郑慧红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两个男人,一边喝酒,一边还是继续聊天,不过,聊天的内容开始有了变化。

    马老师和张向北说了他们的沙漠变绿洲的计划,张向北和马老师详细地说了他们“随手帮”的活动,包括这次他到兰州,他也没有隐瞒,和马老师说了对帮扶村进行公司化改造的计划。

    马老师点了点头,说张向北的这个思路很好,确实,光靠帮扶是扶不到头的,成立了公司,变成“宅鲜送”的永久蔬菜供应基地,这就让这些村,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这是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做‘宅鲜送’的?”马老师问,“我很早就认识你父亲了,他的服装企业,做得很成功,油画馆也很成功,按照道理,你是应该进入‘半亩田’,接他的班才对。”

    张向北笑道:“我恰好对服装,对油画都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让我画张素描我都画不好,不过种菜,还确实是我的爱好,大概是我靠这个也赚到了钱,就像走进死胡同,钻到卖菜这行出不来了。”

    “你是说‘宅鲜送’让你赚到钱,尝到了甜头?”马老师问。

    “不是,是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靠卖菜赚到了钱。”张向北说。

    “噢,快说说,你在美国怎么赚到钱的?”马老师侧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向北。

    张向北就和他说了自己在耶鲁的校园里怎么种菜,又怎么把菜卖到了纽黑文的所有餐厅里的事,马老师听着不停地点头。

    两个人把一瓶茅台喝完,马老师的量到了,脸也红了起来,不过好像还没有尽兴,他让服务员又打开一瓶,两个人继续喝继续聊。

    张向北发现,坐在这里喝酒的马老师,和那个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马老师不一样,这个马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总给张向北一种有些落寞的感觉,这让他觉得,那个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马老师,好像是准备好后登台,在那里表演给大家看的。

    而在这里,他更像是下了舞台,卸了妆,在后台的马老师,张向北对这种在后台的形象太熟悉了。

    很多时候,他去永城,在剧团的后台,看到演出结束,从台上下来的向南也好,殷桃也好,或者其他的演员也好,都会有这种神情,刚开始是有些恍惚,仿佛还没有适应台上和台下的世界,接着就会出现这种落寞的神情。

    毕竟,在台上演绎的那都是精彩的故事,浓缩的人生或者智慧,到了台下,这一切就瞬间化为了平淡,化为了柴米油盐的日常。

    而人,又注定只能生活在现实里,而不是舞台上。

    在电视和讲台上,马老师可以是一个成功人士、青年导师,到了这里,他就只是一个喝着酒的男人。

    张向北从他的眼睛里,甚至看到了一丝的忧伤,那是一种无法排遣的,根深蒂固的忧伤,和他成不成功无关。

    张向北进来的一刻,还以为这会是一场有针对性的酒,结果没有,马老师只是和他闲聊着,丝毫也没有提及收购“宅鲜送”的事,他们也没有聊到,“每日鲜”和“宅鲜送”打擂台的事。

    马老师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到“每日鲜”这三个字,好像他下面没有一家公司,而这公司又和张向北的“宅鲜送”是竞争关系。

2142 临夏

    张向北和马老师每人大概喝了七八两,马老师连脖子都已经红了,但没有醉,思路和口齿都还很清晰,酒喝多之后,马老师的话也开始多起来,话一多,那种落寞的感觉就没有了,张向北觉得面前的马老师,渐渐又变成了自己在视频里经常看到的那个马老师。

    而且,张向北发现马老师有个特点,那就是他似乎不是人带着语言在跑,而是人跟在语言的后面,他是用说话在不断刺激着自己的大脑,用说话在思考的,这样的人,还真的很适合舞台,天生就是一个演说家。

    他说话的时候,话会很出彩,就是那种妙语连珠,很多话,大概没说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但说着说着,就说出来了,这样的人,要是让他事先准备一份讲话稿,大概都会禁锢他的思想,那讲话稿,肯定也是干巴巴的,远没有他说的时候精彩。

    但这样的人,有时候也是危险的,那就是他在台上讲着讲着,进入他自己那个语态的时候,有时候可能会无意识地,就把一些本不应该说的话,也顺嘴说了出来。

    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只要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就会很快进入自己的语境,那个时候,舞台之外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就活动在字和词编织的藩篱里,思考着,手舞足蹈着,不停地说着,说着的时候不会字斟句酌,会有失语症。

    张向北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过的那些他老爸的电视讲演,老爸还是张教授时候的那些讲演,他似乎也有这样的特质,属于表演性人格。

    那个时候,他还在美国,他和小芳阿姨从网上,看着屏幕里的老爸滔滔不绝地在说着,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屏幕上的那个人,他们都不认识似的,张向北也奇怪了,老爸不是一个闷葫芦吗,老妈以前老是说他,什么时候,他变成一个话痨了?

    张向北就此问小芳阿姨,小芳阿姨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两个人再看屏幕上的老爸,感觉更加陌生,两个人看着看着,就大笑起来。

    后来,他们每看到老爸在舞台上走来走去,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的时候,他们就会笑场,根本就听不到老爸在说什么,他们是当喜剧片看。

    张向北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马老师愣了一下,张向北赶紧说,没事没事,不好意思,你说的很对,是我联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

    马老师点了点头。

    郑慧红和向依云回来了,他们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马老师和张向北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收工,等回到杭城,我们再找时间聚聚,对了,叫你父亲一起,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

    张向北说好。

    四个人进了电梯,张向北他们住在八楼,马老师他们住在十五楼,电梯到了八楼,四个人挥手再见。

    “马老师有没有当面认输?”

    向依云问张向北,张向北奇怪了,问:“认输什么?”

    “我们把他打败了啊,他那个破‘每日鲜’,我们完胜了他。”向依云说。

    张向北笑了起来,说:“我们提都没提到这三个字,你不说我还忘记了。”

    “那他有没有道歉,因为‘每日鲜’的事?”向依云问。

    张向北不停地笑:“你在想什么呢。”

    “那你们这么长时间,在一起说什么了?”向依云不依不饶。

    张向北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他说:“好像还真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说了很多很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你现在要我说,我还真说不出来。”

    “切,那这样的酒,喝着有什么意思。”向依云说。

    “不就是喝酒么,喝酒不就闲聊么,还需要那么功利性?”张向北说,“我们又不是在谈判。”

    向依云压低声音,用手指指着张向北,悄声问:

    “老实交待,你们有没有说黄段子?我以前在房产公司,男人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最喜欢说的就是黄段子,包括那些机关里的,平时看上去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一到了酒桌上,最喜欢的就是说黄段子,还自以为是幽默。”

    “没有。”张向北说,“马老师还没有这么低级趣味,我也没有。”

    向依云咯咯笑着:“要是马爸爸和你一起说黄段子,那个画面,啧啧啧啧。”

    张向北瞪了她一眼。

    就在张向北和向依云他们两个坐着聊天的时候,小芳接到了郑慧红的电话,郑慧红和小芳说,老马对北北的评价很高,说他方向感很好。

    “什么意思?你们和北北碰到了?北北不是在……”

    “对啊,在兰州,我们正巧住在同一家酒店,碰到了,就一起吃了晚饭。”

    小芳“哦”了一声,她不认为这会是碰巧,也不知道郑慧红说的,马老师评价北北方向感很好是什么意思。

    放下电话,小芳等了一会,她在等张向北给她打电话,但张向北一直没打,小芳明白了,张向北和马老师在一起,应该也没有谈什么实质性的话题,不然,张向北可能不会打电话给张晨,但一定会打给她。

    或许,他们还真的是巧遇吧。

    第二天上午,张向北和向依云很早就起来了,他们在餐厅吃完早饭,退了房就上路。

    从兰州到临夏回族自治州,路程一百四十多公里,从临夏回族自治州到临夏县,还有二十多公里,不过好在,这些年西部的高速公路网建设的速度很快,即使是临夏县这么偏僻的地方,从兰州过去都已经是全程高速。

    十点多钟的时候,他们到了兰郎高速的双城出口下高速,临夏县城就在双城,离高速出口还有七公里多。

    他们过了收费站,就看到路边停着三辆车,其中的一辆是冯胜宽的,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一看就是地方上的领导干部,冯胜宽看到向依云的丰田越野过了收费站,就赶紧朝他们招手,向依云把车子靠边停下,两个人下了车。

    一个剪着平头的中年人,上来就握住了张向北的手,说你好你好,张总,欢迎你到我们临夏来。

    冯胜宽在边上介绍:“这是刘县长。”

    张向北赶紧说:“刘县长好!”

    接着介绍其他的几位,有县府办的于主任、刘县长的秘书小龚,他们要去的那个乡的书记陈书记和马乡长。

    寒暄过后,大家分别上车,去县城吃中饭。

    上了车后,张向北和向依云说:“这么隆重,还连县长都出面了。”

    向依云笑道:“你是自己不知道,你自己名声在外吧,在这里,你可是大人物,不要怯场哦。”

    “去,我有什么好怯场的,我是来做事的,又不是来坑蒙拐骗忽悠人的。”张向北说。

    “也是,一个县长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这一个县,全年的gdp不过二十几个亿,我一个宁夏分公司,一年卖的菜,都是他们gdp的几倍了,这县长,说起来,还不如我。”向依云说。

    “不要翘尾巴。”张向北说。

    “好好,我夹起尾巴。”向依云说,“去,我哪里有尾巴,有尾巴还不丑死了!”

    张向北哈哈大笑。

    临夏县政府所在地的双城,是一个新开发的城区,县政府从原来的韩集老镇,刚搬迁过来不久,这里虽然新,规模却不大,整个县城,还不如永城下面的一个镇。

    他们沿着县城唯一的一条主通道,到了一幢三层楼的腾龙大酒店门口停下,这里每层都是琉璃瓦镶边的檐顶,飞檐高翘,应该是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了,大家下车,去了二楼的包厢。

    大家陆续坐下,菜还没上,先上来的是当地特产的八宝茶,亲自给他们上茶的,是酒店的一位女总经理,上完茶后,她站着,很想多说几句什么,刘县长挥了挥手,说我们要谈工作,女经理马上“哦哦”着,识趣地退了出去,安排上菜。

    刘县长举起杯子和张向北说:“来来,我以茶带酒,先敬张总和向总一杯,欢迎你们到我们临夏来考察。”

    张向北和向依云赶紧举杯示意,齐说谢谢,然后抿了一口,八宝茶很甜,张向北不太适应,不过还是跟着向依云,夸赞这茶真好喝。

    菜上来了,刘县长招呼大家边吃边聊。

    刘县长和张向北说,说实话,我们临夏,是国家级的贫困县,你要说资源,除了一些土特产,也没有什么好的资源,什么有“河州珠穆朗玛峰”之称的五山池,什么“河州八景”,也就是自己关起门来吹吹,在像张总这样见过世面的人看来,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也不喜欢说假。”

    刘县长和张向北说,刘县长是从兰州的省级机关,调到这里来担任县长的,他原来是在省台办,负责的是对台工作,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说话也很直爽,这让张向北很有好感。

    刘县长接下来,扳着手指和张向北说:

    “我们临夏,还是一个民族杂居的县,有汉族、回族、东乡族、保安族、撒拉族、土族、藏族、蒙古族、土家族等一共九个民族,所以,不仅经济落后,教育,国民素质等等,相对来说基础都比较薄弱,这对我们的发展是个制约。

    “不怕张总你们笑话,我实话实说,现在我们这里,脱贫攻坚的任务压力很大,我在省城,是领了军令状下来的,摘不掉这里贫困的帽子,我自己都没有脸回去。

    “你们在我们这里帮扶的这些村,对我们的扶贫工作贡献很大,张总,可以说,我是从你们‘随手帮’的项目在我们这里一落地,我就很看好,并且一直关注,所以今天听说你来了,我是一定要和你见见面,代表我们临夏的人民谢谢你!”

    张向北赶紧说:“不敢,刘县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我们公司在其中,只是起了一点点作用,真正帮助农户的,还是那些参加‘随手帮’活动的广大市民。”

    “那好,那我通过你,谢谢他们!”刘县长说。

    向依云接着,把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和刘县长说了,刘县长不停地点头,等向依云说完,张向北补充说:

    “对这些村进行公司化改造,我们的目的,主要还是要把现在‘随手帮’的输血功能,转变成让这些村,自己有了造血功能……”

    “不错,这样就不会出现返贫现象了!”刘县长说。

    张向北说对,“刘县长这话说得很好,我们也是想把这件事,当作是一件长久的事业,其实,经过我们的考察和前一阶段的合作,我们发现,这里还是有很不错的条件,可以发展成我们的大型高原蔬菜供应基地。

    “在我们看来,当地不是没有脱贫致富的条件,只是缺少思路和资金。”

    “对对,张总,你说的这个很对,对我们这样的地方来说,缺资金确实是一方面,更缺的还是思路,需要进一步的解放思想。”刘县长说。

    刘县长接着转向陈书记和马乡长,和他们说:

    “老陈、老马,张总去了你们那里,你们给我好好服务好,配合他们的工作,你们要把这个财神,给你们乡,也给我们县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你们要是不能服务好,我不仅要打你们的板子,还要拿掉你们的位子,明白没有。”

    “肯定,肯定。”马乡长说,“张总这样的大老板,我们平时请都请不来,他现在自己亲自来了,我们肯定配合好他的工作。”

    陈书记也在边上不停地点头。

    刘县长和张向北说:“要是有什么事,他们乡里解决不了的,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在临夏,我就是你们的后台,要给你们做主,为你们一路开绿灯。”

    张向北赶紧朝刘县长拱手说:“谢谢,谢谢!”

    吃完了饭,张向北他们还要继续走,大家在楼下大门口,送刘县长和于主任他们上车,接着,陈书记和马乡长上了冯胜宽的车,张向北和向依云还是上了向依云的丰田越野,两辆车离开临夏县城,一起朝乡里开去。

2143 窗外一片金黄

    一个地方的经济怎么样,从车窗外就可以看出来,像在长三角和珠三角,你在国道或者省道上开着车朝两边看,房子连着房子,村镇连接着工厂,如果不看导航,你很难分清楚到了哪个地界,它们好像是连成一体的。

    车窗外,你连田野都很难得看到,更别说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你能看到的只是房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功能各异的房子,房子组成了道路两旁的风景线。

    张向北中午被刘县长劝了不少的酒,还是由向依云开车,张向北坐在副驾座。

    一出县城,张向北就被车窗外的景象惊艳到了,路两边的油菜花都开了,一片片的金黄色,就像是有人用笔和油画颜料,涂抹在大地上的,金灿灿的油菜花丛中,有蝴蝶和蜜蜂在飞舞。

    张向北看了看向依云,向依云开着车,对窗外的景色好像无动于衷,张向北说:

    “这里真漂亮!”

    “不就是油菜花吗。”向依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无感?”张向北问。

    “我会有什么感,每年都可以看到的景象,我从小看到大,看都看腻了,你们看到的是风景如画,我看到的都是辛酸,我情愿自己每天看到的都是高楼大厦。”

    向依云说着,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依云扭头看了看他,说:

    “我说的是真话,你知道种一亩油菜的收入是多少吗,就你看到的这风景如画的油菜?”

    张向北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说菜我知道,油菜我没概念。”

    “我算给你听。”向依云说着,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方向盘:“一亩地的油菜,大约可以收油菜籽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出油率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也就是可以榨油一百二三十斤,这种小油坊榨的菜籽油,一斤大概卖七块钱左右。

    “要是不榨油,直接卖菜籽,菜籽两块左右一斤,一亩地,不管是榨油还是卖菜籽,收入七百到八百元,种子化肥等等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一十元,像这种小面积的油菜地,油菜都是人工种植、收割和翻晒,人工费差不多四五百元,这样一亩地差不多收入两百来块。

    “农村的劳动力不值钱,这样好了,你就算种子化肥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工就算是自己赚工资了,油菜的整个周期是三个半到四个月,你算算,七八百除以三四个月是多少,一个农民,要是一个人能种三亩田,那就很了不起了,这样的收入,还不辛酸?”

    向依云这么一算,张向北也认可了,原来这风景如画后面,掩藏着的还真的都是辛酸,种三亩油菜地,全部的收入,不刨去成本,三四个月,也就是在城里打工一个月的工资。

    说起来还真是,现在不就在穷乡僻壤才会风景如画吗,那些驱车蜂拥前往的城里人,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既惊扰了别人的生活,也根本看不到这风景如画下面隐藏的苦。

    车开了十几分钟,车窗外都没有看到一家工厂,张向北嘀咕:

    “这里就没有什么企业?”

    “你知道这里的支柱产业,除了养羊,还有什么?”向依云问。

    “不知道,你说。”

    “做鞋。”向依云说。

    “制鞋业?那也不错啊。”张向北说,“台湾还是福建、广东老板来投资的?”

    向依云咯咯笑了起来,她点点头说:“对,制鞋业,不过这个制鞋业,是家家户户在家里做布鞋,每年能做两百多万双鞋,还有就是做刺绣。”

    做布鞋做刺绣,这不都是手工业,张向北说:“做这些能赚多少钱?”

    向依云说:“就是不赚钱呀,所以刘县长才急,我听说,他们班子,还因为扶贫攻坚不力,被上级点名批评过,他说的压力很大,还真没有骗你,你来了,人家真的是把你当金凤凰。”

    “我可没有毛。”张向北说,向依云大笑。

    车开到了乡政府,这里的乡政府,比重庆阚总他们那里没改建之前的村委会都不如,就是一排平房,建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门口一块水泥的晒场,晒场上的水泥都已经龟裂,有几块还修补过,新补上去的水泥和原来的水泥颜色不一样,就像贴着一块块膏药。

    整个乡政府,连一个院墙都没有,张向北觉得,这乡政府杵在这里,是把贫困乡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冯胜宽的车子比他们先到,冯胜宽和陈书记、马乡长他们三个人,站在车旁抽烟等着他们,向依云把车停在冯胜宽的车后,两个人下了车。

    马乡长把手上的香烟扔在地上,和张向北握手,问:“要不要去办公室坐坐?”

    张向北说:“还是不用了,我们直接去村里吧。”

    马乡长说好,那辛苦你了,张总。

    陈书记扭头朝平房大喊:“胜峰!胜峰!”

    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朝他们看看,接着拔腿就跑了过来,站在他们边上,冲着张向北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和向依云说:

    “你来了,向总?”

    向依云点点头说:“来了。”

    “李胜峰,乡农机站的,他就是碾子沟村人。”向依云和张向北说,“‘随手帮’在碾子沟村落地的时候,他就在协助我们工作。”

    张向北赶紧伸出手和李胜峰握,说谢谢,李胜峰嘿嘿地笑着。

    “走走走,李胜峰,你陪张总和向总他们去村里,你就跟着他们,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帮他们解决,这次的工作要是没做好,你就不用回来了。”马乡长和李胜峰说,李胜峰还是嘿嘿地笑。

    和陈书记、马乡长告别,张向北和向依云上了车,李胜峰爬上冯胜宽的车,两辆车继续往村里去。

    他们要去的碾子沟村,就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地,也是那个周艳的老家。

    这一条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年久失修,路面上有很多的大坑,坑里还积着水,他们在这条路上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那些坑太大,车子根本就避不开,一会被摔进坑里,溅起了浑黄的水花,一会儿一边的轮胎,压在裸露的石头上,整辆车都倾斜了起来。

    明明不是山路,他们却走出了山路的感觉,人都快被晃晕了,张向北说:

    “这地方要是用作山地车赛场,都不需要改造了。”

    向依云和张向北说:“现在还算是好的,要是碰到下雨下雪天,更惨,司机们都很怕走这条路。”

    这一条路在两座山的山沟里,这里的山光秃秃的,很奇特,好像都是那种风化的黝黑的烁石,就像是在一个很大的砂石场,有人堆放在这里的砂石堆,山退得很远,留出了一条几十米宽的平地,和两边光秃的山不同,平地里是一片黄灿灿,都是油菜花田。

    张向北说:“怕什么,这路虽然不好走,可也没有什么危险。”

    “对我们当然没有什么,但对那些装满货的货车就不一样了,陷在坑里出不来,或者摇来晃去,车上的货物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或者爆胎,哪一件要是遇到了,在这里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向依云说,张向北这才恍然大悟,看看周围,虽然是一马平川,但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也不见什么房舍,人要是在这里遇到了麻烦,还真的是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他们又往前开了十几分钟,两边的山往后退得更远,车两旁的金黄漫开了,变成了一个坝子,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村庄的影子,村头是一幢三层的房子,应该是这个村的最高建筑,房子半新不旧,看上去还不错。

    房子的前面,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光秃秃的,并没有旗帜在杆顶迎风招展,这一幢房子被边上的油菜地围匝,还有一圈白色的围墙,阻挡住了金黄色的继续蔓延。

    向依云和张向北说:“这里就是村委会,我们就住在这里。”

    张向北吃了一惊,这里就是村委会?张向北说:“看样子这村条件不错啊,村委会还蛮像样子的。”

    向依云白了他一眼说:“这里以前是希望小学,有一阵,西北这一带,每个村唯一的新建筑,也是最好的建筑,就是村里的希望小学。”

    “小学呢?”张向北问。

    “现在学校都合并了,村里已经没有小学,都并到乡里的中心学校去了,这房子空了出来,就变成村委会,原来的村委会,被雪压倒了。”向依云说,“倒是有人想出钱买这房子当家用,但原来是希望小学,谁敢卖啊。”

    张向北笑道:“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悉。”

    “这都是我第六次来了,你说我熟不熟悉?”向依云说,“再说,在西部,所有的农村都大致相同,只是这里,大概很像是我们村十几年前的样子。”

    张向北大笑,问:“你是到这里找童年来的?”

    “对,没错。”向依云没有笑,她一脸认真地说:“我的童年就是这样不堪,和你们可没有办法比。”

    张向北看看向依云,知道自己刚刚那话,有些唐突了,他接着就闭嘴,不再说话。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两个人都沉默着,能听到车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底盘触碰到下面什么突出部位,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车子缓慢地往前爬,张向北看到前面冯胜宽的车子,又驶进了一个大水坑,飞溅的黄泥水,都射到了边上的油菜地里,把菜地里的悠闲地飞着的蝴蝶都惊到了,急急地扇着翅膀逃开。

    向依云两眼直视着前方,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

    “对不起,张总,是我的错,我是到了这种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会很不好。”

    “为什么?”张向北问,“是触景生情,还是……”

    向依云摇了摇头,她说:“是有一种无力感,我很想改变,又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很多事情……唉,张总,你在农村待得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农村和城里真的很不一样。”

    他们驶近了村委会,村委会有院墙,有大门,大门上面还有拱形的铁制门头,门头上用铁板气割出来的“碾子沟村希望小学”几个字,本来是鲜红色的,现在油漆已经剥落,锈迹斑斑,原来大门上的那两扇铁门,也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冯胜宽的车子停在院子里,李胜峰和他,还有另外一位五十多岁的瘦瘦小小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是村里的会计马大木。

    这个村的村主任还在深圳打工,村支书是从县国税局抽调的一位援村干部兼的,主任都不在,他也懒得来,经常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原单位有事,一个月也就来两三次,每天守在村委会的,就只有这个会计马大木。

    守着也没有什么事,马大木第二天和张向北闲聊的时候,他和张向北说,村里的账上还有三十二块钱,补贴一直都是欠着的,有没有我这个会计,其实都一样。

    “我在这里,也是没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家里老太婆太烦人,就在这里接接电话,用大喇叭喊喊,让人来村委接电话。”马大木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还以为接电话,是通知上面有人要下来检查,没想到是给没手机的村民转接电话,马大木和他说:

    “我们这种穷村谁会来,来检查的都要自带干粮,就没人来了,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个鬼影子,我倒是还盼望着有人来检查,那样至少,我可以问问我的补贴什么时候可以下来。”

    “马大木,是不是又在说补贴的事?”李胜峰在不远处听到了,走过来问:“你他妈的怎么像个祥林嫂,碰到谁都说补贴的事。”

    马大木不服气了,问:“那我不和他们说,和你说?和你说有个屁用,你自己的工资,不是还欠着两个月没有发?”

    一句话,李胜峰被马大木呛住了,他嘿嘿地笑着。

2143 窗外一片金黄

    一个地方的经济怎么样,从车窗外就可以看出来,像在长三角和珠三角,你在国道或者省道上开着车朝两边看,房子连着房子,村镇连接着工厂,如果不看导航,你很难分清楚到了哪个地界,它们好像是连成一体的。

    车窗外,你连田野都很难得看到,更别说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你能看到的只是房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功能各异的房子,房子组成了道路两旁的风景线。

    张向北中午被刘县长劝了不少的酒,还是由向依云开车,张向北坐在副驾座。

    一出县城,张向北就被车窗外的景象惊艳到了,路两边的油菜花都开了,一片片的金黄色,就像是有人用笔和油画颜料,涂抹在大地上的,金灿灿的油菜花丛中,有蝴蝶和蜜蜂在飞舞。

    张向北看了看向依云,向依云开着车,对窗外的景色好像无动于衷,张向北说:

    “这里真漂亮!”

    “不就是油菜花吗。”向依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无感?”张向北问。

    “我会有什么感,每年都可以看到的景象,我从小看到大,看都看腻了,你们看到的是风景如画,我看到的都是辛酸,我情愿自己每天看到的都是高楼大厦。”

    向依云说着,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依云扭头看了看他,说:

    “我说的是真话,你知道种一亩油菜的收入是多少吗,就你看到的这风景如画的油菜?”

    张向北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说菜我知道,油菜我没概念。”

    “我算给你听。”向依云说着,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方向盘:“一亩地的油菜,大约可以收油菜籽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出油率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也就是可以榨油一百二三十斤,这种小油坊榨的菜籽油,一斤大概卖七块钱左右。

    “要是不榨油,直接卖菜籽,菜籽两块左右一斤,一亩地,不管是榨油还是卖菜籽,收入七百到八百元,种子化肥等等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一十元,像这种小面积的油菜地,油菜都是人工种植、收割和翻晒,人工费差不多四五百元,这样一亩地差不多收入两百来块。

    “农村的劳动力不值钱,这样好了,你就算种子化肥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工就算是自己赚工资了,油菜的整个周期是三个半到四个月,你算算,七八百除以三四个月是多少,一个农民,要是一个人能种三亩田,那就很了不起了,这样的收入,还不辛酸?”

    向依云这么一算,张向北也认可了,原来这风景如画后面,掩藏着的还真的都是辛酸,种三亩油菜地,全部的收入,不刨去成本,三四个月,也就是在城里打工一个月的工资。

    说起来还真是,现在不就在穷乡僻壤才会风景如画吗,那些驱车蜂拥前往的城里人,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既惊扰了别人的生活,也根本看不到这风景如画下面隐藏的苦。

    车开了十几分钟,车窗外都没有看到一家工厂,张向北嘀咕:

    “这里就没有什么企业?”

    “你知道这里的支柱产业,除了养羊,还有什么?”向依云问。

    “不知道,你说。”

    “做鞋。”向依云说。

    “制鞋业?那也不错啊。”张向北说,“台湾还是福建、广东老板来投资的?”

    向依云咯咯笑了起来,她点点头说:“对,制鞋业,不过这个制鞋业,是家家户户在家里做布鞋,每年能做两百多万双鞋,还有就是做刺绣。”

    做布鞋做刺绣,这不都是手工业,张向北说:“做这些能赚多少钱?”

    向依云说:“就是不赚钱呀,所以刘县长才急,我听说,他们班子,还因为扶贫攻坚不力,被上级点名批评过,他说的压力很大,还真没有骗你,你来了,人家真的是把你当金凤凰。”

    “我可没有毛。”张向北说,向依云大笑。

    车开到了乡政府,这里的乡政府,比重庆阚总他们那里没改建之前的村委会都不如,就是一排平房,建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门口一块水泥的晒场,晒场上的水泥都已经龟裂,有几块还修补过,新补上去的水泥和原来的水泥颜色不一样,就像贴着一块块膏药。

    整个乡政府,连一个院墙都没有,张向北觉得,这乡政府杵在这里,是把贫困乡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冯胜宽的车子比他们先到,冯胜宽和陈书记、马乡长他们三个人,站在车旁抽烟等着他们,向依云把车停在冯胜宽的车后,两个人下了车。

    马乡长把手上的香烟扔在地上,和张向北握手,问:“要不要去办公室坐坐?”

    张向北说:“还是不用了,我们直接去村里吧。”

    马乡长说好,那辛苦你了,张总。

    陈书记扭头朝平房大喊:“胜峰!胜峰!”

    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朝他们看看,接着拔腿就跑了过来,站在他们边上,冲着张向北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和向依云说:

    “你来了,向总?”

    向依云点点头说:“来了。”

    “李胜峰,乡农机站的,他就是碾子沟村人。”向依云和张向北说,“‘随手帮’在碾子沟村落地的时候,他就在协助我们工作。”

    张向北赶紧伸出手和李胜峰握,说谢谢,李胜峰嘿嘿地笑着。

    “走走走,李胜峰,你陪张总和向总他们去村里,你就跟着他们,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帮他们解决,这次的工作要是没做好,你就不用回来了。”马乡长和李胜峰说,李胜峰还是嘿嘿地笑。

    和陈书记、马乡长告别,张向北和向依云上了车,李胜峰爬上冯胜宽的车,两辆车继续往村里去。

    他们要去的碾子沟村,就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地,也是那个周艳的老家。

    这一条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年久失修,路面上有很多的大坑,坑里还积着水,他们在这条路上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那些坑太大,车子根本就避不开,一会被摔进坑里,溅起了浑黄的水花,一会儿一边的轮胎,压在裸露的石头上,整辆车都倾斜了起来。

    明明不是山路,他们却走出了山路的感觉,人都快被晃晕了,张向北说:

    “这地方要是用作山地车赛场,都不需要改造了。”

    向依云和张向北说:“现在还算是好的,要是碰到下雨下雪天,更惨,司机们都很怕走这条路。”

    这一条路在两座山的山沟里,这里的山光秃秃的,很奇特,好像都是那种风化的黝黑的烁石,就像是在一个很大的砂石场,有人堆放在这里的砂石堆,山退得很远,留出了一条几十米宽的平地,和两边光秃的山不同,平地里是一片黄灿灿,都是油菜花田。

    张向北说:“怕什么,这路虽然不好走,可也没有什么危险。”

    “对我们当然没有什么,但对那些装满货的货车就不一样了,陷在坑里出不来,或者摇来晃去,车上的货物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或者爆胎,哪一件要是遇到了,在这里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向依云说,张向北这才恍然大悟,看看周围,虽然是一马平川,但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也不见什么房舍,人要是在这里遇到了麻烦,还真的是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他们又往前开了十几分钟,两边的山往后退得更远,车两旁的金黄漫开了,变成了一个坝子,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村庄的影子,村头是一幢三层的房子,应该是这个村的最高建筑,房子半新不旧,看上去还不错。

    房子的前面,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光秃秃的,并没有旗帜在杆顶迎风招展,这一幢房子被边上的油菜地围匝,还有一圈白色的围墙,阻挡住了金黄色的继续蔓延。

    向依云和张向北说:“这里就是村委会,我们就住在这里。”

    张向北吃了一惊,这里就是村委会?张向北说:“看样子这村条件不错啊,村委会还蛮像样子的。”

    向依云白了他一眼说:“这里以前是希望小学,有一阵,西北这一带,每个村唯一的新建筑,也是最好的建筑,就是村里的希望小学。”

    “小学呢?”张向北问。

    “现在学校都合并了,村里已经没有小学,都并到乡里的中心学校去了,这房子空了出来,就变成村委会,原来的村委会,被雪压倒了。”向依云说,“倒是有人想出钱买这房子当家用,但原来是希望小学,谁敢卖啊。”

    张向北笑道:“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悉。”

    “这都是我第六次来了,你说我熟不熟悉?”向依云说,“再说,在西部,所有的农村都大致相同,只是这里,大概很像是我们村十几年前的样子。”

    张向北大笑,问:“你是到这里找童年来的?”

    “对,没错。”向依云没有笑,她一脸认真地说:“我的童年就是这样不堪,和你们可没有办法比。”

    张向北看看向依云,知道自己刚刚那话,有些唐突了,他接着就闭嘴,不再说话。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两个人都沉默着,能听到车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底盘触碰到下面什么突出部位,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车子缓慢地往前爬,张向北看到前面冯胜宽的车子,又驶进了一个大水坑,飞溅的黄泥水,都射到了边上的油菜地里,把菜地里的悠闲地飞着的蝴蝶都惊到了,急急地扇着翅膀逃开。

    向依云两眼直视着前方,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

    “对不起,张总,是我的错,我是到了这种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会很不好。”

    “为什么?”张向北问,“是触景生情,还是……”

    向依云摇了摇头,她说:“是有一种无力感,我很想改变,又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很多事情……唉,张总,你在农村待得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农村和城里真的很不一样。”

    他们驶近了村委会,村委会有院墙,有大门,大门上面还有拱形的铁制门头,门头上用铁板气割出来的“碾子沟村希望小学”几个字,本来是鲜红色的,现在油漆已经剥落,锈迹斑斑,原来大门上的那两扇铁门,也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冯胜宽的车子停在院子里,李胜峰和他,还有另外一位五十多岁的瘦瘦小小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是村里的会计马大木。

    这个村的村主任还在深圳打工,村支书是从县国税局抽调的一位援村干部兼的,主任都不在,他也懒得来,经常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原单位有事,一个月也就来两三次,每天守在村委会的,就只有这个会计马大木。

    守着也没有什么事,马大木第二天和张向北闲聊的时候,他和张向北说,村里的账上还有三十二块钱,补贴一直都是欠着的,有没有我这个会计,其实都一样。

    “我在这里,也是没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家里老太婆太烦人,就在这里接接电话,用大喇叭喊喊,让人来村委接电话。”马大木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还以为接电话,是通知上面有人要下来检查,没想到是给没手机的村民转接电话,马大木和他说:

    “我们这种穷村谁会来,来检查的都要自带干粮,就没人来了,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个鬼影子,我倒是还盼望着有人来检查,那样至少,我可以问问我的补贴什么时候可以下来。”

    “马大木,是不是又在说补贴的事?”李胜峰在不远处听到了,走过来问:“你他妈的怎么像个祥林嫂,碰到谁都说补贴的事。”

    马大木不服气了,问:“那我不和他们说,和你说?和你说有个屁用,你自己的工资,不是还欠着两个月没有发?”

    一句话,李胜峰被马大木呛住了,他嘿嘿地笑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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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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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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