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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44 小看我

    村委会通往二楼的楼梯,为了防止人上去,用木板封死了,一楼一共有两大一小三个房间,两间大的是教室,还有一间小的,是原来老师的办公室,现在改成了村委会办公室,马大木和那个不在的村主任,爱来不来的村支书,就在这办公室里办公。

    两间教室,一间用来堆放杂物,学校里原来的课桌椅,和村委会的一些桌子椅子旧农具什么的,门上的锁都已经生锈,窗户上的玻璃也破了。

    透过破窗的铁栅朝里面看,里面已经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还在村委会的财产账上,还是钱,堆在这里是垃圾,但要是有人拿走,就说不清,可以算是盗窃或贪污。

    因此这些东西,从堆进去的那天开始,就几乎没有人去动过,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从外面看,都不太看得清楚到底都有些什么。

    有老鼠在这教室的一头做窝,有野猫在另外的一头做窝,它们到了这教室里,也变得斯文起来,同一扇破窗进出,同住在一个教室里,但一直相安无事。

    还有一间教室,原来是村委会的会议室,会议桌是学校的旧课桌拼成的,现在张向北和向依云来了,这里就腾了出来,变成他们两个人的宿舍。

    教室的中间,两米左右高处拉了一根铁丝,从铁丝上垂下来一块布,算是把教室一分为二,一边是向依云的房间,另外一边是张向北的房间,教室本来就有两扇门,一人一扇正好。

    走进房间,张向北知道昨天为什么冯胜宽要先走,说是过来安排一下,他一定是从县城拉了一卡车的东西过来,张向北看到,房间里的床铺和床上用品都是新的,床边上摆着一只床头柜,床头柜上还有一盏台灯。

    六月初,这里的天气还没有开始炎热,但冯胜宽大概是不知道他们会待多久,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一台立式的电风扇,风扇的叶子,用了一个布罩罩着。

    床的对面,紧挨着中间的那块布,还有一个简易衣柜,进门处的窗前,摆放着一张写字台和一张折叠椅,写字台上放着电热水壶和杯子,还有一盏台灯和一台路由器,路由器闪着绿灯,表明这里网络是通的。

    这让张向北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想到了,这里既然是他们“随手帮”帮扶的村,网络肯定早就通了,不然那些订购了蔬菜和猪羊家禽的市民们,怎么看到自己的蔬菜和猪羊家禽的直播?

    只要网络通了,张向北感觉这里就没有那么闭塞。

    写字台前面的墙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用户名是zhaixiansong,也就是“宅鲜送”的拼音,密码是zhaixiansong123,张向北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连上了网。

    靠近门口,还有一个三层的塑料脸盆架,上面有两只脸盆,上面一只是用来洗脸的,里面放了毛巾和牙膏牙刷,香皂和洗发精,中间那只是用来洗脚的,里面也放了一块毛巾,是用来擦脚的擦脚布。

    脸盆架边上,还有一只塑料桶,是用来提水的。

    教室里没有水,要提水的话,必须走出门去,走到和这幢房子紧挨着的一排小平房前,小平房是公共厕所,分出了男女,公共厕所的前面,有一排水磨石的水池,自来水就在那里。

    张向北听到布的那边,冯胜宽在和向依云说:“向总,这都是按你清单上写的买的。”

    向依云骂道:“你这审美,也太差了,看看这床上用品,包括脸盆和塑料桶,你都买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是张艺谋,都是大红的?还连这风扇的布罩都是红的,上面绣着什么,百鸟朝凤?我的天!”

    冯胜宽嘻嘻笑着:“县城里的超市,只有这些,我已经是选了最贵的买了,没有办法。”

    “好吧好吧,饶了你。”向依云说。

    张向北从门里走了出去,走到了教室后面的门,门开着,张向北走了进去,向依云看看他又看看中间的那块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

    “你真舍得绕远路,布一掀就过来了,你还要从门里进出?”

    张向北和冯胜宽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我忘记了。”

    冯胜宽在一旁说:“人家张总,这就是君子。”

    没有说还好,这一说,张向北和向依云脸都红了起来,向依云瞪了冯胜宽一眼说:

    “这么多话,你可以走了。”

    冯胜宽说:“好好,我走了,明天再过来。”

    今天晚上,隔壁的几个村还要发羊肉和蔬菜,冯胜宽需要赶过去。

    走到门口,冯胜宽想起了什么,转身和他们说:“对了,晚上你们不用做饭,李胜峰会来叫你们,晚上去他们家吃饭。”

    向依云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知道了,别啰嗦。

    向依云这边,其他的家具和张向北那边都是一样的,不过多了一台电冰箱,一张吃饭的折叠桌和四张凳子,两张课桌上,并排摆放着微波炉电饭煲电磁炉和整套的炊具,向依云和张向北说:

    “委屈你了,这里只有这样的条件。”

    “委屈什么,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张向北问。

    “好好,不敢不敢。”向依云说着走过去打开冰箱门,和张向北说:“你过来看看,晚上你要是肚子饿,就喊一声,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当然,白天也一样,我当你的伙夫,你大概连饭都不会煮吧。”

    “小看我。”张向北说,“哪天我露一手,让你开开眼界。”

    向依云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问:“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做出很期待的表情?”

    张向北哈哈大笑:“随便。”

    张向北看到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从猪牛肉和鸡翅鸡爪,到速冻水饺汤团、鸡蛋酸奶和啤酒可乐,还有一盒盒的微波炉食品,品种很齐全,什么都有,冰箱的边上,还叠着两箱的泡面。

    张向北点点头说:“不错,准备得很充分。”

    “那当然,我们在这里可不是待一两天。”向依云说。

    “走吧,带我去村里转转。”张向北和向依云说。

    向依云说好,我们走。

    “我去关门。”

    张向北说着还是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向依云的一串笑声,张向北醒悟过来,这是笑他多此一举,又没有把布一掀就走到对面,张向北自己也笑了起来,人就是会有这样的下意识,有门的时候,肯定会习惯性地走向门。

    张向北还在走廊,就听到身后向依云的门“砰”地一声合上,等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向依云已经站在里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向依云说:

    “我来借你的门走走。”

    张向北说好。

    张向北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盒烟和火机,放进夹克衫的口袋里,老样子,放两包香烟在身上,万一在村里碰到谁,香烟还是打开话题的最好办法。

    两个人走出去,把门关上,向依云问:“对了,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有就带上,这里可不安全,马大木也回去了。”

    张向北说:“我会有什么贵重物品。”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用的和穿的,都是这里人不认识的名牌,其他的……你不会连现金也没带吧?”向依云问。

    张向北拍拍牛仔裤屁股的口袋:“就两千来块,在这里。”

    “好了,走吧。”向依云说。

    教室门前的空地,原来是个篮球场,不过,水泥的篮球架还立在这里,篮板早就被人卸走了,大概是看篮板的木头够厚,拿去派用场了。

    球场上,还停着他们的一辆车,冯胜宽的车已经开走了。

    两个人没有开车,而是走着往村里去。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是贫困村,村里的景象还是让张向北感觉到触目惊心,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破败的村落,这里不仅没有办法和他以前,跟着向南他们剧团下乡慰问演出的永城农村比,和重庆李大福老寿头他们村里也不能比。

    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土夯墙,上面盖着黑瓦,有些还盖着厚厚的茅草,房子造起来都已经很久远,给人的感觉,似乎没有一幢是直的,都歪歪斜斜着,一副马上要塌下来的样子。

    有些房子的土墙已经开裂,缝隙伸得进一个拳头,还有的房子,墙已经歪了,在外面用木头顶着墙壁。

    从每一扇敞开的房门看进去,里面都是黑黢黢的。

    村里的路还是泥巴路,路上都是鸡屎鸭屎,还有狗大便和一粒粒的羊屎,甚至还有一坨一坨的牛屎,整个村里到处都是垃圾,每一个转角就堆着一堆垃圾,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垃圾堆上的那些老鼠,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村道上还有猪,在慢悠悠地晃着,寻觅和咀嚼着路边墙脚的野草。

    一些人远远地看到他们过来,就从房子里走出来,不过也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依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不少人都认识向依云,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

    看得出来,向依云在这里的人缘不错。

    有两个小女孩从家里走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两个人用肩膀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故意叫得很大声,明显是想让张向北和向依云听到。

    向依云扭头看看她们,和她们说:“今天姐姐没带吃的,明天你们去村委会找我。”

    两个女孩拼命地点头,不过脸上还是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们手牵手站在那里,没有再跟着他们。

    村子里有三四幢二层的新房子,不过面积都不大,而且,新房就挨着老房子造,新房造好了,老房子仍然舍不得拆,向依云和张向北说:

    “这都是家里有人在外面打工的,这里的人在外面打工,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赚到了钱,回来能造新房子。”

2145 村口

    两个人在村里转着,这一个村的规模不小,有五百多户人家,向依云和张向北说,我们离开乡政府,进来的这条沟,就是碾子沟,这条沟里的地,都是这一个村的。

    张向北朝四周光秃的山上看看,这样的山上,根本就不适合人居住,大家都只能都挤在山沟里,而因为交通的原因,和被物质的匮乏所困,又必须抱团才能够生存,所以大家都聚拢到了一起。

    向依云带着张向北走到一座院子前面,院门半开半掩,向依云伸手推开关着的那半扇门,两个人走了进去,张向北看到,院子里的杂草都已经齐腰高,院子里的几株桔子树,都快被草淹过去了。

    他们从两旁的荒草已经侵袭过来的通道,踩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和腐草,走到了房子前面。

    房子的大门锁着,门上的锁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开,生锈了,但这锁锁不锁已经不重要,因为房子一角的泥墙已经塌了,碎瓦和泥堆成了一堆,掉下来的椽子应该是被人捡走了,这碎瓦和泥堆上,已经长满了草,这房子塌掉一角也已经有很长的时间。

    张向北明白向依云为什么带他到这里,他问:“这就是那个周艳的家?”

    向依云点点头说是,“看样子他们是打定主意不会回来了,不然,凭他们的经济能力,回来造幢新房是轻而易举的事,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周艳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她姐姐是在哪家公司?”

    “算了,不想知道,别告诉我。”张向北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好吧。”向依云笑道,“她们都在杭城,说不定你哪天就会和这个周艳偶遇。”

    “不可能,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就是碰到,我也认不出来,我又不是……”

    “不是什么?”向依云问。

    “不是我老爸,他们画画的,这方面很厉害,见过一面的人都会记得。”张向北说。

    “你们见过?”

    “没有没有,不是视频过嘛。”张向北赶紧说。

    向依云看了看张向北,问:“是不是在你心里,这世界上的女人,你只记得向南姐的样子了?”

    “不会啊,我也记得你。”张向北说,向依云的脸霎时变得绯红,张向北接着说:“还记得周若怡、李薇和吴欢、大小雯雯长什么样的,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我怎么会忘。”

    向依云轻轻地吁了口气,又暗叹口气,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望。

    “我还记得我妈,小芳阿姨、干妈、淑珍阿姨、张向西、淑婉阿姨、姚芬阿姨……呵呵,很多很多……”

    “好了,你说的这些,我一半都不认识。”向依云莫名就觉得有点烦躁,打断了张向北的话。

    两个人转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向依云转头朝院子里看看,叹了口气,她说:

    “这家人的人缘肯定很不好。”

    “你怎么知道?”张向北问。

    “要是人缘好的话,这院子怎么会烂成这样,隔壁邻居早就帮助收拾了,草根本就长不起来。”向依云说。

    张向北笑道:“那你们全家都不在老家,你们老家是不是……”

    “和我们还在的时候一个样,院前院后的菜地和果树,有人种有人管有人收,我们家大门的钥匙,都在邻居那里,要是房顶漏了,都会有人帮助翻漏,邻居到兰州的时候,还会带着我家院子里的菜和水果,来家里看我爸妈。”向依云说。

    附近的几户人家,有两三户,看到有人走进了这个院子,本来是站在门口看的,见他们出来,这些人都回去了自己的房子。

    两个人在村里继续走,听到身后有人急促的跑步声,和路上的鸡鸭被惊扰,扇着翅膀,咯咯嘎嘎叫着躲避的声音,两个人转过身,看到李胜峰正朝他们跑过来。

    李胜峰气喘吁吁地和他们说:“我去村委会找过你们,没找到,就想你们肯定是在村里,走走,去我家吃晚饭。”

    两个人跟着李胜峰朝他们家走去,走到门口时发现,原来李胜峰的家就是村里少有的那几幢二层的楼房之一,而且是最大的那幢,张向北笑道:

    “没想到老李你还是土豪。”

    李胜峰嘿嘿地笑着,请张向北和向依云在堂前的八仙桌就坐,趁着李胜峰去边上厨房叫上菜的时候,向依云悄声和张向北说:

    “在农村,农机员还是很吃得开的,有不少的油水,所有的柴油分配都要经过他,开拖拉机和农用车的,都要拍他马屁,老李造这房子,估计水泥砖头什么的,都是驾驶员们送他的。”

    李胜峰的家里还有其他的人,但他们帮助上完菜后就不见了,他们都在厨房里吃,上桌陪张向北和向依云吃饭的,只有李胜峰一个人。

    他打开了一瓶当地的白酒,古河州中华牡丹原浆酒,和他们说这可是好酒,连向依云也经不起他的劝,喝了一杯,这酒的酒劲很大,很快,向依云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三个人边喝边聊,能聊到一起的共同话题,都是村里的事情,李胜峰和张向北说,谢谢你们,张总,现在村里好多了,家家户户都有活钱了,再过两年,我们这里就会变个样,我知道有不少的人家,今年年底,都准备开始造新房。

    说起接下来的工作,李胜峰和他们说,已经通知了,村支书明天会赶过来和你们见面,主任还在深圳打工,本来是不想回来的,结果被马乡长骂了一顿,说是要不回来,就把他这个主任给撸了,我去村里组织村民罢免你,马乡长和主任说。

    “主任嘴犟,说撸了就撸了,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主任,谁愿意当谁当,马乡长骂他,说你有本事把全家都绑在裤腰带上带去深圳,不然我整不到你,就整你家里的,主任这才没法,只好答应回来,现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

    李胜峰说着,张向北和向依云忍不住笑。

    向依云问起周艳家里的情况,果然如她猜的一样,李胜峰说:

    “他们家只有两个女儿,以前在村里,是有点被人欺负的,他们家的大女儿出息之后,就把全家都带出去了,现在和村里谁都没有联系,以前是这里人看不起他们,现在是他们看不起这里的人,联系了怕村里人找过去,要他们帮忙,干脆就彻底断了关系。”

    “那他们家的责任田呢?”张向北问。

    “这里的田又不值钱,抛荒不种的人家多的是,都是边上的人家,顺手就种了,他们家的田谁在种,我要问问。”李胜峰说。

    张向北想到了,要是联系不上就有点麻烦,接下来这里进行公司化改造,联系不上,他们家的田就没有办法入股,没人可以在入股确认书上签字,如果他们家的田,又恰好在一大块田的中间的话,没有入股,对他们后续的土地规整会带来难处。

    向依云好像知道张向北在想什么,和他说,没关系的,不行到时就让吴欢去找找她姐姐,我一说吴欢就知道了,能找到她。

    “他们家的土地,现在是别人在白种,一分钱收入没有,入股之后,人还是可以不回来,但年底可以享受分红,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会不答应?”向依云说,张向北点点头。

    三个人把一瓶酒喝完,李胜峰拿出另外一瓶古河州酒,酒盒的颜色和前面的那瓶不一样,看样子前面那酒应该很贵,送礼的大概也只送得起一瓶,想要再喝,就没有了,再拿出来的不是五十三度的古河州中华牡丹原浆酒,而是古河州五十二度的锦上添花。

    张向北制止了李胜峰,和他说不喝了,不喝了,我头已经有点晕了。

    “真不喝了?”李胜峰问。

    “喝不了了,量到了。”张向北说,“再喝就会醉了。”

    向依云在边上偷偷地笑,李胜峰听张向北这么说,只能作罢。

    吃完了饭,李胜峰要送他们回去,张向北和向依云坚决不同意,李胜峰说:“那你们等等。”

    他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递给张向北说:“村里路黑,不好走,带上这个。”

    两个人说了谢谢,往外面走,村里的道路,果然如李胜峰说的,漆黑一片,一盏路灯也没有,加上村里老人妇女和小孩居多,现在才晚上九点,但他们都已经睡觉了,只有零零落落的家里还亮着灯,这就更增加了路上的黑。

    向依云想起来了,笑道:“你快醉了吗,我来扶你。”

    说着她就挽住了张向北的胳膊,张向北想挣脱,可这里路窄,又只有一把手电,两个人要并排走的话,挽住确实更方便,再说,人家是在开玩笑,你挣脱了,也显得自己太小气了,张向北就任她继续挽着。

    张向北说:“我是来工作的,可不想在这里落下个酒鬼的名声。”

    这里和重庆不同,他不需要靠自己的好酒量,镇住那几位村主任,在这里他面对的都是村民,和一个业余兼职的主任和支书,他不需要镇住谁。

    张向北拿着手电,两个人并排往前走,一路必须小心脚下,不要踩到各种各样的屎。

    村委会在村外,和村子中间隔着一条小溪,两个人过了桥,到了村外,道路还是原来的道路,却比村里干净了很多,两个人松了口气。

    地干净了,好像路也宽了起来,张向北往边上让让,向依云很自然地把挽着他的手松开了。

    张向北说:“成立公司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路改,浇水泥路,装上路灯,这里,村口要装一盏瓦数大的。”

    向依云“嗯”了一声。

    村委员也是一片的黢黑,他们回到了那间教室改建的房间,张向北打开门,向依云跟了进来,张向北愣了一下,心想,你怎么不回房间?然后马上想起来,从这里也可以回去她房间,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向依云问。

    “没笑什么。”张向北说,“我在想,我这里是不是要搞一个过境收费站。”

    向依云咯咯笑了起来:“你敢!你敢设,我就敢冲卡。”

    她说着把布一掀,回去了自己那边。

2146 洗澡

    打开了灯,向依云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没有办法洗澡。

    虽然说可以用电热水壶烧热水,就在房间里擦擦身,但一布之隔,有一个异性存在,向依云也断定自己脱了衣服擦身的时候,张向北不会偷看,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只要发出那种水声被对方听到,就已经够尴尬的了。

    但不洗澡又怎么可能,虽然这里的天气还不是很热,也快进入夏天的,他们今天从兰州跑到这里,跑了一天,肯定需要好好洗洗。

    向依云想了想,冲布那边说:“我过来了?”

    张向北说好。

    向依云掀开布走过去,和张向北说:“有一个问题……”

    “没地方洗澡,对吧?”张向北说,看样子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向依云说对。

    “我观察过了,我没有关系,直接到水龙头那里用水冲冲就可以。”

    张向北说,虽然现在天气还没有热,但就是用凉水直接冲,自己也能扛下来,外面黑灯瞎火的,光着膀子也不怕,又不是光着屁股,倒是向依云,要是只在房间里的话,澡是没有办法洗的,只能擦擦,但光擦擦好像不行,张向北出主意说:

    “可以去厕所洗。”

    一句话提醒了向依云,她说对呀。

    张向北站了起来,和向依云说:“走,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走了出去,把门开着,借着从门里透出来的光,可以看到去厕所的路,两个人走了过去,这才发现,没带手电过来是失策。

    张向北想到口袋里还有火机,他让向依云在水池边上等,他走到了男厕所门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张向北点着火机,找到了装在厕所门口的开关,“吧嗒”打开,里面的灯没有亮,张向北抬头看看,上面只有灯头,没有灯泡。

    再走到隔壁的女厕所,在同样的地方找到开关,“吧嗒吧嗒”两下,灯也没亮。

    张向北退回到水池边上,和向依云说:“没灯,你在这里,我去拿手电。”

    张向北走了几步,发现向依云紧跟着他,张向北看了看他,向依云嗫嚅:

    “那里很黑……”

    两个人回到房间拿了手电,重新走回到厕所那里,他们先走到女厕所门口,手电光朝里一照,两个人大吃一惊,差点连晚饭都吐出来,他们看到,里面有三个蹲坑,蹲坑里的大便都满出来了,厕所里到处都是形迹可疑的废纸,角落里还有一摊摊的大便。

    两个人赶紧退了出来,向依云再不敢往前走,张向北拿着手电去男厕所看看,男厕所也是这个状况,而且更为恶劣,连小便池都被堵塞了,里面积了半池的小便,四周的墙壁也没有被放过,写满画满了各种下流的文字和图画。

    张向北走回到水池边上,向依云骂:“这个马大木,也太懒了,连卫生也不搞,这样的厕所,他也进得去?”

    张向北大笑,他说:“我敢保证,马大木每天一定是在家里拉完了再出门,一泡屎,他也要憋着回去拉,他走都没走进这里来过。”

    两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澡是没有办法洗了,不过要是没有厕所,他们晚上连上厕所都没有办法上啊,这还不被憋死?总不能到了这里,就彻底地放飞自己,也跟着随地大小便吧。

    张向北说走走,去看看有没有工具,我们先打扫出来一个,其他的明天再说,但愿,厕所没有被堵住吧。

    他们回到了走廊下,在村委会办公室门口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扫帚,还有一把铁锹,张向北回到房间,把鞋子脱了,穿上一双拖鞋,提起水桶和向依云说:

    “太恶心了,我怕你会吐,还是我去打扫,扫完再叫你。”

    “怕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向依云说着回去自己那边,也脱掉了鞋子,换上拖鞋,提着水桶过来。

    两个人拿着桶和扫把铁锹到了厕所,女厕所的状况比男厕所稍好一点,他们决定今天就打扫女厕所。

    进到了厕所里,张向北把手电绑在了门把手上,这样厕所里面就有了光,向依云忍不住一阵阵的反胃,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想往里面走。

    张向北似乎知道了,他说,你就帮我提水吧,打扫的事情我来,我还要先排查,看看这些蹲坑是不是被堵住了。

    向依云说好吧。

    张向北从门后面,找到了一根棍子,一个个蹲坑用棍子捅着,这些满出来的大便,幸好存在都已经很长的时间,有些干结了,看上去才没有那么恶心,但每捅一下,就有一股臭气涌上来。

    张向北捅了半天,每个蹲坑里的大便都浅了下去,看样子还没有堵塞,这令他大喜,他接过向依云提来的一桶桶水,朝蹲坑里冲着,蹲坑里的大便被冲走了。

    张向北拿起铁锹,把那些蹲坑蹲不下去,拉到了厕所角落里的大便,用铁锹铲到了蹲坑里,再用水冲净。

    接着,他拿起扫把,把那些形迹可疑的纸头都扫出来,先扫去了男厕所那边,明天再来处理,然后用水,一桶桶地冲洗着整个地面,等到确认已经干净,可以进得了人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大汗,打扫了一个多小时的厕所。

    站在水池边上,两个人用桶接了水,把脚冲干净了,张向北接着接了满满的两桶水,一手一桶提着回去,他们把两只电热水壶都利用起来烧热水。

    趁着向依云在烧水的时候,张向北拿着两张折叠椅去厕所,这样等会,向依云可以一张椅子上放脸盆,还有一张上面放衣服。

    水烧好了,张向北提着两桶热水去厕所,向依云拿了一只空桶和脸盆,脸盆里放了毛巾和沐浴液,想了想,又放进了一瓶香水。

    张向北把两桶热水放在地上,又接了一桶冷水进来,他看了看没有门的厕所,和向依云说:

    “你洗吧,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向依云羞红了脸,低着头“嗯”了一声。

    张向北走了出去,向依云拿起那瓶香水,举起来朝四周喷喷,接着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向依云用热水细细地洗着身子,抿着嘴不停地笑,她听到张向北在不远处唱歌,向依云以前从来没听过张向北唱歌,他现在在唱,向依云知道,他这一是在告诉她,自己没有接近门口,离门还远着,二是在告诉她,他始终都在外面替她守着,让她放心。

    听着张向北的歌声,向依云觉得心里暖暖的。

    向依云把身子擦干,穿好了衣服,她拿起了手电,走到门口朝张向北那边照着,张向北走来走去,还在唱着歌,等到手电的光照到,他马上住了嘴,跑了过来,问:

    “你洗好了?”

    向依云点点头说:“歌唱得真难听。”

    张向北嘿嘿地笑着。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往回走,走在路上,向依云说:“谢谢你,为了让我洗个澡,你忙了这么长时间。”

    张向北笑笑说:“小意思。”

    两个人还是从张向北这边的门进去,向依云刚走到自己那边,就听张向北说:

    “现在我去洗澡了。”

    走到门口,又加了一句:“我就比较简单了。”

    向依云把自己这边的灯关了,站在窗前,她看到水池那里,手电光柱的阴影处,张向北举起了一桶水,就从自己的头顶浇下去,“哗”地一声,那里白光一片,接着是桶接水的“哗哗”声。

    向依云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直等到她看到张向北光着膀子,提着一只空桶往回走,她这才离开窗户,把灯也打开了。

    张向北走回房间,冲着布那边喊了一声:“我换裤子了,你不要过来。”

    向依云“噢”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隔着中间的那块布说话,张向北问向依云:

    “你对这里比较熟悉,你说,我们明天从哪里开始?”

    “我看,改造这个村之前,先改造这里吧,基本的生活条件总要具备的。”向依云说。

    “没那么可怕。”张向北说,“人都是这样的,今天第一天觉得有点难,但习惯了就好。”

    “我习惯不了,再说,以后这里就是公司所在地,把楼上的房间都要利用起来,要办公,还要住人,还要有食堂,总不能大家都去村民家蹭饭。”向依云说。

    “也对,那就同步开始吧。”张向北说,“明天我们拿出一个这里的改造方案,同时,村支书明天不是要来吗,我们先碰碰头,和他交流交流,看看他的意见,强龙来了,还是要听听地头蛇的。”

    向依云说好。

    张向北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向南,张向北接了起来,和向南说:

    “我到外面去打给你。”

    张向北把手机挂了,赶紧下床穿好外套,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篮球场上,走到向依云的车旁边,这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你到哪里外面?”电话一通,向南就问:“你刚刚在哪里?”

    “房间里,现在走到外面了。”张向北说。

    “怎么,房间里不能接电话?”向南奇怪了,问。

    张向北大笑,他把他们房间的格局和向南说了,告诉向南,自己和向依云只隔着一块布,总不能让她听着我们通电话吧。

    向南也笑了,她说:“这么惨,和我们去乡下巡演一样,我们去乡下,也是这样的,中间布一隔,一边是男的,一边是女的。”

    “剧团连住宿费都付不起了?”张向北问。

    “农村里,去哪里找酒店?”向南说,“对了,这么聪明,你怎么不去住酒店?”

    张向北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一个团几十个人,老乡家里也住不下,我倒是可以,到哪里当地都会安排,但我总不能把那么多人扔在舞台上打地铺,自己跑去人家家里睡床,你说对吧?”

    向南问,张向北说对,觉悟高,来,亲一个。

    向南“叭”地亲了一下,张向北说:“又是手背?”

    向南咯咯笑着:“那你想亲哪里,我去找个嘴唇亲,你愿意吗?”

    “休想!”张向北说。

    打完电话,张向北回去房间,他看到向依云那半边已经关了灯,张向北问:

    “你睡了吗?”

    那边没有声音,张向北想,应该是睡着了,他本来还想和向依云说,晚上想上厕所,就叫他。

    向依云没有睡着,她侧着脸躺着,她听到了张向北远远的笑声,听到张向北开门回来,也听到了张向北问睡了吗,她没有吭声,她感觉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2147 二皮

    张向北醒来的时候,听到那边向依云已经起来,好像是在做早饭。

    张向北躺在那里,他的头顶就是黑板,黑板上面,红色的油光纸刻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有三个已经不知去向,但贴过字的地方特别白,清晰地留有“好”“天”“向”的字迹。

    “学”字的一半已经从墙上剥落,挂了下来,有风从敞开的窗户进来,这耷拉在墙上的“学”字,在风中一起一伏,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又像是它自己在发出“学学”的声音,孜孜不倦。

    张向北坐了起来,他坐在床沿上发了会呆,然后开始穿衣服。

    听到动静,隔壁的声音停止了,向依云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会,然后隔着布问:

    “你起来了?”

    张向北说对。

    “去洗脸刷牙,我在煮饺子。”向依云说。

    张向北说好。

    他站起来,走到了脸盆架前,把毛巾和牙膏牙刷牙杯,放进了脸盆里,退回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双肩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剃须刀,也放进脸盆,开门走了出去。

    上午七点多钟,阳光已经把门前的篮球场晒得明晃晃的,张向北看到有三个人在篮球场上,其中的两个,就是昨天跟着他们的小女孩,两个女孩子蹲在那里,手拿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眼睛不时就往这边瞟,张向北知道她们这是在等向依云,不禁笑了起来。

    还有一个家伙,看上去三十几岁,头发蓬松,脚上趿拉着一双布鞋,脸面因为脏而模糊,已经是六月了,他身上好像还穿着一件宽大而又肮脏的棉衣,他正围着向依云的车子转,不时就把脸贴到车窗上,朝里面看着。

    张向北以为这是个脑子坏掉的人,每个村里,好像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精神不太正常,但也无害,张向北当下也不以为意,任他继续围着车子转。

    两个女孩,看到有人从门里出来,都马上站了起来,见是张向北而不是向依云,两个人失望地叹了口气,重新蹲下,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地画着,眼睛继续不时地瞟向这边。

    张向北走到水池边,刷牙洗脸,没有镜子,只能凭着感觉刮胡子,刮完伸手在下巴摸摸,有没刮净戳手的地方,补刮了两下,再摸,好像可以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脸盆,拿着脸盆往回走。

    向依云那边的门打开了,向依云走了出来,她本来是想出来看看张向北有没有好,结果看到了那两个女孩,女孩们也看到了她,赶紧站了起来,向依云朝她们招招手说:

    “你们过来。”

    转身在门里消失。

    两个女孩赶紧噼里啪啦朝那边跑去,张向北站住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等她们跑到门口,向依云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包奥利奥,给她们一人一包,两个女孩一把把奥利奥抓在手里,还抱在了胸前,生怕被人抢走了。

    她们连谢谢都忘了说,转身就跑开,从张向北面前跑过去的时候,张向北看到,她们的脸因兴奋而红扑扑的。

    围着车子转的那个家伙,看到向依云出来,他也走了过来,叫道:

    “向大姐,什么时候发钱啊,饭都没有的吃了。”

    这家伙话一出口,张向北听明白了,原来脑子不是不正常。

    向依云瞪了他一眼,骂道:“滚,饿死活该!”

    “你这个臭逼,你怎么……”

    这家伙勃然大怒,破口大骂着朝向依云那边过去,张向北左手拿着脸盆,右手伸出去一挡,挡在了这家伙的胸前。

    “走开!”张向北喝令了一声。

    他拿眼瞪着张向北,张向北说:“别找事,信不信我揍你。”

    这家伙看看张向北,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打架自己肯定不是他对手,最关键的还是,这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外地人,打了自己,人家马上就可以消失,自己等于是白挨了一顿打。

    这家伙顿时泄了气,嘴里愤愤地骂了一句“我以后和你算账”,转身悻悻地走,经过向依云车子的时候,用力砸了一拳丰田越野的引擎盖,结果把自己的手砸痛了,龇牙咧嘴的,张向北和向依云两个看着,忍俊不禁地笑。

    “饺子好了,快来吃饺子。”

    向依云说,张向北说好,拿着脸盆走进了向依云那边,他看到向依云的床铺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两碗饺子放在饭桌上,桌上还有一瓶剁椒。

    两个人坐下来吃饺子,张向北问:“刚刚那人是谁?”

    “二皮,村里有名的无赖,整天好吃懒做的。”向依云说,“这个家伙,村里人就没一个不讨厌他的,父母亲已经不在,一个姐姐嫁到了外地,也不认他了,快四十岁的人,还是光棍一条,家里穷得连张床都没有,几块砖头上放一块从这里拆去的篮板,就算是床了。”

    张向北这才明白了篮板的去向,他问:“就他这个条件,不在我们‘随手帮’的帮扶范围之内吗?你们没办过他?”

    “帮过,帮到了不敢再帮。”向依云说。

    张向北问:“为什么?”

    “我们帮他买了五只羊羔,让他养羊,没两天,他就把羊羔卖了,给他买了两头猪仔,让他养猪,知道他也不会去割猪草,和结对帮扶他的好心人商量,他们也接受他用饲料喂养,我们又给他送了饲料,结果饲料都还没有吃完,养了一个多月,他自己动手把小猪杀了。

    “杀猪的时候还在摄像头下面,把结对的人家气得半死,骂他是无赖神经病,发誓再也不管他了,这样的人,我们还敢再给他配对吗?”

    向依云愤愤地说着,张向北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还算是好的,这个家伙就是无恶不作,村里的女人在洗澡,他要去趴人家窗上偷看,还要堵着一户人家的家门,一定要和人家睡觉。”向依云说。

    “堵着人家家门,不怕被揍?”张向北问。

    “就欺人家公公瘫痪在床,小孩只有五岁,老公又在外面打工。”

    “那也要回来啊,回来不收拾他?”

    “一年回来一趟,能把他怎样,打死?打死了一命抵一命,也不值啊,最怕是没打两下,他就赖倒来了,躺到你家里,说是这里那里被你打伤了,你怎么办?

    “你气是出了,但也被他讹上了,甩都甩不掉,你要想走,他会这样,躺在地上,用双手死死地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对了,以后你看到他,不要去招惹他,不然他像块牛皮糖粘着你。”

    张向北哭笑不得,他说:“碰到这样的无赖还真的是难缠。”

    两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出现在门口,向依云赶紧问:“怎么了?”

    “二皮……二皮……是二皮把我们的东西抢走了。”其中的一个女孩子抽抽搭搭地说。

    “这个王八蛋!”向依云骂了一声,她站起来,走到了冰箱前面,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她和两个女孩子说:

    “饼干没有了,姐姐给你们巧克力好不好?”

    两个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地点头。

    向依云把那盒巧克力拆开,一个人六条分给她们,和她们说:“不要哭了。”

    两个女孩子一只手抓着三条巧克力,破涕为笑。

    向依云也笑了,和她们说:“小心,不要再被二皮抢去了。”

    “我送你们出去。”张向北站起来说。

    张向北送两个女孩子到了村委会的大门口,朝两边看看,没看到二皮的身影,心想,这家伙大概躲到哪里去吃奥利奥了。

    张向北和两个女孩子说,把巧克力藏好。

    两个女孩子的衣服口袋都很浅,巧克力放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她们掀起衣服,把巧克力一条条地插在腰里,松紧带的裤腰把巧克力勒住,外面衣服的下摆遮挡住腰,巧克力再也看不见了。

    两个人看着张向北,张向北点点头说,可以了。

    张向北蹲下身子和她们说:“看到二皮,不要等他走近,你们就往家里跑,知道了吗?”

    两个女孩拼命地点头。

    “好了,走吧。”张向北和两个女孩子说。

    两个女孩子朝村里走去,张向北在后面跟着,跟到了桥那里,还是没看到二皮的身影,张向北站住了,目送着两个女孩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他这才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张向北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孩子,应该和张向西差不多大,张向西今年要上学前班,明年都要上小学了,什么奥利奥和德芙巧克力,张向西早就吃得不要吃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张向北的心里就有些伤感,他转头朝两个女孩子消失的地方看看。

    张向北走回到向依云那里,向依云问:“送走了?”

    张向北点点头:“送到了桥那里,没看到二皮。”

    “还会来的,只要我们在这里,这家伙一天肯定会来好几次,连我们拉货的司机都怕他,看到他都要给他敬烟,请他喝可乐什么的。”向依云说。

    “怕他什么,还打不过他?”张向北问。

    “是赖不过他,他会碰瓷,一不高兴就躺在你的车前面,不肯起来,司机怎么敢打他,你打了他,他趁你不注意,或者车停在那里的时候,把你的轮胎扎了,或者挡风玻璃砸了,岂不倒霉?”向依云说,“都是惹不起躲不起,只能小恩小惠收买,请他手下留情。”

    “这样的话,只会纵容他。”张向北说。

    “那也没办法,谁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和他耗,快点吃,再不吃饺子冷了。”向依云催促张向北。

2148 几个人站在球场上

    吃完了早饭,张向北和向依云两个人围着这幢教学楼转了一圈,又走出大门,围着整个院子转了一圈,商量着怎么把这里改造成公司的总部。

    有了在重庆的经验,张向北第一个就想到了,要用一间教室,改建成一个小超市,还要用现在村委会的办公室,改建成一个医务室,现在他们住的这间教室,改成老年活动室,让人可以在这里喝茶、打牌、搓麻将和下棋。

    有了这三个地方,这里自然就会成为全村的中心,虽然它地处村外。

    二楼是公司的办公室和财务室,三楼是会议室和村委员、以及村支书的办公室。

    篮球场头上的那片空地,他们准备盖一排两层楼的房子,最头上是公共厕所,过去是浴室,再过去就是公司的食堂。

    二楼是宿舍,需要在这里住宿的,也就是他们“宅鲜送”派来的一两个人,三间足够,还有四间房间,当招待所用,这样公司里临时来的人,或者那些大货车的司机,就有一个地方可以休息,现在,他们都是睡在车里,包括冯胜宽以前过来发货,晚上也是睡在自己的车里。

    那边的公共厕所造好之后,把这边的厕所拆了,在这里建一个幼儿园和一个敬老院,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打篮球,干脆就把一半的篮球场,改成幼儿园和敬老院的花园和活动场地。

    村里原来有一个代销店,向依云提醒张向北说:

    “那店可是马大木家里开的,我们在这里开超市,会直接影响他们的生意,马大木不会干。”

    “他们家的超市谁在管?”张向北问。

    “马大木的老婆。”向依云说。

    “让她到这里来承包,以后工人每个月的福利,都折成现金打到卡里,来这里刷卡,这就是他们最基本的固定收入,算都算得出来的,营业额是他现在的几倍都不止,条件之一,就是他们的代销店不允许再开了,这样,等于是也做出了牺牲,其他人也没话说。”

    “这样可以。”向依云表示同意。

    快九点的时候,李胜峰和马大木两个人晃荡晃荡一起过来,四个人站在篮球场上,张向北用手比划着,把这里的改造计划和大家说了,说到了要建敬老院和幼儿园,李胜峰叫道:

    “村里还要建敬老院和幼儿园?”

    张向北说对,“还有老年活动中心,这也是从安全考虑,成立了公司后,大家就是公司的工人,既然是工人,和原来当农民的时候就不一样,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统一的上下班时间和考勤。

    “大人去车间,也就是菜地里上班了,家里的小孩和老人怎么办,总要有人照顾,特别是小孩,农村里沟沟坎坎多,小溪小河和池塘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一个家庭来说,那不是晴天霹雳?有了敬老院、幼儿园和老年活动中心,就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李胜峰和马大木连连点头,觉得张向北说的很对,李胜峰说:

    “有了敬老院和幼儿园,哈哈,大木,这里就比乡里还好了,我都想回村里来了。”

    再说到了医务室,马大木高兴了,他笑着说:

    “这不就是赤脚医生又回来了,这里有赤脚医生,还是生产大队那时候的事,这都三十多年了,有了医务室好啊,小毛小病,再也不用跑乡里去了。”

    说到在这里还要搞个小超市,果然,马大木脸上不好看了,张向北和他说:

    “知道你家里是开小卖部的,这里的超市开起来后,这里由你老婆来承包。”

    “承包?不来不来。”马大木说,“我那个小卖部,开在家里,连房租都没有的,到了这里,还要交承包金,张总,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家里的那个老太婆,打死也不肯来的。”

    “别急啊,马会计,等我把账算给你听听,你再说肯不肯来。”张向北笑笑说,“你们要是不来,就算是你们高风亮节,把好处让给了别人,其他人肯定抢着来。”

    “什么账,张总?”张向北这么一说,马大木心里狐疑了,问。

    “这个小超市,属于公司的下属产业,以后我们每个月会把给工人的福利,折算成钱,打到工人的卡里,工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们可以拿着卡到这里来刷,你算算,每人每个月的福利大概是一百五十块,工人应该是五六百……”

    张向北说着,马大木心里的那把算盘,早就噼里啪啦拨动起算盘子,五六百人,那就是一个月七八万的销售,这还是基本的,还有那没有用卡,或卡里的钱不够用的。

    “好好,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我服从张总安排。”马大木说。

    “不过,你家里的代销店要关了,这样,别人说起来,我们好说这是前置条件,符合这条件的,全村只有你一家,别人无话可说。”张向北说。

    “可以,可以。”马大木一口就答应了。

    李胜峰逗他:“怎么,不用回去和老太婆商量了?”

    “商量个屁,这么点小事我还不能做主?”马大木说。

    李胜峰继续逗:“你不是说老太婆打死也不肯来吗?”

    “那就把她打死,抬过来。”马大木发了狠说。

    李胜峰冲着他嘿嘿地笑着,把马大木的脸笑红起来,李胜峰没说出的话是,你打死她?别被她把你给打死了。

    四个人正说着话,从门外冲进来一辆摩托车,骑在车上的人,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税务制服,戴着一副墨镜,摩托车后面的架子上,还绑着一套钓具。

    不用问,张向北也知道,这是县国税局的援村干部,村支书庞双喜。

    庞双喜停好摩托车,朝他们走过来,他也不用介绍,老远就朝张向北伸出了手,说是欢迎欢迎。

    昨天听说是“宅鲜送”的老板过来了,庞双喜特地上网搜了搜,找到了张向北的照片,在场的其他四个人他都认识,还有一个,就是他没见过照片,也知道这就是张向北。

    庞双喜和张向北说欢迎欢迎是真心的,他是真的很感激“宅鲜送”,感激张向北。

    一年多以前,组织部和单位里定下来,他作为援村干部,到碾子沟村来担任村支书的时候,庞双喜觉得自己很倒霉,一去两年,看样子自己被提拔成股长,或下面财税所主任的愿望是肯定落了空。

    到了这里,庞双喜和张向北一样,也被这里的破烂吓到了,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不停地哀叹完了完了。

    援村干部都是有任务指标的,自己在这里两年,要是没有能够带领村民脱贫,灰头土脸地回去,这在政治上就是一个污点,那就不仅是这两年被提拔的愿望落了空,连今后任前考察的时候,这也是个否决的把柄。

    而要是任务完成得好,受到了表彰,那他回去,大概率直接就能坐上股长的位子。

    庞双喜骑着摩托,在村里转了一圈,头皮都发麻了,这地方交通偏僻不说,一条路进来,到了沟底就断了头,也就把他们村都走完了。

    加上要资源没有资源,要资金没有资金,不仅这些都没有,连个村主任都跑掉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要让自己在这个螺蛳壳里做道场,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庞双喜自己都觉得是痴人说梦,比登天还难,看样子自己的前途,就要被葬送在这里了。

    没想到的是,出了那个周艳事件,向依云亲自跑过来了,来看之后,接着又把他们这里确定为“宅鲜送”整村帮扶的对象,庞双喜烦恼的资金跑来了,他哀叹没有的资源,结果是家家户户的蔬菜和猪羊鸡鸭都变成了资源,源源不断地运送出去。

    庞双喜屁事没做一桩,这个地方就脱贫有望,自己的任务轻轻松松可以完成,这让庞双喜大喜过望的同时,也真正地解脱了,平时连来都不用来,“宅鲜送”的那些探头,监看着家家户户的菜地和猪圈羊圈。

    家家户户都忙着呢,人一忙,连村里原来有的那些矛盾,好像都忙没有了。

    昨晚,马乡长给庞双喜打电话,和他说张向北来了,让他配合张向北工作,庞双喜这还不屁颠屁颠就来了?

    张向北和庞双喜握手,庞双喜握着张向北的手,一下一下有力地颤着,张向北看看,这村支书看上去精神矍铄,不像是那种需要老泡病假的人,怎么听说他还老是需要去看病?

    其实,那是因为他爱人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他医院真的是经常去,要开张什么病假条,那也轻而易举。

    “走走走,我们去办公室里说。”庞双喜热情地和张向北、向依云说,突然脸色一变,冲他们身后大叫:“你再进来,看我不剥你的皮,让你二皮变成一皮!”

    张向北和向依云扭头看看,看到二皮正从大门外趿拉趿拉走进来,看到庞双喜,二皮转身就跑了出去,这里的人大笑。

    向依云奇怪了,问庞双喜:“他怕你?”

    庞双喜笑笑,没回答,马大木说:“二皮全村谁都不怕,就怕庞书记一个人。”

    张向北也来了兴趣,问:“为什么?”

    “庞书记打他是真打,还把他绑起来,用摩托车驮着,说是要扔水塘里去,二皮一路求饶,最后才放了他,他怎么会不怕?”马大木说。

    向依云问庞双喜:“你就不怕他赖上你?”

    “我一脚油门就走了,他到那里去赖?”庞双喜问,张向北和向依云恍然大悟,这才是最关键的。

2149 五个人的会

    大家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三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是庞双喜的,一张是马大木的,还有一张,是那个人还在从深圳赶回来路上的村主任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凳子椅子。

    李胜峰让张向北和向依云坐,三个人围着庞双喜的办公桌坐下,李胜峰和马大木两个,在他们后面,坐在了马大木的办公桌上。

    庞双喜拿出一包中华香烟,这是他今天特意带来的,递给张向北,张向北说不抽,谢谢。

    “你呢?”庞双喜问向依云,向依云说:“我也不抽。”

    庞双喜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想把烟塞回去,张向北说:“你抽,没有关系的。”

    庞双喜笑道:“那我抽了。”

    他把烟放进嘴里,用火机点着。

    李胜峰走了过来,庞双喜知道他的来意,伸手想去拿自己的烟,结果李胜峰手快,一把就抢了去,骂道:

    “小气,有好烟都不分分。”

    庞双喜回骂:“你又不是我老子,我还要孝敬你?”

    张向北和向依云听了这话大笑,这就是说,刚刚,他们是庞双喜的老爹和老妈了?

    李胜峰掏出两支烟,把烟盒扔回桌上,走回去,递了一支给马大木,马大木举着香烟和庞双喜说:

    “看到没有,胜峰就是比你会做人。”

    “切,他这是借花献佛。”庞双喜骂道,“不对不对,你算是什么佛,长得就像个济公样。”

    “那也是佛啊。”马大木得意地说。

    大家玩笑了一阵,开始说正事,张向北把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和庞双喜说了,庞双喜到底是从机关出来的,一听就知道这事有搞头,他叫道:

    “好事啊,张总!这要是公司化改造完成后,这里的农民就变成了工人,不用出去打工了,每天在家里干干农活,每个月就有工资可以拿,我的理解是这样,对不对?”

    张向北说对,每月有工资可以拿,年底还有分红。

    “马大木,这可是你们这里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个机会。”庞双喜说,“讲老实话,我在这里两年时间一到,拍拍屁股就回县城去了,这里好或不好,关我屁事,但你们要是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就是自己活该,把这话都和村民们说清楚了。”

    “这和现在,有差别吗?”李胜峰问。

    “差别还是有。”张向北说,“最大的难度是,现在这里是我们‘宅鲜送’‘随手帮’帮扶的村,参加‘随手帮’活动的那些市民,你们也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帮帮农民,而不会从市场的角度出发,所以,不管是蔬菜还是猪羊家禽,他们给农民的价格都很高。

    “配送又是我们公司免费提供的,市民的钱一分不少,都会直接到农民的手里,但公司化之后,一切就必须按照市场化运作,我们计算过,这对农民来说,同样的一块地,它的产出……”

    “我明白了,张总,就是农民实际的总收入,反倒会比现在少,对吗?”庞双喜问。

    张向北说对,“暂时是会这样,但最后还是会大幅提高。”

    “这个我不是很懂,张总你说说这个道理,为什么暂时会减少,最后又会大幅度提高。”庞双喜说,“原谅我说的这么直接啊,是把这些都搞清楚了,我们才可以去和村民们说。”

    张向北点点头,他说:“本来就该说清楚,算明账。”

    “现在这里的农民,虽然加入了‘随手帮’的帮扶计划,但我们做的,其实只是帮他们在流通环节做对接,让他们的通路通了,但并没有改变生产要素,农民的经营还是粗放式的,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很大,像种子的选择,土壤的改良,他们做的都不到位。

    “最大的缺点,还是投入不足,基本是靠天吃饭,就拿蔬菜来说,如果是公司化之后,同样规模的土地,我们会把它们分成露地、拱形大棚和四季温室大棚三种,这样,生产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就会很少,产量会大幅提高。

    “同时也可以保证每天都有蔬菜产出,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阵有一阵没有的,蔬菜的生长周期会缩短,土地的利用率会提高。

    “因为我们的生产本生就是按计划生产的,哪块田每天要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施肥,什么时候可以收割等等,都是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就像是工厂的车间出产品一样。

    “现在这里,种的都是露地蔬菜,露地蔬菜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抗自然条件的能力强,还有一个,就是价值低,基本是以大白菜、萝卜和大葱等等为主,价值高的蔬菜,都是反季节的蔬菜,这在露地就没有办法产出,只有在大棚里。

    “而单门独户的农民,要对自己的土地进行大棚改造,投入很大,有俗话说,‘一个大棚穷三年’,这里的农民,怎么熬得过这个三年?但对公司来说,这就是正常的投入。

    “蔬菜是这样,猪和羊的养殖也一样,我们会进行大规模的科学饲养,只要我们这里投资到位,生产要素的改造都完成之后,产量和价格都会成倍增长,大家的收入,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就是一个碗和锅的关系,大家要是只盯着自己的碗,这碗里总会空的,但要是大家齐心协力,去想办法让锅子里不断炊,总在煮,大家的碗里也一样会满,我这样理解,对吗?”庞双喜问。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张向北说,“还有就是,‘随手帮’只是一个爱心活动,献爱心,是市民的情分,而不是义务,他今天献了,我们谢谢他,明天没有继续献,我们还是要谢谢他,而不是就去骂他指责他,要求他必须继续献,所以,这里还有一个长与短的关系。”

    “人家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遇到事,会有心而帮不上你的时候。”李胜峰说。

    张向北说对,公司化之后,对大家就是一个长久的保证,大家靠的就不是爱心,而是公司的永续经营。

    “马大木,你怎么看?”庞双喜问。

    “我一个会计,能怎么看,你们决定了就是。”马大木说。

    “滑头!你现在不是会计,而是村民,就说你一个村民,让你把土地拿出来,你愿不愿意?你不是会算账吗,你就算算,这账算不算得过来。”庞双喜说。

    “算什么账,账张总不是已经算了,我都听着。”马大木说。

    “我前面说的,只是其中的一笔账,还有账我没有算。”张向北说。

    “说说,说说,张总,你快说。”庞双喜催他。

    “根据我们在其他地方的经验,我也看了看这里,这里比其他地方的条件还要好,比如在重庆,我们也造田,但因为受山林的限制,山林不能动,只能打荒地的主意,这部分的田改造出来之后,收益很大。

    “造田的前期投入很大,这又是个人做不了的事情,但公司可以做,我说这里的条件好,是因为这四周的山上,连植被都没有,不存在破坏山林的问题,可以造田的面积,一定会比其他的地方多。

    “这部分田造好后,它的使用权是归村里的,村里用它入股公司,参与分红,可以增加村集体的收入。”

    张向北说着,其他的人都点着头,向依云说:

    “对了,说到造田,我原来在房地产公司待过,我知道沿海省份,造田都是可以拿到指标的,这个指标是可以卖的。

    “比如在浙江的山沟沟里造田,得到的指标,可以卖给杭城,这样杭城的可开发土地就增加了,我不知道在甘肃是不是这样,如果是,我们造田还可以增加这部分收入。”

    “太好了,这个我去打听打听。”庞双喜说,“张总,还有没有账可以算?”

    “有。”张向北说,“一个村,几千个人,有人在的地方,就能够创造gdp,农村和农民不仅是第一产业,他们同时也是消费者,可以带来第三产业的收益。”

    “你是说在这里搞农家乐什么的?”庞双喜问。

    “这个也是可以开发的项目之一,我说的是,这里的村民本身也是消费者,原来他们主要的消费,就是去马会计家的代销店买点东西,那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钱,每个月都拿工资之后,他们的消费习惯也会改变的,和城里一样。

    “农民进城打工,他们的消费习惯,不是要跟着城里人改?在这里,农民变成了工人,他们的消费习惯也一样会改,再说,家家户户的田都变成公司的田,他们还能用的,就是院前院后那点自留地,怎么能维持全家人的生活?

    “他们也一样需要买米买菜买油买肉买衣服,公司发展第三产业,开超市、办市场、还要开饭店,这些都是公司收入,用庞书记你前面的话,锅里满了,大家的碗里,自然也会跟着满。”

    “可以搞啊!”庞双喜拍了一下桌子说,“我看没有问题,你们说呢?”

    “我看也没有问题。”李胜峰说。

    “其他的人要来搞,说服大家的难度有点大,什么碗里锅里,农民嘛,你们骂目光短浅也好,他们看着的,就都是自己碗里的,谁管你锅里的事,不过,张总、向总,你们‘宅鲜送’来搞,我觉得问题不大。”马大木和他们说。

    张向北问:“为什么?”

    “你们在这里有基础,说的话大家听啊,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现在碗里的,也都是你们‘宅鲜送’给的,有还是没有,差别大了,要是连你们都不信,他们还信谁去。”马大木说。

    “有道理有道理,马大木,你这话说得有道理,显示出了你一个村会计的水平。”庞双喜说。

2150 继续

    庞双喜和张向北说:“张总,干公司,我们都是外行,你们才是专家,你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一步,当然是发动群众。”张向北说,“我们有资料带来,说明这次公司化改造的意义和前景,这个,要发到每家每户去,对了,这里的很多人家,家里能拿主意的,都不在家,那就要把这个,用微信发给他们。

    “我想,还是先开一个村民大会,让大家知道这事,有问题提出来,我们也可以当场解答,村民大会开完后,再开个村民小组……”

    “没有没有,这里没有那些。”庞双喜打断了张向北的话,“张总,你不要把这里想得太好,主任都跑了,这些村民小组的组长,更加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我们几个,李胜峰代表乡里,我和马大木代表村,我们来把这事做起来。”

    “是不是等等老焦,他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吗?”李胜峰说。

    “等个屁,他一个整年都不在家的村主任,在村里有个屁威信,还不如我们三个,要不是马乡长坚持要他回来,我的意见是爱回不回。”庞双喜说。

    “确实不用等。”马大木说,“自己做成这样,庞书记说的没错,说话也没人听他的。”

    “回来也可以,他回来可以给我们做饭。”

    庞双喜说,李胜峰和马大木都笑了起来,张向北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向依云和他说,村主任老焦,在深圳一家工厂的员工食堂当厨师。

    张向北明白了。

    “好吧,那我们就跳过村民小组这步,开完大会,直接把资料发给大家,然后我们分头,一家一家去和他们沟通,同意的,又是在家里可以做主的,就让他在确认书上签字同意。

    “不在家里的,把确认书寄给他,让他签字,签字的时候必须录视频,表明是他本人签的字,依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这一部分人,也就是人在外地的,对这事一般都会支持,阻力很小,真正要做工作的,基本还是在村里的这些人。”张向北说。

    “这些出去的,他地都不要了,让人白种在这里,他们怎么会反对,入了股,他们还可以分红,他们肯定是高兴的。”向依云昨天说到周艳家的时候说过的话,马大木也说了。

    “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出去的人,也都见过了世面,知道要改变才会有机会。”张向北说。

    “这个对。”庞双喜说,“张总你接着来。”

    “大家都同意之后,就要开始成立公司了,村民们选出村民代表,作为公司股东,帮他们代持股,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写进公司章程里,还有要对村里的现有资产,做出评估,因为这是村、村民和我们三方合作的公司,前面的底摸得越清楚,越明白,后面就少纠纷。

    “这些工作做完后,我们就开始申报成立公司,同时对这里,公司的办公区要进行改建,村里的路也需要修,另外,还要请专业的团队来,对全村所有的土地进行测量和规划,最适合种植露地蔬菜的地方,继续保留种植露地蔬菜,其他的进行大棚改造。”张向北说。

    “包括进来的这条路也要修,不然我们的运输会成问题。”向依云说。

    “工人上班也会有问题。”张向北说,“这条路进来十几里,不可能让在那里上班的工人,每天走路来回,对了,还有,造田的计划,也要同时进行,这样我们在全村规整土地的同时,很多的泥土,包括塘里的塘泥,可以运到改造田里去,不用到时再到处去找土。”

    张向北和向依云说着,其他的三个人都在心里算着,他们说的这些,都是原来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里面的每一件事,花的都不是小钱。

    “同时做的话,投资就很大了。”庞双喜说。

    “钱不用担心。”张向北说,“做大棚和造路,这些本来就是公司要做的事,造田的部分,这笔钱公司会先借给村里,村里用以后每年分红的一半来偿还这部分工程款。”

    “到底是财大气粗,说话都不一样。”庞双喜看着李胜峰和马大木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动员会什么时候开?”李胜峰问。

    “我看是越快越好,今天下午就开。”庞双喜说,“等下我们这里结束,马大木你就通知出去,让下午,每家有能管事的,管事的亲自来,没有能管事的,来个脑子清楚的,不要七老八十,说都说不清楚的过来。”

    马大木说好。

    “不过,不好意思,这个会我就不能参加了,张总。”庞双喜说,“今天周六,我们单位的局长下来钓鱼,这个马屁我必须去拍。”

    张向北这才知道,为什么庞双喜的摩托车上,还有一套钓具。

    “什么意思,庞双喜?说得这么起劲,结果你自己溜了?”李胜峰问。

    庞双喜嘻嘻笑着:“这里重要,我那边拍马屁也很重要,我还要回去呢,来来,不就是开个会嘛,乡里有你代表,村里有马大木,最重要的是,张总和向总在啊,他们才是财神,他们才最重要,我他妈的口袋空空,说话还没有放屁响。”

    “就听你在放屁了。”马大木说。

    “辛苦,辛苦一下。”庞双喜说着,把桌上的那包中华烟扔给了李胜峰和马大木他们。

    庞双喜和张向北说:“不好意思,张总,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没办法推,我那边结束就过来。”

    张向北说没事,反正这事,又不是一天能做好的。

    “稳!”庞双喜竖了竖大拇指,和李胜峰他们说:“看到没有,张总到底是做大事的,不像你们……”

    外面有汽车喇叭响了两下,他们转头看看,一辆小车停在篮球场上,司机在按着喇叭,李胜峰和庞双喜说:

    “来找你的,可以滚了。”

    庞双喜站了起来,伸手在张向北肩膀上拍拍,说:“旗开得胜,旗开得胜!”

    庞双喜走了出去,大家看着他骑上自己的摩托,在前面开路,那辆小车跟在他们后面。

    马大木骂了一声:“这些人都是属猫的吗,水库里的几条鱼,都快被他们钓光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会议结束,这里的人也站起来,马大木问张向北:“通知什么时候开会?”

    “一点吧。”张向北说。

    “对了,马会计,你把村里的账号给我,我们那边会打十万块钱过来。”向依云说。

    马大木看看张向北,又看看向依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向北说:“这是前期筹备公司需要用的,你另外建一本账,筹备期间人来人往,还要评估,请人来做规划等等,都需要开支。”

    “好好,我知道了。”马大木说。

    四个人往外面走,马大木拉了拉张向北,两个人落在了最后面,马大木悄声和张向北说:

    “张总,超市的事,我们已经说定了,不能反悔啊。”

    刚刚听张晨他们在说,马大木心里的算盘子就没有停下过,他越听就越觉得这超市以后肯定是一个香饽饽,因此一定要多说一句。

    “那当然,就按前面我们说的。”张向北说。

    “好好,谢谢张总。”马大木转身笑眯眯笑眯眯回去办公室,他要打开角落里的扩音器,通知大家下午一点来篮球场上开会。

    三个人走到外面走廊,张向北和李胜峰说:“你带我们去转一圈,把属于你们村的地界,都带我们去看看。”

    李胜峰说好,我们从最里面看出来?

    张向北点了点头。

    三个人上车,向依云把车开了出去,李胜峰和向依云说:“就这一条路,开到底,我们村也就到头了。”

    向依云开着车子,出了村后,两边的山开始逼拢,这整个山沟,最宽阔的地方就是村子所在处,出村之后,路开始荒凉起来,这种断头路,平时走的人很少,不是田分在这里面的人,根本就不会进来。

    往前开了五六分钟,已经看得到正面的山在向他们逼近,路两旁的田野消失了,只有一条小溪紧傍在路旁,路的尽头是一道水坝,这溪水就是从坝底流出来的。

    水坝七八米高,庞双喜的摩托和那辆小车停在这里,李胜峰问张向北,要不要上去看看?

    张向北说好。

    三个人沿着一条小路到了坝顶,张向北看到,这个水库,大概只有大雯雯他们的红岭水库一半大,也没有水电站,只有一个无人值守的排灌站,和那里不同的是,红岭水库的四周郁郁葱葱都是山,这里周围的山还是光秃秃的,别说是树,连草都不生长。

    他们看到水库的对面有几个人影,应该就是庞双喜他们。

    “这水库是村里的?”张向北问。

    李胜峰说对,学大寨那时候建起来的,村里的灌溉,就靠这水库。

    “这水库叫什么名字?”向依云问。

    “正式的名字叫东风水库,不过这名字没人叫,大家就叫它碾子沟水库。”李胜峰说。

2151 开会啦

    三个人从碾子沟水库的坝顶下来,上了车,朝沟外开,这一条烂路快开完的时候,碾子沟村也就到了头,再往前开十分钟,就是乡政府所在地,李胜峰看了看手表,和张向北他们说:

    “干脆再往前,吃了中饭回去正好开会。”

    张向北说好。

    他们开到了乡政府所在的街上,说是街,其实只是一条水泥路,一幢原来供销社的二层楼房被一分为三,成了三家店铺,房子的墙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八个字虽然颜色斑驳,但还依稀可见。

    楼上的窗户洞开,窗外安装了铁架子,铁架子上晾晒着衣物,正午的时候,在一楼店铺买东西的人,就正好在这些衣物的阴影里。

    三家店铺,一家卖日用百货兼文具,一家卖衣服,男女老幼的衣服都有,把店铺里挤得满满当当,好像是服装们聚在一起开大会,有些服装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挂在高处的角落里,老板怕衣服脏了,在外面套了塑料袋,肩部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还有一家卖干果炒货和水果,炒货放在一个个大的广口玻璃瓶里,水果的品种很少,就是香蕉、柿子和苹果,香蕉已经发黑,软塌塌的,苹果皱皱巴巴,看上去饱经风霜,柿子的边上就放着柿饼,似乎是在预示这这些柿子接下来的命运。

    这一幢楼的边上,是一间新盖的房子,所谓新也已经有些年头,不过是比老供销社的这幢房子新一些而已,这家店的名头很大,叫“陇西大酒店”,是由姐妹两个合开的,姐姐上午做早点,中午和晚上,就由妹妹开饭店。

    三个人进了陇西大酒店,李胜峰要了三碗牛肉浆水面,碗很大,是那种海碗,牛肉的份量也很实在,厚厚的五六片,面条上来,向依云和张向北说:

    “我吃不完这么多,给你一点?”

    张向北说好。

    向依云用筷子夹了牛肉放到张向北碗里,张向北说:“牛肉你自己吃,面条给我,吃面条容易胖,牛肉不会。”

    “你知道的还真多。”向依云的脸微微红了,嗔道。

    她把面条一筷子一筷子夹到张向北碗里,都快满出来了,张向北叫道: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向依云嘻嘻笑着:“你不是要帮我减肥吗,那就多帮一点。”

    一筷子面条吃到嘴里,张向北禁不住赞道:“好吃,好吃,这面条真好吃,又酸又辣又香,很像是酸汤肥牛的味道,什么面?”

    “浆水面。”李胜峰说。

    “什么是浆水?”张向北接着问,这一下,李胜峰被问住了,向依云说:

    “把芹菜、油菜、芥菜等等,放在水里煮煮,捞起来,然后加面粉和酵母,发酵两三天后,就可以了,这个面汤就是浆水,所以叫浆水面。”

    张向北不停地点头,心里在想的是,回去要让顾工实操一下,他一定知道浆水怎么做,对了,要是用这浆水做糟粕醋,会不会有异曲同工之妙?还别出心裁?

    张向北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向依云问: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吃到好吃的东西开心啊,你们不是这样,吃到好吃的东西,还伤心流泪?”张向北反问。

    “去,吃你的面。”向依云骂了一声。

    三个人吃完了面,张向北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肚子说:“不行了,这里已经鼓成了一个篮球。”

    他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了钱包,让向依云去买单,李胜峰赶紧握住他的手,一定要把他的手挡回去,说是到了这里,当然是他请客。

    两个人还在争执,向依云已经走向老板娘,李胜峰赶紧冲老板娘喊,不许收她钱。

    向依云掏出钱包,递过去钱,老板娘笑着摇头,就是不肯伸手接,向依云无奈,只能冲着张向北说:

    “算了吧,这里是人家老李的地盘。”

    李胜峰大笑,张向北把拿钱包的手缩了回去,李胜峰过去把单给买了。

    三个人回去村里,等车转进村委会大门的时候,才不过十二点半,但到的早的村民已经在了,他们都是自己带着凳子来的,三三两两坐在太阳下面聊天。

    走廊上,马大木已经把办公室里的三张椅子都搬了出来,并排放在走廊上。

    马大木看到张向北他们到了,赶紧招呼他们三个人在椅子上坐,他自己站在一边,张向北一直很纳闷,身后的这间教室里,明明还有凳子,为什么村委会这么紧巴,只有这三张椅子,一张多余的都没有。

    张向北问马大木,马大木说,原来是有六七张的,不过都被人拿走了,谁拿走都不知道。

    张向北明白了,要是再添加,还是继续会被人拿走,只有三张,配着三张办公桌,就没人好意思再拿了。

    从大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手里提着凳子椅子,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各种形状和材质的凳子椅子都有,有人还干脆拿着一个木条的包装箱过来坐。

    张向北看到,二皮也来了,不过他空着手,没有带凳子椅子,他走进来的时候还缩手缩脚,东张西望,看到房子前面没有庞双喜的摩托车,走廊上也没有庞双喜,胆子大了起来。

    二皮走进来,直接先走去村委会办公室的窗外,朝里面看看,见里面还是没有庞双喜,胆子陡然更大起来。

    他走过来,问向依云:“向大姐,今天是不是发钱了?”

    向依云骂了一句:“去!”

    二皮嘻嘻笑着,他说:“好看,向大姐骂人都这么好看,马大木,今天是不是发钱啊?”

    马大木扭过头去,不理他,二皮看看张向北,张向北刚接到吴欢的微信,芒超他们台北的“宅鲜送”,七月八日上线,芒超邀请他们两个过去,吴欢问张向北怎么安排,张向北正在回她微信,和她说,这边还没有眉目,不知道自己到时走不走得开。

    “你代表公司去就可以了,或者带上周若怡,她和小虎很熟。”

    张向北和吴欢说,吴欢回他好,那我让周若怡把台湾通行证先去办起来。

    李胜峰走去了办公室,给张向北和向依云倒水,他那张椅子空着,二皮拿起来就走,马大木装作是没有看到,向依云叫道:

    “干什么,你干什么?”

    “坐啊,开会,没地方坐,我来开个**毛会。”二皮说。

    张向北抬头看看,叫道:“拿回来,你给我拿回来。”

    二皮头也不回地走,张向北起身想追过去,马大木拉住了他,低声和他说,算了算了,这么多人,吵起来不好看。

    二皮拿着那张椅子,一直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一个人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抖着。

    李胜峰拿着两杯水出来,看到自己的椅子没有了,马大木和他说:“二皮拿走了。”

    李胜峰骂了一句,“这王八蛋”,也就作罢了,和马大木一起站在那里,这让张向北有些不自在,他也想站起来,李胜峰按住了他的肩膀说,“你坐,你坐,今天你们才是主角。”。

    时间还没有到一点,马大木伸长了脖子朝走廊下面看看,他和张向北说,人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

    张向北说好。

    李胜峰清了清嗓子,朝下面吼着:

    “今天,我们大家来开个会,会议的内容是要把我们村,向公司改,就是把大家都从农民,改成每个月拿工资的工人,怎么改,等下听张总他们讲,下面,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宅鲜送’的老板张向北,他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了,大家欢迎!”

    下面响起了掌声,大家都不认识张向北,但都知道“宅鲜送”,知道是“宅鲜送”让他们的日子变好了,听说是“宅鲜送”的老板来了,大家都鼓起了掌。

    张向北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一个躬。

    接着介绍向依云,李胜峰说:“这位很多人都认识,她是‘宅鲜送’宁夏和我们甘肃分公司的总经理向依云,大家欢迎!”

    向依云是“宅鲜送”宁夏分公司的总经理,他们在甘肃并没有分公司,“我们甘肃分公司”是李胜峰加的,张向北觉得加的很好,接下来,宁夏分公司真的是需要扩展为宁夏甘肃分公司。

    下面的掌声比前面还要热烈,向依云站起来,也朝大家鞠了个躬,很多人叫道:

    “唱歌,唱歌!”

    张向北奇怪了,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向依云站在那里笑笑,和大家说,好,那我就先给大家唱个歌,我今天唱的是《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整个球场上霎时安静了下来。

    向依云站在那里,接着就唱了起来:“总想撒娇在你温暖的怀里/总想打个电话问你身体还好吗/总想对你说我爱你不知该如何表达/总想感谢你含辛茹苦把我养大……”

    张向北第一次听向依云唱歌,没想到向依云唱歌唱得很好听。

    向依云唱完,下面爆发出一片的叫好声,很多人叫:“再唱一首。”

    向依云赶紧说:“我们今天先开会,下次我再给大家唱好不好?”

    向依云这么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等大家安静下来,二皮突然大叫道:

    “向大姐,什么时候发钱啊?”

2152 一只手和你打

    二皮一叫,大家都哄笑起来,大家一笑,二皮就更起劲了,继续叫道:

    “没有钱发,还开个**毛的会,向大姐,快点发钱吧。”

    大家笑得更欢了,李胜峰气极了,骂道:

    “二皮,你不要捣乱,信不信把你扔水库里去。”

    “**毛,你去把庞双喜叫来我都不怕,我还怕你李胜峰。”二皮不屑地说。

    “庞书记回来了。”

    有人叫道,二皮脸色蘧变,赶紧朝大门看,大门那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哈哈大笑,二皮朝刚刚在叫的那个人说:

    “马大头,快点回去扒灰吧,庞双喜正在你们家床上,操你儿媳妇,你不扒灰,他去扒了。”

    马大头脸红耳赤,登地站起来要冲过去掌二皮的嘴,二皮也站了起来,手里抄起了那张椅子,叫道:

    “来啊,马大头,有本事你过来,看我不砸死你,砸死了你,我去代你去扒灰,你儿媳公公公公快一点,叫得可高兴了。”

    几个人拉住了马大头,二货的嘴里却越来越嚣张,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这会看样子是开不下去了,向依云看看马大木,马大木也无奈,这种时候他要出头,只怕二皮转而就要骂他扒灰了。

    再看看李胜峰,李胜峰也不敢过去,他年纪轻轻,倒是没灰可扒,但二皮那张嘴,只怕又会把他和村里的这个女人那个女人扯到一起,说他是五斤柴油就戳了一回逼。

    张向北站了起来,叫道:“二皮,你过来。”

    张向北一叫,球场上顿时安静下来,二皮转过头问:

    “你叫我?”

    “对,你过来。”张向北说。

    二皮把椅子往地上一顿,叫道,“过来就过来”,两个膀子甩开,那件宽大的破棉衣披在身上,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地过来。

    他走到了走廊前面,抬头看着张向北问:“**毛,叫你爷爷干嘛?”

    “你觉得你有意思吗?”张向北问。

    “什么?”二皮看着他。

    “你看看,你和大家一样,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好好劳动?好好的人不做,要当一个无赖,身上穿的,比要饭的还不如,你觉得有意思吗?”张向北问。

    “**毛,要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张向北笑笑,“我就是好奇,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也没有一个人会惦记,你还活着干嘛?你看人家盖新房,你眼红是不是?眼红你也去盖啊,你看人家有老婆,你很羡慕是不是?羡慕你就好好做人,做个正常人啊。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女人就是都瞎了眼,也不会找你。”

    “说的好!”人群里有人叫道。

    二皮气鼓鼓地瞪着张向北,张向北笑道:

    “不服气是不是?我说你是个废物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要我说,你这种人,连废物都不如,你除了会抢小孩子的东西吃,骂骂老人家,你还会干什么?”

    “我能**!”二皮气极了,骂道。

    张向北没有生气,而是继续笑着,他说:

    “我妈是我爸的,才不会看上你这种烂货,来来,我和你说,你也就配当个无赖,连流氓你都当不了,流氓还会打架,你会吗?你只会耍赖,连架也打不了。”

    “**毛,我能够打你。”二皮说。

    张向北本来就是要激怒他,听他这么一说,张向北道:“好啊,你敢和我打,可以。”

    张向北说着从屁股兜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扔在了椅子上,张向北说:

    “你不是说什么时候发钱吗,现在就可以,我允许你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抢,这钱包里有两千多,你要是能打赢我,抢到了就是你的,怎么样,敢不敢抢?”

    二皮看看那个钱包,又看看张向北,这家伙比自己高半个头,打架自己怎么打得过他,二皮当下不吭声,张向北笑道:

    “这样好了,我一只手和你打,就用这只右手,我的左手和脚要是帮忙,就算我输,你手脚头都可以用,可以吗?”

    众人一听,都起哄叫道,打打,二皮,人家一只手和你打,打赢两千多块就到手了,还不打。

    二皮看看那个钱包,心里也活动了,一只手,你他妈的当我是小孩吗,一只手和我打,我抓住你这只手,就咬死你。

    “可不可以用牙齿?”二皮问。

    “可以,你可以咬我。”张向北说。

    “癞皮狗!”向依云在边上骂了一句,大家都笑了起来。

    “打就打,你下来。”二皮冲张向北叫道。

    张向北说好,他朝走廊下走去,李胜峰拉住了他说:

    “张总,不要和他计较。”

    张向北笑笑说:“没事,人家都来砸场子了,我还不满足他的要求。”

    张向北踏下两步台阶,走到了下面篮球场上,站在二皮的面前,二皮退开两步,把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有十几个洞的汗衫,他想让人帮他拿着棉衣,大家都嫌弃地躲开了,他把棉衣扔在了地上。

    “你说开始还是我说?”张向北问。

    二皮白了他一眼,叫道“开始”,接着就朝张向北冲过来,张向北等他冲近,一记直拳,二皮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众人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二皮坐在地上,嘴巴已经有点肿了,刚刚张向北这一拳,打在他鼻子和嘴唇上,他自己的牙齿,把自己的嘴唇磕破了。

    二皮从下往上看着张向北,脑子里一片空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几乎不敢相信,张向北看着他问:

    “怎么样,我是不是一只手?”

    二皮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服不服?不服再来。”张向北说。

    二皮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朝张向北冲过来,前面吃了一次亏,他这次学乖了,不再仰着头,而是低着头朝张向北冲去,眼看着自己的手都快要抓住张向北的右手了,张向北一记勾拳,二皮又朝后倒下。

    “好!”大家群起欢呼。

    二皮躺在那里,没有起身,而是大叫着:

    “村干部打人了!村干部打人了!”

    张向北走近几步,叫道:“住嘴,我不是村干部,你别瞎嚎,打你是活该,你自己找的。”

    大家在叫,就是就是,打死他,打死这个混蛋!

    张向北和二皮说:“有种就起来再打。”

    二皮哪里还敢起来再打,他躺在哪里“哎吆,哎吆”地叫着。

    “轻一点,我们要开会了,影响我们开会,信不信我把你扔水库里去。”张向北叫着,二皮的声音果然轻了下去。

    张向北走回到走廊上,向依云和李胜峰、马大木都看着他笑,张向北说:

    “继续开会。”

    二皮还躺在那里“哎吆哎吆”着,不过声音不高,李胜峰冲大家说:

    “都回自己原来的位子去,我们继续开会。”

    围着二皮的人都散开,留他一个人躺那里呻吟,有了前面这一个插曲,大家都觉得今天这会来得值了。

    向依云接着把他们这次来,要到这里推进公司化改造的计划、目的和未来的方向和大家说了,说完还和大家说,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我和张总会向大家解答。

    下面的人听的时候就云里雾里,什么股份,什么土地使用权入股,什么选代表代持股,这一个个词,大家听着都很新鲜,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时让他们说有什么想法,他们能有什么想法?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向总你们‘宅鲜送’,我信得过,你们是来做好事的。”

    人群里有人叫道,喊叫的这个人是马大木的老婆,长得又肥又大只,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马大木的反面,马大木中午回了家,把超市的事情和他老婆说了,他老婆一算账,也觉得这里面的油水很大,马大木就让他老婆,下午开会的时候在下面起哄。

    只要开始筹备公司了,村委会这里的改建就会马上开始,他们的超市就指日可待,马大木的老婆对向依云说的这些,也不懂,但她懂这事要成了,超市才会有。

    马大木的老婆叫完,响应的还是没有,大家还是懵懂的。

    马大木的老婆偷偷地拿出口袋里的一张纸条,上面是马大木写的,对村民最有诱惑力的两件事情。

    马大木的老婆看后叫道:“那要是这里变成公司,我们看病什么的,是不是会便宜一点?”

    向依云说对,“成立了公司,大家是公司的一员,按规定,就要签劳动合同,公司要给大家缴纳五险一金,大家参加的是职工保险,和你们现在的农保相比,报销的比例会高很多。”

    下面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这很不错,谁最后还不是要住到医院里去,那些没去医院的,不是不想去,而是住不起。

    马大木的老婆再偷偷看看那张纸,问:“那我们退休之后,是不是和县里的那些人,还有乡干部那样,也有退休工资可以拿了?”

    向依云说是啊,“只要缴足了十五年的保险,到了退休年龄,大家就可以享受退休待遇,每个月可以领退休工资,这样,你们不需要依靠子女,自己就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好。”

    还有这样的好事?当农民当了几辈子,还可以拿退休工资,这是大家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连躺在那里哼哼的二皮,都竖起了耳朵在听。

    李胜峰知道马大木的老婆,是和马大木套好招的,他见其他人没有意见,就叫道: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都到前面来领资料回去,拿回去全家一起看看,和在外地的家人也商量商量,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到村委会来找我们,我们这几天也会去你们家里,听你们大家的意见。”

    大家纷纷起立,拿着自己的凳子椅子,到前面来领资料,一位老太太领了资料,问李胜峰:

    “胜峰,我能不能叫我儿子给你打电话?”

    李胜峰说:“当然可以。”

    李胜峰抬起头叫道:“对了,你们在外地的家人,你们自己要是电话里说不明白,也可以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大家领了资料,相继回家,只要二皮一个人还躺在那里“哎呦哎呦”地叫,会议结束,人都散了,他叫得更起劲了,张向北他们四个人,站在那里暗暗发笑,张向北和其他三个使了个眼色,其他人明白了,意思是不要理他。

    四个人拿起椅子,走去办公室里。

2153 跟我走一趟

    四个人回到了办公室,马大木和张向北说:“张总,看样子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这事马上就可以搞。”

    张向北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看来开会的,大家好像都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搞明白更好啊,就趁他们还没有搞明白,拿确认书去让他们签字,签了字之后,想反悔都来不及了。”马大木说。

    “不行,不能这么做。”张向北说,“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细一点,要深入到家家户户,要让大家心里都没有疑问,这事才可以往下推进。”

    “为什么?”连李胜峰也不明白了,他问。

    “你们想想,要是在大家还不明不白的情况,糊里糊涂让他们签了字,以后他们反悔,说是被忽悠的,一个个都要求退股什么的,这公司还不马上进入混乱的状态,还能搞下去吗,到那个时候,不上不下,损失才是最大的。

    “反过来,如果我们前期的工作都做到位,就是有一两家农户,出现这样的问题,那我们也有时间说服他们,实在不行,也可以根据合同解决。

    “最不济的,还可以走司法途径,同时,就因为大家对这事情都很了解,是自己真心实意入了股,才不会容易受别人煽动和唆使,一两个个别的事件,不会演化成群体的混乱,搞得人心惶惶的。”

    张向北和他们说,李胜峰点点头说,还是张总想得远。

    马大木虽然出于私心,很想尽快推进这件事,他也不得不承认,张向北说的是对的。

    四个人在说着话,门外传来了二皮“哎呦哎呦”的声音,向依云奇怪了,走到门口一看,她看到二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从外面球场上移了过来,躺在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

    向依云回来,忍不住偷偷地笑,用手指了指门外,其他的三个人走到门口看看,也都笑着回来。

    “看样子他今天要赖上你了。”李胜峰和张向北说。

    “不怕。”

    张向北和其他的三个人说:

    “不管他,这样,我们趁热打铁,你们三个人现在就分头去村民家里摸摸情况,老李和马会计,你们两个对村里的情况熟,你们就从你们认为可能最难搞的人家开始,向依云你从和你关系最好的开始,这样把各方的意见都掌握了,我们晚上再碰个头,交流一下情况。”

    “这个就是最难搞的。”李胜峰指了指门外说。

    张向北笑道:“那这个就交给我了。”

    向依云有些担心,她问张向北:“我们走了,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会有什么事。”张向北笑道,“你不是看到了,我一只手他也打我不过,还能把我怎样,你们放心去吧。”

    向依云想想也对,她说:“那我们走了。”

    三个人走了出去,经过二皮身边的时候,向依云实在是气不过,想踢二皮一脚,被李胜峰拦住了,李胜峰悄声和她说:

    “他缠着张总不怕,缠着你就麻烦了。”

    向依云想想有道理,又骂了一声“癞皮狗”,和李胜峰马大木出去了。

    张向北走出办公室,站在二皮的面前,二皮的头发很长,凌乱地垂挂在脸前面,把眼睛都遮挡住了,别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却可以透过发隙瞄到别人,二皮瞥到有人站在跟前,“哎吆哎吆”叫得更响了,张向北说:

    “好了,别演戏了,人都走光了,你还演给谁看,你再哎呦,信不信我踢你一脚?反正现在没人,我就是把你打死,也没人看到。”

    张向北一说,二皮的呻吟声果然小了下去,张向北看着暗暗好笑,他问:

    “躺累了吧,要不要坐起来抽根烟?”

    二皮躺在那里不吱声,张向北笑着说:

    “现在没人,起来歇歇,等有人了再哼哼。”

    “我的腰被你打伤,坐不起来了。”二皮说。

    张向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说:“可是这么多人都看到,我没打你腰啊,你腰是长在脸上的?对了,腰被打伤,要不要打110报警啊?来来,给你电话。”

    二皮没有接电话,也没有抬起头,他继续哼哼,又大声了起来。

    张向北啧了一声,和他说:“我还是高看你了,以为你流氓当不了,最多当个无赖,现在看来,连无赖也当不了,无赖还有脑子,知道什么人可以赖,什么人赖不了,你是连脑子都没有。”

    “我怎么了?”二皮实在忍不住,问。

    “你赖上了我这个最不该赖的人啊。”

    张向北笑道,“你想想,我怕什么,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又没有家,我比庞双喜住得还远,他住在县城,我住在杭城,你知道杭城在哪里吗?就是给你钱你找得去吗?我完全可以见你一次打一次,最后屁股拍拍走了,你一点办法没有。”

    二皮停止了呻吟,很注意地听着张向北的话,张向北继续说:

    “现在这里一个人没有,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也做什么都没人看到,不丢人,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再揍你一顿,要么你起来抽烟,我数一二三,一,二……”

    二皮抬起头,看到张向北手里的烟,眼睛一亮,叫道:“中华!”

    “来来,接着吧。”张向北说,二皮把烟接了过去,又伸手说:“那我还要一支。”

    张向北把整包烟都给了他,和他说:“都给你了。”

    二皮一把把烟拿到手里,坐在地上,掏出一支烟挂在嘴上,张向北蹲下来,拿出火机替他点着了,把火机也给了他,二皮盯着张向北说: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我和你说,这个不算啊。”

    “不算什么?”张向北问。

    “不算是你赔我的医药费。”二皮说。

    张向北哈哈大笑,骂道:“你想什么呢,我还赔你医药费,来来,我再把钱包拿出来,你看看你拿不拿得到。”

    张向北站起来,踢了二皮一脚说:“起来!”

    “干嘛?”二皮朝张向北喷了口烟,问。

    “你不是被打伤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啊。”张向北说。

    “不去,不去。”二皮说。

    “不去医院,就没有医药费可以报销了,你不要后悔。”张向北说。

    二皮举起香烟,觍着脸嘿嘿地笑着,他说:“有烟就可以包治百病,对了,张大哥,你可不可以每天给我几根抽抽?”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毛已经变成张大哥了,张向北听着暗暗好笑,觉得这家伙的嘴巴倒是甜,论年纪,他应该比自己和向依云都大十几岁,但不妨碍他大哥大姐地叫着。

    张向北笑着问:“这样我们是不是就清了?”

    “那不行,几支烟怎么清得了。”

    “那你还要什么?”

    “我要等着你们发钱啊。”二皮说,“对了,你们前面说的那个什么土地入股,我愿意,马上就可以把我们家的土地给你们。”

    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前面他妈的一直在听。”

    “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不听,对了,土地给了你们,我是不是每个月都有工资拿了?”

    “两码事,入股是入股,当工人是当工人,原则上,我们会给每户人家一个进公司的名额,条件好的,比如说夫妻两个都是正劳力,会放宽限制,两个都招进来,还有年纪虽然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但他身体很硬朗,本人又强烈要求进公司的,也会招收。”

    “我可以啊,我全家就我一个人,前面一根**,后面一个屁股。”二皮急忙说。

    “那也不行。”张向北说,“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会扣钱,像你这样,每天迟到早退,调戏妇女的,每个月的工资,大概还不够扣。”

    “**毛,什么破公司,连眼馋女人也管?”二皮骂道。

    “当然管,不仅公司管,法律也管,不然你去强奸一个妇女试试,看警察抓不抓你,强奸罪之外,还有猥亵罪,你对女人随便动手动脚的,警察也管。”张向北说。

    “**毛,管的也太多了,我又没有爬她们身上去,她们又没有掉一根毛,他妈的这也管。”二皮叹了口气。

    张向北站了起来,和二皮说:“走吧,跟我走一趟。”

    “干嘛?”二皮问。

    “我要出去一趟,你不跟着我吗?不跟着我可逃了,连明天的烟你也拿不到了。”张向北说。

    二皮一骨碌,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张向北出去,张向北走到了向依云的车旁,拉开车门,二皮还紧跟在他后面,张向北扭头看了看他说:

    “你从那边门上。”

    二皮“噢噢”着,跑去了副驾座的那边门,拉开了车门,张向北说:

    “这是你向大姐的车,把你屁股拍拍再上车,那么脏。”

    二皮嘿嘿笑着,用手往后面甩了几下,把屁股上的灰尘拍掉,坐上了车。

    张向北启动车子往外面走,二皮突然紧张起来,死死地盯着张向北问:

    “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水库?”

    张向北看了看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继续开着车出了村委会的大门,朝左转,然后加快了车速。

    二皮坐在那里,看到出来之后,没有朝水库的方向右转,而是向左,离水库越来越远了,他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他是真的害怕张向北会和庞双喜一样,把他扔进水库里。

2154 二皮

    两个人坐在密封的车厢里,一阵阵的恶臭从二皮那边传过来,张向北把车窗按下来一半,这才感觉好些,不过,有风从二皮那边过来的时候,这恶臭就更浓重,直冲脑门。

    张向北骂道:“你说你把自己搞得就像一坨屎,就是有女人想和你睡觉,也睡不下去。”

    “**毛,没有女人会想和我睡觉。”二皮满不在乎地说。

    “怎么没有,你要是把自己搞搞干净,像个人一样好好过日子,美若天仙的,大概不会看上你,那一般般的女人,你还是可以找的,你又不笨。”张向北说着笑了起来,“你和流氓当然还有一段距离,女人喜欢流氓,你看哪个流氓,不是左拥右抱的。”

    张向北说着瞟了二皮一眼,继续笑道:“不过,能当无赖的,虽然没有流氓那么风光,脑子也不会笨,只是这脑子没用对地方。”

    二皮转头看着张向北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真的很羡慕你,人长得好,还有钱,连向大姐那样的女人,都很想和你睡觉,对了……”

    二皮说着就起劲了,转过身问张向北:“快和我说说,你和向大姐有没有睡过?”

    “滚!”张向北骂道,“你以为他妈的谁都像你。”

    “唉,天理不容啊!”二皮感叹道,“向大姐那样的美女,朝我笑笑,我浑身的骨头就全稣的,你这个**毛,她愿意和你睡觉你都不睡,天理难容啊。”

    张向北哈哈大笑,骂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调头去水库了。”

    “好好好,我闭嘴。”二皮赶紧把嘴巴闭紧,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向大姐身上那么香,你和她睡在一个房间,怎么熬得住?”

    “滚,我们是两个房间。”张向北说。

    二皮嘿嘿地笑着,张向北问:“你笑什么?”

    “我已经趴窗户上看过了,你们两个中间只有一层布,灯一关,就什么都没有了,被子都比你们那布厚。”二皮说。

    张向北心里一惊,转头狠瞪了二皮一眼,问:“你什么时候趴窗上偷看了?”

    “昨天啊,你们两个去村里的时候。”

    二皮说,张向北松了口气,他担心的是,昨晚向依云在洗澡的时候,这家伙就在厕所附近。

    张向北把车开到乡里,在老供销社的门口停了下来,他领着二皮走进那家衣服在开大会的服装店,指了指二皮,和老板娘说:

    “你给他拿一身衣服,里里外外都要。”

    老板娘看了一眼二皮,这个人身上脏兮兮的,都臭了,试衣服是肯定没办法给他试的,只能看着他的身子毛估估,她拿了一件长袖t恤,拆开外面的包装袋,两手拎着肩膀处举起来,问张向北:

    “这件可不可以?”

    张向北说可以,来两件,红的和藏青的。

    “多大的腰?”张向北问二皮。

    二皮说:“我也不知道。”

    “他?应该是两尺五吧。”老板娘说。

    店里有尺,老板娘怕给二皮量,不过,凭经验,她也知道这家伙的腰,应该是两尺四五,她往大了报,肯定不会错。

    张向北说好,给他拿一条两尺五的牛仔裤,还有那个,带松紧的运动裤给他拿一条。

    挑完了这个再挑外套,老板娘指了指挂在角落里,外面套着塑料套,肩部已经落满灰尘的双排扣西装,问张向北:

    “这套西装好不好?”

    张向北转头问二皮:“喜不喜欢?”

    “给我?”二皮看着那套西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说:“喜欢,当然喜欢。”

    “这套也给我们。”张向北和老板娘说。

    买完了西装,接着买皮带和袜子,张向北想给他买黑袜子,二皮坚持要白的,张向北说,现在乡下人才穿白袜子,二皮嘻嘻笑着说,我就是乡下人,我最喜欢穿白袜子。

    还买了一双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旅游鞋,一盒四条装的看起来是“南极人”,实际是“南极大”,只是那一横短得近乎没有的短裤。

    把所有的这些都装进了一只很大的黑塑料袋里,张向北让二皮提着,他拿出手机,用微信付了款,问老板娘,这附近有没有旅馆?

    老板娘说有,出门右转,过了陇西大酒店,再往前走一百米,看到有一个牌子,上面写陇西宾馆的就是。

    “不过……”老板娘说着有点犹豫。

    张向北问:“怎么了?”

    “那个旅馆很破的,不像是老板你住的,老板你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老板娘很体贴地说,“不过乡里就这么一个住人的地方,你不是开着车嘛,还是去县城吧。”

    张向北说了谢谢,领着二皮出去,也没有开车,车就停在了这里。

    两个人沿着门口的这条路往前走,走了一百多米,果然看到路边一幢二层楼,门口挂着“陇西宾馆”的牌子。

    张向北走进去,里面是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前台,只是在上楼的楼梯口和一楼的走廊交叉处,放着一只玻璃柜台。

    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香烟、毛巾、牙膏牙刷什么的,还有方便面和火腿肠、多味花生,玻璃柜台的上面,立着一个有机玻璃做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住宿登记”四个字。

    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

    张向北走过去问:“有没有房间?”

    小姑娘说有,高级房八十一个晚上,一般房间五十。

    “房间里可不可以洗澡?”张向北问。

    “高级房可以,一般房间不行,要去厕所洗。”小姑娘说。

    张向北说好,那给我一个高级房。

    小姑娘啪地把一张住宿登记单拍在张向北面前,让他登记身份证,张向北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登了记,交了押金,张向北问小姑娘,房间里有没有洗发液沐浴液什么的?

    “这里有。”小姑娘用手指笃了笃玻璃柜台,“要不要?”

    张向北说要。

    小姑娘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次性牙刷牙膏和压缩毛巾的组合装,接着去撕一包包的洗发液,问张向北要几包,张向北回头看看二皮,说:

    “整条都给我。”

    小姑娘把一条五包洗发液给了张向北,接着要去撕沐浴液,张向北说不用,你给我一块香皂。

    张向北接着又要了一个剃须刀,和二皮说,把脸上的毛给我刮干净了。

    从进了服装店,知道张向北要给自己买衣服,一直到这里,二皮一直就很乖,几乎是张向北说什么,他都说好,顺着张向北。

    酒店很小,楼上楼下总共只有八个房间,高级房在楼上,张向北把刚刚买的这些东西,都放进二皮装衣服的那只塑料袋里,把钥匙也给他,和他说:

    “你上楼去给我好好洗洗,洗完换新衣服,把身上这些都扔了,听到没有,你要是不好好洗,我把衣服都扒下来,让你光屁股。”

    小姑娘听着吃吃地笑,二皮早就急不可耐,他说好好,张大哥,我一定把自己洗的比啤酒瓶子还干净。

    二皮提着袋子上楼去了,张向北走去玻璃柜台对面的一张木头沙发上坐下,水磨石的地面上,好像还有痰迹,张向北小心躲避着,不让自己踩到。

    张向北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邮箱,看起了马琳每天发给他的报表。

    玻璃柜台里面的那个小姑娘趴在柜台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盯着张向北看,看着看着突然问:

    “你是二皮什么人?”

    张向北一愣,抬头看了看她,反问:“你认识他?”

    “当然,我就是碾子沟村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小姑娘说。

    张向北奇怪了,问:“你也是碾子沟村的?那怎么没看到你们打招呼?”

    “哼,谁要理他,这个臭流氓。”小姑娘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哥,没听到他叫我吗。”张向北说。

    “少来,二皮他娘,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爹我上小学的时候死的,他家就他一个人,有屁个哥哥……”

    小姑娘说着说着想起来了,她叫道: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宅鲜送’的张老板,我娘前面给我打电话说,村里要怎么怎么样,让我有时间回去一趟,还说,来了个大老板给他们开会,比向姐姐还要大的老板,一定是你,对不对?”

    张向北笑道:“你看我像不像?”

    小姑娘说:“看年纪不像,你比我才大几岁呀,不过,看你的样子很像,特别是做事情。”

    “我做事情怎么了?”张向北来了兴趣,站起来走过去问。

    “很干脆,说什么就什么,电视里那些大老板,不都是这样的吗。”小姑娘说,张向北哈哈大笑。

    “你是霸道总裁的电视看多了吧?”张向北问。

    小姑娘嘻嘻笑着,说:“你不像是霸道总裁。”

    “哦,哪里不像了?”张向北问。

    小姑娘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和张向北说:“他们的脸都是这样的,冷冰冰的,装出很酷的样子,你是——”

    小姑娘说着脖子一仰,学着张向北笑着的样子说:“你会这样笑,还有还有,你连二皮这样的人都会在一起。”

    “好吧。”张向北说,“我一点也不霸道,就像你们这里的房间,他们是高级总裁,我是很蹩脚的那种,才会和二皮在一起。”

    “有点。”小姑娘点点头说,“对了,你们到我们村里,到底要干什么?”

    张向北从刚刚小姑娘的话里,听说她娘都需要她回去拿主意,说明这小姑娘,在家里说话是管用的,他当即把她当作了可以争取的对象,详细地和她说起了他们准备公司化改造的事情。

2155 我的新衣服

    张向北把事情说完,小姑娘说:“那算我家一个,我家肯定参加,我这里先报名了。”

    “不用回去和你爸妈商量?”张向北问。

    “不用了,我爹娘都听我的,弟弟还是小毛头,没他说话的份。”小姑娘说,“对了,那我回去,是不是可以进公司?”

    “当然可以,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张向北问。

    “不喜欢,这里哪里有家里好。”小姑娘说。

    “可是出来,不是可以见见世面?”

    “切,一个破乡里,又不是广州深圳,见什么世面,见来见去,都是二皮这种货色。”小姑娘不屑地说,“哎,你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想要我?”

    张向北笑道:“进了公司,干的可还是农活,我怕你吃不消。”

    “切,那有什么,我从小就会干,只是以前,干不出钱来,才跑出来打工,自从去年参加你们的‘随手帮’,我都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回去了,这回村里有工资发,我还不回去,留在这里低三下四,看人家的眼色?”

    小姑娘口齿伶俐,一张嘴就像是自来水龙头打开,流个不停。

    张向北说:“好,那我现在就收了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的脸红了,犹豫了一阵,她和张向北说:“我要是告诉你名字,你不许笑。”

    张向北笑道:“好,我不笑。”

    小姑娘用手指指着他,眼睛瞪着他,张向北也学她,用手把脸一抹,严肃了起来。

    “我叫马头芹。”小姑娘说。

    “什么?马头琴?”张向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不过马上止住了,和小姑娘说: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这名字,确实有点怪。”

    马头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以为是可以弹的马头琴是不是?不是,我是芹菜的芹。”

    “怪的名字就一定有讲究,说说,你这名字有什么讲究?”张向北问。

    “屁哦,就是我娘生我的时候,地里的头茬芹菜可以收了,我爹就给我取了个马头芹,我后来问他,要是那天,正好家里的狗下崽,你是不是会给我取名马狗崽?”

    张向北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马头芹举起手朝他不停地挥着,做着打他的动作,骂他:

    “还笑,还笑,你要不要这么幸灾乐祸?就这个破名字,害我从上小学,被人笑到现在,你不许笑了。”

    张向北正色道:“好,我不笑了,不过,我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名字不就是让人记住他么,你这名字,我听一次就记住了。”

    马头芹看着他点点头:“你现在有点像了。”

    张向北纳闷了,问:“像什么?”

    “霸道总裁啊,那些人不就喜欢和你这样胡说八道,什么狗屁事情,都说得正正经经,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马头芹说着,张向北哈哈大笑:“还是你说的有道理。”

    “喂,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马头芹冲着张向北身后叫,有一个人正从楼上下来,马头芹看着很面生,她坐在这里,也从来没见过这人上去,她因此问。

    张向北扭头一看,也愣住了,他不认识下来这人,但认识他身上穿的这套双排扣的西装,张向北叫道:

    “我去!二皮,不错啊,像个艺术家!”

    仔细地洗干净之后的二皮,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一些,好像只有三十零点,脸上的胡子也刮掉了,那一张脸,看上去还有些清秀,原来一头蓬乱的长发,现在柔顺地披在头上,已经齐肩,看上去确实有点像艺术家。

    他里面穿着一件大红的t恤,外面是那套灰色的双排扣西装,西装的样式虽然早就过时,但还很合身,脚上是一双新旅游鞋,里面穿着白色的棉袜。

    二皮冲着张向北嘿嘿地笑,笑起来还有点羞涩,不过一张嘴,那一口的黄牙,马上把他拉回到了二皮。

    “你是二皮?”马头芹也不相信,看着二皮说:“这一下你就更像流氓了,流氓都是双排扣的西装,对了,你的头发要往后,来个大背头。”

    张向北说对对,还要涂上发蜡。

    两个人说完大笑,二皮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脸有点红。

    “还有衣服呢?”张向北问。

    二皮指了指楼上说:“在上面。”

    “去拿下来,我们走。”张向北说。

    “怎么,我们不住在这里?不是钱都已经付掉了?”二皮问。

    “笨蛋,开房就是给你洗澡的。”马头芹骂道,“你这个人,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水才能洗干净,不知道房费赚不赚得回来。”

    张向北和二皮说:“要么你住这里,我回去了,你明天自己回来。”

    “带走带走,这个流氓不要留在这里。”马头芹赶紧大叫。

    “我戳你娘的逼。”二皮骂了一声马头芹,走回去楼上。

    张向北退了房,站在楼梯口等二皮,等了好久,才看到二皮在楼梯顶上出现,从楼上一步一步艰难地迈下来,他两脚叉开,两只手平举着,右手提着那个黑袋子,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字。

    双腿的膝盖不弯曲,直直地移下来一只脚,接着再直直地把另一只脚从台阶上移下来,这才算完成一步。

    张向北看着大为稀奇,问:“你在干嘛?”

    “下楼梯啊。”二皮说。

    “你腿怎么了?伤到蛋了?”张向北问,只有伤到了蛋的人,才会这样叉开双脚走路。

    “**毛。”二皮说,“这样走,衣服和裤子不会皱,你懂不懂?”

    张向北哈哈大笑,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个造型,关节不弯曲,是为了不让衣服和裤子产生褶皱。

    张向北说:“那你还是错了,你应该把衣服套在衣架上,然后你光着身子举着它们走,这样一点都不会皱,快点快点,你这样走到天黑,我们也走不到车子那里。”

    二皮嘿嘿地笑着,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下了楼梯,张向北和马头芹挥手再见,马头芹叫道:“等我哦。”

    “等你戳逼?”二皮问。

    马头芹抓起柜台上的订书机就扔了过来,砸到了二皮的背上,二皮“哎呦”一声,张向北骂:

    “活该,嘴巴这么臭!”

    到了街上,二皮这一身簇新,很招人眼,大家都回头看着他们,这让二皮很得意,但同时又好像不知道怎么走路了,他一会儿背着手,一会儿挺胸正步走,结果走成了同手同脚,张向北在边上看着暗暗觉得好笑。

    张向北问二皮:“穿新衣服,高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了,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娘死掉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二皮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顺嘴说,张向北听着却心里一紧,有些酸楚,十一岁,那他妈妈死的时候,他比自己还小,十一岁到现在没穿过新衣服,那他过的是什么悲催的日子。

    “你爸爸不管你?”张向北问。

    “他就知道灌黄汤,喝醉了就拿棍子揍我,每天都揍,后来喝多,掉进露天的粪坑里淹死了,哈哈,我心里要多痛快就多痛快,看到人就笑,他下葬的时候,我还在他坟上痛痛快快撒了泡尿,村里人都说我没良心,**毛,老子的良心早就被他揍没有了。”二皮骂骂咧咧的。

    两个人走到了陇西大酒店的门口,张向北看看手表,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张向北和二皮说:

    “我请你吃饭,我们吃了饭再回去。”

    二皮兴奋地叫着好啊好啊,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张向北笑问。

    “**毛。”二皮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进去坐下,老板娘拿过菜单,张向北递给了二皮,和他说,随便点,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这上面的都可以点?”看着菜单,二皮的眼睛都绿了,问张向北,张向北说对,放开点。

    二皮一口气就点了六个菜,还要再点,老板娘问:“你们几个人?”

    “眼瞎啊,没看到我们就两个。”二皮骂道。

    “两个人的话,菜已经太多了。”老板娘提醒,张向北说:

    “没事,没事,你让他点。”

    老板娘撇了撇嘴,继续在一张纸上写着,二皮点了满满一桌十几个菜。

    点好了菜,二皮搓着手,头不停地摆着,晃着,他已经快等不及了,张向北问:

    “要不要喝酒?”

    “要要。”二皮说着转头朝那边叫:“老板娘,来瓶中华牡丹。”

    “没有。”老板娘说,“只有古河州特曲,要不要?”

    “要一瓶。”二皮说。

    叫完了酒,等着上菜,二皮看着张向北嘿嘿地笑,张向北问:“你笑什么?”

    “我们清了。”

    “什么清了?”

    “你打伤我的事啊,我现在哪里都不痛了。”

    “去你的!”张向北骂。

    二皮拿过桌上的卷筒纸,撕下来一截,摊在自己的左腿上,再撕下一截,摊在自己的右腿上,张向北问:

    “你在干嘛?”

    二皮说:“这样等下菜汤滴上去,就不会脏了。”

    张向北大笑:“原来你也怕脏?”

    “那当然,这是新衣服。”二皮说。

    “讲究,不错。”张向北朝二皮竖起了大拇指。

    “老板娘,来一碗牛肉浆水面。”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和老板娘说。

    二皮扭头看看,大叫一声:“老焦叔!”

    胖子朝他们这边看看,见坐着的两个人都不认识,没有理他们,二皮赶紧又叫道:

    “老焦叔,是我,二皮。”

    胖子愣了一下,满眼狐疑地朝他们这边走来,他盯着二皮看了一会,叫道:

    “哎,哎,哎哎,还真的是二皮,我的娘,你穿上这新衣服,叔都认不出你了。”

    “这个**毛给我买的。”二皮嘿嘿笑着,老焦看了看张向北,二皮说:

    “这**毛是‘宅鲜送’的老板。”

    老焦一听,赶紧朝张向北伸出手,张向北也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老焦不停地说:

    “你好,你好,你是张总吧?”

    张向北点点头说:“是我,你是焦主任?”

    “是是,我刚刚赶回来,到了这里,嘴馋了,就想着吃碗浆水面,再走回去村里。”老焦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赶紧说:“一起吃,吃完一起回去,我们开车过来的。”

    张向北骂二皮:“还不赶快去拿杯子和碗筷。”

2156 一天一结的工资

    老焦和二皮两个喝酒,张向北因为要开车,他没有喝酒,而是喝可乐。

    老焦说几句话,就嗬嗬地笑,明明一点都不好笑的事情,也被他笑得好笑了,让你禁不住也想跟着他笑起来。

    张向北发现,老焦对二皮,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看二皮,都是嫌弃加讨厌,老焦好像一点也不嫌弃和讨厌二皮。

    二皮也一样,他叫其他的人,不是**毛就是直呼其名,但对老焦,他一直都叫叔,叔长叔短的。

    “老话说的没错,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我们二皮穿上了西装,看上去还蛮像样子的,嗬嗬,前面我都认不出你,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坐在这里。”

    二皮也嘿嘿地笑着。

    “二皮,叔和你说句话,你听不听?”老焦问二皮。

    “叔,我听着。”二皮说。

    “张总他们来了,你看,张总也不嫌弃你,给你买这么多的衣服,还要请你吃饭,你就跟着张总好好干,干他娘的两三年,盖幢大瓦房,叔再给你说个媳妇,也省得你天天眼馋,去偷听人家的墙脚了,好不好?”老焦和二皮说。

    二皮看了一眼张向北,嘀咕道:“**毛,今天才刚被他揍了一顿,还跟着他干。”

    老焦奇怪了,他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好好的,怎么今天还打架了,老焦问张向北,张向北就把今天的事情和老焦说了,老焦听着嗬嗬嗬嗬地笑,骂二皮:

    “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人,不缺胳膊缺腿的,还连人家一只手都打不过,叔都替你害臊。”

    “他厉害又怎么样?”二皮得意地说,“你看到没有,还不少照样要巴结我,要给我买衣服,请我吃饭赔罪?”

    老焦手一挥,就在二皮后脑勺上打了一下,二皮没有生气,只是叫了一声:“疼,叔。”

    老焦骂道:“人家张总那是好心,这叫巴结你?你这个混蛋就是欠揍,就是要让人像死狗一样揍。”

    “他不会。”二皮看了看张向北,嘻嘻笑着。

    “什么不会?”老焦问。

    “他揍我都手下留情的,我早看出来了。”二皮说,“其实没那么痛,我是装的。”

    老焦和张向北都笑了起来,老焦说:“看样子你还是留着一个心眼。”

    “留着呢,叔。”二皮觍着脸,朝老焦笑。

    张向北和二皮说:“焦主任说的没错,二皮,你好好干,像模像样的,你爸爸不管他,你妈妈在地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这话对。”老焦说。

    “那你还不要我去公司。”二皮白了一眼张向北,不满地说。

    “我可以明天就让你去公司。”张向北想了一下说,“可是现在公司还没有成立,这样吧,二皮,你想不想赚钱?”

    “当然想了。”二皮说。

    “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的话,我一天给你六十块钱工资,这个钱,你今天干完,第二天就可以去马会计那里领,我们每天兑现好不好?这样你每天吃饭的钱有了,买烟抽的钱也有了,你就不用总是去诈别人的,还连小孩也抢。”

    一天六十块?二皮扳起手指算了算,有这六十块钱,自己确实是干什么都有了,二皮问:

    “你说真的,一天六十?还每天领?”

    “当然,第一个月是试用期,这一个月要是干得好,下个月开始,我一天给你涨到八十,一直到公司正式成立,你进了公司,有工资领为止。”张向北说。

    “好好好。”二皮看了看老焦,老焦点了点头,二皮伸出手,要去和张向北拉钩:

    “那就这样说定了,来,拉钩。”

    “去你的,拉什么钩,我说了就是定了。”张向北说。

    老焦在边上骂:“人家这么大的老板,还会和你开玩笑,我说了,你就跟着张总好好干,你要不好好干,叔踢死你。”

    “放心吧,叔,每天有钱,我肯定好好干了。”二皮说。

    吃完了饭,三个人回去村里,白天已经是越来越长,他们到村里的时候,天还亮着,张向北车快开到了村委会的门口,二皮就叫着停车停车。

    张向北说我送你们回去,二皮赶紧说不要,他就在这里下车。

    老焦明白了,和张向北说:“他这是要一路骚包回去。”

    张向北恍然大悟,大笑,二皮的脸胀得通红。

    张向北和老焦说:“那我送你回去?”

    “家不急着回,反正已经吃过饭了,我们去村部先谈事情。”老焦说。

    张向北说好。

    张向北在村委会的门口,把二皮放下,然后右转开了进去,看到向依云和马大木、李胜峰三个人站在走廊上聊天,看到车子进来,三个人都走了过来。

    马大木和李胜峰看到老焦从车上下来,都有些惊讶,问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张向北说是在乡里碰到的,其他的没有多说什么,马大木和李胜峰,认定张向北肯定是去找马乡长了,老焦到了,也先去了乡里,他们这才碰到的。

    向依云以前也只是和老焦通过电话,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把声音和人对上了。

    大家走去了村委会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多出好几张椅子,都是原来希望小学的小学生椅子,这是向依云让马大木找出那间仓库的钥匙打开门,从里面找出来的。

    向依云说,接下去村委会这里人来人往的,没有地方坐可不行。

    张向北坐在庞双喜的位子上,向依云和李胜峰坐在小椅子上,张向北问李胜峰和马大木,你们今天去的这些人家,他们有什么反应?

    李胜峰说:“大的方向大家都是赞同的,就是有的人还是在算小账,觉得这样一来,自己的收入可能会变少,不划算。”

    “这些人就是要饭要惯了,还以为可以年年要下去。”

    马大木在一旁骂道,马大木的话很糙,但道理是对的,现在这些被“随手帮”帮扶的农户,帮扶你的人,人家是什么都好好你,收入当然高,但帮你,毕竟不是人家的义务,你总是要自己能找到出路。

    “等下你们列个名单,难搞的这几户,我去做工作,把道理说给他们听。”老焦说,张向北点点头。

    张向北接着问向依云,她那边怎么样,向依云和张向北说,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凡是家里能拿主意的,人还在外地的,我们和他们通话,他们对这个事情都很支持。

    “有一点是我们没想到的。”向依云说。

    “什么?”张向北问。

    “我们以为开大会的时候,我们在台上说的事情,他们都听不明白,其实不是,他们都很明白,而且听得很仔细,在会上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结果一回去,马上就打电话,和在外地的亲人联系,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向依云说。

    “我们这里,已经接到好多电话,都是他们主动打过来的。”李胜峰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点点头,他想起了马头芹,自己从这里到乡里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经打电话告诉过她这件事。

    这可是涉及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而且,这里已经连上了网,他们在台上说的一些事情,大家就算是当时听不明白,回去上网一查也知道了。

    “这是好事。”张向北说,“这样,我们要在村委找地方做一个宣传栏,把这次要做的事情,在宣传栏张贴出去,最好还搞个村民问答,把大家关心的问题,用一问一答的形式写出来,也贴在一起。”

    “最好是把以后的规划,还有蓝图也画出来,让大家一目了然,知道这样做之后,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向依云说,张向北很赞同这个主意,认为很好。

    “村里有没有会写写画画的人?”张向北问老焦他们几个。

    “马贵田他们家的大丫头可以,可惜现在不在村里。”马大木说。

    “在哪里?”张向北问。

    “乡上。”

    张向北笑了起来,问:“是不是在陇西宾馆当服务员,名字叫马头芹的?”

    “对对,就是她,张总你认识?”马大木问。

    “认识。”张向北说,“我来打她电话,让她回来好了。”

    “还有,村里有没有能做泥水活的?”张向北说,“村里最好成立一个施工队,现在就有很多修修补补的小工程,接下来还要造路什么的,自己有个施工队方便。”

    李胜峰和张向北说有这么个人,他现在在人家建筑公司当包工头,还从村里带了几个人出去,在外面干活。

    “那能不能把他们都叫回来?”张向北问。

    李胜峰说好,我和他们联系。

    “我们前面,把全村所有的人都排了一下,没有联系的,也都和他们联系了,只有周艳他们家联系不上,没人知道他们的联系方法。”向依云说。

    “我来打电话,我有他们家大闺女的电话,她去年打过我。”老焦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艳的姐姐,去年给老焦打过电话,就是要请老焦帮忙,万一有人打他电话,问起他们家的情况,就让老焦帮助说,他们家确实是村里的贫困户。

    这是知道有人如果打电话去村委会,十有**打不通,那个村委会,去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还是“随手帮”活动在村里展开之后,庞双喜经常不在的时候,还有一个马大木杵在办公室里。

    周艳的姐姐当时担心张向北他们电话打到乡里,问到村主任的电话,会打电话给老焦,这才让老焦帮助搪塞一下。

    老焦走回来,和他们说,联系好了,他们说所有的手续,都委托我帮他们办理,问委托手续需要怎么办?

    张向北说:“他们的家长应该是周艳的爸爸吧?让他在摄像头下面写个委托书,然后把委托书快递寄过来,把视频传给你就行。”

2157 第一天上班

    回到房间,张向北看到桌上放着一盏可以充电的应急灯,还有一双雨靴,张向北问向依云:

    “这是哪里来的?”

    “冯胜宽送过来的。”向依云说。

    “太好了,这下去上厕所和洗澡就方便了。”张向北说,“还有这雨靴,在这村里,到了下雨天,没这东西还真的不行,对了,冯胜宽来了就走?”

    “发货去了。”向依云说,“他还送来了羊肉,明天我给你做手抓。”

    张向北说好。

    和昨天一样,两个人还是烧了两桶热水,提去厕所里,不过今天,向依云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张向北就在外面水龙头那里用凉水冲澡,兼带着替她放哨,这样时间节省了不少,加上又有了应急灯,确实觉得大为方便,两个人没有昨晚那么的手忙脚乱,都松了口气。

    似乎还从这有些艰苦的生活里,感觉出了一种舒适,人就是这种太会适应的动物,特别是年轻人。

    等到向依云洗好出来,张向北已经把应急灯关灭了一会,站在外面的黑暗里,把身上的衣服都换好了。

    临睡觉之前,向依云在张向北这边坐坐,她和张向北说,现在你可以老实交待了,你今天去乡里到底干什么了,怎么会碰到老焦,还认识了什么马头琴牛头琴的,说吧。

    张向北笑笑,把自己下午带着二皮去乡里买衣服,又带去陇西宾馆洗澡,碰到了马头芹,接着去陇西大酒店吃饭,吃饭的时候怎么碰到了老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向依云说了。

    说完,张向北觉得不对了,问:

    “咦,我为什么要老实交待?”

    向依云“呲”地一声笑了起来,窗外同时,有人也吃吃地笑,窗里的两个人一惊,张向北急忙跑去门前,猛地拉开门,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消失在黑暗中。

    “二皮,你再偷听,信不信我把你扔水库里。”张向北骂道。

    “**毛。”从黑暗中传过来二皮的声音。

    张向北走回来,向依云看着他大笑,问,这就是你的跟班,晚上还负责在外面替你放哨?

    张向北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坐下来,张向北想起了一件事,和向依云说:

    “这老焦好像有点特别,二皮和村里其他的人都不亲,就和他有些亲,还有,周艳他们家和谁都没有联系,就和他一个人有联系,我觉得,不仅仅因为他是村主任的缘故。”

    向依云对此好像并不奇怪,她问:“你知道老焦为什么会是村主任吗?”

    张向北摇了摇头。

    “人缘好。”向依云说,“你别看这里只是一个穷村,但穷村的矛盾才多,才复杂,全村就数老焦的人缘最好,和谁都没有矛盾,虽然他自己不想当这个村主任,甚至人都不在村里,但选村主任的时候,大家还是会把他的名字写上去,选来选去总是他,而且全票当选。”

    张向北明白了,他想起了老焦那张总是“嗬嗬嗬嗬”笑着的脸,不好笑的的事情也被他笑好笑了,让你想跟着他笑,这样的人,人缘不好才奇怪,他说:

    “怪不得。”

    “所以啊,你放心吧,只要老焦回来了,那几户人家他同意去做工作,问题就不会大,其他的人说不动他们,老焦能说服他们。”向依云说,“你就踏实睡你的觉吧。”

    “别急别急,我再问你一件事。”张向北见向依云起身,赶紧说。

    向依云重新坐了下来,看着张向北:“说吧,什么事?”

    “你看李胜峰这人怎么样?”张向北问。

    “人的本质应该不坏,就是有点阴,不过也不能怪他,在乡里工作,又是农机员,这人,难免会想法很多,不那么单纯。”向依云说。

    张向北奇怪了,问:“为什么会不单纯?”

    “你想想,他虽然人在乡里工作,但和其他乡干部是不一样的,农机员不是公务员编制,而是职工,等于在身份上,就比其他人低一等,拖拉机手把他看成什么什么的,都要巴结他,但在乡政府,他和食堂烧饭的是一样的,都是最底层,可以被当万金油,呼来唤去用。”

    向依云说着说着,明白了,知道张向北问她李胜峰这人怎么样的意思,她叫道:“你是不是想?”

    “对,你看怎样?”

    向依云认真地想了一下,她说:“我还真的想不出来,有比他更适合的人。”

    “那我们就抽个时间,找他谈谈?”张向北说,向依云说好。

    向依云走回到布的那边,不一会那边的灯关了,张向北把自己这边的灯也关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开门朝走廊里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张向北轻轻吁了口气,这才走回到床前,倒下去睡。

    第二天一大早,张向北和向依云还在吃早饭,就听到外面摩托车响,庞双喜已经来上班了。

    庞双喜把摩托车一直开到了走廊的台阶下,这才停住,他看到张向北和向依云的房间门都关着,庞双喜提着一只水桶,走进了张向北的房间,里面没人,庞双喜嘀咕了一声:

    “人呢?”

    “在这边吃早餐。”张向北在布的那边叫道。

    庞双喜从门里退出去,走去隔壁向依云的门,走了进去。

    “看看,给你们送战利品来了。”庞双喜举了举手里的桶,和他们说:“昨天对不起啊,陪着钓鱼,接着还陪吃晚饭了,没时间过来。”

    张向北和向依云伸头看看,桶里是三条尺把长的鲢鱼,张向北问:“这就是碾子沟水库里的鱼?”

    “对对,我和你们说,这鱼可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山上下来的水有什么微量元素,这鱼肉特别鲜嫩,你们吃了就知道了。”庞双喜把桶放下来说。

    向依云问庞双喜早饭有没有吃,他说已经吃了,问他们昨天怎么样,张向北说,从村民的反应来看,大部分人对这事是欢迎的,有几户需要老焦去做工作,对了,焦主任回来了。

    “知道,昨天和你一起回来的。”庞双喜说。

    张向北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你昨天又不在这里。”

    “嗨,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不光好事和坏事会传千里,屁大点的事,也一样能传千里,我还知道,你昨天把二皮给教训了。”庞双喜笑着说,“教训得好。”

    张向北和向依云吃完早饭,向依云让张向北走吧,碗她来洗,庞双喜看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张向北装作是没有看到,向依云看到,脸红了起来。

    张向北和庞双喜两个人正准备去办公室,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

    “张大哥,张大哥。”

    庞双喜对这声音太熟悉了,骂道:“这混蛋怎么起这么早,赖上你了?”

    张向北摇了摇头。

    两个人走到门口,看到二皮站在那里,庞双喜一愣,叫道:

    “嚯嚯,这是二皮?人模狗样了,我都不敢揍你了,这么早你来干嘛?想干什么坏事?”

    “**毛,我是来上班的,张大哥叫我来的。”二皮说。

    “上班?上什么班?你是来当主任,还是当书记?滚滚滚!”庞双喜骂道,他才不会相信,张向北会让二皮来上班。

    张向北赶紧说:“确实是我叫他来,让他来帮助干活的。”

    二皮的身上还穿着那身双排扣的西服,脚上的旅游鞋一尘不染,一点点脏,都被二皮擦干净了。

    张向北说:“你是来相亲呢?还穿着西装来干活?”

    二皮嘿嘿笑着,把西装脱了,露出了里面自己那件,已经有十几个洞的汗衫,张向北昨天让他扔了,他没舍得扔,但又怕这汗衫,把外面的西装搞脏了,昨晚还很勤快地把这汗衫洗了,晾了一个晚上,今天又穿在身上,准备穿这个干活。

    “不错,还有准备而来。”张向北点点头。

    “今天要干什么活?”二皮问。

    张向北指了指公共厕所,和他说,办公室门口有铁锹和扫把,你今天就把男厕所给我打扫干净,看看边上的女厕所,你最起码,要打扫得和它一样干净。

    “好。”二皮点点头。

    二皮手里提着西装左看右看,想找一个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张向北知道他是很心疼这衣服,和他说:

    “我房间的衣橱里有衣架,你衣服就挂我房间吧,反正这里面,你也已经很熟悉,对吗?”

    二皮嘿嘿笑着,庞双喜奇怪了,问:“他怎么会对你房间很熟悉?”

    张向北还没有开口,二皮自己说:“我都是在窗户外面看的。”

    庞双喜“啪”地就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骂道:“你又来偷听偷看,是不是?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间谍,是007?”

    二皮狡辩道:“没有什么看头,一点也不好看,这**毛和向大姐,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连手都没有拉一下。”

    庞双喜作势又要打他,张向北赶紧拉住庞双喜,和他说,这混蛋下次再偷看,被我发现,我会好好教训他。

    二皮“哼哼”着,白了庞双喜一眼,一左一右甩着膀子进了张向北的房间,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他不仅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新裤子也脱了,脚上的旅游鞋和白袜子都脱了,只穿着一件破汗衫和一条短裤,下面打着赤脚。

    连那条短裤,也不是张向北昨天给他买的新短裤,而是一条旧的,屁股上还有一个洞,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一小块屁股。

    张向北看到这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看样子二皮还真的是全副武装,准备来干活了。

    “你他妈的,这样子是要来村委员耍流氓还是干活?”庞双喜骂。

    “**毛,你穿着你的鞋子和裤子,会不会去搞那个厕所?你要是会搞,你去搞搞试试?”二皮骂,“一天到晚头发梳得这么光,也就搞搞女人,你这**人才是流氓,张大哥说了,我最多只是无赖。”

    庞双喜气坏了,又要去打他,张向北笑着把他拦住,骂二皮:“你还不快滚?”

    二皮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公共厕所。

2158 马头芹

    八点多钟,老焦、马大木和李胜峰也到了,大家开一个简短的碰头会,然后准备兵分三路。

    张向北和庞双喜留在村委会,由庞双喜打电话给那些人在外地的村民,和他们一一确认这事,同意入股的,当场就要和他们约定,告诉他们,能赶回来的抓紧时间赶回来,赶不回来的,他们会问清楚地址,把确认书寄过去,让他们签字后马上寄回来,并录好视频。

    向依云和老焦一组,去那些他们排列出来,认为有些难度的人家,一一去说服他们。

    李胜峰和马大木一组,他们带着确认书,去昨天已经谈好,有意向的人家,一家家地去让他们确认签字。

    整个沟通和确认的工作,他们准备进行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要争取全村的人都同意入股,然后他们就可以正式开始启动成立公司的事宜。

    在开会的时候,老焦看到窗外,二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塑料水管,一头套在自来水龙头上,另外一头握在手上,用手指把水管的口子压扁,站在男厕所门口,朝里面“哗哗”喷着水柱,干得不亦乐乎的。

    老焦笑道:“张总,这二皮,这次可能要被你改造好了,他要是学好,嗬嗬,他娘在地下都会笑醒,唉,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有什么可怜,像他这种情况的千千万万,堕落成流氓无赖的,也没有几个,这人,做好做坏,关键还是要看自己。”庞双喜说。

    老焦“嗬嗬”笑着,没有反驳,马大木在一旁说:“他要是学好了,村里就会太平很多。”

    老焦和向依云他们出去,走到门口,老焦回转来,和张向北庞双喜说:“中午去我家吃饭,大家都去。”

    张向北说:“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搞几个菜,很快的。”老焦说。

    “去去,老焦就是干这个的,不吃他吃谁的,就这么说定了。”庞双喜大包大揽,马上应承了下来。

    老焦说:“那我到时给你们电话。”

    老焦去到外面,李胜峰和马大木已经走了,向依云站在走廊下等老焦,老焦和她说:

    “向总,你再等我一下。”

    向依云说好。

    老焦特意走到了厕所那边,朝男厕所里面看看,蹲坑里那些满出来的陈年屎已经被清理了,二皮拿着水管,一个蹲坑一个蹲坑冲着水,他已经用棍子把堵塞的蹲坑,一个个都捅通了,老焦和二皮说:

    “到现在为止,二皮你干得不错,接下来继续好好干。”

    “我知道了,叔。”二皮擦着头上的汗,和老焦说。

    老焦走回来,向依云和他说:“焦主任,昨天张总也和我说了,整个村,好像就你对二皮最好。”

    老焦叹了口气说:“他们家和我是邻居,他娘临死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男人靠不住,特意让我和我家里的,以后照顾照顾二皮,其实,二皮这人并不坏,只是从小没有人管教,娘死的早,他那个爹,除了撒酒疯揍他,其他都不管,也是可怜。”

    张向北和庞双喜两个人也做了分工,两个人围着庞双喜的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庞双喜自己的手机和办公桌上的电话并用,朝外打着电话。

    张向北和在外面的这些村民,一个都不认识,庞双喜也不全都认识,但他只要一说“我是庞双喜”,对方就知道他是自己村里的书记,态度会认真起来。

    庞双喜和对方说两句,就说:“我把电话给‘宅鲜送’的张总,具体的情况,听他和你说。”

    话筒或者手机到了张向北手里,张向北和对方解释着,对面的庞双喜已经拨出去另外一个电话,和对方寒暄着。

    等到张向北这边说完,两个人交换电话,张向北接着和对方说事,把自己刚刚和另一个人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庞双喜那边开始扫尾,他说的都是“张总和你说的你都清楚了吧?”、“你要给我保证”、“快递一天也不能耽误,马上寄出来,知道吗?”,或者是“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反悔我收拾你。”

    等到庞双喜挂断一次电话,一家就算是敲定了。

    张向北坐着的位子,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口,他看到马头芹领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那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马贵田。

    不一会,马头芹和她爸爸出现在办公室里,庞双喜和张向北都放下电话,马头芹和张向北他们说:

    “我是来报到的,我爹是来签确认书的,身份证、户口本和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的原件和复印件,我们都带来了,我想,你们可能需要复印件,对吧?”

    “太好了。”庞双喜一听就兴奋起来,叫道:“马贵田,你签的可是全村第一份确认书,来来,不需要复印件,农村里,要个复印件很麻烦,只要把原件给我们看看,和我们登载的内容没有出入,在后面签字按手印就可以。”

    签完字,按完手印,马贵田先走,张向北要去和马头芹商量宣传栏的事情,庞双喜和他说:

    “去吧去吧,你的那套说辞,我坐着听了这么多遍,也会了,电话我一个人来打就可以,你们去忙你们的。”

    张向北领着马头芹到了外面球场上,他们要看看把宣传栏设在哪里。

    马头芹和张向北说:“这教学楼的侧边,不是现成有块黑板报,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要出黑板报,可以把宣传栏就做到黑板报上。”

    张向北自然也看到过那块黑板,他说不行,“那地方太偏了,不是有意过去看,都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宣传栏,要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这样才能起到宣传的作用。”

    张向北想了一下,和马头芹说:

    “下午你跟我去县城一趟,我们找个做铝合金门窗的,让他们帮助做两个铝合金的橱窗,有玻璃的那种,这样,下雨天也不怕。”

    “还要做两个?”马头芹问。

    “对,一个立在村委会的大门口,还有一个,立在村口的桥头,这样大家来来往往,就都可以看到了。”张向北说,马头芹点了点头。

    张向北回自己房间去找卷尺,等他找到卷尺出来的时候,看到马头芹走到了厕所那里,正在骂二皮:

    “你这个流氓,屁股都掉出来了,这样的短裤你还穿?”

    二皮白了她一眼,回骂道:“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屁股,喜欢我给你亲亲,来来。”

    二皮说着,还把屁股故意翘了起来,左右扭着,那一个破洞,被撑得更大了。

    “恶心!”马头芹骂了一句,脸涨得通红,不过她没有退缩,反而真的走过去,“咔哒咔哒”按着手里的活动铅笔,快走到的时候,继续骂:

    “嘴巴这么臭,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戳烂!”

    二皮看到她手里的活动铅笔,知道这妞真的下得了手,二皮“哇”地一声怪叫,扔掉手里的皮管,就跑开了。

    马头芹站在那里大笑,张向北看到,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样子二皮的对手,还不止是庞双喜一个人。

    两个人拿着卷尺,去了村委会的大门口,张向北拉着卷尺,和马头芹说这个橱窗高要多少,宽要多少,马头芹拿笔在纸上记着。

    他们接着又走去进村的桥头,到了桥靠近村子的那头,张向北拉着卷尺,把马头芹记着的尺寸在这里复原,确定橱窗的位置,马头芹拣了两块石头,摆在一头一尾,这样等橱窗拉过来施工,就不会搞错了。

    往回走的路上,张向北和马头芹说,下午你记得提醒我,把你爸爸上午签的那份确认书也带上。

    “干嘛?”马头芹问。

    “复印,然后在橱窗里展出。”张向北说,“庞书记说的没错,这是全村签署的第一份确认书,很有纪念意义,也有宣传的价值。”

    马头芹脸红扑扑的,赶紧点头说好。

    “对了,整个橱窗,文章要少,要简洁,尽量多用图画来说明,这样村民们才可以看懂。”张向北说。

    “切,瞧不起人!”马头芹说。

    “我怎么瞧不起人了?”张向北问。

    马头芹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农村就是又土又穷,而且愚昧,满村都是文盲,对吗?”

    张向北一时语塞。

    “你想多了,我和你说,现在农村里家里能做主的,都是像我爸爸这种年纪的人,他们也都是高中毕业,没事的时候,也一样拿着手机上网。”马头芹说,“和你们城里人相比,我们只是缺少资源和机会,并不是我们比你们笨!”

    马头芹的一顿抢白,让张向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马头芹看着他,有些咄咄逼人。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要做宣传,就要图文并茂、生动有趣,不光光是农村,在城里也一样,就是在网上,卡通形式的宣传,也比通篇都是文字有更多人看,你说对吗?”张向北问。

    “对。”马头芹吐出了一口气,说:“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走进村委会的大门,二皮还在那里冲厕所,明明看到他们进来,却装作是没有看到,马头芹冲着他叫道:

    “二皮,你不要光冲男厕所,把女厕所也冲冲,我等会说不定还要上。”

    二皮没有理她,马头芹朝他走过去,问:“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二皮转过身,手里拿着皮管,水“哗哗”朝地上淌着,他和马头芹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过来我拿水冲你。”

    “臭烘烘的,谁愿意过去,我让你冲下女厕所,听到没有?”马头芹问。

    “听到了,听到了,啰嗦。”

    “你早说听到,我就不啰嗦了,你是流氓不是哑巴,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毛!”

    “骂你自己,这东西你有,我没有!”马头芹说。

    张向北站在那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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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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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