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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74 县长来了

    张向北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张向北接了起来,对方说:

    “你好啊,张总,我是刘正荣。”

    张向北赶紧叫道:“你好,你好,刘县长,好久不见。”

    “张总,我可是听说了,你一头扎进碾子沟,就没有出来过,在那里干得风风火火的。”刘县长说。

    “谢谢领导关心。”张向北说。

    “怎么样,张总,明天我想去你们那里看看,学习学习,欢不欢迎?”刘县长问。

    “当然欢迎,欢迎领导莅临指导,我们这里还在建设,乱糟糟的,我们本来想是等这里都改建完成后,再去邀请领导们来指导的。”张向北说。

    “那我就不请自来了。”刘县长笑道。

    放下电话,张向北马上想到这是一个好时机,刚刚经历了罢免风波,现在正好是帮老焦在村里树立威信的时候,刘县长来得正好,张向北和李胜峰说:

    “刘县长明天要来,你去帮我把庞书记和焦主任请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李胜峰出去,不一会就和庞双喜老焦一起进来,两个人听说是刘县长要来,都很高兴,庞双喜说,这可是头一遭啊,我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领导来我们碾子沟,以往,谁会往这旮旯跑。

    张向北笑道:“所以啊,要叫你们过来商量商量,怎么做好接待任务。”

    大家围着乒乓球桌坐下,张向北说:“明天县长来了,庞书记和焦主任,你们要当主角,庞书记你局长的马屁要拍,这县长的,是不是更要拍?”

    “当然当然,虽然我们国税是直管单位,但也是双重领导,地方上还管着我们,我到了这里,县长就更是我上司的上司了。”庞双喜呵呵笑着。

    “那好,明天刘县长来了,肯定要领着他去村里参观,庞书记和焦主任,你们就唱主角,陪在他身旁寸步不离,我们在后面跟着。”

    张向北说,庞双喜愣了一下,明白了张向北为什么这么安排,他说:“还是焦主任当主角,我当下手。”

    “不行不行。”老焦连忙摆手,“我上不了台面,看到一个乡长腿肚子就在打鼓,看到县长,只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怕什么。”张向北说,“我们在后面替你托着,等下向依云会帮你整理一下,把刘县长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和你说,会告诉你该怎么回答,你记熟了,到时说出来就是,只是记住了,不要像背书那样背就可以。”

    庞双喜说:“老焦,你不要辜负了张总的一片心意,就这么定了。”

    “对了,他们明天上午还是下午来?”庞双喜问。

    “上午。”张向北说。

    “那中饭怎么办?”庞双喜说,“中饭肯定要我们安排解决,去乡里还是县里?”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用手笃了笃乒乓球桌说:“就在这里吧,因陋就简,我想县长不会在意的,去乡里或者县里,都太假了。”

    “可以。”庞双喜说。

    “这样,他们明天到了,肯定会先去村里,在村里参观的时候,焦主任你就当主陪,你是村主任,又是公司的总经理,所有的情况都应该你是最熟悉的。

    “等回到这里,我们就把刘县长他们请去楼上会议室,他们肯定还想听听我们未来的发展计划,焦主任你这时就完成任务了,由向依云主要汇报,你就给我们大家露两手。”

    张向北说,焦主任知道露两手是让他烧菜,他说:“烧菜我可以,这陪着县长说话,你们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不要推了,就这么定了,张总不是说了,还要给你突击培训吗,老焦,你总不能什么事都靠张总他们,以后这里不比往常,来来往往的人肯定会多,你不习惯也要习惯。”庞双喜说,张向北说对。

    “好吧,那明天上午,我让我老太婆过来帮忙,她给我做个帮手,先准备起来。”老焦说。

    张向北说好,他和老焦冯胜宽说:“焦主任你晚上写个菜单,明天一大早,让冯胜宽陪你夫人先去县里采买,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前期准备,就交给你夫人和马头芹。”

    老焦和冯胜宽马头芹都说好。

    会议结束,向依云站了起来,和老焦说,我们走,去村里先把明天要走的路线走一遍,我边走边和你说,刘县长大概会问哪些问题。

    老焦嗬嗬笑着说好,我去拿笔和本子,要当个小学生。

    张向北和马头芹冯胜宽说,你们把楼上的会议室布置一下,桌上蒙上台布,再准备些茶叶、香烟和水果。

    “重点是周围的墙上,要把我们所有项目的计划书都张贴出来,还有效果图也挂出来,越丰富越好,幅面太大,我们自己的打印机打不出,就去县城找广告公司打印,今天晚上要布置好。”

    “还有标语,在村委会的大门口和村口,要挂上欢迎刘县长一行莅临指导的横幅。”庞双喜在一旁补充。

    冯胜宽和马头芹说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陈书记和马乡长先到,他们是乘着乡里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来的,过了半个多小时,刘县长他们也到了,一共是两辆车,前面那辆坐着刘县长,县府办主任和秘书,后面那辆,是县电视台的面包车。

    张向北和马乡长他们早就在大门口等,跟着车子进来。

    刘县长从车上下来,陈书记和马乡长他们马上迎上去,刘县长却找着张向北,和他第一个握手,他拉住了张向北的手就不肯放,陈书记和马乡长,只能悄悄地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刘县长看到篮球场的两边都是工地,就问这里在建造什么,张向北就把他们的改造计划,和刘县长说了,刘县长不停地点头,当听到这里还要建幼儿园和敬老院的时候,刘县长转过头和县府办主任说:

    “看到没有,看来网上说的没错,人家一个企业,把这都考虑到了,不简单啊。”

    主任点头说是,转头和电视台的说,你们好好拍拍。

    张向北请刘县长去会议室坐,果然,刘县长提出先去村里看看,张向北把庞双喜介绍给刘县长说:

    “这是县国税局的援村干部庞双喜,也是这个村的村支书。”

    刘县长和庞双喜握手,说辛苦了,庞双喜赶紧说领导辛苦。

    张向北接着介绍老焦,和刘县长说,这是村主任,也是公司的总经理,他对村里和公司的事情都很熟悉,就让焦主任好好向您汇报。

    刘县长点点头说好。

    这样,张向北就隆重地把老焦安排在了刘县长的身边,大家一起往村里走,刘县长的左边是庞双喜,右边是老焦,其他的人都跟在后面。

    村里的路改和水改已经到位,现在在进行的是村中心花园和五座公共厕所的建设。

    马乡长悄悄和陈书记说,变化真大,陈书记点了点头。

    第一所公共厕所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整座厕所就在花木掩映之中,刘县长饶有兴趣,一定要进去看看,才刚走近,嗅到的就不是厕所的臭味,而是香味,刘县长问:

    “还喷了香水?”

    老焦点点头说:“对,天天喷。”

    “天天喷?”

    刘县长有些不相信,走进去之后愣住了,他看到这里的厕所地面都是大理石的,四周一圈的墙壁贴了深色的瓷砖,进去就是一个盥洗台,一排三个不锈钢的感应龙头锃亮,盥洗台前是一面大镜子。

    再看看厕所里面,也是一尘不染,他们走进男厕所的时候,有人正从隔间出来,显然,没有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这里特意打扫干净不允许使用。

    厕所里纸巾盒和烘手机都安装到位,陶瓷的小便池,连下面都一点尿迹也没有,再推开厕所的隔间看看,里面居然是一个个的抽水马桶,边上的隔板上,安装有一次性无纺布的座圈盒,讲究的人可以把一次性的座圈垫到坐垫上方便。

    不仅刘县长,其他的人都啧啧称奇,刘县长回过头来,朝张向北叫道:

    “张总,你们这里的厕所,比我们机关大楼里的厕所还要干净,村里的厕所都是这样的吗?”

    张向北说对,除了造型不一样,里面都是一样的。

    “张总要求,一定要按最高标准建造。”

    庞双喜在边上说,刘县长点点头说:“这确实是最高标准了,对了,我很好奇,这厕所这么干净,你们是怎么保持的?”

    老焦指了指人群后面一位穿着“宅鲜送”工作服的五十多岁的妇女说:

    “有专门人打扫,她的宿舍就在这里,二十四小时负责保洁。”

    刘县长朝那个妇人走过去,问:“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妇人点点头:“喜欢,刚开始的时候不好意思,觉得看厕所很丢人,但干了之后,就喜欢上了。”

    这个妇人是村里的村民,丈夫已经去世,她和儿子住在一起,天天和媳妇怄气,要看他们的脸色,住到了这里之后,反而觉得一个人很清静。

    每个月有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也不要依靠儿子了,还可以和来上厕所的村民聊聊天,加上这么干净的厕所,打扫的任务反倒不重,确实快活得很。

    “村民们喜欢到这里上厕所吗?”刘县长问。

    “他们自己家的厕所都不上了,每天早上,这里都要排队。”妇人说,刘县长听了大笑。

    “这是第一座,等其他的四座都建好,就没有这么紧张了。”老焦说。

    刘县长冲着摄像机镜头说:“我看全县的单位都应该来这里学习取经,看看人家怎么把这一个公共厕所,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深受群众欢迎的。”

2175 不走寻常路

    参观完厕所,刘县长一行还看了村里道路改造的情况,和正在建设中的村中心花园,走进路边的人家,打开自来水龙头,问村民,这个水怎么样?

    村民笑呵呵地说:“甜。”

    “方便吗?”刘县长问。

    “方便,龙头一开,水就来了。”村民说。

    老焦向刘县长介绍,以前村民用水,要靠机井,但不是人人家里都打得起机井的,没有机井的村民,就只能去溪里挑水,现在有了自来水,一些村民家里,都装上了热水器和淋浴龙头,可以像城里人一样每天洗澡了。

    刘县长听了不停地点头。

    走到了垃圾点,二皮穿着“宅鲜送”的工作服,戴着“卫生值日”的红袖箍神气活现地站在那里,老焦介绍说,以前村里有很多的卫生死角,垃圾成山,老鼠蟑螂到处蹿,特别是像现在夏天,这些卫生死角,就是苍蝇和蚊子滋生的场所。

    现在垃圾都倒到了这些垃圾桶里,刚开始的时候,村民都不习惯,有了垃圾桶,还是把垃圾倒在外面,我们的卫生值日很敬业,二十四小时不断地监管和督促,现在村民都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倾倒垃圾的习惯。

    二皮打开了一个个垃圾桶盖,请领导们观看里面的垃圾,刘县长在二皮的肩膀上拍拍,说辛苦了,二皮受宠若惊,赶紧说:

    “**……”

    李胜峰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二皮还有一个字连忙止住,说不辛苦不辛苦,县长才辛苦。

    县府办主任问:“你们的村里的道路,是怎么做到这么干净的,有专人打扫吗?”

    老焦嗬嗬笑着,他说:“打扫是有人打扫的,不过,如果像以前那样,猪羊鸡鸭都跑到路上来,就是有人打扫也没有用。”

    老焦这么一说,刘县长也想起来,他去其他村里,猪羊鸡鸭都在路上走,随地屎尿的情景比比皆是,到了这里,地上干干净净的,连打扫过后的痕迹都看不到,刘县长问老焦,老焦说:

    “现在家禽家畜都圈养了,村民舍不得它们的粪便拉到家外面。”

    “哦,为什么?”刘县长来了兴趣,问。

    老焦说,这些都是很好的有机肥,我们种植有机蔬菜需要它,这些家畜家禽的粪便,公司现在都在大量收购,可以卖钱,大家当然就舍不得拉到外面了。

    “不错不错,这才是真正的标本兼治。”刘县长肯定地说。

    看完了村里,又去看他们已经建好的大棚,整个公司的土地规整和大棚建造,是从里到外,也就是从碾子沟水库开始,到了村里,再往外,朝乡所在地改建。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村里的自来水,重新埋设了管道,现在的自来水不是从地底下用机井打上来的,而是从碾子沟水库接过来的,把埋设水管和土地整改,还有两边山脚的新土地的开发,大棚的建造,几个工程结合在一起进行,最大程度地减少了重复劳动。

    接下来从村往乡方向的土地规整、大棚建造、和新土地的开发,要和修筑那一条出村的公路结合在一起。

    走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身上也汗津津的,回到村委会,其他的人去了二楼,老焦马上开始做菜。

    到了二楼,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大家先绕着会议室走了一圈,向依云向刘县长一一讲解着墙上贴着的那一个个项目,刘县长频频点头,不停地发出感慨,说大有作为,大有作为啊,同样一个地方,思路不一样,面貌马上就会不一样。

    陈书记和马乡长他们几个,跟着不停地点头。

    接着,大家入座,主讲的是张向北,张向北向刘县长介绍了他们“宅鲜送”现在的情况。

    介绍完了,大家开始闲聊,刘县长关心的还是“宅鲜送”,他问了很多的问题,张向北都一一回答了,刘县长时不时就说,学习了,或者是大开眼界。

    马头芹进来,在向依云耳边低语了几句,向依云和刘县长说:

    “领导辛苦了一个上午,我们去楼下吃个便饭。”

    刘县长推辞说:“你们这么忙,我们来已经打扰你们一个上午了,还吃什么饭,不吃了。”

    张向北笑道:“是焦主任亲自下厨做的,还请领导赏光。”

    “是吗?我说怎么一到这里就看不到他人影了,原来这个总经理,摇身一变变大厨了,那我们还真的要尝尝他的手艺。”刘县长说,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当地的县电视台播放了整整十分钟,刘县长视察碾子沟村“宅鲜送”项目的新闻,看电视的人都对公共厕所那一段特别感兴趣,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厕所,没想到还是建在一个村里。

    刘县长冲着摄像机镜头说的“我看全县的单位都应该来这里学习取经,看看人家怎么把这一个公共厕所,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深受群众欢迎的。”给大家印象深刻,震动也很大。

    老焦陪着刘县长在村里走,晚上村民们又在电视里看到了老焦,都觉得老焦很像是一个总经理的样子,连马向荣看到都自愧不如,觉得自己要是在县长身边,一定没有像老焦这样应对自如,惹得县长都频频点头。

    张向北的用心还真的用对了,那些在联名信上签了名的人,自己再想想签名的事,都觉得像个笑话。

    从第二天开始,村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都是县里的其他单位和乡镇来联系,要求来参观的,连庞双喜他们的国税局长,都打电话给庞双喜说,要带局里的人过来看看他们的公共厕所,学习学习。

    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乐呵呵的,庞双喜和老焦,对所有这些人的即将到来,都在电话里表示欢迎。

    放下电话,庞双喜和老焦说:“他妈的因为一个厕所,怎么让我有了当明星的感觉?”

    老焦嗬嗬嗬嗬笑。

    马大木在一旁神情阴郁,等庞双喜和老焦高兴完了,他在一旁阴恻恻地说:

    “这么多人,来了还要管饭吧,我们怎么接待得过来。”

    “我来,我来。”老焦说,“在深圳,我每天一千多个人的吃饭,都要搞下来,给我两个助手就可以。”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向依云感觉有些眼花缭乱,她心里有个疑问,不过没有马上说,而是等到了晚上,她在女厕所洗澡的时候,照例还是张向北在水池那里,一边洗澡,一边替她放哨。

    洗完了澡,两个人拿着脸盆和桶往回走,走进张向北的房间,向依云没有和往常那样,回去布的那边,而是在张向北这边坐了下来。

    张向北看了看她,问:“有事?”

    向依云点点头,张向北也坐了下来。

    “公共厕所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吧?”向依云问。

    张向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

    “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向依云问。

    张向北说对,我们的整个改造工程,要是没有亮点,就不会引人关注,这个厕所,就是我们的亮点,做别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才会博得眼球,几个厕所的投资并不大,但它们给我们带来的关注是惊人的,如果按广告费计算,产出早就超过了投入。

    我是学经济的,知道怎么放大投入和产出比,这就是一个例子。

    “当然,不是说这里的村民,就不配拥有这样高档的厕所,当然配,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享受高档的厕所,厕所太重要了,所以我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

    张向北说着,他看到向依云微蹙着眉头,脸上似乎还是写着不少的疑问,张向北笑道:

    “我说我对厕所的偏好,是家传的,你信吗?”

    向依云咯咯笑着。

    “真的,不骗你,我和我老爸一样,都最喜欢坐在马桶上看书,有时一坐可以坐一两个小时,把一本书看完,我老爸的办公室,其他的都可以不讲究,但他一定要有一个很舒适的卫生间。

    “包括他搞酒店的时候也一样,‘土香园’开始的那几家酒店,规模并不是很大,但他在设计的时候,情愿少要一个包厢,也一定要有一个很宽敞高级的卫生间,他说,酒店是一个整体,卫生间才是提高一家酒店档次的关键。

    “你别说,我观察之后还真的是这样,有一些酒店,包厢装修得很豪华,菜肴的口感也不错,但一去上卫生间,卫生间又小又乱,对这个酒店顷刻就没有了好印象,他的那些包厢的装潢,等于是白装了,这些老板,就忘了酒店是一个整体,光包厢漂亮有什么用。”

    “有道理。”向依云点点头说,“这个我也有体会。”

    “包括我在这里,为什么坚持要用抽水马桶,就是我老爸他们工厂,都是用的抽水马桶,那工厂可以说是全国所有的工厂里,唯一厕所没有蹲坑的工厂,老爸说,上洗手间就是最好的休息,休息的地方,就应该是很舒服的。

    “那些工厂的工人,不也是从全国各地过去的打工仔,回到了村里,就是村民,我看到他们在厂里用抽水马桶都用的好好的,为什么回村就不行?

    “而且,一个村子要是脏乱差,最显眼的是在哪些地方?一个是乱倒垃圾,一个是厕所,还有一个就是随地的家畜家禽的粪便,这三个只要改了,整个村子就会大变样,哪怕房子还是旧的,路还是土路,都会给人很整洁的感觉,会有诗情画意。”

    向依云咯咯笑着,张向北看了看她,问:

    “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你继续。”向依云说。

    “所以你看我一到这里,第一就是要改变这些,就是需要让大家通过感觉到改变,知道我们来了,接下去我们的工作才会好做,而要吸引人眼球,我们也没有办法说给村民每家造一幢别墅,只能在这些地方想办法,花小钱,博取大名声。

    “也不可能说,我们去安放纯金打造的垃圾桶,但造一个高级的厕所是可以的,所以就在这下功夫。”

    “不应该啊。”向依云说。

    “什么不应该?”张向北问。

    “和你的风格不搭。”向依云说。

    张向北看着向依云,摇了摇头说:“不懂。”

    “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就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你根本就不喜欢出风头,为什么你会很在乎在这里的影响?就在这偏乡僻壤?”向依云问。

    “彼一时,此一时。”张向北说。

    向依云看着张向北,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懂。”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张向北问。

    “什么问题。”

    “我问你,到现在为止,我们在这里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向依云想了一下说:“应该是顺利的。”

    “那是因为你和我都在这里,我再问你,如果你我都没有来,就冯胜宽一个人在,还会这么顺利吗?”张向北问。

    向依云说:“应该不会。”

    张向北点点头:“这就是原因,碾子沟是我们在临夏进行的第一个村改公司的项目,但不是唯一一个,你和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的话……”

    “我明白了。”向依云叫道,“你是说你在给冯胜宽创造条件?”

    “对,也可以说是在给他减少阻力。”张向北说,“当地政府的支持,知名度的扩大,可以减少很多的工作难度,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帮扶的那几个村,他们主动就会和冯胜宽联系,要求去他们那里进行村改公司,而不是像在这里,还需要发动和动员。

    “你也在房地产公司待过,这就像是房地产公司,那些被邀请去参加旧城改造,招商引资进去企业,不仅拿到的地是很便宜的,当地政府也是一路绿灯,反过来,那些自己找上门去的,人家还要对你的资格审核来审核去。”

    向依云若有所思,她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也是用心良苦。”

    “没被骂老谋深算?”张向北哈哈大笑。

    “去,你又不老。”向依云骂。

    张向北说:“你要和冯胜宽说,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工作的节奏和次序很要紧。”

    “别说他,你先教我。”向依云说。

    “好样的,够谦虚。”张向北笑笑,接着说:

    “不管是在重庆也好,这里也好,我的前几件事,都是改建办公大楼,造路等等,看起来好像很大手大脚,其实不是,我只不过是把该干的事情,次序调整一下而已,你看看我们改建后的大楼,有没有到奢侈的程度?是不是符合一个公司基本的办公条件?

    “还有造路,我们的车间,也就是那些大棚中间,本来就要造水泥路,你能说那些地方都造了,结果村里还是黄泥路吗?就像一家工厂,你能说厂区是水泥路,生活区就不管了,还是黄泥路,可能吗?这村里,就是我们的生活区,路当然要造好,路灯当然需要明亮。

    “包括像幼儿园医务室还有生活配套设施的建设,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些东西现在不建,以后也肯定是要建的,这就是我说的节奏和次序,我只不过是把这些该做的事情,提到了前面,集中起来一次做完,花的成本是一样的,但效果大不相同。

    “什么效果?我们到每一个地方,都是外来者,是去寻找合作的,没有人会希望他的合作者是个穷逼,我们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实力,对方感受到我们的实力越强,就越有和我们合作的意愿,面对的困难就越少。

    “而且,通过这些事,可以马上给当地人一个直观的感受,就是要让他们感觉到我们来了,看到我们来了之后,和没来不一样,要是一样,还需要我们干什么,所以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定要想办法弄出动静,动静越大越好。”

    向依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这是要敲锣打鼓进村。”

    “对对,他们演员上台演戏之前,大幕还没有拉开,锣鼓就先响起来了。”张向北说,“我们要的就是这效果。”

    第二天,他们在办公室,冯胜宽和他们说,临夏还有几个村,他们的乡长和村主任都说要过来看看,还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去他们那里,也进行这样的改造?

    向依云看看张向北,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冯胜宽问。

2176 回到杭城

    张向北和向依云觉得这里的大事已定,他们可以离开的时候,算了一下,他们在碾子沟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他们要回去了。

    张向北和向依云把冯胜宽和李胜峰、马头芹叫到一起,开了个会,接下去李胜峰的工作重点就在碾子沟,担任他的董事长,而冯胜宽,需要把这里的模式,先在临夏县的附近几个村推广,接着是整个临夏地区和甘肃全省。

    从临夏去兰州和银川的高速公路距离差不多,张向北跟向依云和马头芹开车去银川,从银川再回去杭城。

    一下了飞机,张向北就感觉到了两个世界,虽然现在的临夏和银川也还是夏天,但那里的夏天和杭城不能比,那里是热,杭城是酷热,那里是动了才会有汗,杭城是不动,人站在室外,就像一个漏斗,汗水会自动地往外流。

    孙向阳到萧山机场来接的张向北,接上他后问:

    “去公司还是家里?”

    “先去公司。”张向北说。

    车开到公司门口停下,张向北下了车,正好碰到周若怡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周若怡眯着眼走了过来,看着张向北问:

    “这位兄弟,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你来找谁?”

    “我来找。”张向北说。

    周若怡“啊”地一声尖叫,一把就把张向北抱住,张向北赶紧叫:

    “胖子在,胖子在,小心他吃醋。”

    孙向阳嘎嘎地笑着,周若怡把张向北抱更紧了,叫道:“让他吃去,你这个混蛋,我还以为你忘记回来了。”

    “他乡虽好,怎比杭城。”张向北说。

    “滚蛋。”周若怡放开了他,骂道:“我是替向南担心,你会不会被向依云那个小狐狸精迷住了。”

    “不会,我坚如磐石。”张向北站在那里大笑,“再说,兔子要是连窝边草都吃,侮辱的不是草,而是兔子自己。”

    “去,那向南是什么草?窝里草,青梅又竹马的草?”周若怡问。

    张向北嘿嘿地笑:“论伶牙俐齿,你周若怡要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怪不得我看到胖子又笨了,是被骂笨的吧?”

    孙向阳还是嘎嘎地笑,周若怡说:“你不遑多让。”

    张向北和孙向阳往里面走,周若怡也跟着进来,张向北问:“你刚刚不是要出去吗,跟来干嘛?”

    “,看到了你,我都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了,我要走回来想想。”周若怡说。

    跟着他们走到楼梯口,周若怡想起来了,她说对了,我是要去小莉那里,他们“饮食男女”国庆有个促销活动,看看广告怎么打。

    周若怡说完,急急地转身往门外走,张向北和孙向阳大笑。

    两个人上了楼,大办公区域里的那些客服人员,看到张向北都自觉站了起来,齐刷刷看着他,张向北问:

    “看什么?猴啊?”

    有人叫道:“对对,一米八十几的猴,我们还没有见过。”

    众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指着那人说:“小心我扣你工资。”

    那人叫道:“来啊,我不怕你。”

    众人又是大笑,接着鼓起了掌。

    等张向北他们走到走廊的时候,一间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被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走出门口看看,看到原来是张向北回来了,也都鼓起了掌。

    张向北走近吴欢,吴欢笑着和他说:“我可没有组织,大家都是自发的,是不是很欣慰?”

    张向北说,谢谢。

    张向北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其他人没有跟进来,吴欢反而替他带上了门。

    张向北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恍惚,他看到办公室里一尘不染,显然是天天有人打扫,但又一切依旧,连他走的那天,办公桌上打开的那份文件,也依旧摊开在那里。

    这一切就好像是他一分钟之前才离开,一分钟之后又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重新接续上,中间有一段,就像是电影胶片被剪去,然后重新接了起来,一切还是完整的,被剪去的那段,好像从来也不存在。

    但张向北知道它们是存在的,被这里剪去的那三个多月,并不是空白。

    张向北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他拎起话筒,是顾工,顾工在电话那头叫:

    “我听周若怡说你回来了,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喝点?”

    “今天不行,我今天要是不回家去吃晚饭,会被老太太们骂死。”张向北说,顾工在电话那头大笑。

    “好好,那就改日,你确实应该回家。”顾工说。

    放下电话,有人敲门,张向北说进来。

    门推开,站在门外的是吴欢和马琳,吴欢问:“有没有重新适应这里的环境,可以汇报工作了吗?”

    “进来,进来。”张向北朝她们招招手说。

    两个人走进来,张向北也站了起来,走去沙发那边坐下,马琳坐了下来,吴欢没坐,她朝办公桌上看看,走过去拿起张向北的杯子,杯子还是空的,吴欢走去饮水机那里倒了水,回来放在张向北的面前,和马琳说:

    “你自己来。”

    “不用,不用。”马琳赶紧说。

    吴欢也没有给自己倒水,她也坐了下来,和马琳说:“你先说。”

    ……

    张向北回到了家,门一推开,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ipad在看动画片的张向西看到了他,睁大眼睛大叫道:“北北?”

    她紧接着就从沙发上下来,朝张向北冲了过来,边跑边叫:“奶奶,外婆,北北回来了!”

    张向北左脚往后移了半步,做好准备,果然,张向西冲到身旁刹不住,脑袋重重地顶在他的肚子上,张向北双手伸到了张向西的腋下,一把就把她拎空,抱了起来,张向西咯咯地笑着,搂着张向北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吧嗒吧嗒”地亲着,张向北嘿嘿地笑。

    奶奶和外婆,知道张向北今天要回来,早就在厨房里准备,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张向北笑,张向北奶奶外婆地叫着,他问:

    “爷爷和外公呢?”

    “还会在哪里,在下面。”奶奶说。

    张向西拍着张向北的肩膀说:“走走,北北,我们去看看他们。”

    张向北的手一松,张向西就双手紧紧拽住张向北的头发,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张向北说好,我们去地下停车场。

    两个垦荒战士的工作室,在地下二楼停车场边上的一间房间里,隔着老远,就可以听到车床和电钻的声音,房间的门开着,地下室夏天本来就很凉快,再加上电扇就够了,连空调都不用开。

    张向北驮着张向西走进去,两个垦荒战士,一个在那台多功能机器上车东西,另外一个,正在沙盘上安装,张向北吓了一跳,他看到这是一个巨型的,十几米长,两米多宽的沙盘,上面山峦叠嶂、阡陌纵横,已经做好了一条条的街道,还有很多的房子。

    “天呐,这是什么?”张向北大叫道。

    两个垦荒战士听到张向北的叫声,这才转过头来,看到是张向北和张向西来了,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

    张向北爷爷外公地叫着,两个人笑着应了。

    张向西拍了拍张向北的脑袋,和他说:“北北,我和你说,爷爷和外公,他们在做的是杭城。”

    张向北听张向西这么一说,定睛再看,果然就看出了沙盘上的钱塘江和西湖,紧靠着西湖的一圈建筑也已经做好,张向北一幢幢房子都叫得出名字,这些房子做得很逼真,张向北叹道:

    “这些房子,你们是怎么做起来的?”

    爷爷拿起了手上的ipad给张向北看,得意地说:

    “看到没有,整个布局我们是按照谷歌地图做的,这一幢幢的房子,都是我们自己跑过去,用手机拍下来的,位置、样式和比例都绝对正确。”

    “这工程也太浩大了!”张向北赞叹着。

    “还好,再做两个多月,就可以完成。”爷爷说,“这件作品,已经有人订了,不对,是抢订,两家公司在抢。”

    “哪两家公司?”张向北问。

    “谭淑珍他们的‘锦绣中国’和慧娟的土香园大酒店,最后是慧娟抢走了。”

    爷爷说,张向北差一点就笑出来,原来是这两家,那就是赞助性质的,张向北问:

    “土香园要这个干什么?”

    “做好之后,上面还要做一个玻璃的保护罩,土香园大酒店买去,就摆在他们大门外的庭院里,供大家参观。”

    爷爷这么一说,张向北也觉得这个沙盘,要是放在那里还真的是很合适,那些来吃饭的家伙,围着这整个沙盘转,指指点点,看看杭城,看看自己的单位在哪里,自己的家又在哪里,也很不错。

    张向北转头看看门外,他说:“这么大的面积,做好之后,这门好像也出不去吧?”

    “早就让杆子来看过了,他说整个地下室都是现浇的,框架结构,这堵墙可以拆掉。”

    “怎么想到做这个大家伙的?”张向北问。

    爷爷和他说,是上次看你们公司的那场义卖,看到那个老居的《淝水之战》受了启发,他们没有能力塑人,做不了像《淝水之战》那样人物众多的沙盘,但他们擅长做建筑,这就想起了要做一个杭城全景图。

2177 女包公

    张向北带着张向西,离开了地下停车场,回到家里,他把张向西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张向西叽叽咕咕,一直和他说着他们学前班里的事情,张向北听着她嘴里冒出来的一个个同学的名字,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北北,我和你说,会的,很多时候是这样……事实上,在人群中我是孤独的。”张向西说。

    张向北一愣,回过神来,他看着张向西问:“你在说什么,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孤独。”

    “真的,只有当我独处的时候,我才不感到孤独!”

    张向西说,张向北吃了一惊,看着她问:“西西,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这是露茜说的话啊。”张向西说。

    张向北松了口气:“你们班里还有外国同学?”

    张向西摇了摇头,张向北问:

    “那这个露茜是谁?”

    “你怎么连露茜都不知道,北北,和查理布朗在一起的那个啊。”张向西叫道。

    张向北哑然失笑,这才明白,张向西的话题早就从他们班上的事情,转到了她刚刚在看的动画片,张向北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史努比》里,确实有个露茜。

    张向北走到哪里,张向西就跟到哪里,张向北去隔壁谭淑珍家里自己的房间放东西,张向西跟了过去,张向北回来去厨房看看,张向西也跟着他进去看看,最后张向北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张向西也跟着坐了下来。

    张向北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北北,我和你说,我今天肯定要跟着你的。”张向西说。

    张向北笑道:“好好,我们来看动画片,把你刚刚看过的给我看。”

    张向西一听,赶紧拿过了自己的ipad,点开自己刚刚在看的《史努比》,给张向北看,张向北横躺在沙发上,张向西躺在他的身上,张向北双手举着ipad,两个人边看边笑,乐不可支。

    张向西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夸张,这一集明明她已经看过,没那么好笑,她是在迎合着张向北笑,每次都是张向北已经笑完,她还咯咯咯咯地延长着她的笑声。

    特别是快到那个桥段的时候,张向西和张向北说,马上就要到了。

    露茜说完“真的,只有当我独处的时候,我才不感到孤独!”,张向北哈哈大笑,张向西咯咯笑着,最后变成了吼吼的声音,嗓子都快笑破了。

    两个人看完这集,正准备继续看,张晨和刘立杆两个人回来了,接着是谭淑珍,最后是小芳,每一个回来的人都仔细地看了看张向北,问他怎么样,张向北就把自己在甘肃的事情,简单和他们说了,一共重复了两遍,等到第三遍,想和小芳说的时候,张向西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帮北北说。”

    小芳和张向北都忍住笑,小芳说好,西西你说。

    张向西叽叽咕咕,居然把张向北前面和刘立杆谭淑珍他们说过的话,一一都学给小芳听了,连第一人称都没有改,用的都是我,好像是她在碾子沟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张晨和刘立杆、两个垦荒战士都喝酒,刘立杆也想给张向北倒,张向北赶紧说:

    “我不喝,晚上还要开车。”

    “北北,你晚上还要出去?”奶奶问。

    小芳笑道:“向南在湖州演出,北北他……”

    奶奶恍然大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你是应该去。”

    本来,张向北是一回到杭城,就想直接去湖州的,还是向南昨晚和他说,让他先回家吃了晚饭再过来,反正他们今天有演出,张向北就是去了,向南也没有时间陪他,不如在家里吃过晚饭再去湖州,那个时间,向南差不多演出也快结束了。

    “你要是不回家直接过来,奶奶要骂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向南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去湖州,当然是因为想,还有一个,他是要去给向南庆功,张向北人在碾子沟的时候,向南参加了今年的梅花奖颁奖晚会,她获得了“二度梅”,也就是第二次获得“梅花奖”,张向北当时就允诺,要补向南一个庆功宴。

    听说了张向北吃完晚饭要去湖州,张向西不干了,她从自己的凳子上爬下来,走到张向北身后,用小手捅着张向北的腰,张向北转过头,张向西说:

    “北北,我和你说,我今天要跟着你的。”

    “你也想去湖州?”张向北当然知道张向西的那点小心思,问,张向西拼命地点头。

    小芳叫道:“西西你去干什么?哥哥是去看南南姐姐。”

    “我也去看南南姐姐啊。”张向西说。

    “你还要上学。”奶奶说。

    张向北扁着嘴看着张向北,手在张向北的大腿上不停地打着,眼眶都红了起来,张向北说:

    “好,哥哥带你去。”

    张向北说着和小芳和奶奶他们说:“反正我去湖州,也没什么事,可以带她。”

    外婆在边上说:“西西也是可怜,天天都在问北北什么时候回来。”

    奶奶说好,那西西你跟哥哥去,要听哥哥和南南姐姐的话,听到没有?

    “我早就知道你会说这话了,我早就想和你说我知道了。”张向西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奶奶你帮我给小林老师请假。”张向西和奶奶说。

    张向北带着张向西到了湖州大剧院的时候,向南他们的演出还没有结束,两个人找去后台,后台的演职人员看到张向北,都笑着和他点头,丁友松走过来说,向南还在台上。

    “我们已经听到了,四眼哥哥。”张向西说。

    丁友松朝张向西竖着大拇指说:“还是你厉害。”

    台上在演的,就是老拖根据张向北他们“宅鲜送”的“随手帮”活动创作的戏,今年向南获得了“二度梅”,也是因为这戏。

    张向北和向南、丁友松三个人,站在舞台的侧边,看着舞台上的演出,台上的向南,正因为戏里的张向北要去农村创业,和他发生了争吵,大声斥骂着张向北。

    张向西看得目瞪口呆,她趴到张向北耳边说:“你女朋友好凶啊。”

    张向北忍不住笑。

    台上的向南一甩门,负气地走了,到了台下,看到张向北和张向西,向南赶紧来抱张向西,张向西躲到了张向北身后,向南愣在那里,张向北笑道:

    “你刚刚吓到她了。”

    “我怎么了?”向南疑惑地问。

    “刚刚她看到你在台上,觉得好凶。”张向北说。

    向南和丁友松都笑了起来,向南说:“完蛋了,我的形象在西西心目里全毁了,是不是西西?”

    张向西从张向北的身后出来,她说:“前面那个南南很凶,不过,我和你说,现在这个南南,我一点也不怕。”

    “不怕过来,让姐姐抱抱。”向南说。

    张向西走了过去,向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张向西,她担心弄坏了妆,她还需要上台呢。

    快上台的时候,向南和张向北说:“带西西去化妆间,别站在这里。”

    张向北知道接下来向南在台上,还有一次更加激烈的争吵,他说好好,“不能让你的人设崩塌了。”

    丁友松带着张向北张向西去了化妆间,殷桃已经化好了妆,正躺在一张躺椅上睡觉,今晚她是向南的b角,化好妆也没有什么事,不用上台,只是作为一个备胎在这里备着。

    殷桃看到了张向西,大叫道:“西西,快点过来。”

    张向西赶紧跑了过去,殷桃坐起来和张向西说:“姐姐给你化妆好不好?”

    张向西说好。

    殷桃问张向西:“想化什么,小姐还是仙女?”

    张向西想了一会,她说:“我想化一个脸黑黑的,就是那个黑包公。”

    殷桃一愣,张向北和丁友松也笑了起来,殷桃问:“西西,你为什么想化个包公?”

    “我和你说,奶奶和外婆看电视,看到包公就说他是个好人,专门对付坏人的。”

    张向西说着,殷桃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给你化个包公。”

    殷桃用油彩给张向西勾勒出了一个黑脸的包公,张向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停地咯咯咯咯笑,张向北还让她和奶奶外婆视频了,让她们也看看这个女包公。

    几个人在化妆间嬉闹着,连前面舞台已经结束都不知道,向南推门进来,看到张向西,吓了一跳,骂殷桃:

    “你怎么给她化了这个?”

    殷桃嘻嘻笑着:“这是西西自己的选择,她现在是正义的化身。”

    向南和殷桃开始卸妆,向南要帮张向西的妆也卸了,张向西不愿意,张向北说:

    “西西,我们还要去吃夜宵。”

    丁友松在边上说:“小孩子,就这样出去有什么关系。”

    大家就随张向西去了。

    说是庆功宴,湖州的晚上,却没有什么好吃的,湖州人晚上最喜欢吃的是生煎包,什么蟹黄包、松毛包等等,要么就是烤鱼小龙虾或者烧烤,几个人商量了,还是去了天宁巷府庙美食街的有友烧烤。

    这个黑脸的小包公在美食街上走着,很拉风,回头率很高,这让张向西很是得意。

    吃完了烧烤回去,殷桃带着张向西去酒店,和团里的人一起睡,张向北和向南另外找了一个宾馆。

2178 这几天

    向南他们在湖州还要演出两天,第二天张向北带着张向西先回杭城,向南在湖州的演出结束之后,剧团会放一个星期的假,向南让丁友松带团从湖州回去永城,她自己直接从湖州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回到杭城。

    向南在杭城的这几天,张向北天天陪着向南,两个人到处玩。

    真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虽然从小在杭城长大,但很多的地方,他们也只是听闻其名,从来没有去过,可能就是在此地长大,觉得这些地方随时都可以去,反而没有了去的**。

    没去过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杭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去过之后才发现,怪不得每年到了节假日,会有那么多的外地人来杭城玩,杭城好玩的地方,还真的不少。

    他们还到处去找好吃的,要么去找网红打卡地,要么就是到了哪里,看到越偏僻,人越少的酒店,就越要进去试试。

    这对张向北来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些酒店都是他们“宅鲜送”的客户,张向北不管是到哪里,只要拿出手机,搜寻一下他们的客户资料,就可以找到附近有哪些餐厅酒店。

    向南开玩笑说,原来你这是在照顾自己的生意。

    张向北大笑,他说,还真的是,所以客人越少的酒店,我们越是要去,要让他们的生意可以维持下去。

    一连几天,张向北连公司都没有去,向南奇怪了,问:

    “张向北,你不用上班?”

    “吴欢让我放松几天。”张向北说。

    向南心里更奇怪了,吴欢让你放松几天,什么时候你归吴欢管了?

    “那你呢,不去公司心里不慌吗?”

    向南问,她自己人虽然在杭城,剧团又正放假,何况还有丁友松在永城,她心里还是经常会慌,觉得团里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演职员放假了,她又担心还在上课的学员班的小学员,给在学员班义务教学的外公打过电话,知道学员班一切正常,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张向北笑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我都已经习惯通过线上和公司里联系了,带着手机,就等于带着一个办公室。”

    向南点点头,但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除。

    这天中午,两个人在满觉陇的一家酒店吃饭,酒店的位置很偏,没什么名气,又是中午,客人很少,除了他们,只有一桌外地的自驾游游客,误打误撞到了这家酒店。

    酒店是一座原来农民的房子改建的,把窗户拓宽,安装了很大的玻璃,他们就坐在这玻璃边上,朝外面看,院子已经修葺过了,变成一个很精致的小花园,但院墙还是原来的院墙,连一处已经坍塌的口子都没有修补,那一堆的黄泥和断裂处,和墙头一样长满了狗尾巴草。

    两个人喝着冰可乐,向南看了看张向北,摇了摇头。

    “干嘛?”张向北问。

    “状态不对。”向南说。

    “什么状态不对?”

    “人啊。”向南说,“你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对了,你是不是不想回来?”

    “哪里有。”张向北说。

    “我感觉就是有。”向南说,“你在重庆,在甘肃,就是视频的时候,我都看得出来,你神采飞扬,眼睛是活的。”

    “那现在呢?”张向北问。

    “死鱼眼。”向南说,“虽然看上去也在笑,也高兴,但眼神是呆板的。”

    张向北哈哈大笑,向南用手指指着他说:“对对,就是这样,就是现在,你这样笑着的时候,眼睛里的光都是散的。”

    “有这么恐怖吗?”张向北收住了笑,问。

    “不恐怖,不过,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向南说,“老实交待,这两天没去公司,有没有逃避什么的意思?”

    “真的没有。”张向北说。

    向南脸转向窗外想了一会,突然明白了,问:“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了?”

    张向北的脸上不自然起来,向南明白了,怪不得吴欢说让他放松几天,不是放松,而是吴欢知道,自己这几天也放假在杭城,她这是让张向北多陪陪自己,向南接着问:

    “怎么,还不好意思说?怕我说你?我一年到头四处巡演,我都不怕告诉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说:“好吧,是要出去。”

    “这次要去哪里?”向南问。

    “云南。”张向北说,“我想去云南,也做出一个试点的公司,这样我们的经验,在云南就可以推广开,云南也就会继宁夏和甘肃之后,成为我们又一个大规模的直属供应基地,和宁夏甘肃可以形成互补。”

    向南点了点头,问:“要去多久?”

    “很难说,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时间不好预计,不过好在,云南我们本来就有分公司在。”

    “一定要你自己去吗?”

    “对,我说过,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我自己去了,亲自把第一个试点做出来,心里才会有底,不然,人在杭城,都不知道下面的供应基地是怎么回事,一旦碰到问题,就会束手无策。”

    张向北看着向南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批供应基地,就是我和小武叔叔开车跑下来的,那个时候,‘宅鲜送’才多大的规模,现在又是多大的规模,要是没有大规模的自己的直营基地,一旦碰到什么恶劣的灾害年,供应就会出问题。”

    “你也喜欢这样四处跑吧?”向南问,张向北笑笑,没有吭声。

    向南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她朝外看看,墙头的那一片的狗尾巴草在太阳下轻轻地摇曳,正午的天气,从天空中看不出一丝风的痕迹,但从这些狗尾巴草的摇曳里,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丝丝的风。

    “张向北,你和我说实话,你是喜欢在办公室里,还是四处跑?”

    向南问,张向北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我办公室里坐不住。”

    “所以你还是在逃避?”

    “不是。”张向北摇摇头,“是觉得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都是数字,没有什么挑战,也看不到变化,我喜欢变化。”

    张向北看着向南,向南说:

    “说具体点。”

    “‘宅鲜送’刚成立的时候,我很喜欢待在公司里,每天都有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有挑战,那个时候,待在办公室感觉自己不光时间不够用,身体都好像不够用,我一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心会发慌,所以那个时候,我甚至都喜欢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得特别香。”

    向南点了点头,她问:“现在呢?”

    “现在?现在业务稳定了,上下游也都理顺了,每增加一个城市,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挑战,变化的只是报表上的数字,我对这些数字,说实话都有些麻木了。

    “公司里有吴欢他们在完全就够了,我在公司里,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有些碍手碍脚,好像是多余的,但在外面不一样,在外面,每天还是可以感觉到变化。”

    “怪不得。”向南说。

    “怪不得什么?”张向北问。

    “怪不得你回到杭城,眼睛里的那种神采就没有了,变成了死鱼眼啊。”向南说。

    张向北哈哈大笑。

    向南看着张向北,也笑了起来。

    张向北问:“你笑什么?”

    “我笑……”向南说,“我笑你是有上帝的情节吧,很享受那种要有光,就有了光,要有地,就有了地的感觉。”

    “不不不不不。”张向北摇着头,“当上帝没有挑战,他想创造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还有什么挑战性。”

    “我知道了,那你是要当拯救者!”向南叫道。

    张向北认真地想了一下,他说:“还是叫改变者吧,我就是喜欢改变,喜欢挑战,也可以说是创造者,比如像创立一个‘宅鲜送’,就会让我很兴奋。”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着天,那一桌的外地人早就已经走了,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向南看到两位服务员站在收银台那里交头接耳,不时朝这边看看,向南猛然惊醒,看看手表,原来已经快两点了。

    “要死,我们害人家服务员,都没有办法下班了。”向南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赶紧叫服务员过来买单,向南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说话,都忘了时间了,害你们在等。

    服务员笑着说:“没有关系,看你们说话,很好看的。”

    张向北和向南都笑了起来,向南说:“还是你会说话。”

    向南在这里,每天晚上,周若怡和孙向阳就会来找他们,四个人要么去蹦迪,要么去夜店,周若怡几次提议去唱歌,都被向南和张向北否决了,他们实在受不了周若怡这个跑调的麦霸。

    孙向阳悄悄地和张向北说,其实我也受不了,脑袋“啪”地挨了周若怡一下,原来她听到了,孙向阳龇牙咧嘴,嘎嘎地笑着。

    每晚的收场节目,肯定是夜宵,他们一天换一个地方,四个人边喝边聊,张向北和孙向阳可以畅快地喝冰啤酒,周若怡也跟着喝一点,反正有向南会开车。

    知道张向北马上又要去云南,周若怡看着他不停地摇头叹息。

    “你干什么?”张向北问。

    “你这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对不对,张向北?”周若怡说着想起来了,她说:“还挺酷的,自我放逐的王,怎么样,这个词很酷吧?”

    “什么时候,你也跟着被流放?”周若怡转头问向南。

    “滚!”向南骂了一句。

2179 今天的晚餐

    郑慧红不晓得怎么知道张向北回来了,她打电话给张向北说,老马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饭,北北你在哪里?

    张向北说:“我和向南在外面。”

    “和向南在一起,你们在永城?”郑慧红问。

    “不不,杭城,我们在云栖这里。”张向北说。

    “那就一起来啊,我很久没看到向南了。”郑慧红说。

    张向北用手捂着手机,问向南:“慧红阿姨的电话,晚上马老师想请我们吃饭,去不去?”

    向南不假思索地说:“去啊,我还真想看看首富请客是怎么样的。”

    张向北大笑,他放开捂着手机的手,和郑慧红说:“好的,我们一起来,谢谢慧红阿姨。”

    “那等会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郑慧红说。

    张向北说好,慧红阿姨再见。

    过了十几分钟,微信的语音提示来了,张向北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是郑慧红发来的,写的是:

    “土香园大酒店0号包厢,六点半。”

    向南一看就泄了气:“土香园啊,早知道就不去了。”

    “怎么,你这么看不起土香园?”张向北问。

    “不是不是。”向南嘻嘻笑着,“去土香园的话,让你请就好了,不用首富请,在那里,你的面子比首富大。”

    张向北哈哈大笑。

    他们两个人没想到的是,晚上郑慧红本来确实不是安排在土香园大酒店,现在不仅吃饭的地方改了,连请客的主人也改了,今天晚上,已经从马老师请客,变成了张晨请客。

    刚刚前面,郑慧红给张向北打完电话,又给张晨打,和他说,自己刚刚给张向北打过电话,晚上老马想请北北,还有你和小芳吃饭,北北那里已经说好了。

    张晨一听就说:“我就是开酒店的,在杭城,还要马老师请我吃饭?还是我请你们吧,就定在土香园大酒店,我也很久没见过马老师了,他现在阔得很,不会不肯赏光吧?”

    “怎么可能,张总,你们是老朋友了,那我们就说定了,晚上吃你的了。”郑慧红在电话的那头笑道。

    张向北和向南从云栖回来,到了“半亩田”大厦的时候,才五点半,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决定先去楼上坐坐,进了电梯,两个人却有了分歧,张向北说去刘立杆那里,向南不肯去,她要去张晨那里,向南说,我不想和那个人啰嗦。

    张向北挠了挠头说:“可是,我也不想和那个人啰嗦啊。”

    向南咯咯笑着,她说好吧,那我们分头行动,等会在包厢会合,结果,两个人还是分头去了“那个人”,对方老爸的办公室。

    张向北在刘立杆办公室坐到了六点十分,他一直以为是马老师请客,就没敢擅自请刘立杆一起去,刘立杆知道马老师和郑慧红请张向北他们,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事要谈,没想到要去。

    张晨也是和刘立杆一样的想法,知道马老师和郑慧红真想请的,其实是张向北,他和小芳只是陪衬,这两个人来意不明,旁人在场不是很方便,他因此也没有叫刘立杆。

    张向北到的时候,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等了十分钟,张晨、小芳和向南到了,向南一进来就冲张向北叫道:

    “上当了,不是首富请客,是叔叔请客。”

    张向北“啊”了一声,张晨和小芳大笑,张晨说:“是我自己揽过来的,本来确实是马老师请客,心意领了。”

    六点半的时候,马老师和郑慧红还没有到,一直到了快六点四十,包厢的门被推开,马老师和郑慧红走了进来,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伙子,手里提着六瓶茅台进来,放下酒后,小伙子转身就走了。

    马老师合掌朝张晨致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太堵了。”

    张晨笑道:“就是你也寸步难行吧?”

    马老师苦笑着摇摇头。

    大家坐下,服务员问:“张总,客人都到齐了吗?”

    张晨点了点头,服务员退了出去,门口有主管在等着,服务员朝她点了点头,主管拿起对讲机,呼叫传菜台,0号包厢的菜马上上。

    马老师朝包厢的四周看看,和张晨说:“张总,我真的是羡慕你啊,要是我有这么一个酒店,我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干了。”

    小芳笑说:“你要想有,还不是轻而易举。”

    马老师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张晨听李勇说过马老师那里的一些事,水有点深,李勇在杭城当市长的时候,对马老师都敬而远之,很少和他打交道,更很少会去掏宝网,张晨知道马老师有他的苦衷,他这个话,并不是矫情,包括现在网上到处在传的,马老师不喜欢钱的那个名言。

    其实这话也没有错,张晨深有体会,钱到了一定的程度,会给你带来的只是冷冰冰的数字,但随着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一起来的,是无穷的麻烦,马老师在开翻译社的时候,他要是说他不喜欢钱,那是矫情,但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他说这话,多少是有感而发。

    马老师看了看张向北,和张晨说:“张总,我最羡慕你的,还是你有一个好儿子。”

    “一样。”张晨说,“儿子都是别人的好。”

    包厢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张晨接着说:“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我想,孙坚肯定不会这么想。”

    “他还恨铁不成钢?”马老师问,张晨点点头,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上的频率也很快,不一会就摆满一桌,显然是慧娟亲自在后厨安排了。

    向南看了看桌上的菜,凑近张向北耳边说:“看样子不光首富请客,连首富来做客的菜都不一样。”

    张向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郑慧红问:

    “北北你笑什么?”

    张向北指了指向南:“她说……她说……”

    向南的脸微微一红,急忙在桌下踢了张向北一脚,张向北说:

    “她说桌上的很多菜,她都没见过,确实,我也没见过。”

    张晨笑道:“都是慧娟安排的,不光是你们,有几个连我都没见过,这些菜根本就不在菜谱上,慧娟今天亲自上灶台了。”

    郑慧红和马老师解释:“慧娟是这里的总经理,也是傅家菜的传人。”

    马老师一听这话,知道张晨这是重视了,赶紧拱手道谢。

    小芳和郑慧红,喝的是红酒,向南还是喝饮料,三个男人喝马老师他们带来的茅台,两瓶准备干完,还有四瓶,是马老师送给张晨的。

    马老师带来的这六瓶茅台,不是一般的茅台,而是他的“封坛酒”,你有再多的钱,在市场上也买不到。

    这是去年马老师亲自去贵州茅台集团,在酒坛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封坛的两大坛酒,一共一千斤,由国家一级品酒师、茅台酒资深勾兑大师李伟精心勾兑而成,已经在酒库贮存四年,从投料生产到去年封坛,跨时整整五年。

    张晨和张向北尝了这个茅台,都夸赞确实不错,比一般的茅台要好喝,马老师则对土香园的菜赞不绝口,他问,这桌上是不是都是傅家菜?

    张晨说,大部分是,还有几个是新菜,开酒店的没办法,必须不断地推出新菜,顾客的口味都是在变化的。

    在酒席上,马老师和张向北他们说起了他最早做网页的时候,杭城还没有通互联网,他拉到的第一个业务就是张晨他们的“半亩田”,连掏宝网现在的版式,也是张晨那天晚上帮助修改完成的,这些事不仅张向北不知道,连小芳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

    大家边喝边聊,喝得很高兴,聊得也很尽兴,就像上次马老师在兰州碰到张向北的时候,张向北以为他要聊到收购“宅鲜送”的事情,结果没有,今天,马老师也一样没有聊到这件事,相反,他对张向北这次去甘肃,村改公司的进程很关注,问得很仔细。

    同样,他对张晨的“饮食男女”,也很有兴趣,说他已经是“饮食男女”的客户,其实他已经不止是客户,“饮食男女”b轮的时候,掏宝网也有参与,只不过参与的金额并不大,都还没到需要他和郑慧红特别关注的程度。

    0号包厢有一个休息区,休息区的边上有一个小舞池,还有全套的卡拉ok设备,大家喝到高兴了,又都知道向南是唱戏的,马老师说,他从小越剧听得很多,婺剧还没有听过,郑慧红在边上说,那就请南南来一段啊,多难得的机会。

    大家都站起来,移步去了休息区,服务员马上送上了茶水和果盘。

    向南唱了一段,大家都鼓掌叫好,郑慧红说:“怪不得是‘二度梅’,我们杭城获得‘二度梅’的好像只有两个吧,一个茅威涛,还有一个就是向南了。”

    向南在马老师的要求下,又唱了两段,接着请马老师也来段越剧,马老师说:

    “我只会唱样板戏。”

    “那就来样板戏。”张晨说。

    马老师唱了一曲《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的唱段《打虎上山》,用足了劲,大家鼓掌叫好。

    接着,张晨梗着脖子唱了《少年壮志不言愁》,小芳和郑慧红也点了歌唱,张向北也唱了一首英文歌。

    第二天,向南的假期就结束了,张向北送她去了永城,在永城住了一个晚上回到杭城,张向北接着就去了昆明。

2180 张晨的夜晚

    马老师送给张晨的四瓶茅台,张晨送给了刘立杆两瓶,刘立杆知道了这酒的来历,叫道:

    “我去,这么**的酒,那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了,我要拿去送人。”

    “去行贿?”张晨问。

    “狗屁,行贿就去买假酒了。”刘立杆说,“反正这些人也分辨不出来,他们收假酒假烟假字画假古董,已经收习惯了,大概就没收到过假币。”

    “你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张晨说。

    “一点也不夸张,谁收到这种东西还当场打开啊,他们也不缺,收到了也都是随手就往家里的那一堆里一放,然后由家里的什么人,把这些拿去那些回收烟酒的店里卖。

    “就米市河边的那家店,我们经常去买烟的,老板就和我说,有次有个女的提了两大马甲袋,三十多条中华香烟过去卖,结果你知道他检查之后,有多少是真的?”

    刘立杆说,张晨问:“多少?”

    “十九条,也就是说,差不多一半是假烟,你说说这些人图什么,收着假烟假酒假字画假古董帮人办事,最后自己坐的却是真牢。”刘立杆说完大笑。

    “别瞎乐了,说说,你准备送谁?”张晨问,“不会那么有孝心,想到送给老刘吧。”

    “还就是送给老柳,不过是老柳,柳成年,不是老刘,老刘给他这酒,那就对不起这酒了。”

    刘立杆说:“送这个给老柳,不算是行贿,只能算是人情吧?我现在和他一点交集也没有,他退下来也好多年了,现在早就门庭冷落鞍马稀,就是马老妖,想到送你,也不会想到要送这个给前市长,对吧?老妖不送我来送。”

    “可以可以,请他来吃饭,喝我这两瓶,走时再带走你这两瓶,我还真的好久没见他老爷子了。”张晨说。

    “好好,你打电话约。”刘立杆说。

    张晨当即打电话给柳成年,约他们俩夫妻吃饭,说是酒店里又推出了不少的新菜,没有其他人,就我和刘立杆,都想你们了。

    柳成年爽快地答应,张晨和他说,那就明天晚上吧,老柳,还是原来的那个包厢,六点半,对了,要不要我过来接你们?

    柳成年说不用,我自己开车过来就可以,车在车库,也好久没有开了。

    柳成年退下来回到杭城之后,张晨和刘立杆再叫他领导,他就不干了,说自己已经不在其位,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还领导什么,我连家里的老太婆都领导不了了。

    柳成年坚持要让他们叫他老柳,张晨和刘立杆叫着叫着,也就叫习惯了。

    两个人基本上每个月,都会请老柳两夫妻吃饭,聊聊天,有时也会去附近的“人家旅业”的民宿,住上几天,但不会跑远,更不会出省。

    ……

    张向北去云南待了三个多月,在昭通、曲靖、玉溪、文山分别成立了公司,这里的公司无一例外,原来都是他们“随手帮”活动帮扶的村,整村进行了村改公司。

    几个样板公司成立之后,张向北离开云南,由他们云南分公司继续推进在其他地方进行村改公司。

    与此同时,冯胜宽在甘肃,向依云在宁夏的脚步也没有停。

    张向北离开云南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他没有回杭城,而是去了大雯雯大倩倩她们那里,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湘南和粤北一带。

    这一次张向北决定打破省域的界限,把湘南和粤北,这两个地理位置上接近,交通更方便的地方结合在一起。

    从广州到粤北,不如从郴州到粤北更方便,包括湘南的一些县,从郴州辐射过去,也比永州更方便,张向北就把这一个区域的中心,放在了郴州。

    同样的项目,也在他们已经设有分公司的其他省份展开。

    当然,“宅鲜送”在城市里的生鲜配送的版图也一样没有停止,基本还是保持每个月新上线四五个城市的节奏在扩展。

    也就在这段时间,张晨的“饮食男女”经历d轮之后,已经进入了上市的快通道,准备明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而郑慧红和学长,分别找了小芳很多次,马老师当着张向北和张晨没有说的话,都由郑慧红负责说,他们两方的目标,当然还是“宅鲜送。”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的真是很快,二o一八年的元旦很快就到来,接着就是农历新年,张向北回杭城过了年,年初五,向南要回剧团参加巡演,张向北也返回了郴州。

    过完了年,也是他们“宅鲜送”开始对下面公司,特别是各个供应基地的老总进行轮训的开始。

    渝北公司的阚总到了杭城,他给小芳打了电话,张晨和小芳,知道阚总来杭城了,两个人自然要在土香园大酒店请阚总吃饭。

    吃饭的时候,张晨问阚总现在公司怎么样,阚总笑着说很好,小张总他太厉害了,他去调整之后,现在,几个村的村两委说话都不管用了,只有我们公司的指令,下面才会听,就是我自己,都已经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村主任。

    张晨心里咯噔一下,他让阚总详细介绍一下他们公司,特别是张向北去了之后怎么做的。

    阚总从头到尾,和他们说了起来,张晨听着,眉头紧锁,阚总说着说着,都犹豫了起来,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小芳看了看张晨,脚在桌子下面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张晨恍悟过来,朝阚总笑着,过了一会,脸上又凝重起来,话变得很少。

    吃完了饭,张晨和阚总喝了酒,小芳开着车,两个人先送阚总去酒店,接着回家。

    小芳开着车,看了看坐在副驾座的张晨,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小芳问:

    “你怎么了?”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没有什么。”

    小芳看他这样子,不像是没有什么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再追问,她知道等到他觉得可以开口的时候,他肯定会和自己说的。

    两个人回家洗了澡,张晨去了书房,小芳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工作,到了十点多钟,她下床走去书房,推开门,看到张晨呆呆地坐在那里,小芳走过去,看到桌上放着纸笔,小芳的手搭在张晨的肩膀上,问: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张晨看了看桌上的钟,和小芳说:“你先睡吧,我还要画个东西。”

    小芳点点头说好,她弯下腰,从后面抱了抱张晨,张晨扭过头来,两个人亲了一下,小芳说:

    “你也早点来睡。”

    张晨“嗯”了一声。

    小芳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边上还是空的,她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小芳下床,走去了书房,打开门,她吓了一跳,门里面烟雾缭绕的,都是张晨抽烟抽出来的,自从刘立杆动了那一刀之后,张晨已经很久没有抽这么多烟。

    小芳赶紧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再转头看看张晨,桌上的铅画纸还是一片空白,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了出来,小芳在张晨的侧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张晨的手,问:

    “亲爱的,你怎么了?”

    张晨看着小芳苦涩地笑了一下,他问:“马老师和你学长那里,他们还有收购‘宅鲜送’的意愿吗?”

    “当然,不止他们。”小芳说,“怎么了?”

    “我想,是时候了,我们是不是该把‘宅鲜送’给卖了。”张晨说。

    “你说什么?”小芳大吃一惊。

    “我说,我们应该把‘宅鲜送’给卖了,而不是继续下去,包括上市什么的,我们没那个时间了。”张晨说。

    小芳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下子睡意全无,她不明白张晨这话是什么意思,把“宅鲜送”卖了,张向北肯定会反对,而张晨,原来是最支持张向北的那个人,用他的话说,他只会做一个儿子希望父亲怎么做的那个父亲。

    “你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小芳问。

    张晨看看小芳,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又看看桌上的钟和打开的窗户,张晨和小芳说:

    “你还是回去接着睡吧,穿这么少,小心感冒了,我再想一会,想清楚了,明天早上和你说。”

    小芳还想说什么,张晨站了起来,他伸手把小芳拉起来,送她回去房间,看她重新钻进了被窝,张晨坐在床沿上,手摸着小芳的脸颊和她说;

    “放心睡吧,我没事,只是需要时间想想,明天早上,我肯定会和你说,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小芳点了点头:“那你烟少抽一点。”

    张晨说好。

    张晨亲了小芳一下,站起来,伸手关掉床头柜上的灯,走了出去。

    张晨回到书房,二月的冷风,已经从窗外进来,把书房灌满,张晨走到了窗前,把窗户关上,重新在写字台前坐下,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想了想又把烟扔在桌上。

    张晨继续呆呆地想着,想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找到了刘立杆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十几下之后被接起来,刘立杆在电话里嘟囔:“神经病,几点钟了,还打我电话?”

    “你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张晨说。

    “干嘛,和小芳打起来了?”

    “滚。”张晨骂道,“有重要的事情。”

    刘立杆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人清醒了,声音也清晰了,他骂道:

    “你他妈的是想我现在过去,把一屋子老老少少都吵醒?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也是,张晨的这幢房子里,一楼和二楼,住着四位老人和张向西,老人晚上睡眠都浅,听到这个时间点还有人进来,一定都会起来看个究竟。

    “电话里说不清楚。”张晨说,“我过来,你下楼给我开门。”

    隔壁的房子,张向北和向南不在,只有刘立杆和谭淑珍两个人,谭淑珍这个时候,也肯定已经被吵醒了,管他呢。

    张晨挂掉电话,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出门,把门轻轻关上,蹑手蹑脚地下楼。

2181 傅家私房菜

    张晨出了自己家门,走到了隔壁,隔壁的门虚掩着,张晨推门进去,看到刘立杆和谭淑珍两个人都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张晨和谭淑珍说:“你怎么也下来了?”

    “怎么,你们两个还有秘密,我不能听?”谭淑珍反问。

    “听吧听吧,反正和你这个丈母娘也有关系。”张晨说。

    张晨接着把阚总和他们说的话,还有张向北现在在做的事情,和他自己的判断分析给他们听,两个人听了大吃一惊,也急了起来,都觉得这事非同小可。

    “北北现在在哪里?”刘立杆问。

    “郴州。”张向北说。

    “那还等什么,我和你一起,我们马上走啊,把他叫回来,让他必须住手。”刘立杆叫道。

    张晨说好,等天亮我把事情和小芳说了,我们就走。

    谭淑珍在边上说:“张晨,你说的对,北北不是回来就可以了,现在就是让他停下来,他也没有办法,摊子已经铺开,现在想收,肯定是骑虎难下,收是收不住了,最好的决定就是把‘宅鲜送’卖了。

    “你和小芳的意见一定要统一,只要你们的意见统一了,刘芸和小虎我想,他们也会支持你们的,只要是为了北北好,你们都同意了,哪怕北北反对,‘宅鲜送’也一样可以出售,当然,最理想的结果,还是和北北沟通好。”

    “把事情和小芳说,她肯定就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了,小芳没有那么糊涂,要说服她不难,难的还是北北,很多时候,就是当局者迷。”刘立杆说,张晨点了点头。

    小芳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亮了,她看看边上还是空的,赶紧下床走去书房,书房里没有人。

    小芳走到楼梯口,伸头朝下面看看,下面也是静悄悄的,小芳奇怪了,她拿起电话打给张晨,张晨接了起来。

    “你去哪了?”小芳问。

    “隔壁,杆子他们这里。”张晨说。

    “一个晚上没睡?”

    “睡了一会,和他们说完事,发现没带钥匙,就没吵醒你们,在他们沙发上眯了一会,我回来了,你帮我开门。”

    小芳说好。

    小芳下了楼,打开门,张晨已经站在门外,小芳问:“什么事这么重要?”

    “去楼上说。”张晨和小芳说。

    两个人上楼,进了书房,坐下来,张晨和小芳开始说了起来。

    张晨的妈妈做好早饭,两个垦荒战士也出去边散步边买了油条和生煎回来,四个老人和张向西一起吃完早餐,要送张向西上幼儿园了,也没看到张晨和小芳下来。

    “这两个人,睡过头了,我们送西西去上幼儿园,你上去叫下他们。”张晨妈妈和老张说。

    张晨妈妈和小芳妈妈带着张向西出去,老张也没有上去叫张晨他们,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叫的,他叫上小芳爸爸,两个人去工作室忙自己的,走到门口,碰到刘立杆和谭淑珍过来,老张和刘立杆说:

    “你叫下那两个人下来吃早饭。”

    刘立杆和谭淑珍进去,刘立杆也懒得上楼,他拿起电话打给张晨,和他说:

    “你们两个下来说,现在楼下只有我和珍珍在。”

    他知道这两个人现在肯定不在睡觉,而是在说事。

    两个人坐下来吃早饭,张晨和小芳也从楼上下来了,四个人早饭吃完,也已经形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宅鲜送”必须坚决卖掉。

    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困难的,就是怎么说服张向北。

    ……

    “宅鲜送”郴州分公司,在五岭公园边上的一幢房子里,租的是整整一幢四层楼的房子。

    下午的时候,张向北是在下面的村里接到刘立杆的电话,说他和他老爸已经在来的路上,傍晚会到郴州,让张向北在“宅鲜送”郴州分公司等他们。

    张向北赶回到公司,在办公室坐下来,心里很疑惑,他们到郴州来干什么,难道是刘立杆的“人家旅业”打算在郴州做什么项目,叫老爸过来给他设计效果图?或者是刘立杆想刘雯倩了,要过来看看,又怕淑珍阿姨多想,老爸陪他来了?

    可要是那样,他们也不该是到郴州,而应该直接去宁远,去红岭水库啊。

    张向北走去了隔壁,把张晨和刘立杆要来的事情和大雯雯说了,问雯雯,要不要让倩倩带着刘雯倩过来?

    雯雯想了一会,她叹了口气说:“算了,还是等他们到了再说吧,每次刘雯倩见了她爸爸,都有好几天好闹,要化很大的功夫才平息下来。”

    张向北说好,那就等他们到了再说。

    张晨他们驱车过了江西的广昌,有一段高速在修路,他们被赶到了国道上,快开到赣州的时候才重新上了高速,多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等他们赶到郴州,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让张向北感到意外的是,小芳阿姨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小芳是担心张晨和张向北意见相左,会吵起来,坚持一定要跟来。

    张晨他们一路赶,在路上没有吃晚饭,张向北赶紧带他们去吃饭,张晨叫雯雯也一起去,雯雯见他们三个是来找张向北的,肯定是有事,自己在他们不一定方便,就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没有跟着去。

    张向北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名叫“傅家私房菜”的餐馆,张向北说,让你们长长见识,这是李鬼。

    “什么意思?”张晨问。

    “里面的菜,都是对标‘傅家菜’做的啊,不过偷工减料了。”张向北笑道。

    “那我们还去捧场?”张晨问。

    “吃个好玩而已,你这么认真干嘛。”张向北嘻嘻笑着。

    “我想见识见识。”小芳说。

    “我也想。”刘立杆和张晨说,“这李逵要是能见到李鬼,也是三生有幸,你说对吧?”

    小芳和张向北大笑,张晨哭笑不得,去吧去吧,反正他们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来,更不是为了打假而来。

    “傅家私房菜”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生意还很不错,四个人进了二楼的包厢坐下,张晨拿过菜谱看看,果然,菜谱上的菜名和“饮食男女”的傅家菜是一样的,刘立杆问服务员,你们这个傅家菜,和“饮食男女”是一样的吗?

    服务员开口就来:“他们是学我们的,他们的厨师,是从我们这里过去的。”

    信口雌黄,这也太嚣张了,张晨正欲发作,小芳握住了他的手,紧了两下,刘立杆接着问:

    “你们老板姓傅?”

    服务员摇了摇头:“不是。”

    “大厨姓傅?”

    “也不是。”

    “和姓傅的一毛钱关系没有,那你们这个傅家菜,是从哪里来的?”刘立杆问。

    服务员被问住了,急着说:“我也不知道。”

    “‘饮食男女’的傅家菜是学你们的,是老板让你们这样说的?”刘立杆问。

    服务员警觉了起来,反问:“你们是哪里的?”

    “点菜,点菜。”张晨有些不耐烦地说,他今天没有时间去和他们较真。

    张晨把菜谱合上,放在桌上,眼睛没有看菜谱,试着一口气就报出了他们自己菜谱上的七八个菜名,果然这里个个都有,张晨报着报着气又上来了,小芳和刘立杆、张向北却已经乱笑成一团。

    服务员诧异地看着他们,她不知道点个菜有什么可笑的,问:“怎么了?”

    刘立杆指了指张晨说:“这么一个老顾客,你居然不认识。”

    服务员盯着张晨看看,老老实实说:“不可能啊,要是老顾客,我肯定认识,我在这里都干了两年了。”

    “那要不是老顾客,他怎么会对你们的这里的菜这么熟悉?”刘立杆问。

    是啊,服务员也被搞糊涂了。

    点好了菜,服务员想把张晨面前的菜谱收走,张晨按住了它,和服务员说:

    “你先去下单,菜谱我再看看,有没有需要加的。”

    服务员“哦”了一声出去,张晨翻开菜谱,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页一页地拍着,刘立杆问,你要干嘛?

    “发给小莉。”张晨说。

    “你们郴州不是有分店吗,这分店的店长失职,这么大的一个李鬼杵在这里,他们居然没有过来打假?”刘立杆骂道。

    “这个也很难管吧。”小芳说,“傅家菜虽然已经申请了专利,但北北不是说了,这里偷工减料了,偷工减料,恰恰让这里的菜和‘饮食男女’不一样,不构成侵权。”

    “这就像是有人拿了别人设计的衣服,把三颗扣子改成了两颗或者四颗,就不侵权一样。”张晨苦笑着。

    “这他妈的还真是一个悖论,仿的好的叫假冒伪劣,明明也一样是剽窃,但剽窃得不到位的,反倒不侵权了?”刘立杆骂道。

    菜上来了,张晨不用仔细看就看出来,张向北说的没错,果然是偷工减料了,用料根本就没有“饮食男女”的傅家菜讲究,很多的调味料,大概是因为找不到,干脆用了替代品,再尝尝口味,更是差了一大截。

    张晨放下筷子说:“今天虽然满桌的菜,恐怕要吃不饱了。”

    张向北赶紧拱手:“我的错,我的错。”

    “矫情!”刘立杆白了张晨一眼说,“我觉得还可以,你不要当它是傅家菜,就当它是刘家菜王家菜,你就能吃得津津有味了。”

    小芳和张向北大笑,小芳说:“没错。”

    饭吃到一半,张向北实在是憋不住了,问:

    “你们三个,今天到郴州来干什么,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当然是来找你的,不找你找谁?”刘立杆说,“我们在郴州又没有熟人。”

    说完他就后悔了,雯雯不是熟人吗?

    没人在意。

    三个人来郴州就奇怪了,还是专程来找他的,就让张向北更奇怪了。

    张向北笑道:“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可以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嘛,还开车跑过来。”

    “这事太大,电话里没有办法说。”张晨说。

    “什么事?”张向北问。

    “我们是来说服你,同意出售‘宅鲜送’的。”张晨说。

    张向北吃了一惊:“什么?”

    “让你同意,把‘宅鲜送’卖掉。”张晨说。

    张向北嘴巴张开在那里都合不拢,他看看张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再看看小芳和刘立杆,两个人也点点头。

    张向北愣在了那里。

2182 为什么

    “为什么?”过了半响,张向北问。

    张晨说:“张向北,你现在要是和别的企业竞争,你做什么,需要多少钱,我倾家荡产,就是把‘河畔油画馆’的藏品全部都卖了,我都会挺你,但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危险,关系的不是‘宅鲜送’的成败,而是你的人身安全,你要是出事,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没法救你。”

    张向北纳闷了,问:“我怎么了?”

    “你越界了,做了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底线。”张晨说。

    “越界?我?笑话,我做什么了,就越界了,是贩毒还是走私军火?”张向北不服气,反问。

    “都没有,你的公司,在业务上没有问题,但是你现在在做的村改公司,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我问你,在重庆、甘肃、宁夏和云南,你们是不是完全把人家村委会架空了?”张晨问。

    “对啊,这不应该吗?村改公司,一家公司,怎么可以有两个中心,不要说我,就是你们‘半亩田’要是有两套管理部门,你们公司还可以搞好?我说的有错吗?”张向北说着,看了看小芳。

    小芳说:“北北,不要急,听你爸爸说,把道理说清楚了,你就明白了,说实话,你爸刚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像你这么想的,觉得这没什么,但是……我被说服了,觉得你爸是对的。”

    “好吧,你说。”张向北看着张晨,有点气鼓鼓的。

    张晨说:“如果是一般的公司,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现在在做的,并不是单纯的公司,甚至可以说,不是你一家公司可以做的事情,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有权去架空村委会,你知道村委会是什么?”

    “不就是村委会吗,”张向北嘟囔。

    “村委会虽然不是一级政府部门,但它是整个国家治理结构最基层的组织,什么是组织,组织就是一张网,只要有一根线断了,这个网就破了,我们的治理结构,从下往上,由村组成了乡镇,乡镇组成了市县,市县组成了省、直辖市和自治区,然后再往上。

    “村委会在这个组织架构里,是最基本的单元,也可以说是,就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要是一个人的所有神经末梢都瘫痪了,这个人的躯体也就完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把村委会都架空了。

    “你知道你干的是什么?就是把那张网里的线剪断了,就是把这个组织架构的神经末梢瘫痪了,这要放在以前,你就是谋反,要砍头的,你知道吗?”

    “可是,我们在做的事情,都得到了当地县和乡政府的支持。”张向北争辩说。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清,这还是一个新事物,或者说是,他们穷急了穷怕了,急于想改变现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你能立竿见影,让他们看到经济状况的改变,他们当然欢迎你,但等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严重性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张晨看着张向北说。

    “北北,你爸爸说的没错,以前我们被招商引资过去,还有地方给投资商绿卡的,说是轻微的违法,可以免于追究,还有当地的老大,当面和我说,在这里,你要个人头我做不到,其他我都可以帮你办到的,但要是真去了,那就惨了。”

    刘立杆在一旁说接着:“你想想,一个乡才几个村,当这个乡下面的村,都改成你们的公司,村委员主任只是你们的总经理的时候,这些主任,是会听你的,还是听乡里的?

    “肯定是听你的吧,你都已经把村事务接管,把村委会架空了,他们不听你的,还好听谁的?就是有个别不听你的,你也会想办法把他换掉,发动下面的员工,或者罢免,或者换届时把他换掉,不听话的主任,肯定会是这样的下场,对吗?

    “等到这个时候,当乡里发现自己的指挥已经失灵,自己实际上也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架子,什么决策都落实不下去,必须经过你们公司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还会这样想吗?

    “一样的道理,当每个乡镇都这样被架空的时候,县也肯定会运转不正常吧,这就是你老爸说的,因为神经末梢的瘫痪,迅速转变为整个肌体的瘫痪。

    “这还不用说,你们已经有了操控村委会选举的嫌疑。”

    “你们现在还只有十几个公司,还没有人注意到你们,但当你们下面的公司,达到了几百几千个的时候,你都可以操控这些公司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你们就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势力集团。

    “这个时候,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已经是一个政治势力集团,你手上掌握着几百几千个村,几百几千个的村委员主任,实际是你们指定的。”

    张晨看着张向北,继续说:

    “那样会捅破天,引起巨大的震动的,到那个时候,张向北,你就身不由己了。”

    “可是,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张向北说,“带着村民脱贫也有错吗?”

    “这和你做了好事坏事无关,而是你做了不该你做的事情。”张晨说,“我们是做企业的,做企业的,可以服务社会,造福于社会,像你们原来做的‘随手帮’活动,就是造福于社会,但做企业的,不要去想着什么改造社会。

    “你改造社会的结果就是,架空了村委会,绑架了村民,村两委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都是听你们的,你们又拿什么来保证,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

    “改造社会这种话,你再也不用讲,想也不用想,你一个企业,本身只是社会的一份子,你有什么能力去改造社会?上面一个文件,下面就开始搞人民公社,上面再一个文件,就开始农村改革,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个文件就可以改变生产关系,你可以吗?

    “还有,你的主观愿望可能是好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就像我当年在台上夸夸其谈,我也认为我提出的,只是善意的批评,但事实上,我这种所谓的善意批评,很容易就被人引申为恶意的攻击,这个界限很窄,很容易跨越。

    “我也是李勇叔叔给我打电话,指出了这点,我才意识到的,知道了自己行为的荒唐。

    “现在,你们的村改公司项目,已经不是一个企业项目,而是社会议题,政治议题了,你必须马上收手,不收手,后面也一样是你无法控制的。”

    张向北笑了起来,问:“有你们说的这么严重吗?”

    刘立杆和小芳都点点头,张晨说:

    “当然有,连小阚都知道,现在你们渝北公司,村两委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你觉得这个现象,村支书不会往上报告?出于他的工作职责和组织原则,他也必须往上报,我想上面很快就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出手制止。

    “张向北,我从来也不奢望你能做出多大的事业,赚多少的钱,你现在做的,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作为一个父亲,我最希望看到的的就是你的平安,你要知道,我如果不制止你,你出了事,我都没有办法和你妈妈交待。”

    小芳叹了口气,她和张向北说:“北北,听你爸爸的,我们把‘宅鲜送’卖了。”

    “什么意思?”张向北看着他们问,“你们是说,我现在已经把‘宅鲜送’做成了一个雷,然后我来做个甩锅侠,对吗?”

    “不是这么说,是你现在的处境,已经进退两难,你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纠正了。”小芳说,“这所有的项目,如果是下面做的,你总公司出面,还可以制止和纠正,但问题是,这些项目,一直都是你在第一线,自己亲手做的,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你现在自己去推翻自己的决定,怎么面对下面的人,怎么面对你对他们做出承诺的村民?一旦你开始改变的时候,也就是你的个人信用崩塌的时候,而现在你的个人信用,又紧紧地和‘宅鲜送’的信用绑在了一起。

    “这才是希望你能激流勇退,彻底和‘宅鲜送’告别的原因,事实上,你已经进退两难,没有办法选择了,拖下去,必然是你和‘宅鲜送’两败俱伤,好在,现在想收购宅鲜送的,他们看中的都是你们的整个城市生鲜配送网络,对供应端的兴趣并不大。”

    “我不否认我有私心,就是这哪怕是个雷,必定要爆炸,我也不希望是在你张向北手里爆炸。”张晨说。

    “接手的人没有像你这样的负担,他们可以对供应端进行改造,换一个形式,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换了。”刘立杆说。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好吗?”张向北说。

    “事情已经在发酵,没有时间了。”张晨说,“张向北,这不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选择,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宅鲜送’都卖定了,哪怕你因此而恨我,我也不会看着你被炸得粉身碎骨,我一定要把‘宅鲜送’出售。”

    包厢里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张向北低垂着头,他知道老爸能说出这么重的话,一定是认真的,他们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并没有完全能够说服他,可现在,能不能说服他已经不重要,自己哪怕再反对,也必须和“宅鲜送”告别了。

    想到了自己要和“宅鲜送”告别,特别是他改造社会的梦想不能再进行下去的时候,他的心里既觉得痛苦,又一阵阵地发凉。

    白天还是意气风发,现在就已经被打得丢盔弃甲了。

    张向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逃兵,这个逃兵,逃得实在是太仓促,太难看。

    但是,他除了投降还能干什么?自己的那点股份,根本就不足以决定“宅鲜送”的命运。

    张向北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幕幕自己在重庆,在碾子沟,在云南曲靖和红河州的情景。

    “北北,我们这么急着过来,就是要把事情和你说清楚,让你理解这事。”小芳竭力想缓和张晨带来的有些肃杀的氛围。

    张向北抬起头来,他的眼眶红了,他看着小芳问:

    “目前最有可能收购我们的,还是学长和马老师,对吗?”

    “对。”小芳点点头,“有意愿的很多,但他们是我们了解的,有这个实力的。”

    “好吧,你帮我约下他们,我想和他们谈谈。”张向北说。

    小芳说好。

    张晨问:“张向北,你要干什么?”

    “我想找回一点体面,给‘宅鲜送’留个全尸,可以吗?”张向北瞪了一眼张晨,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想说什么,小芳拍了拍他的手说:“给他一点时间,交给我吧,我去和他好好沟通,对了,你们先回酒店。”

    小芳说着也站起来,走了出去。

2183 老大接手

    张晨和刘立杆回到了他们住的维也纳国际酒店,刘立杆问张晨:

    “一定要把‘宅鲜送’卖了吗?这对北北的打击太大了。”

    “没有办法,必须下这个狠心,不然他刹不住的。”张晨说着叹了口气,“总比看着他被人盯上,搞得生不如死强,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是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可以乱来,现在必须要讲规则。”

    “你说的对,我们那个时候,机会多,社会的宽容度也大,好像是什么都可以做。

    “也不仅是我们胆子大,整个社会的胆子都大,还记不记得我在《杭城日报》做的头版整版广告,党报啊,冒了多大的风险敢拍板做,要放到现在,主编和社长肯定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说什么也不会做。”刘立杆说。

    “这大概就是社会发展的规律吧,从无序走向有序,从丛林社会,走向法治社会。”张晨说。

    刘立杆感叹道:“想想北北他们,也真是难,没钱难,有钱难,创业难,创业成功了,还是难。”

    “上面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把他们的路都堵死了,他们只能去找那些,我们老家伙们不擅长的行业去做。”张晨笑道。

    “哪里还有老家伙们不擅长的行业,马老妖他们,不也已经是老家伙了,互联网的路也被他们堵死了,北北他们只能在他们的羽翼下,或者夹缝里生存。”刘立杆说,“北北干掉了‘每日鲜’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被老家伙们收购。”

    “是啊,谁让这个社会的规则,就是老家伙们制定的。”张晨说。

    “我要出去一下。”刘立杆说。

    “去哪里?”张晨问。

    “宁远,去红岭水库。”刘立杆说。

    “怎么,把雯雯扔在这里,跑去和倩倩偷情?”

    “鬼,我去看我的女儿,要偷情,也不找中年妇女了。”刘立杆说。

    “要不要我给你打掩护?”张晨问。

    “不用,君子坦荡荡,谭淑珍要是打电话给你,你就说我去看刘雯倩了。”刘立杆说。

    “滚吧,君子。”张晨骂道。

    “明天上午回来,我们中午回去,对吗?”刘立杆问。

    张晨点点头。

    刘立杆走了,张晨一个人坐着,心情很复杂,他知道,这事情算是解决了,可以松一口气,但同时,又心疼张向北,张向北全身心地投入做“宅鲜送”,一点一滴,张晨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要让他把“宅鲜送”卖了,张晨知道对张向北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张晨也很恨,自己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但不这样决定,或者稍有犹豫,就可能酿成大错,那更是张晨不能原谅自己的,他也一次又一次地问过自己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定要把“宅鲜送”卖了吗,不能只是让张向北暂时靠边,由他们来帮助解决纠正这些已经实行了村改公司的项目,然后再交还给张向北?

    就这个问题,他们讨论了一路,张晨最后还是觉得风险太大,第一,他不知道张向北能不能接受这个改变;第二,他也没有把握,他们改过来之后,张向北会不会又改回去,毕竟,他们的方案,是一个完全把“宅鲜送”自己架空的解决方案,要张向北接受的难度很大。

    如果他不接受,再改回去,那就是把他自己的退路完全堵死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张晨不知道这个事情,已经发酵到什么程度,万一已经扩散了,上面要出手的话,张向北这个始作俑者还在,那倒霉的不仅是“宅鲜送”,张向北必然也会跟着倒霉。

    这个时候,如果“宅鲜送”已经易主,张向北又已经不在“宅鲜送”,而该纠正的,又已经被纠正回来,张晨知道,就是出于稳定的需要,上面也会按兵不动,再继续观察,张向北就可以全身而退。

    张晨不能冒这个风险,他只能把所有的情况,都设想成是最糟,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你抱着侥幸的态度,最后往往就无法幸免,你做好最糟的准备,结果反而会没有那么糟。

    这就是张晨坚持要出售“宅鲜送”的原因。

    门铃响了,张晨走过去打开门,是小芳回来了,小芳说:

    “我和北北已经说好了,收购方由他决定,他也同意了,从今天晚上起,他开始休假,我们来负责后面的事情。”

    张晨说好,那我把雯雯叫过来。

    小芳点了点头,她拿起电话,打给了吴欢,张晨走去了里间,去打电话给雯雯。

    “老大,有什么吩咐。”吴欢在电话里问。

    “你马上通知向依云和冯胜宽,还有云南的曾鸣山,明天赶到杭城来,后天上午开会,我有紧急事情要当面和他们说,具体什么事,等我明天回去再和你说,对了,张向北从今天开始休假,公司里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小芳说。

    吴欢虽然心里疑惑,还是说好的,老大,我马上通知。

    小芳接着又打电话给刘芸,把他们和张向北沟通的情况,和刘芸说了,刘芸问:

    “北北没事吧?”

    “没事,还扛得住。”小芳说。

    刘芸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她把电话给挂了,接着,她又打给了小虎,和小虎说,“宅鲜送”还是准备出售,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谈出一个好价钱。

    “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张向北也同意了吗?”小虎问。

    “同意了。”

    “很不情愿吧?”

    “不管愿不愿意,以后他会知道,我们这是为了他好。”小芳说。

    “好吧,替我问他好。”小虎说完把电话挂了。

    张晨从里间出来,问:“都安排好了?”

    小芳点了点头,公司里安排好了,还有学长和郑慧红那里的电话没有打,明天再说,先处理公司内部的事情。

    张晨说好。

    他看看手表,说:“雯雯也快到了,她离这里不远。”

    张晨话音刚落,门铃响了,小芳赶紧过去开门,来的正是雯雯。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张晨和雯雯说,这里有多少村在进行村改公司?

    “湖南加广东,二十六个。”雯雯说。

    “已经成立公司的村有多少?”小芳问。

    “五个。”

    “不包括在这二十六个里面?”

    “对,这是去年北北来的时候,已经成立的。”雯雯说。

    “现在可能要调整一下,手上的这二十六个,先缓一缓,等我们把前面那五个先调整好,后面在跟着做,同时,不要再发展新的项目了。”小芳说。

    “前面的怎么改?”雯雯问。

    “把我们的人撤出来,只留一个财务总监在公司,同时,去和乡政府商量,把我们公司在三方合资公司里的投票权,委托乡政府代为行使。”小芳说。

    “啊。”雯雯吃了一惊,她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不是……”

    张晨点点头说:“对,这还是三方合作的公司,但我们在其中的角色轻了,基本只是作为一个监督者的角色存在,并不参与具体的管理。”

    “为什么要这样?”雯雯问。

    这就是张晨他们来的路上商量出来的过渡方案,也是“宅鲜送”的退出方案,这样,公司从形式上还是“宅鲜送”、村委会和村民三方合作的公司,但在村里,实际只有村委会和村民两方存在,就像那些专业合作社的运作,“宅鲜送”其实已经退出日常的管理。

    但这还是他们直营的公司,产品也只提供给“宅鲜送”,生产的安排,也接受“宅鲜送”的订单指导。

    把“宅鲜送”原来在公司里的投票权,委托给乡里代为行使之后,乡的角色吃重了,可以直接插手管理这些公司,也就是村。

    这是张晨他们目前能够想出的最好的办法,这对“宅鲜送”来说,当然会有损失,但这个损失,是他们必须承担的。

    “还要强调,必须把原来的村委会和公司完全脱钩,村委会还是村委会,公司只是公司,公司的总经理,可以是村委会主任兼任,也可以是村委会选派,或者三方股东投票决定,公司参与村里的建设,只作为赞助的形式。”小芳和雯雯说。

    雯雯说好,“我知道了,就是这样……”

    “这样怎么了?”张晨问。

    “感觉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雯雯说。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没有办法不复杂,这本来就是个复杂的社会。”

    第二天,他们踏上了返程的路,张向北从早上起来,就神情怏怏的,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到了车上也是这样。

    刘立杆开车,张晨坐在副驾座,小芳和张向北坐在后排。

    张晨透过了倒视镜看着后面,他看到张向北整个人斜靠在车门上,脑袋歪向一边,抵在了车窗上,他穿着一件带帽衫,帽子戴了起来,把上半个脑袋都遮在了帽檐里,张晨看不到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进服务区,小芳问张向北要不要上洗手间,张向北还是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瓮声瓮气地从帽檐下冒出了一句:

    “不要。”

    他们开到上饶服务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大家下车吃饭,小芳叫张向北,张向北说不饿。

    “不饿也下来走走,活动一下。”小芳说。

    张向北下了车,带帽衫的帽子还是戴着,低垂着头走路,张晨还是看不到他的眼睛,张晨想说什么,小芳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张晨看着张向北,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松弛的弹簧,已经没有了弹力。

2184 缺席

    张晨他们半夜里才回到杭城,张向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眼看着外面天亮了,张向北起床下楼,走去了隔壁,坐下来和四个老人一起吃早饭,张向西走到楼梯口,看到张向北就大声叫着:

    “北北!”

    接着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奶奶和外婆一起叫着小心,小心。

    几个人围在一起继续吃早饭,张向北和奶奶外婆说,西西我送她去幼儿园。

    奶奶和外婆还没有说话,张向西就叫道:“好啊,北北送我!”

    张向北说:“下午也我去接。”

    张向西身子往后一倒,头仰在椅子背上,咯咯笑着:“那要把赵志强吓死了。”

    “为什么?”张向北问。

    “赵志强老是抓我的辫子,我和他说,我让我哥哥来打你,他每次都说,你哥哥又不会来,我才不怕,北北你今天去了,赵志强看到,肯定‘噢’一下就吓昏过去。”

    张向西说,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北,你不用上班?”奶奶问。

    张向北没有直接回答上班或不上班,只是说:“我有时间。”

    张向北把车在幼儿园门口的马路靠边停下,和张向西两个下车,张向西牵着张向北的手,朝幼儿园走去,张向西看到一个同学就喊着:

    “这是我的哥哥北北。”

    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张向西远远看到站在校门口迎接小朋友的值周老师,赶紧放开张向北的手,跑了过去,她抓住一个小姑娘的手叫着:

    “赵老师,赵老师,今天是北北送我来的。”

    “谁是北北啊?”赵老师问。

    张向西转头朝张向北招手,让他快点过去,张向北走近前去,张向西一只手拉着赵老师的手,一只手拉住了张向北,说:

    “赵老师,这个就是我的哥哥北北,你们握手。”

    这一来,搞得张向北和赵老师有点尴尬,只能握了一下,张向北说:“你好,赵老师。”

    “你好你好,北……张向西家长。”赵老师的脸红了一下。

    张向西和张向北认真地说:“好了,北北,你可以走了,我和你说,开车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赵老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张向北赶紧点头说:“好好,我知道了。”

    他朝赵老师摆了摆手,转身从那里逃走,走出去没几步路,就听到张向西在后面“北北,北北”地叫,张向北转过身,张向西叫道:

    “北北,下午别忘了来接我。”

    张向北开着车,到了米市河边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他看看手表,这个时间,正是张晨和小芳,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在吃早饭的时间,张向北不想和他们照面,更不想说什么,张向北没有下车,把座位放倒,人跟着倒了下去。

    他睁大眼睛盯着车篷的顶上,想着自己被他们半夜里从郴州押回杭城,却是有家不能回,有公司不能去,真他妈的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张向北自艾自怜着,一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没有睡觉,到了这时,他实在是已经很困了,没多一会,眼皮就开始垂下来,大脑感觉麻木了,人昏睡过去。

    中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他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钟,人还是困得要命,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想到件事,赶紧拿出手机,把闹钟调到了四点十分,很快,张向北又睡着了。

    小芳和张晨共乘一辆车,去了九堡的“半亩田”物流基地,张晨把车开到“宅鲜送”的门口,把小芳放下,他调转车头,开去了“饮食男女”。

    小芳上楼,走到了张向北的办公室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她把自己的包放好,在办公桌前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等对方拿起电话,小芳说:

    “吴欢,我到了,你过来。”

    吴欢从门外走进来,小芳说:“把门关上。”

    吴欢转身把门关上,然后走过来,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小芳问:“向依云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在会议室等,我们现在过去?”

    吴欢说着又站起来,小芳伸出右手,掌心朝下挥了两下:

    “不急,你先坐下,我把事情先和你说。”

    吴欢坐了下来,小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吴欢说了,吴欢听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也被惊到了,她说:

    “老大,是我的失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我应该提醒张总的。”

    “和你没有关系。”小芳说,“别说是你,就是我和刘芸也没有想到,还是他爸爸听到了阚总说的话,警觉起来,他和我们说了,我们才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危险。”

    “真到了需要出售‘宅鲜送’的地步?”吴欢问。

    小芳点了点头说:“这是唯一的出路。”

    “也就是说,我转了一圈,结果可能还是要回去掏宝网?”吴欢问。

    “对,这看北北的选择,他要是选择和马老师合作,就会这样,吴欢,我把这些都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小芳说。

    “我知道。”吴欢说,“谢谢你,老大。”

    “收购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和对方开始洽谈,你这里暂时不要有风声走漏出去,等会和他们说,我们统一口径,只说这是股东们提出的方案,为什么,不用细说,也不用提醒他们说这里面的危险性。”小芳和吴欢交待。

    吴欢说我知道,那样,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可能会变成我们的自白书。

    “对,就是这样。”小芳说着站起来。“走吧,我们过去。”

    两个人到了会议室,向依云、曾鸣山和冯胜宽已经坐在这里,他们都是前天晚上接到吴欢的电话,昨天分别从银川、昆明和兰州赶过来,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吴欢向他们介绍说,张总暂时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由阚总来代替张总工作,把你们叫过来召开这个紧急会议,是股东会关于我们村改公司的项目,有新的安排。

    三个人虽然感觉有些错愕,但他们都知道小芳和张向北的关系,没有往坏的地方想。

    小芳向他们详细地解释着他们在这三地,村改公司项目的退出方案,三个人都感觉有些疑惑,向依云说:

    “阚总,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老实话,我感觉这个方案,就像是我们的自杀方案,原谅我说的这么直白,如果按这个步骤做完,我们在那些公司,就是徒有其名,其实已经自己把自己赶出来了。”

    小芳说:“你说的没错,之所以这么做,还真的就是一个要让我们自己实际退出,影响又没有那么大的方案,股东会认为,我们的战线不宜拉得过长,在供应端,需要收缩我们扩张的野心。”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项目,当初就不需要推进了,现在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钱投进去,一只脚刚踩进去,又退了出来,还有什么意义?不是在做无效的投资吗?”向依云说。

    “也不能说是无效的投资。”小芳说。

    小芳心里觉得,要骗过这个向依云,还真的有点困难,但小芳不能和她说实话,小芳说:

    “这些公司,虽然我们退出了实际的日常管理,但他们还是我们的子公司,产品也只供应我们一家,我们的投资,也可以得到长远的回报,这就不能说是无效的投资,你说对吧?”

    还没等向依云开口,小芳继续说:

    “当然,投资的效益,可能不如原来,但这个损失我们承担得起。”

    向依云还是不服气,她说:“不是投资效益的问题,而是这样,会让我们对这些公司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而且,把我们的投票权委托给乡里代为行使,我敢保证,肯定会造成乡和村两级的不断扯皮。”

    “这些我们也考虑到了,但公司就是公司,在公司里,股东会的决定高于一切,所以这个方案,必须得到贯彻执行,而且速度要快,吴欢这里,会有一个时间表,要求你们都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明白了吗?”

    小芳看着向依云说,向依云叹了口气,她说好吧,既然这样,我无条件执行。

    “还有,原来张总对所有村做出的承诺,你们都要继续落实,像路改水改厕改幼儿园敬老院这些,必须不打折扣地落实,但只是作为我们公司赞助当地的项目。”

    小芳和张晨他们商量之后,之所以决定这么做,是在最大程度地挽回张向北的面子。

    向依云点点头,她说:“那些派驻在公司的人员怎么安排?”

    她说的是像李胜峰他们。

    “都让他们回到你们各个分公司,待遇和职级可以升,但不许降,你们分公司没有那么多职位的话,老人们要给新人腾位子,你们三个地方的老人,可以都报到吴欢这里,由她在全国范围统一安排,去新的城市和新的公司。”小芳说。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直接去新公司?”曾鸣山问。

    吴欢说:“我们的新公司,大多是做生鲜配送的,那些从村改公司项目撤回来的干部,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有的,基本是在供应端的经验,撤回到你们云南和宁夏甘肃分公司,业务上还是一样的,老人们不管怎么说,调去新公司,适应和改变的能力会比他们强。”

    中午的时候,小芳和吴欢,在下沙的土香园大酒店,请他们三个人吃饭,知道他们三个人,心里还有疑惑和情绪,这是借以软化他们,吃完中饭,公司这边已经给他们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小芳和吴欢亲自送他们去了机场。

    在机场,向依云和小芳告别的时候,她悄悄地问小芳:

    “张总他还好吗?”

    她知道,张向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绝不是因故暂时休息那么简单,那就是一个不会休息的人。

    “他很好,谢谢你,向依云,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还会来杭城,那时你可以看到他。”小芳说。

    向依云点了点头。

2185 好

    向依云坐在候机大厅,心里觉得堵得慌,她拿起手机,拨打给张向北,电话通了,一直“嘟嘟”地响着,直到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的声音。

    向依云打开微信,按下了语言通话,对方也仍然没有接听,向依云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呆呆地想了一会,还是拿起电话,给张向北发了一条微信:

    “我在萧山机场,马上要回去了,你就告诉我一声,你好不好?”

    信息发出去之后,手机一直静悄悄的,向依云不时就拿起来看看,张向北都没有回她信息,直到登机的时间到了。

    张向北躺在汽车里,人虽然睡着了,但脑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停止休息,一个接着一个,做着杂乱无章的梦,这让他越睡,好像就越困,脑子就越糊涂,人感觉比醒着的时候还要乏力。

    手机铃声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看看,是向依云,张向北没有接,接了他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也不敢接,他怕自己接起这个电话,说着说着,自己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到了他们到碾子沟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自己却已经出局了。

    张向北甚至不敢去想,碾子沟接下来会怎么样,那个老焦,那个二皮,那个庞双喜,那个李胜峰,张向北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他感觉自己,就是连他们也没有办法面对。

    电话铃声停歇,不一会,微信的铃声又想响起来,还是向依云,张向北仍然不敢接,更不敢接,接了他还要担心向依云会要求他视频,张向北摇了摇头,似乎是用摇头来对向依云做着答复。

    终于,微信的铃声也停止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阒静,“叮”地一声响,刺破了这片阒静,就像一枚钉子钉了进来,张向北知道,肯定是向依云的微信。

    张向北打开看看,看到了“我在萧山机场,马上要回去了,你就告诉我一声,你好不好?”

    张向北摇了摇头,把手机放下,心里一个劲地在说:“不好,不好,我不好,我很不好……”

    自己的心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张向北就在这一连串的“不好”声里,又沉沉地睡去。

    闹钟再次把张向北叫醒,他躺在那里睁开眼睛,看到了车顶,有那么一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车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干什么,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想起来了,时间到了,他要去幼儿园接张向西了。

    张向北坐了起来,把座椅也调直,他用双手搓搓自己的脸,接着拿过手机,打开微信,他盯着向依云的那条信息看了一会,心里在计算着,向依云这时候应该还在天上。

    张向北叹了口气,回了一条:“好,谢谢你!”

    张向北驱车到了张向西他们幼儿园,还是把车靠边停下,上下学的时间,这里的路边有交警在值班,允许临时停车。

    张向北下车,走去了幼儿园门口,这个时候,幼儿园门口都是接小孩的家长,但大多是老头老太太,大呼小叫,吵吵嚷嚷,像张向北这样的年轻人不多。

    幼儿园的大铁栅门关着,所有的家长,都透过铁栅的间隙朝里面看,里面的小朋友也正陆陆续续地开始放学。

    张向北站在人群的后面,他个子高,还是可以看到铁栅里面,他看到张向西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赶紧举起手朝她挥着,张向西也看到了张向北,她转身四处寻找着人,找到了,叫道:

    “赵志强!”

    赵志强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冲着张向西问:“你叫我干嘛,脏兮兮。”

    张向西一听赵志强叫她的外号,气坏了,她双手叉腰,冷笑着:“你还敢骂我,看到没有,北北来了,个子最高的那个。”

    赵志强朝门外看看,他看到了朝里面挥着手的张向北,赵志强叫道:

    “哪里哪里,哪里有什么屁北北。”

    张向西转身用手朝门外一指说:“看到没有,那个挥着手的,就是北北。”

    赵志强没有回答她,张向西扭头看看,赵志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张向西大笑,骂道:

    “怕了吧,怕了吧,是不是北北来了?”

    张向西从大门边上的小门走出来,被赵老师交给张向北,张向西东张西望的,张向北问:

    “你看什么?”

    “北北,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赵志强?”

    张向北笑道:“这么多的小朋友,我怎么知道哪个是赵志强?”

    张向西哼了一声,骂道:“就是那个最坏最坏的小朋友。”

    张向北大笑,他说没有,“我没有看到最坏最坏的小朋友。”

    两个人上了车,张向北问张向西:“你想不想吃肯德基麦当劳或者必胜客?”

    “我想吃牛排,北北。”张向西说。

    张向北说好,那我们就去吃牛排。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张向西,和她说:“你给奶奶打个电话,就说我们不回去吃晚饭了。”

    张向西拨打着电话,张向北启动车子走了。

    张向北带着张向西,到了湖墅南路的jw万豪酒店二楼的扒房,张向北知道,张向西说要吃牛排,不是去杭城大厦或者杭城中心的台塑王品牛排,就是这里,而到这里,她最喜欢吃的,其实还不是牛排,而是免费赠送的面包。

    张向北中饭都没有吃,肚子已经很饿,他点了两份牛排,又点了三文鱼沙拉、意大利宽面和鹅肝,张向西还要了扇贝。

    餐点上来,张向西风卷残云,不仅把自己的那份面包吃了,把张向北的也吃了,张向北笑着,问服务员又要了一份,上来之后,张向西说这个要打包了,北北,我和你说,我要开始吃牛排了。

    结果,牛排她只吃了半份,还有半份给张向北吃了,扇贝也只吃了一半,又说要吃鳕鱼,张向北给她又点了一分鳕鱼。

    鳕鱼吃了一点点,就推到了张向北这边,张向北看看她,张向西也看着他,慎重其事地说:

    “北北,我和你说,我是一点一点也吃不下,我的肚子已经吃的像个气球了。”

    “好吧。”张向北把她的那份鳕鱼拿了过来,张向西大喜,马上又抓起一个准备打包带走的面包啃了起来。

    张向北大笑,说:“你真是一个面包公主,看样子只是吃面包的命。”

    张向西拼命地点头。

    张向北朝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服务员过来,笑着问:

    “是不是还需要一份餐前面包带走?”

    张向北和张向西是这里的老客,服务员都认识他们,这里的服务员也都知道,张向西很喜欢吃他们这里的餐前面包,每次都需要打包带走。

    两个人吃完下楼,已经七点多钟,晚高峰已经过去,路上通畅了很多,张向北慢悠悠地往回开,张向西不停地在边上催促,北北你开快一点。

    张向北嘴里应着好好,却并没有加快速度,张向西夸张地重重叹了口气,说:

    “好吧,你开慢一点,安全第一。”

    张向北哈哈大笑。

    张向北不急着回去,他好像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家里人最多的时候,等到了八点多,大家晚饭都已经吃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那时候他们回到家,正好。

    张向北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下了车,蹲下来,张向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张向北从后排的座位上,拿起了张向西的书包和打包的面包。

    两个人乘电梯上楼,走到了家门口,张向北把张向西放了下来,把书包和带回来的面包给她,拉开门,让她一个人进去,张向北并没有跟进去。

    张向北关上门,转身走去隔壁,打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刘立杆和谭淑珍大概也出去了,张向北顿觉心里一阵的轻松,走进客厅,却意外地看到小芳一个人坐在这里。

    “带西西去吃什么了?”小芳问。

    “牛排。”

    “结果吃的还是面包,对吗?”小芳问。

    张向北笑了一下。

    小芳指了指侧边的沙发,和张向北说:“北北你坐,我把今天的事情和你说一下。”

    张向北虽然不太情愿,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小芳说:“向依云、冯胜宽和曾鸣山都来过了,现在应该都到家了,他们这几个地方,我都已经安排下去,让他们按步骤退出。”

    张向北说:“我知道。”

    “还有,郑慧红那里我联系了,马老师现在在国外,下个星期回来,他一回来,郑慧红马上会安排你们见面。”小芳说。

    张向北“哦”了一声。

    “还有,学长在香港,他后天会来杭城和你见面。”小芳说。

    张向北又“哦”了一声。

    “北北,和他们见面的时候,你不要谈收购的具体事情和价格,我会和他们谈,还有,村改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用和他们说得太具体,在他们收购之前,我们这里都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他们背锅,你不要有这个负担。”

    张向北点点头。

    “我已经和向依云他们交待了,所有你承诺要给村里做的事情,让他们不打折扣都要完成,就算是我们给村里做的慈善活动,北北,你放心吧,一定会平稳过渡的。”

    “好,我知道了。”张向北轻轻地吁了口气。

    飞机在停机坪停稳,机舱里大家都站了起来,心急的已经打开头顶的行李舱,在拿行李,向依云也站了起来,她的座位靠近过道,里面的乘客急着要出来,向依云让他。

    向依云站在过道上,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看到有三十多条未读微信,打开,其中有张向北的,向依云赶紧点开,看到了张向北回:

    “好,谢谢你!”

    从这四个字里,不知道为什么,向依云读出了张向北的一种无力感,她心疼了,站在那里,泪水控制不住就流了下来。

    “美女,麻烦你让一下。”后面有人提着行李,在催向依云,但等他看到向依云的脸,马上就不响了。

    向依云身子往边上让让,“对不起!”那人轻声地说了一声,走了过去。

2186 解忧的杜康

    不用再去公司,张向北每天除了送张向西去上幼儿园,接她回家,其他的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蒙头睡觉。

    连中饭都是奶奶和外婆,去反复叫了,这才起床过来吃的。

    在这中间,只有学长来了,张向北才出去一趟,但也没有走远,就是在米市河边的“枕水茶楼”茶楼,也就是小芳把那里的包厢,长租当过自己的办公室的那家茶楼。

    两个人坐在“枕水茶楼”的包厢喝茶,聊的重点,是张向北很关心,如果是由学长牵头组织收购“宅鲜送”,他的资金组成和来源,还有学长对未来“宅鲜送”发展方向的研判,以及“宅鲜送”现有人员的安排。

    学长向张向北保证,自己不会另组团队,现有的经营团队经营得好好的,生鲜配送这块,国内再没有比“宅鲜送”的团队更有经验的,我为什么要换,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自找苦吃吗,我又不擅长企业管理。

    学长还恳切地希望张向北,能不能在他们收购之后,继续留在“宅鲜送”。

    “我对你有信心。”学长和张向北说,“你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很好的直觉,这很难得。”

    张向北当场就婉拒了,他不可能看着自己亲手组建的“宅鲜送”,已经易主之后,自己还每天在里面待着,这就像是把自己的孩子送了人,自己还要当他的保姆一样。

    学长笑道,理解理解,主要还是你投入太多,用情太专注,用情太专注的男人,连别人多看他的女人一眼都会受不了,更别说近距离看人蹂躏。

    张向北笑了起来,“宅鲜送”在两个耶鲁男生的话语间,一会是小孩,一会又变成是情人了。

    学长从香港过来,接着还要去上海,张向北开车把他送到了高铁站,临别的时候,学长和张向北说,我不会那么天真,肯定不止我一家在和你们谈收购“宅鲜送”的事宜,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打电话告诉我,好吗?

    张向北点点头说,一定。

    孙向阳和周若怡两个人,每天晚上会来找张向北,要他一起去夜店,一起去吃宵夜,张向北没有去,公司里,知道“宅鲜送”已经准备出售的,除了吴欢,就还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是股东,小芳不可能不和他们说。

    两个人知道,张向北表面看上去无动于衷,但心里一定很难受,想拖着张向北去喝喝酒,解解闷,但张向北死活也不肯去,他们也无计可施,两个人似乎有很多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周若怡这个口齿伶俐的家伙,到了这时也词穷了。

    张向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心力说,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需要说话,是一件很折磨人,也消耗人体力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实心的,找不到一个出气的口子。

    周若怡和孙向阳,两个人总算是把张向北从房间拖到楼下客厅,没有继续闷头大睡,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脸,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眼睛盯着打开的电视机,但其实谁也没有认真在看,都是心猿意马、胡思乱想。

    两个人闷闷地陪着张向北坐几个小时,最后告辞。

    周若怡和张向北说:“特么的再这么下去,我嗓子要结石,废了。”

    张向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周若怡和孙向阳看到张向北笑了,他们也笑了起来。

    但第二天,两个人再来,三个人还是闷闷地坐着。

    这几天里,孙向阳翻来覆去和张向北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挺你。”

    每次,周若怡都会在边上不停地点头。

    最心疼的,还是张向北的奶奶和外婆,她们看着张向北每天闷闷不乐,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感觉他人每天都在瘦下去,这样下去,人还不要病倒?

    趁着张向北不在,张晨妈妈问张晨和小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北北现在怎么班也不去上了,每天都在家里睡大觉,原来多少开心的一个人,现在整天黑着脸,要不是和西西还会玩笑,我都以为他连笑都不会笑了。

    张向北和小芳互相看看,谁都没有吭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告诉我?”张晨妈妈看着张晨和小芳,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晨和小芳还是互相看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更怕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不停地去找张向北说,他们知道,张向北现在是最不想谈“宅鲜送”的事。

    张晨说:“没事,张向北这么大的人了,你担心什么,过一阵就会好了。”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找你们算账!”张晨妈妈瞪了他们一眼。

    小芳和张晨妈妈说:“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要相信我们,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北好,为了北北的安全,我们比担心自己,还要担心北北,你放心吧,事情最后都会圆满解决,北北也会没事的。”

    听小芳这么说,张晨妈妈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张向北每天在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奶奶和外婆,不仅吃中饭的时候要过来叫他,她们几乎是隔半个一个小时就会进来一趟,看看张向北怎么样了,问他想不想吃什么。

    奶奶每次都会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发烧不发烧。

    张向北心里烦闷,又不好发作,接下来的日子,他干脆送完张向西后,连家也不回,直接去了“枕水茶楼”,要了一个包厢,倒在包厢的沙发睡觉或者发呆,连中饭也不回家去吃了,就在茶楼里吃他们的快餐。

    马琳每天还是会给张向北发报表,吴欢知道张向北这个时候,不想被别人打扰,她没有给张向北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而是每天晚上,她会把今天一天的情况,写成一封邮件,发到张向北的邮箱么。

    但张向北自己已经把自己从“宅鲜送”除名了,一连几天,他连“宅鲜送”的网站都没有上,报表和吴欢的邮件更没有看,他每天去茶楼的时候,连笔记本电脑都没有带,要不是需要扫码买单,他连手机都会扔在家里。

    有人在包厢的门上敲着,张向北说了一声进来,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顾工。

    顾工手里提着几个马甲袋,不用问,张向北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顾工走进来,把马甲袋在茶几上放下,他朝包厢的四周扫视了一圈,问:

    “怎么,你在这里画地为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张向北问。

    “我去你家里找你,你奶奶和外婆告诉我的。”顾工笑道,“她们还委托我来开导开导你,我说你聪明得很,不用开导,只要酒喝到位就可以,她们就催我快点过来找你喝酒,哈哈。”

    张向北奇怪了,他说:“她们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啊。”

    顾工看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你不告诉她们,她们就不知道了?老太太们可都是火眼金睛,还天生有当间谍的天赋,你忘了大名鼎鼎的朝阳大妈了?”

    张向北哑然,他明白了,奶奶和外婆一定是去自己房间,没看到自己,她们特意在停车场守着,看到自己回来,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这里,她们也跟着过来。

    怪不得她们一次也没有问他,自己到哪里去了,也没有问自己中饭在哪里吃的,他们知道茶楼里有吃的,饿不着,在茶楼里坐着,也好过整天在床上躺着,她们因此放了心。

    “来来,喝酒,再尝尝我新做的几个卤菜,今天来个痛快。”顾工边把马甲袋里的酒和卤菜拿出来,边和张向北说。

    他拿出了一个两斤装的扁平的不锈钢酒壶,酒壶的外面还有一层皮质的套子,他打开盖子,凑近张向北的脸前,张向北感觉到一股凶猛的酒劲从壶嘴里喷涌而出,好像狠揍了他一拳。

    “这是什么?”张向北问。

    “好东西,你等会尝尝就知道了。”顾工说。

    张向北说:“不行,我不能喝酒,等会还要开车。”

    “去接张向西是吧?”顾工说,“老太太懿旨,张向西你不用接了,她们会去接,让你好好喝酒,看你忧虑满面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后面半句是我加的,老太太让你喝好吃好。”

    看着桌上的酒菜,张向北有些忍不住了,他自己好像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尽兴地喝了。

    顾工拿起茶几上的两只茶杯,把酒斟满,示意张向北说:“来来,尝一口,这是我自己做的,找原料费了好大的劲。”

    张向北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这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把嗓子都割开了,张向北叫道:

    “我去,这么难喝!”

    “稍等,稍等。”顾工抬起双手,微闭上眼睛,好像是在默数着时间,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朝下面一挥说:

    “再说说你现在的感受。”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说:“好像嗓子被刀片刮过一样……”

    “对对,是不是刮干净了,好像嗓子都粗起来了?”顾工问。

    他这么一说,张向北还真的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原来是淤塞的,现在被彻底疏通了,说不出的畅快。

    “来来,来第二口。”顾工举起杯子和张向北说,张向北和他碰碰,喝了第二口,第二口酒下去,没有像前面那么辣,但从喉部开始,全身好像都热了起来。

    “有没有原浆酒的意思?”顾工问。

    张向北点点头。

    “告诉你,这个可比粮食酒厉害,有祛风、活血、解毒的功效,你要是有风湿病,每天喝一点这个,保证很好。”顾工说。

    “这是药酒?”张向北奇怪了,“喝不出来啊,除了辣嗓子,像劣质白酒,其他和粮食酒没有区别,没有药味啊。”

    “你再喝喝,看看还会不会有劣质酒的感觉,劣质酒除了让你头痛,会有这种浑身通畅的感觉?我是故意把口感做这么辣的,这样才会让人印象深刻。”顾工说。

    “好好,印象确实深刻,别卖关子了,可以告诉我是什么酒了吧。”张向北说。

    顾工“哈”地笑了一声:“这个酒,原来是敝帚,现在是珠玉,你老爸小的时候常见,你爷爷肯定经常喝,但现在找不到了,没人酿也没地方买了,为什么,以前是穷人的权宜之计,现在人人都觉得自己日子好过了,看不上了,久而久之,就忘了。

    “却不知道,这其实真的是好东西……”

    “打住,打住,别吊人胃口了,他妈的上次是莲子酒,这次又是什么?”张向北说。

    顾工哈哈大笑:“我在细数它的渊源啊,你不听我娓娓道来,还要打断我,败不败兴?”

    “倒叙,可以吗?先说关键的,然后再娓娓道来。”张向北说着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好吧,这是金刚刺酒。”顾工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金刚刺?”

    张向北摇了摇头。

    “唉!”顾工叹了口气说:“真拿你们这些不知稼穑的城里小孩没有办法,别瞪我,你还算好的,至少分得清小麦和韭菜,这金刚刺在我们这里,太常见了,你去乡下,路边和溪旁,山沟灌木丛里,到处都能见到。”

    “长什么样的?”张向北问。

    “叶子就像是樟树叶,我是说形状,不过是翠绿色的,长高了是藤,特别喜欢爬到松树上,枝干上有刺……”

    “你先告诉我有刺,我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山里枝条上有刺的植物,才几种,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张向北打断了顾工的话,骂道。

    “好好,我的错。”顾工说,“这酒,就是用金刚刺的根茎吊的,以前人穷,舍不得用粮食吊酒,就用番薯,连番薯也舍不得,就去挖这金刚刺的根茎来酿酒,金刚刺本身就是草药,用它根茎酿的酒,你喝不出药味,它却有药酒的功能。

    “大家的日子好过了,粮食多起来了,就没人用它来吊酒了,嫌它口感不好。”顾工说,“其实忘记了,现在的人每天细嚼慢咽,吃着精细的食物,把嘴吃刁了,也吃麻木了,却正好需要这种粗粝的东西,来刺激刺激自己的感官。

    “这酒,不仅入口的时候生猛,后劲还很足,我在吊酒的时候,故意……”

    “让它真的像金刚刺了?”张向北问。

    “对对,这样才会过瘾,说,过不过瘾?”顾工举起杯子,“过瘾就走一个。”

    张向北举起杯子,和顾工碰碰,两个人一饮而尽,顾工接着又给两只杯子满上。

    “这金刚刺,不是到处都有,很稀松平常,你怎么说它难得?”张向北问。

    “到处都有不假,但要人去挖啊,没地方买,我是专门请了人去挖来了三百来斤,花的钱,比买两千斤的大米还多。”顾工说。

2187 茶楼里的包厢

    包厢的门被打开,张晨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两个说,听说顾工来了,我就知道会有好东西。

    说着嗅嗅鼻子,问,你们在喝什么?

    顾工笑道:“来来,过来尝尝,张总。”

    顾工说着就给张晨倒上了一杯,张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顷刻间眼泪都快下来了,不是被辣到,而是被刺激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汹涌而来。

    “这什么酒?”张晨问。

    “金刚刺酒。”顾工笑眯眯说。

    “现在还有这酒?”张晨疑惑地问,接着他马上就想到了:“你自己酿的?”

    顾工点了点头。

    “厉害!”张晨说。

    张晨当然知道什么是金刚刺酒,他小的时候,家家户户喝的都是零拷的白酒黄酒,根本就喝不起瓶装酒,小卖部里,几个酒坛子放在柜台里面,用酒提子一提一提打出来卖,白酒不是金刚刺酒,就是地瓜烧,张晨拿着瓶子,替老张去打过。

    不过,他那时还没到喝白酒的年龄,等他长到了喜欢喝酒的年纪,这金刚刺酒已经从市面上消失了。

    张晨对金刚刺酒无感,这酒给他带来的冲击,是他感觉这酒的口味,很像是自己以前在剧团,在高磡上,和刘立杆一起喝的“千杯少”,只是,这酒的酒劲比“千杯少”更大,估计得有六十几度。

    张晨最后一次喝到“千杯少”,还是那年他和刘立杆去江西的上饶,去找老谭的时候,路过永城郊外的大樟树下饭店吃到的,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张晨后来在掏宝网,在京东和拼多多,多次搜索“千杯少”,都没有再找到。

    他很想喝,不是因为“千杯少”有多好喝,而是里面带着回忆,带着过去岁月的印记,人的味蕾,就是这么念旧。

    “张总,坐下来一起喝点。”顾工说。

    张晨拿起不锈钢酒壶晃晃,里面大概还有半壶酒,张晨说,这也不够喝啊。

    “有,有,车上还有一坛没开封的,我是带来送给小张总的。”顾工说。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那我得再叫一个人过来。”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打给了刘立杆,和他说:“过来‘枕水茶楼’的包厢喝酒。”

    “怎么跑那里去喝酒了?”刘立杆疑惑地问。

    “别啰嗦,让你过来就过来,有好东西。”张晨说。

    刘立杆“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酒还有,顾工朝茶几上看看,下酒菜就有点不够了,何况,他也是知道刘立杆的酒量的,就这四个人喝起来,一下子不可能停。

    顾工拿出手机和张晨说:“我点几个外卖,不要嫌弃。”

    “不用不用。”张晨说,“这里离土香园又不远,我让他们送。”

    张晨说着就拿起电话,打去了土香园,点好了菜,把地址告诉了他们。

    这茶楼的包厢,接下来就要变成酒店的包厢了。

    顾工去地下停车场的车里,抱着一个酒坛上来,走到“枕水茶楼”的门口,刘立杆正好从家里过来,看到他,追了过来,和他一起上楼。

    刘立杆坐下,张晨让他喝酒,刘立杆喝了一口后,皱起了眉头,张晨问:

    “像不像?”

    “像,真他妈的像。”刘立杆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顾工和张向北,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张晨和顾工说:

    “这酒的口感,很像是我们年轻时常喝的‘千杯少’,不过比那个更冲,更过瘾。”

    张晨告诉顾工说,那个时候,他们叫“千杯少”不叫“千杯少”,而喜欢叫它“枪毙烧”,就因为这酒辣喉咙,喝起来过瘾。

    “真贱。”张向北嘟囔了一声。

    顾工恍然大悟,他说:“有可能的,你们喝的,大概都是直接用酒精勾兑出来的酒,小作坊经常会干这种事,用酒精和香精勾兑,就能出来这样的口感,不过,回味绝对是不一样的。”

    张晨和刘立杆努了努嘴,回味一番,觉得顾工这话很对,这酒入口很辣,后味却很醇厚。

    土香园送菜的服务员到了,来了两个人,一个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大砂锅,还有一个,肩膀上背着一个牛津布做的送餐箱,里面装着一个个打包好的菜。

    跟着两位服务员一起进来的,是“枕水茶楼”的老板,他是看到有人这么夸张,点了这么多的外卖到包厢里,特意跟过来看,见是刘立杆和张晨在里面,转身就想退出去,刘立杆看到了他,问:

    “怎么,不行啊?”

    “可以可以,我就来看看,是谁要砸我的饭碗,在我的包厢,不在我这里点餐,还要点外卖。”老板说。

    张晨和刘立杆就住在附近,平时没事,经常会来这里喝茶,或者要和人谈点什么事的时候,也会把人请到这里来,他们和老板早就已经是朋友,他们在这里可以放肆,老板和他们说话,也可以随意。

    张晨说:“我们也没有点外卖,这是我自己店里送来的,你有意见?”

    老板笑道:“没有意见,就是眼馋,你们是老大,你们说了算。”

    “眼馋就死过来啊。”

    刘立杆招呼老板过来一起喝点,老板说我喝得一口酒气,还怎么做生意,你们喝高兴就好。

    他说着就退出去,把门给他们带上。

    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闲话,很自然地,就聊到了张向北,张晨没有把顾工当外人,他知道顾工也有分寸,不用吩咐,就知道什么话对外可以说,什么话千万不能说,当下也没有隐瞒,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顾工。

    顾工这几天在公司没看到张向北,看到小芳在张向北的办公室里坐镇,小芳和他说,张向北在家里,顾工问是不是生病了,小芳说没有,顾工虽然心里觉得不对,也没有继续再问,但他知道,张向北肯定是碰到了什么事,他干脆就跑了过来。

    现在听张晨说了,顾工方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叹了口气,和张向北说:

    “你爸爸说的对,你犯禁了,也就是现在,这要放在古代,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罪,你可能很了解农民,但你一点也不了解政治,幸好及时踩了刹车。”

    “可是,我们在这些地方做的事情,很受农民们欢迎啊。”张向北还是不服气,他说。

    “他们欢迎有什么用?他们今天在叫你好,明天你砍头的时候,去法场大声叫好的,还是他们。”

    顾工说:“这种所谓的好是很虚妄的,只会把你架起来,让你的双脚离开地面,变得轻飘,你看着下面,感觉登高一呼的感觉真爽,看着你的都是热情的目光,不知道自己正站在火堆上,你把他们的热情点燃,把火点燃起来的时候,这火会把你一起焚烧了。”

    张晨依稀记得,李勇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就是在他还是张教授,喜欢在台上意气风发、慷慨陈词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当年李勇的当头棒喝,提醒了他,所以在听阚总说起张向北在重庆做的事情,他马上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顾工旁征博引,用一个个的例子,和张向北说他这样做的危险性,还有荒谬性。

    张晨的话,张向北不会听,刘立杆的话,张向北还是有些不服气,但顾工的话,张向北一直都很听得进去,他听顾工这么说,服气了,觉得自己做的这事,大概真的是豁边了。

    这一顿酒,酒很刺激,让人通体舒畅,最关键的是,张向北感觉自己的心思也被理顺了,那个实心、透不过气来的自己,总算是可以透过了一口气,好吧,锅砸了,那就砸了吧,老子另谋出路。

    这酒是顾工自己酿的,他知道深浅,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喝过的酒,都快赶上张向北喝过的水了,两个人一杯酒下肚,就知道这酒后劲不小,留了意。

    只有张向北一个人,感觉到酒没有那么辣口之后,越喝就越好喝,他一杯杯地找人干杯,不过主要是找刘立杆和顾工,让他单独和张晨碰杯,他觉得有些怪怪的,下不了手。

    刘立杆和顾工的酒量都不错,张向北喝酒,虽然鲜少碰到对手,但也经不起这么喝,他看上去喝得有点多了,张晨要阻止,刘立杆说,让他喝,别劝。

    “这样要喝醉的。”张晨说。

    “让他醉啊,喝醉怕什么,哪个喝酒的人没有醉过,醉了就知道自己的深浅了。”刘立杆说。

    “这话说得好。”顾工叫道。

    刘立杆问张向北:“北北,你有没有醉过?”

    张向北摇了摇头,刘立杆说好,那你放开来喝。

    张向北嘻嘻笑着,举起杯子,他说:“来,我们干一杯。”

    张向北真的放开来喝,喝到后面,他想不放开都不可能,这酒好像有一种魔性,在诱惑着人,一步步地深入,一杯接一杯地不要停手,不停地喝,继续喝。

    张向北自己还觉得自己很清醒,还可以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醉了,“哇”吐了一地,身子往边上一歪,倒在了沙发上。

2188 想得美

    张向北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迷迷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在打电话,霎时就把眼睛睁大了,坐在床边的不是别人,是向南。

    张向北急问:“你怎么……”

    向南转身看看他,一根手指竖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不要作声。

    向南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拿着,伸出右手,握住了张向北的手,张向北躺在那里,看着她打电话,他听出来,向南应该是在和丁友松通电话,说的是今晚演出的事情。

    本来,向南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椒江,永城婺剧团正在那边巡演,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向南打完电话,和张向北说:“他们的演出刚刚结束。”

    张向北问:“你怎么来了?”

    “你先告诉我,怎么喝这么多酒?”向南说。

    “没有因为什么,就是和我老爸、杆子叔叔、顾工四个人,在前面‘枕水茶楼’喝的,那酒后劲太大,就醉了。”张向北说。

    “你也有今天?”向南问。

    张向北咧嘴笑了一下:“有今天。”

    向南伸手摸了摸张向北的脸,问:“难受吗?”

    “有点。”张向北说,其实是头疼欲裂。

    “我给你倒杯水?”

    张向北点点头。

    向南起身,给张向北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又走进了洗手间,把毛巾在热水下绞了把,回来,替张向北擦了擦脸,再回去洗手间,把毛巾又绞了把,回来把毛巾叠了几叠,覆盖在张向北的额头上,张向北感觉头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向南问:“这样舒服点了?”

    张向北“嗯”了一声,还是问:“你怎么回来了?”

    向南佯装愠怒,哼了一声:“你还问我,我正要问你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周若怡在心里憋了几天憋不住,给我打了电话,我还不知道,说,你不上班为什么没去找我?”

    “你不是在外地巡演吗?”张向北嗫嚅。

    “椒江离这里很远?”

    “你们团里的人都在。”

    “嚯嚯,张向北,什么时候你怕人了?以前没跟着出去巡演过?”向南诘问,“那个连山沟沟里都跟着去的人是谁?”

    张向北无语,接着说:“好吧,是我觉得难为情,很丢人,看到你会不好意思。”

    “什么意思,张向北?”向南瞪大了眼睛,问:“你是不是觉得你成功的时候,我就要仰视你?你碰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鄙视你?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不是,不是。”张向北急道。

    “那是什么?说。”

    张向北直起身子,一把抱住了向南,向南愣了一下,也伸手抱住了张向北,手在他的后背摩挲着,张向北的身子微微颤栗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张向北?”向南凑近张向北的耳旁,悄声问。

    张向北晃了晃脑袋,说:“我就是怕看到你,自己会这样……”

    向南叹了口气,她在张向北的耳后根亲了亲,温言和他说:

    “张向北,你还记不记得,你最早说要做‘宅鲜送’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做砸了你就给我回家,我会养你,等你精神养好了,我们从头再来?”

    张向北点了点头。

    “在我眼里,你永远就是你,怎么样都是你,知道吗?”

    张向北又点了点头。

    向南接到周若怡的电话,临时赶回杭城一天,演出就由殷桃这个b角帮助顶着,她第二天中午还是要赶回去椒江,跟上剧团,剧团今天在椒江演完最后一场,要转场去苏州。

    向南担心张向北,让张向北和她一起去,张向北说,我还要帮助料理“宅鲜送”的后事,马老师这两天就要回来,我和他见面谈过之后,就过去。

    “你没事吧?”向南问。

    张向北说没事,你放心吧。

    “不许每天躺在床上,知道没有。”向南叮嘱。

    张向北笑:“我早就不躺了,每天都去‘枕水茶楼’喝茶,我现在是退休的老干部,正在想要不要去买个收音机来听。”

    “好吧,老干部,还有,周若怡和胖子来叫你出去玩,去吃夜宵,不许不去,知道没有?”向南说。

    “好好,我会看好这两个小鬼的。”

    向南咯咯笑着:“不过,酒不许喝多了。”

    “不喝多,我现在知道自己的深浅了。”张向北说。

    “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向南问。

    “杆子叔叔那里。”张向北说,“他说人只有喝醉一次,才知道自己的深浅。”

    “哼,我就知道。”向南翘了翘鼻子。

    杭城到椒江两百多公里,没有高铁,动车也只能坐到黄岩,再换乘大巴,很不方便,不如干脆在杭城就坐大巴。

    张向北送向南到了汽车东站,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张向北回到了家,把车停好,想去“枕水茶楼”,半路上还是踅回了家,拿了笔记本电脑,再去“枕水茶楼”。

    张向北走进茶楼,服务员问:“是不是老地方?”

    张向北说是,我自己过去。

    张向北走过去,听到服务员在身后嘻嘻地笑,张向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这里一定很狼狈。

    茶楼的老板迎过来问:“张总,酒醒了?”

    “醒了。”张向北说,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在包厢吐了,和老板说:“不好意思,在你这里造了反。”

    “没事,没事,就是酒味有点大,我开了一个晚上的窗户通风,现在应该好点了。”老板说,“要是没好,你还可以接着回味。”

    张向北哈哈大笑。

    张向北走进他们昨晚喝酒的那个包厢,包厢里若有若无,还散发着金刚刺酒的酒味,张向北苦笑着摇摇头,想到了,自己结果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深浅,昨天他到底喝了多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张向北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先上“宅鲜送”的网站浏览了一遍,接着打开马琳发给他的报表,和吴欢写给他的邮件,张向北仔细地看了起来。

    ……

    郑慧红给张向北打电话,和他说老马昨天回来了,北北,要不我这里安排,你们下午见个面?

    张向北说好。

    “就在我们的西厂,老马的办公室里如何?”郑慧红问。

    张向北还是说好。

    下午,张向北如约到了郑慧红发给他的定位,他沿着高德地图的指引一路开,一直开到了他们二号楼的楼下,郑慧红在大门口等他,看到张向北开车到了,郑慧红招招手,叫过大厅里值班的保安,和他说:

    “你去帮张总停车,车钥匙放在前台。”

    郑慧红领着张向北上楼。

    马老师的办公室很大,风格很简约,一走进去,最引人注目的是,办公室中间放着的那匹和真马一般大小的黑色的木马。

    办公室的装修一半是欧式风格,办公桌是一张很长的圆弧形长桌,马老师坐在里面,就像一个堡主,在守着自己的城堡。

    另外一边,横竖放着两张中式的书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好像随时都准备写上了几笔。

    办公室的地毯是灰色调的,吊顶是乳白色的,办公室的一面,整面都是巨大的玻璃,玻璃外面,正对着他们园区的花园。

    马老师看到张向北进来,站起来迎了过来,两个人握手,张向北说:“我先参观一下。”

    马老师手一摆说:“你随意。”

    张向北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他看到办公室里不仅摆放着木马,还有一块云石,这样就把马老师的名字凑齐了,云石上刻着马老师自己的两句名言: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很多人死在明天晚上,看不到后天的太阳。”

    “企业家要懂得用自己的左手温暖右手。”

    张向北心想,他妈的,我就是那个要死在明天晚上的人。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什物架,把办公区和洽谈休息区分隔开,什物架摆放着刀剑,马老师的漫画像,还有他和世界各国名流政要的合影。

    这一次,郑慧红没有借故离开,留下他们两个人单独面谈,而是和他们一起走到了洽谈区,在沙发上坐下。

    郑慧红先开口,她没有回避收购“宅鲜送”的事,而是单刀直入,直接问:

    “北北,关于收购‘宅鲜送’,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这个事情我不管。”张向北笑道。

    郑慧红和马老师都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张向北后面有小芳和刘芸这两个谈判老手,讨价还价的事情,用不着他出面。

    马老师看着张向北说:“我明白了,你是来要我的承诺的,对吗?”

    张向北说对。

    “你要我承诺什么?”马老师问。

    张向北说:“两件事,一是‘随手帮’的活动,我希望你们能继续下去。”

    “这个没有问题。”马老师爽快地说。

    “第二,我知道你们还保留着‘每日鲜’整个的生鲜配送团队,就是为有一天能接手‘宅鲜送’准备的,我希望兼并之后,‘宅鲜送’原来的团队,他们的待遇不要降低,我敢保证,他们都是很敬业的一批人,值得这些……”

    马老师摆了摆手:“事实已经证明,‘宅鲜送’的团队,比‘每日鲜’优秀,没有道理劣币驱逐良币,‘每日鲜’的团队确实还存在,人数已经很少,你放心,他们不会取代‘宅鲜送’的团队,只会作为‘宅鲜送’团队的补充,不过,有一个人的位子必须要动。”

    “谁?”张向北问。

    “你。”马老师说,“我希望你能到集团来,你能挑更重的担子。”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谢谢,我不在这个之内,你不需要考虑。”

    张向北心里在想,打仗的时候,你干不过我,现在队伍被你招安了,你还想把我也一起俘虏了?

    想得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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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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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