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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48 夏多布里昂

    顾工看了看手表,站起来,和张向北说:“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他过去,要去看看他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顾工把几块牛肉都从冰箱里拿出来,准备打火锅的那块肋眼, 直接交给厨师,让他去切片,他自己拿起那块菲力,刘立杆叫道,给我看看。

    顾工把整条菲力在砧板上摊开,刘立杆看到,这块肉还真像是一条蝌蚪的尾巴,从粗到细,再看这一块肉,肉质细嫩,整个都是枣红色的瘦肉。

    刚刚听顾工说过之后,这个时候大家再看,感觉自己似乎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顾工拿起了刀,和张向北说:“你看着啊。”

    顾工一刀下去,张向北大吃一惊,他看到这一块菲力的中间,居然密布着细密的脂肪,也就是雪花,张向北问:

    “怎么可能?这里还有油花?”

    顾工笑着用手指在牛肉上点了两点,和张向北说:“这里到这里,只有这么一点,就是一头两千斤重的安格斯牛, 也只有不到一斤这样的肉。”

    “这个叫什么?”刘立杆问。

    “夏多布里昂。”顾工说,“它是在菲力最中心的部位,这一段肉,就叫夏多布里昂,也是烤牛排的一种方法,法国人喜欢把这一块的牛排,不分割,整块用慢火烤,烤好后才厚切,夏多布里昂这个名字,刘总你应该知道吧?”

    “有点印象,不过想不起来了。”刘立杆说,“好像是法国的什么人名吧?”

    “对,十八、十九世纪法国的作家、政治家,他的名气当然没有办法和雨果、巴尔扎克他们相比,但是,就因为他特别喜欢吃这一段菲力, 用小火慢烤, 所以法国人把这做法和这一块牛肉,都叫作是夏多布里昂。”顾工笑道, “这是牛肉中的极品了。”

    “不错,一个作家,写作没有出名,当吃胚出了名。”刘立杆说。

    “要是现在,就是网红了。”张晨说。

    顾工把那块夏多布里昂拿起来看看,问老齐:“你们这里的牛,都是吃草的吧?”

    “你怎么知道?”老齐问。

    “谷饲和草饲还是有区别的,这牛要是吃过一个月的谷物饲料,油花还要丰富,牛也会壮很多。”

    顾工说着,就把这块夏多布里昂切成了片,另外装了一盘,把其他的菲力装了一盘,顾工看了看那些调料罐,用手指沾了沾那罐秘制酱和什锦酱尝尝,他说两个酱汁不错。

    不过他没有往牛肉里面加。

    又看看十三香的罐子,顾工笑了起来,轻声说:“真豪放,把牛肉当小龙虾吃了。”

    说着,他只在夏多布里昂和那盘菲力里,加了一点黑胡椒,用手抓了两下,就算腌制好了,他说:

    “最忌讳的,就是在烤之前,过度的腌制,那样的话,肉的鲜嫩口感就没有了,等于是到超市,买回来一块腌制过的菲力牛排,这个一定要煎过之后,再蘸酱汁吃,也不用多,有这个和这个就可以了。”

    他指的是海天酱油和小青桔,张向北想起了自己在和田金,那里的食材,也都是不事先腌制的。

    准备炒的那块牛肉,顾工一分为二,一半切丝,一半切片,然后拿了一个白萝卜、一根大葱和几个小米椒,他把白萝卜切丝,小米椒斜刀切断,小米椒切圈。

    都切好之后,顾工问老齐,你来还是我来?

    老齐说:“你来你来,我今天就是学习这里。”

    顾工也不客气,开始炒了起来,他那肥胖的身躯,一站到了灶台前,竟变得特别的敏捷,连老齐看着也不相信,问张向北,顾工是厨师出身吧?

    “不是,他是挖古墓出身。”

    张向北说,老齐不相信,怀疑张向北在逗他,张向北说:

    “真的,他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硕士,可不是蓝翔毕业的。”

    大家坐下来吃,顾工和大家说,这个牛肉不要煎太久,三分熟就够了。

    “咦,三分熟,那不是和生肉差不多?”向南说。

    顾工笑道:“听我的没错,你放心吧,这牛肉本来就可以生吃的。”

    顾工说着,干脆起身把那盘夏多布里昂拿去自己面前,说:“我来给你们煎,你们就负责吃。”

    他用长筷子一块块夹着,煎着,手脚麻利地分给大家,大家都说好吃好吃。

    老齐把老板叫过来,让他尝尝顾工炒的那盘萝卜丝炒牛肉丝和大葱炒牛肉,老板不会吃辣的,吃得哈拉哈拉,不过还是不忘点着头说,好吃好吃。

    “你要是不懂炒,就让这个顾师父教你。”老齐说。

    顾工赶紧摆手,他说:“还是原来这样不麻烦,顾客要是觉得不好吃,也只能怪自己的肉没有买好,要是做炒菜,太麻烦,众口难调。”

    “这炒菜的火候,也不是一下就能掌握的吧,炒牛肉,就那么几秒,牛肉是嫩的,你要是再炒下去,时间越长越老,越咬不动。”张晨说。

    老板嘿嘿笑着,连连点头,老齐骂老板:“你们就是懒,有钱赚的时候就躺钱上,没钱赚的时候,就只懂哭。”

    第二天上午,张向北和向南下去下面一楼餐厅吃早餐,他们看到顾工一个人坐在那里,张晨和刘立杆没在,两个人拿着早餐,过去他对面坐下,张向北问顾工: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老爸他们呢?”

    “你老爸和刘总,一大早就和老包一起走了。”顾工说。

    “去哪里?”张向北问。

    “黎寨,好像是儋州那边,你老爸说,你那个牧场里的建筑,要设计成改良版的黎寨,不能做什么西洋建筑,和环境不搭,他们去拍素材了。”顾工说。

    张向北和向南互相看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昨天晚上,张向北和向南还说起了自己在神户六甲山牧场的感觉,他还很担心自己这里,会不会也变成一个翻版的新西兰。

    没想到父子之间,在这点还有灵犀,他想到的,已经被父亲给否决了,要是自己的牧场,以后会出现一个改良版的黎寨,张向北觉得,自己还是蛮期待的。

    “你老爸比你厉害吧?”向南说,“你只知道不应该有什么,他知道该有什么,我早就和你说了,让你放心。”

    张向北嘿嘿地笑着:“好吧,先有他再有我,还是有道理的。”

    他们来吃早餐的时候已经迟了,是最后的几个人,这家酒店的这个餐厅,是多功能的,早上是餐厅,白天的时候,就是茶馆和咖啡厅,到了傍晚,这里又是自助餐厅,他们还在吃的时候,另外一边收拾掉,已经重新布置成大堂吧的样子。

    吃完了早餐,向南去隔壁望海国际逛,张向北和顾工,移了位子,去另外一边喝茶。

    张向北想起来昨天留下的一个疑问,问顾工:“你知不知道松坂牛?”

    “知道啊,我去吃过。”顾工说。

    “吃过,去哪里?”张向北问。

    “三重,还有神户,松坂牛和神户和牛这么有名,应该是四年前吧,我带着老婆儿子,专门去日本吃过,那个时候,国内不是吃不到日本的牛肉嘛。”顾工说。

    张向北笑了起来:“是和田金?”

    “对对,第一餐是和田金,中午的时候,晚上那餐不是,另外一家很小的牛排馆,没什么名气,价格只有和田金的一半,但牛肉不比和田金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晚餐吃过之后,觉得中午那餐被坑了。”

    顾工说,张向北哈哈大笑,他没有去过其他的店,没有比较。

    “都说松坂牛肉比神户和牛好吃,我不觉得。”顾工说,“我们第二天去的神户,吃过神户和牛后,我觉得还是神户和牛口感更好,杨贵妃牛,名不虚传。”

    “杨贵妃牛,什么鬼?”张向北问。

    “神户和牛啊,不就是杨贵妃牛,像我一样,肥肥胖胖的,一身都是肥肉,没有那么多的肥肉,哪里来那么多的霜降。”

    张向北大笑不止,他说对对,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很形象,我看到的和牛,都是像你这样的身材,对了,确实是杨贵妃,养过和牛的还告诉我,他们就是为和牛服务的,牛喜欢怎样,他们就怎样迎合它,那还不是和伺候杨贵妃一样?

    “大连有一家企业,他们养的雪龙黑牛,雪龙雪花肥牛的牛肉,始终都在高位,一斤卖过两千块,算是国内卖得最贵的牛肉了,张总你知不知道?”

    顾工问,张向北摇了摇头。

    顾工说:“我和他們打过交道,老板原来是做干牧草,出口到日本的,我怀疑他那个牛,是从神户和牛借了种,虽然老板自己不承认,神户和牛,活牛不能出口,但精液有出口,鲁西小黄牛是个受益者,改良之后,肉质增加了不少。”

    张向北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要去看看。”

    “到时候我陪你去,不过,今年开始,他们的压力可能会大,价格会下来。”顾工说。

    “为什么?”张向北问。

    “他们原来走高端路线,多少占了我们国家,当时因为疯牛病和口蹄疫,不能进口日本和牛的便宜,吸引了一大批高端用户,今年开始,重新恢复日本和牛进口,竞争就激烈了,消费者选择多了,我估计价格就会下来。”

2249 山谷风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回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张向北和顾工他们还在酒店,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张向北没有问老爸去哪里了,怎么样,他老爸也什么都没有和他说。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再提起养殖场的事, 但张向北知道,老爸今天去了黎寨,说不定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做了,等到他效果图出来,老爸才会拿给他看。

    张晨问包天斌, 海城还有没有什么吃羊肉的地方, 东门市场那里还有吗?

    离开了海城之后,张晨、刘立杆两个,也是去三亚的次数多,来海城的次数很少,对海城已经感觉到有些陌生,熟悉的都是记忆。

    “有有有,在文明中路,垃圾场后面。”包天斌说。

    张晨和刘立杆眼睛一亮,张晨问:“是露天的?”

    “露天的?”包天斌挠了挠头,他说:“好像没有吃羊肉的地方是露天的,原来明光海航边上有一家,我记得是露天的,现在也没有了。”

    “那你说说,羊肉火锅哪里好吃?本地人去的多的那种。”张晨问。

    “红城湖路那里有一家,海南本地人去的多。”包天斌说。

    “走,那我们就去这家吃。”刘立杆说。

    这一家店不在红城湖路上,而是在红城湖路的一条新开的支路, 连路牌都还没有,路的尽头是一个工地,这条路现在还没有通。

    酒店在一幢二层的铁皮房子里,看上去像是临时建筑,但包天斌和他们说,这家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他三四年前就来这里吃过,不过,那时门前还是一条土路,后面和周围,都是菜地。

    现在,在这家店的边上,菜地已经看不到了,它的左右边,又开出了三四家同样也是铁皮房子的羊肉店,不过,这家店的门口,停着的汽车和摩托车、电动车最多。

    马路的对面,是还没有入住的一个新小区。

    店门口的光亮里,聚着一圈人在打牌,老包和他们说,这些人是在这里等着做代驾,从敞开的店门里,有空调的凉气,从挂着的塑料门帘的缝里吹出来,门口这片地方倒也不热。

    包天斌领着他们进去,里面的装修很简陋,地面铺着瓷砖,担心太滑,主通道的地砖上,铺着一条已经发黑的红地毯,里面每一桌都在吃着火锅,店堂里热气缭绕的,不过冷空调也开得很足,两层的店铺,一楼二十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他们只能去二楼。

    去二楼的楼梯是工字钢和角铁焊的,上面铺了木板,走在楼梯上,感觉整个房子都跟着一起摇。

    从一楼和二楼,席卷过来的都是海南话,张晨和刘立杆不禁笑了起来,这里当然不是当年文明东大树下面的那家店,但味道对了,气质像了,要是你看到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酒店,连踢脚线都被擦得一尘不染,那肯定不会是海南人开的,也不会是海南人愿意来的。

    很多的海南人,连家里看上去都像是临时凑起来的,一张吃饭的桌子,搭配的可能有三四种椅子凳子,一桌的菜上来,既有瓷盘,也有不锈钢的碗盆,没有成套的餐具,一切都好像是临时的,能用就好,但一凑到一起,就可以长长久久下去,临时也可以临时好多年。

    二楼的楼板不是现浇的,也是钢架的,上面铺着木板,走过去一路咯吱咯吱地响。

    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坐下,桌子比一般的桌子都要矮,只比塑料凳子高不了多少,坐着的时候,大腿放不到桌子底下,只能把大腿分开来坐。

    圆桌是桐油漆过的木头桌子,用的时间久了,桌面油腻发黑,包天斌歉意地和张晨说:

    “张总,这里是不是太简陋了?”

    张晨笑笑,没有言语,心里在想的是,这里要不是这样,我还不想来了。

    不过张晨,还是看了看向南,在桌的人里,要是介意,向南应该是最介意的,好在她坐下来后,一直神情自若,只是抽了两张抽纸,先帮张向北面前的桌子擦擦,然后擦着自己前面的桌子。

    张晨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这就是剧团出来的人的好处,码头跑多了,什么世面都见过,就变得不再会一惊一乍,所有的娇气就都没有了,这一点,向南很像是年轻时候的谭淑珍。

    桌子的中间,放着一个单头的煤气灶,煤气灶有一个长柄伸出来,点火和调节火苗大小的阀门,就在这个长柄上,煤气灶的四周,用白铁皮做了一个圆筒,这样等会砂锅坐在煤气灶上,煤气灶点着,也看不到明火。

    两个中年妇女,拿过来一个不锈钢盆,一把不锈钢茶壶,和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篮子,篮子里是他们一桌人的餐具。

    放下之后,其中一个人走了,另外一个问,哪个点菜乃?

    包天斌说他,接着,两个人就用海南话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向南用茶壶里的热水,开始在不锈钢盆里清洗他们的餐具,一一分发给各人。

    前面离开的那个妇女,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里一只不锈钢罐子里是什锦酱,另外一只罐子里是蒜泥,还有一瓶海天酱油、一瓶琼酱王的辣椒酱,一碗小青桔、一碗香菜末。

    大家各自开始调料,只有顾工坐在那里不动,他说他要先看看上来的是什么肉,再开始调。

    一个小伙子端着一个砂锅上来,把砂锅坐在了煤气灶上,点着了煤气灶,大家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这桌子高低的合理性,桌子的这个高度,使得桌上摆了煤气灶,煤气灶上又坐上砂锅,砂锅还是在他们的视线以下,待会操作起来很方便。

    砂锅里本来就是开水,清汤放了枸杞和当归,没一会就开了。

    两个妇女,一个一手拿着一只很大的不锈钢,放下,一盘是白切文昌鸡,还有一盘是白切羊肉,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塑料筐的蔬菜,生菜菠菜青菜都有,还有一只不锈钢盆里,是一盆红烧羊肉。

    包天斌招呼大家先吃先吃,这两份羊肉和鸡都是成品,直接可以吃的。

    白切的羊肉是带皮的,顾工在自己的小碗里倒了一点点酱油,夹了一块羊肉蘸过酱油尝尝,羊肉一点膻味也没有,羊肉已经酥烂,很美味,特别是那羊皮,有点脆,又有点韧性,吃上去口感又不像是猪蹄那样软滑,而是像加厚的鱼皮。

    “这个羊肉不错,和西北的羊肉,和湖羊肉又不一样。”顾工说。

    “这里卖的,都是海南本地的东山羊。”包天斌说,“你再尝尝这红烧羊肉。”

    顾工夹了一块尝尝,不停地点头。

    接着上来的是两大盆五香羊肉,这是用来打火锅的,羊肉是半生的,已经腌制过,上面撒了一层五香粉,还有葱段,包天斌先拿起一盆,整个一起倒入砂锅里,盖上了锅盖。

    菜还在不停地上,接着上来一盆羊杂,还有腐竹、萝卜等等,这些是羊肉吃完,继续打火锅用的。

    张晨问:“有没有鸭肠?”

    “什么鸭肠?”包天斌问。

    “就是那种腌制好的鸭肠。”张晨说,包天斌摇了摇头。

    刘立杆吃地一声笑了起来,他看看张晨,问:“你吃的是忆苦饭?”

    张晨回呛:“你不是?”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其他的人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忆苦饭又是什么梗,两个人也没有多说。

    砂锅开了,锅里的羊肉已经好吃了,大家开吃,羊肉又嫩又鲜,不一会,他们就把砂锅里的捞完,包天斌倒进了第二盆。

    张向北没有说,张晨也没有问,吃上了羊肉,喝上了酒,刘立杆开始问张向北,问他有什么打算。

    张向北告诉他,自己准备在这里做牧场,还想在海城、杭城和上海开牛肉店,牛肉店里,不仅卖自己养的牛肉,还会卖世界各地最好的牛肉,就是要让顾客有个自由的选择,他们可以选择神户和牛,也可以选择澳洲肥牛,或者是我们自己养的牛。

    “那个是第二步,你先把牧场搞好再说,等你牧场的牛肉可以上市,最快也要一年半以后,酒店的事放在第二步考虑。”

    张晨没有看着张向北,但话是和张向北说的:

    “你真的要开酒店,记住了,酒店的房子必须是自己的,酒店最大的开支,除了人工工资就是房租,酒店的变化太多,受外来因素的影响太大,酒店的房子是自己的,成本压力没那么大,管酒店的才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压力太大,招数和动作会变形,酒店最怕这个。

    “开酒店,就是要细水长流,你想靠它赚快钱,赚不到的,心态一定要好。

    “对了,海城和上海的房子你可以早点找,找到了就买下来,杭城那里,再过一年,解放路原来‘半亩田’专卖店那房子也到期了,到时可以给你,那地方开酒店合适,你牛肉馆,有那么大的店面也够了。”

    张向北“嗯嗯”地点着头,他也没有对着张晨,但是在应他。

    ……

    第二天,张晨、刘立杆、顾工和张向北、向南都准备回去杭城,临走的时候,张晨把包天斌叫了过去,包天斌进了张晨的房间,张晨看了看他,和他说,你打电话,叫你们张总也过来。

    包天斌大笑,张晨愣了一下,不知道包天斌在笑什么,然后明白了,他也笑了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包天斌打电话去张向北房间,让他过来。

    张向北过来,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张晨拿出了一叠纸,手里握着一支铅笔,边画边和包天斌说,也是在和张向北说。

    他了了几笔,就画出了那里的整个地形,接着和他们说,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需要的改动,两边的山坡上,就是把茶叶树去了,改种成牧草,重点要改的区域,就是在这条溪的两边,和原来茶厂的位置。

    张晨和包天斌说:“具体的方案,等我效果图出来,再让设计院过来做,我先和你说个大概的布局,这样你心里有底,这段时间在那里平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包天斌点点头。

    “最主要的是这条溪,原来的溪滩不要去破坏,千万不要去砌石磡什么的,你就去当地,找村民了解一下,往年溪水涨的最高的时候,涨到哪里,我们做建筑的时候,再往后退两三米就可以,原来的溪滩很漂亮,千万不要破坏。”

    张晨在纸上画着,先画出现在茶厂的位置,和他们说,办公室和研究所、屠宰车间、地下的熟成车间等等,就放在这里,包括还可以盖一幢集体宿舍,这地方都已经够了。

    “这里,溪的这边,用来盖两排牛棚,就在溪边上。”张晨画出了牛棚的样子。

    “不错,还是水景房。”包天斌说。

    张晨笑道:“对对,水景房,不过,你排污要做好,不能流到溪水里去。”

    包天斌说好。

    张晨随手画着,在溪的另一边,画出一条蜿蜒的路,沿着那条溪,伸向了山谷里面,他和包天斌说:

    “这里,我准备做一组黎族风格的建筑,这里就是游客接待中心,他们可以住在这里,吃在这里。”

    包天斌看着,有一点不理解,问:

    “张总,为什么游客接待中心要放在里面,放在外面不是更合理吗,游客到了,下车就可以进去。”

    张晨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在外面更合理,把牛棚建到里面去,但是有两点,我们一定要注意。”

    “哪两点?”包天斌问。

    “一是里面光照不好,牛棚的上面,我还想做玻璃的天窗,这样牛即使在牛棚里,每天也有足够的光照,而人相反,海南天气热,人都喜欢待在阴森的地方,更喜欢在山谷里面。”

    张晨说着,包天斌和张向北都点点头,张晨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游客中心有一家牛排馆,而牛排馆,一般都是傍晚才生意好,让那些牛,天天闻着牛肉香,你们不觉得太残忍了?不怕他们闻久了,得了忧郁症?”

    包天斌和张向北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

    “那在这里,它们就闻不到了?”

    “你知道什么叫山谷风吗?”张晨说,“像这样的山谷,白天的时候,风是从山谷里往外面吹的,叫做谷风,因为外面温度高,到了傍晚,因为外面散热快,风是从外面向里吹的,这就是山风,这样傍晚的时候,在外面的牛,是闻不到里面的气味的。”

    “厉害!”包天斌叫道。

    张向北也纳闷了,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张晨说:“你以为做设计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实地去看,他就是要把现场的一切都考虑到,不然,我都不用到这里来,拿着你们的照片和平面图就可以了。”

    张晨说着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个加拿大人雅克,人家做设计,连一个地方的魂都要摸到,他要带着睡袋,晚上睡在那地方。

2250 老当益壮 (谢谢那年就是我!)

    张向北和向南回到杭城,向南心里还是牵挂着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的筹备活动,准备第二天就去永城,张向北也跟着去。

    向南问张向北:“你不用忙你自己的事了?”

    张向北说:“现在老爸这里的方案还没有出来,我的主要工作,是要上网搜集资料,还有就是和在世界各地的同学和朋友联系, 让他们帮助我搜集一下他们当地肉牛养殖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好的种牛。

    “还有,戏剧节的时候,田口干也和幅先生他们不是要来吗,我总要接待了他们之后,再跑出去。”

    向南点点头。

    其实, 张向北心里想的是,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肯定会很忙, 不仅要在国内跑,还要去国外,他已经和老桥联系好,老桥说服了他父亲,已经同意张向北去把他们整个饲养但马牛的过程拍下来,甚至还同意给他们提供但马牛的精子。

    老桥说,我们家有在但马当地,都比较有名的种牛,这条种牛的后代,饲养出神户和牛的比例很高。

    张向北去日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说服姐姐,让她成为自己在日本的总代理,以后采购神户和牛的工作,就交给她了。

    张向北明白一旦开始忙起来,自己可能就没有什么时间回来, 趁着刚开始这段时间, 还没有什么事,好好地陪陪向南。

    晚上在家里吃饭, 两个垦荒战士一听说张向北在海南买了一片山地,准备养牛,五千多亩的茶叶树都要刨掉,改种成牧草,马上就亢奋起来。

    老张和张向北说:“北北,我们跟你去,砍树种草这种事情,我们能干,五千亩山地,我们两个可以帮你种一千亩。”

    张向北为难了,说不出话,张晨赶紧说:“你们要是去了,张向北还要照顾你们,他是去创业的,又不是去玩的。”

    “我们去了是玩吗?”老张瞪了张晨一眼,不服气地说:“我们在这里,要你们照顾了?去了海南,就需要人照顾?在海南干活,我又不是没有干过!”

    这是说的在三亚,帮曹敏芳做苗圃的事情。

    张晨哭笑不得,他说:“你们去了那里,连张向北都不敢管你们,他下面的人,更加不敢管了……”

    “你以为我们这几十年白活了?我们干活还需要别人管,自己孙子的牧场,我们管别人还差不多,还用别人管我们?”老张呛过来一句。

    张晨笑道:“要是你们去管别人,那比你们被别人管还要可怕,一家公司,最怕的就是老板的亲戚在公司里指手画脚,让别人无所适从,要不然,我早就安排你们去我公司上班了,还需要等到现在?

    “家里有家里的规矩,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最怕的就是把家里的一套,带到公司里去,公司是按规则运行的,不是按个人的喜好和远近亲疏运行的,你知道吗?”

    “我上班的时候你在哪里?”老张吼道,“那时你连毛都还没有,现在来教训我?我不知道单位里是什么样子,我的几十年工作经验是天上掉下来的?”

    “好好好,我来问你,我举一个最小的例子。”张晨说,“要是你在公司,看到有一把扫把倒在地上,你是不是会动手把它扶起来?”

    “那当然。”老张说。

    “你是不是希望别人,我不说你教育啊。”张晨笑道,“但基本上你这个时候,是不是会和周围的人说,让他们看到扫把倒了,也都去把它扶起来?”

    “这个有什么错吗?”老张反问。

    “大错特错。”张晨说,“在公司里,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都是有人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你不是搞卫生的,扫把不归你管,不管它倒没有倒,搞卫生的那个人,也有人管,管他的人的责任,是让他把扫把放好,不能倒下来。

    “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其实就产生了管理上的矛盾,一个是觉得扫把不能倒下来,你是觉得扫把倒了,大家看到都扶起来就可以了,要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这样说了,搞卫生的人也不会听你的,他肯定会听他主管的。

    “但你是老板的爷爷,按人之常情,你告诉我,搞卫生的这个时候会听你的,还是听主管的?他觉得是你大还是主管大?”

    “按人之常情,当然……”老张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说:“你说你在公司不会多管,我和你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会多管,你就不是你,也不是张向北的爷爷了,哪里有爷爷看到扫把倒了,都不去扶起来的?

    “但就是这一个小动作,你就把公司的整个管理体系打乱了,你管了你不该管的事情,别人就没有办法管了,越是亲戚,关系越近,在公司里就越会多管,大事会管,小事也会管,这个也是人之常情,这就是亲戚不能招进公司的原因。”

    老张被张晨说的哑口无言,他摇晃着脑袋,喃喃地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被你绕进去了。”

    老张把张晨说的话,回想了一遍,想到了,他叫道:

    “我就说不对么,被你绕糊涂了,我看到扫把倒在地上,会扶起来,但是我并没有反对,扫把不应该倒在地上,我也会去和那个人说,扫把要放好放稳,不要让他倒下来。”

    “那你就管得更多了。”张晨说,“还不排除,有很多人,知道你是老板的爷爷,故意来亲近你,说你好听的话来和你套近乎,让你觉得他是你的朋友之后,他就开始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说这个这个怎么样,那个那个怎么样,这时候你又会怎么做?”

    “按老张嫉恶如仇的个性,他肯定会跳起来,去制止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刘立杆在边上说。

    “但你又不是亲历者,对事情的是非曲直你并不清楚,你只是听别人说的,这个时候,主管也好,经理也好,其他的人不敢去和他们说,你肯定敢去说啊,因为你是老板的爷爷。”

    张晨看着老张,继续说:

    “这个时候,不管你管的事是对是错,你去找主管或经理说,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错了,就把公司的管理体系打乱了,你又不是总经理,你有什么权力去说他们?

    “而且,你越是这样,接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接近你,和你说更多的事,在你周围,会形成一个小团体,相对于公司管理体系之外的一个小团体……”

    “你在胡扯什么,搞得我好像要去北北的公司篡党夺权一样!”老张狠狠瞪了一眼张晨,骂道。

    “最好不要去啊,张向北不需要一个太上皇,他肯会犯错,错就错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放手让他一个人自己去干,人都是在干的过程中学会的,就是犯了错,也是花钱买教训。”张晨说。

    “胡说八道,什么太上皇,我都当不了你的太上皇,能当北北的太上皇?我是去种草养牛,不是去养老!”老张真的有点火了,“我不是要去你公司,你放心,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会去你公司,我是去北北那里,北北你说,你欢不欢迎爷爷和外公?”

    张晨和老张你一言我一语,其他的人都插不上话,也不好插,不管是小芳还是谭淑珍,或者是向南,三个人坐在那里,都不吭声,唯一能插进话的,也就是刘立杆了,刘立杆见事情已经到要张向北摊牌了,觉得严重,他赶紧说:

    “唉,唉,你们方向已经错了,特别是你,老张,你犯了方向性的错误,知道吗?”

    老张愣了一下,问:

    “什么方向?”

    “你不能自己这么糟蹋自己啊,明明是金子,你一定要把自己埋到沙子里。”刘立杆笑道。

    “什么鬼话?”老张问。

    “你看看啊,种草养牛,那是多简单的事情,随便找两个民工,他们都会干,你们去干这个事情,那不是埋没人才糟蹋人才,不是把金子埋在沙子里?哈哈,还是金子自己埋的,你们这是要潜伏啊?”

    刘立杆继续笑着,不光是老张和小芳爸爸,连张晨张向北他们也听得莫名其妙,老张看着刘立杆,满脸的疑惑。

    “老张叔,你忘了你和叔叔两个是行业的翘楚?”刘立杆说,“在杭城做沙盘,谁做得过你们?做沙盘可是技术活,不是谁都可以干的,随便找两个农民工过来,可以吗?结果你们倒好,把自己的手艺,一百个民工也干不了的事情扔了,跑去和民工抢饭碗,你们好意思吗?”

    刘立杆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谭淑珍和小芳连连点头应和,谭淑珍说:

    “对啊,叔叔,你们要是去了海南,我们新项目的沙盘找谁去做?”

    “还有一件大事,老张。”刘立杆说。

    “什么大事?”老张问。

    “我前几天是不是和你说了,市规划局的局长,在土香园大酒店,看到你们做的那个沙盘,大为赞叹,他们想请你们在杭城的城市展览馆,做一个一样的杭城模型。

    “城市展览馆,想想,你们的作品都摆在那里了,这可是千秋万代的事情,以后连我们都不在了,北北他们的孙子孙女,到了城市展览馆,还能够看到他们祖先做的沙盘,你说,这是不是大事,这样的大事,老张你都敢耽误?”

    老张被刘立杆说得一愣一愣的,他问:“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城市展览馆的事情?”

    “那天啊,那天在你们工作室,我和你说了,嚯嚯,老张,你连这个都没听清楚,你们工作的时候也太忘我了吧,你问问叔叔,叔叔,我有没有说过?”刘立杆问小芳爸爸。

    小芳爸爸也记不得刘立杆说过这事,不过,看刘立杆说的这么认真,在下面工作室干活的时候,太吵,听不清也是有可能的,他就点了点头。

    老张说:“要是城市展览馆需要我们帮他们做沙盘,北北,那爷爷还真的不能去你那里了。”

    张向北苦着脸,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张晨还想说什么,他看看刘立杆,刘立杆赶紧朝他眨了眨眼睛,让他闭嘴。

2251 谁会给谁打电话

    吃完饭,张向北和向南带张向西出去玩,张晨站了起来,朝刘立杆使一个眼色,刘立杆会意,也站起来,两个人走出去, 在门口把烟点着,接着朝米市河走去。

    “城市展览馆的事情,你胡扯什么?”张晨问。

    “没有胡扯啊,那天规划局长,就北北和南南结婚那天,在土香园大酒店看到那个沙盘大为赞赏是真, 他还真的说过, 这个沙盘, 不应该放在这里,应该放到城市展览馆去。”刘立杆说,“你以为我这么机智,临时可以编出这么天衣无缝的故事?”

    张晨白了他一眼,问:“那请老张他们做沙盘呢?”

    “这个是胡扯。”刘立杆嘿嘿地笑着。

    “我就知道,接下去看你怎么圆这事,老张可是认真了,肯定会天天盯着你。”张晨说。

    “我这不是帮北北解围吗,要不然,两个垦荒战士真的跟着他去了海南,他怎么办?天天就在那里当保姆,还要不要做事了?”刘立杆说。

    张晨哼了一声:“你以为等他们知道,这事是你在诓他们,他们不会自己买了机票,飞去海南?”

    “多大点事,假戏既然上场了, 就可以把它唱真。”刘立杆口吻轻松地说。

    “怎么唱?”张晨问。

    “局长说这沙盘,应该放在城市展览馆, 说明他也认为, 城市展览馆需要这个,而没有继续说下去,是他知道,做这么大的一个沙盘,需要一笔不小的经费,你这个死脑筋,他不肯花钱,我们不可以捐一个城市的沙盘给他们?”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继续说: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很简单,说是捐沙盘,其实是捐一笔制作费和安装费,让城市展览馆找两个垦荒战士去制作沙盘,制作费由城市展览馆给他们,至于安装费,只是个由头,实际归城市展览馆了。

    “他们白得了一个沙盘,又得到了一笔钱,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会干,我明天就去安排。”

    张晨一听,心里释然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刘立杆走进张晨的办公室,和他说,事情安排好了,我前面已经带着城市展览馆的馆长,去下面考察过沙盘,他也认为,这个沙盘的制作水平很高,是他们需要的。

    “真的?”张晨问。

    “当然,馆长刚刚在我办公室,已经给老张打过电话,和老张说,想请他们制作杭城的沙盘,请老张他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馆里签一份委托制作协议。”刘立杆说。

    “老张什么反应?”

    “高兴得快起飞了,在电话里,老张同志已经语无伦次。”

    张晨大笑,连忙问:“对了,你有没有和馆长说过,不要和老张他们说,这沙盘是……”

    “啰嗦,你这猪脑都想到的事情,我会没有想到?”刘立杆白了张晨一眼,“不然我直接让老张他们做好,送过去就可以了,还需要通过他们转一下?

    “我还交待了,让老张他们必须去现场制作,展览馆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是有开闭馆时间的,这样,两个垦荒战士,每天也只有这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这一个沙盘至少要做半年,那时,北北那里草都已经种完了,不然,他们两三个月就可以完成。”

    刘立杆说着,张晨笑个不停,觉得刘立杆这招不错,这才是一劳永逸,要不然,任由他们自己安排,这两个垦荒战士,感觉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真的会废寝忘食,不分昼夜地泡在地下停车场的工作室里。

    张晨想起了一件事,问:“对了,你花了多少钱?”

    “要你管?”刘立杆说,“还是你准备把这钱给我?来来,我不多要,你打五百万就可以。”

    “滚!”张晨骂了一声。

    刘立杆歪着头,看着张晨,看了一会,他“啧”了一声,直起身子,和张晨说:

    “钱你可以不出,不过,有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忙?”

    “不就是刘雯倩嘛,谭淑珍想去接刘雯倩了,张晨,你陪我们一起去。”刘立杆说。

    “去红岭水库?”张晨问。

    “对啊。”

    张晨赶紧摇头说不去,不去,“我早就和你们说过,这个事情太残忍,你们就是说成了一朵花,我也不会参与。”

    “你他妈的,只是让你陪,又没让你参与,雯雯和倩倩都已经说好了,她们也同意把刘雯倩送来杭城,这是对小孩好,只是,上次刘雯倩哭得太伤心,倩倩才带她回去,让她缓缓,那天就说好,我们过几天过去接,不然她会送过来,这不是,谭淑珍也想去那里看看。”

    “去你战斗过的地方凭吊?”张晨问。

    “滚。”刘立杆骂。

    “既然你们都已经说好了,那还要我干嘛,你们两个人上路,是缺电还是缺光明,还需要我这个电灯泡?”张晨接着问。

    “就是,就是……”刘立杆叹了口气,“我他妈的现在好像,都已经开始怕女人了,我怕谭淑珍,也怕雯雯和倩倩,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白痴,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去了,可以在边上给我壮壮胆。”

    张晨哈哈大笑,笑完还是说不去,这个事情他不参与。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一下,你们去之前……也别之前,你现在就给倩倩打个电话,问她,你们去方不方便。”张晨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刘立杆纳闷了,问。

    “你他妈的,你在那里,天天和雯雯倩倩鸳鸯蝴蝶梦,那地方那么多人,天天都看着,现在,你又带着谭淑珍去,说这是你老婆,你想想,你这不是公开的示威,不是在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倩倩?你让她的脸往那里搁?然后你们去了,还把刘雯倩给带走了?”

    刘立杆怔在了那里,张晨说的,他还真的想都没有想过,但事情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自己带着谭淑珍去红岭水库,吴傻子和大脑壳,还有红岭水库的那些人,肯定会问自己这是谁,自己也不可能不告诉他们,这是自己的老婆。

    这个事情,在红岭水库肯定会引起轰动,原来在红岭水库,其他人都叫雯雯和倩倩是他的大小老婆,现在呢?变成小三小四?不仅倩倩,连谭淑珍也一样会被大家,当稀有动物一样看,大家就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两个女人,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打啊,这个电话要是没打,你们就不要去。”张晨说,“没有这样欺负人的,我都看不下去。”

    刘立杆想想也对,这个电话还真的非打不可,倩倩要是没有同意,自己带着谭淑珍过去,还真的不合适,而要让他一个人过去带刘雯倩,能不能带回来不知道,谭淑珍这里也肯定会有想法。

    刘立杆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倩倩的电话,又犹豫了,心里在想,要是雯雯,自己好像还好说一点,原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和雯雯在一起聊天,还可以聊下去,和倩倩,基本几句就被她呛回来,被她“滚吧”。

    要不,先打雯雯的电话?

    刘立杆手滑过去,找到了雯雯的电话,又犹豫起来,就是雯雯这个电话打了,又有什么用,自己到了红岭水库,面对的还是倩倩。

    刘立杆抬起头,看着张晨,说:“要么,你帮我问问倩倩?”

    “不管不管。”张晨脑袋拨浪鼓一样摇着。

    “你他妈的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刘立杆说着拿出绝招,“你要是不打,管他,我就这么去了,到时候天塌下来,也到时再说。”

    张晨拿眼瞪着他,刘立杆把手机放下,身子往后一仰,架起了二郎腿。

    张晨先泄了气,觉得真拿这个王八蛋没有办法,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拿起自己的手机,刘立杆见了,嘻嘻笑着:

    “我就知道你张晨心软。”

    张晨没有理他,从通讯录里找到倩倩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一通,倩倩就在电话那头叫道:“张晨哥,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张晨笑道:“对对,想你了,倩倩,是这么回事,杆子和谭淑珍,他们想去红岭水库,让我陪他们去,可是,我这里有很多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我就不过去了,打电话和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张晨哥,你有时间的时候再过来好了。”

    “好好,倩倩,他们来你那里,方便吗?”张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张晨拿着电话等着,过了一会,倩倩叹了口气,她说:

    “谢谢你,张晨哥,你还想到了这个,其实,他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和雯雯一直和他在一起,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要说丢脸,我们两个人的脸早就丢完了,没有什么可丢了,让他们来吧,没事的。”

    张晨也叹了口气。

    倩倩笑着说:“张晨哥,说不定,这也是在大家面前,帮我画个句号,你说,他们走后,来追求我的帅哥,是不是会多的和苍蝇一样?”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张晨说。

    “谢谢张晨哥。”

    倩倩说着把电话挂了,她嘴角还是上扬,笑着,但早已经泪流满面,不仅是为了自己将面对的难堪,更多的是,她知道刘雯倩这次,是一定要离开自己了。

    张晨放下电话,盯着刘立杆看,刘立杆站了起来,说:“别他妈的这么看着我,被你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刘立杆走到门口,张晨叫道:“你们把张向西也带去。”

    “好,好。”刘立杆说,“父债女偿,可以,我们两清了。”

    “滚!”张晨追上来一句。

2252 初次见面

    刘立杆和谭淑珍带着张向西上路,现在正是暑假,张晨让刘立杆带上张向西,是觉得刘雯倩有什么话,可能不会和大人说,但会和张向西说,有张向西在, 等到他们要离开红岭水库的时候,刘雯倩大概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还有一个目的,也是让刘立杆谭淑珍带张向西去开开眼界,红岭水库那里,有菜地在种菜,水库里养着鱼,山上放养着鸡, 猪圈里还养着猪,这些都是张向西没有见过的东西,她需要近距离接触。

    甚至,张向西还可以看到,自己每天都在用,城市里这么多灿烂的灯光,它们所需要的电,是怎么发出来的。

    刘立杆他们到红岭水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天还大亮着,但来红岭水库一日游的客人,基本都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在这里鱼味馆吃饭,或者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红岭水库的大门关着,门中的小门开着,供人进进出出,刘立杆按了按喇叭,从传达室里出来一个保安, 刘立杆探出头, 骂道:

    “还不快给我开门。”

    保安咧开嘴笑了:“我说是谁, 原来是刘总回来了。”

    他赶紧跑过来把大门拉开,然后朝刘立杆这里走来,走近的时候,还“啪”地立正,朝刘立杆敬了一个礼,刘立杆大笑,扔了一根香烟给他,保安说谢谢,谢谢刘总。

    “现在生意怎么样?”刘立杆问。

    “肯定好啊,今年来的人,好像比去年还多,很多人都来我们这里做直播,还有来拍婚纱的。”

    “芒果台的挑战节目呢,还在不在这里拍?”刘立杆问。

    “在在,最新的一期,大后天开始。”

    保安说着,看到了车里的谭淑珍和张向西,愣了一下,问:

    “刘总,这是你的老婆和孩子?”

    刘立杆也懒得解释,胡乱嗯嗯地应着,他朝保安招招手,把车开了进去。

    刘立杆把车在树林里的停车场停下,这里的树已经长得很高,停车场里,差不多已经停满了车,还有三辆旅游大巴,看样子保安说的没错,这里的生意还依然好,刘立杆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来,刘立杆一直还在担心,红岭水库的生意会不会大不如前,每个单位都一样,只要生意下降,收入减少,各种各样的矛盾都会出来,那就烦不胜烦,倩倩的压力就会很大。

    雯雯和倩倩,现在已经很少和刘立杆联系,更不会和他来谈生意上的事。

    这里的情况,还是刘立杆有时候打电话给吴傻子,才能了解到一些,但吴傻子,毕竟不掌握最核心的东西。

    张向西下了车,看到眼前这么高的大坝,就兴奋了起来,问:“杆子叔叔,刘雯倩在哪里?”

    刘立杆朝坝顶指了指说,上面。

    “我们要从这里爬上去?”张向西睁大了眼睛,问。

    刘立杆说对。

    张向西双手叉在腰里,抬头朝坝顶看看,点了点头:“这么高?我没有问题,淑珍阿姨,你行不行?”

    刘立杆和谭淑珍大笑,谭淑珍说:“太高了,我爬不上去,西西你要帮帮我。”

    “好的。”张向西点点头,认真地说:“我爬上去之后,会去找一根绳子放下来,淑珍阿姨,你拉着绳子,总可以爬上去了吧?”

    谭淑珍连连点头,说可以了,谢谢西西。

    上坝顶的自动扶梯和台阶,都在大坝靠近山脊的那一侧,通道两边的花和树,已经长得很高,从他们这里看不到扶梯和台阶,只能看到那和四周一样的绿色和烂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和山体连接在一起的。

    刘立杆领着他们过去,张向西看到原来是坐电梯上去,大失所望,走到了电梯口朝上看看,这个自动扶梯这么长,被上面的顶棚遮住,就像是一条隧道攀升到坝顶,张向西又兴奋了起来,大呼小叫的,说这么长的电梯,和香港那个山上的一样。

    三个人到了坝顶,看到有很多的人,已经在电梯出口处等,看样子保安已经打电话上去,通报了重点,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来看看刘立杆的老婆和孩子。

    一些人看到刘立杆,都叫着刘总,更多的人在嘻嘻地笑着,刘立杆骂道:

    “看什么看,都不认识?”

    “你烧成灰我们也认识,还有两个不认识,刘总你介绍一下。”大脑壳说。

    “好。”刘立杆介绍说,“这个是我老婆谭淑珍。”

    谭淑珍笑着和大家点点头,说你们好!

    对面的一大帮人也一头。

    “这个是我侄女,就是上次来过这里的张总的女儿。”刘立杆继续介绍张向西。

    张向西目光在对面人群里找着,没有找到刘雯倩,她拉拉谭淑珍的手,说:“咦,妹妹呢,妹妹怎么没有来。”

    谭淑珍笑道:“你等会就可以看到了。”

    刘立杆的目光在人群里睃寻,没有看到吴傻子和倩倩,刘立杆问:“吴傻子呢?”

    “他嘛,肯定是在办公室里看书。”大脑壳说。

    刘立杆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着问倩倩,酒店的经理晓梅,似乎知道和刘立杆在找什么,她迎过来,和刘立杆说:

    “倩倩在一号包厢等你们,我先带你们住下,然后去吃饭。”

    刘立杆说好,他冲着对面那拨人骂:“我的人缘这么次了,开了一天的车,腰酸背痛的,到了这里,连行李都没有人帮我拿了?”

    对面的那一拨男女嬉笑着,马上蜂拥过来,把刘立杆和谭淑珍手里的行李拿走了,连张向西背着的书包,也有小姑娘帮她拿着。

    晚上,刘立杆和谭淑珍睡在船屋里,张向西睡在那幢小别墅,和刘雯倩一起睡。

    这个时候,太阳刚刚落山,没有了阳光,正是水库里面的游泳池人最多的时候,也是划船在水库里荡漾的人最多的时候,还有一个多小时,天才会完全黑下来,天黑之后,就不允许再划船了,这还是当年刘立杆定下的制度。

    张向西一看到这些场面,就想去游泳和划船,刘立杆赶紧和她说,先去吃饭和看小妹妹,船我们明天可以划。

    三个人到了鱼味馆的一号包厢,推开门,看到倩倩和刘雯倩在这里,刘雯倩原来面前放着一个ipad,在看动画片,看到他们进来,刘雯倩没有叫他们,更没有朝他们跑过来,而是站起来,跑到了倩倩的后面,躲了起来,躲起来又忍不住,从倩倩的身后伸出一个脑袋。

    张向西朝她走过去,伸出了手,刘雯倩继续往倩倩身后躲,张向西拉住了她的手,刘雯倩犹豫了一下,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了张向西的另一只手,手和手握到一起,刘雯倩咧开嘴笑了起来。

    “叫姐姐。”张向西说。

    刘雯倩叫着:“姐姐。”

    “雯倩,不叫我了?”谭淑珍问。

    刘雯倩转过头,叫了一声:“大妈妈。”

    “还有我呢?”刘立杆叫。

    “爸爸。”刘雯倩嘻嘻笑着,叫了一声。

    倩倩朝谭淑珍笑笑,和她说:“刚见到人的时候都这样,熟起来就好了。”

    谭淑珍点点头,她拉住了倩倩的手,在她边上坐下,问:“你还好吗?”

    “就是忙,整天都在忙,现在是这里的旺季。”倩倩笑笑。

    倩倩看上去有些紧张,她领着刘雯倩躲到这里,刘立杆知道,她就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和他们见面,虽然昨天在电话里还说得很决绝,说该丢的脸,都已经全部丢了。

    餐厅的主管推门进来,进来的第一眼就扫向谭淑珍,接着才看着倩倩问,可以上菜了吗?

    倩倩点点头说,可以了。

    送菜进来的服务员,进来的第一眼也是看向谭淑珍,然后把视线转向台面,刘立杆也看看谭淑珍,谭淑珍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头扭过去,和倩倩说着话。

    服务员第二次上菜的时候,门打开的那个刹那,刘立杆看到门口走廊上站着四五个人,都是这里的厨师和服务员,探头探脑朝里面看,碰到了刘立杆的视线,赶紧就闪开了。

    刘立杆和谭淑珍说:“我带你参观一下这个鱼味馆。”

    谭淑珍说好,站了起来,笑着和倩倩说,我去去就回来,倩倩说好。

    两个小孩,早就已经恢复正常,好在了一起,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张向西在和刘雯倩说,《境界的彼方》怎么怎么好看,她在ipad上,帮助刘雯倩寻找起了资源。

    倩倩一个人坐在那里,拿起手机看看,放下,刚放下又拿起来看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要看什么。

    刘立杆和谭淑珍回来,两个人坐下,谭淑珍和倩倩说,酒店生意不错,很多客人,倩倩笑笑。

    刘立杆刚刚领着谭淑珍,在餐厅里转了,还去后厨转了转,既然他们好奇,就让他们一次看个够,再有服务员送菜进来,第一眼就不是去看谭淑珍,而是看着台面了,门外面走廊,也没有了探头探脑的人。

    刘立杆和服务员说:“你去帮我叫大脑壳和吴傻子,让他们过来陪我喝酒。”

    过了一会,服务员回来,和刘立杆说:“吴总说他已经吃过了。”

    “吃过也让他过来。”刘立杆说,服务员“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大脑壳和吴傻子推门进来,刘立杆骂:“什么时候你们这么斯文了?有酒蹭都看不到你们的影子?”

    大脑壳和吴傻子嘿嘿地笑,他们看了看谭淑珍,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刘立杆和吴傻子说,来来,正式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个是我的老婆谭淑珍。

    “知道,知道,我从网上见识过谭董的风采。”吴傻子说。

2253 教育你

    吃饭的时候,张向西一直在教育着刘雯倩,刘雯倩饭掉在桌上,张向西要刘雯倩捡起来吃了。

    “粒粒皆辛苦,刘雯倩你知不知道,不能浪费粮食,浪费粮食, 下雨天会被雷打的。”张向西说。

    几个大人听着,都笑了起来,刘立杆知道,粒粒皆辛苦,一定是小芳教育张向西的时候说的话,下雨天会被雷打, 肯定是张晨妈妈教的, 张向西接受的是混合教育。

    倩倩坐在边上,看着也暗暗惊奇,本来,刘雯倩吃饭的时候,是最让人头痛的,不仅慢,还和你打游击,躲躲藏藏的,吃完一顿饭,会把桌子上搞得一片狼藉,都是饭粒和菜汤。

    今天张向西在这里,她不仅吃得快,而且还吃得好,张向西让她吃蔬菜,她就乖乖地吃蔬菜,让她吃肉,她就乖乖地吃肉, 吃饭的时候,饭粒和菜还不许掉在外面,除了粒粒皆辛苦和会被雷打, 张向西还和她说,吃饭要是都不会好好吃,会被人牙齿都笑掉的。

    “我和你说,刘雯倩,你要是吃饭的时候,把桌子搞的很脏,养成了习惯,等你长大,再想改就来不及,会被人看不起,大家都不和你玩,知道没有?”

    张向西说,刘雯倩点点头,吃得小心起来。

    张向西做什么,都有一套的说辞,刘雯倩想要辩驳的时候,张向西就说: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我是在教育你。”

    几个大人差点笑出声,刘立杆知道,这肯定是从小芳那里学来的。

    刘雯倩的房间,就是原来刘立杆的那间房间,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洗完澡,爬到床上玩和看动画片。

    前面洗澡的时候,倩倩要帮张向西洗,张向西不要,她一定要自己洗,她还帮刘雯倩也洗了澡。

    到了晚上十点,刘雯倩还想继续看动画片,张向西说不行,时间到了,可以睡觉了。

    “姐姐,再让我看一下下好不好?”刘雯倩请求。

    张向西摇了摇头,她说不行,我要是同意你看一下下,一下下看完,你肯定还会要看一下下,那就糟了,没完没了了。

    “刘雯倩,我和你说,到了时间,不管你看到哪里,哪怕是看到最好看的地方,你也必须停下,这叫自律,你懂不懂?”

    刘雯倩摇了摇头,说不懂,“什么叫自律,姐姐?”

    “就是我刚刚说过的。”

    “可是你刚刚说了很多的话啊。”

    “就是我最后说的,时间到了,哪怕你看到最好看的地方,你也要把ipad关掉。”张向西想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你要是有很多的糖,你自己和自己说,今天我吃三颗,那你吃完了三颗,这糖很好很好,很好很好,最最好吃,你也不能吃了,这个就叫自律。”

    刘雯倩明白了,她赶紧把ipad关了,和张向西说:“姐姐,我已经自律了。”

    张向西点点头,老气横秋地说:“不错,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两个人并排躺下,张向西和刘雯倩说了晚安,闭上了眼睛,刘雯倩看了看张向西,也学着她的样子,把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她实在忍不住了,说:

    “姐姐……”

    张向西“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和她说:“说过晚安之后,就不许说话了。”

    刘雯倩“哦”了一声,赶紧把嘴闭上,过了一会想想不对,说:“姐姐,可是刚刚,你也说话了呀,是在说了晚安之后。”

    张向西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刘雯倩,说:

    “我刚刚那是在教育你,教育你肯定可以说话了,你要是教育我的话,也可以说话。”

    刚刚刘雯倩提的问题,张向西也这样和小芳提过,小芳就是像刚才自己回答刘雯倩这样回答的。

    张向西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教育我的?”

    刘雯倩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不许说话了,闭上眼睛,知道没有?”

    刘雯倩“哦”了一声,把眼睛闭上。

    第二天的早餐,他们没有去鱼味馆吃,而是在外面的露台上吃,刘立杆和谭淑珍也过来一起吃,倩倩让酒店送了早餐过来。

    三个大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看着露台外面的风景,谭淑珍感叹道,这里可真漂亮,真的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倩倩笑笑,心里在想,漂亮有什么用,再漂亮也是山沟沟,留不住人,连刘雯倩都需要离开这里,去外面了。

    倩倩想到了刘雯倩这次是肯定要走,心里就难过,但看看张向西,又觉得,雯倩以后也要像张向西一样,不能像个野孩子,这样想着,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两个孩子很快就吃好,要出去玩,谭淑珍问倩倩,会不会太危险?

    倩倩说没事,雯倩平时,都是一个人到处玩的,反正也不会出去,出去的话,大门口保安会看到,会拦住她,水库里,危险的地方都有护栏,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会看着,不会有事的。

    谭淑珍点了点头。

    看着刘雯倩和张向西手牵着手出去,倩倩叹了口气,她说:

    “雯倩平时,也太没有伴了,都是一个人玩,现在想想都有些难受。”

    谭淑珍赶紧说:“现在的小孩都这样,谁家里会有好几个小孩,等到上了幼儿园,开始有同学就好了,对了,去了杭城,西西就是她的伴。”

    “是老师吧。”倩倩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刘雯倩带着张向西,她心里太开心,真想把这里所有好玩地方,都马上带姐姐去玩,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带姐姐去吃,但她领着姐姐,牵着她的手时,明明是她领着她,却感觉自己是跟着姐姐,跟着姐姐,刘雯倩走路连胸脯都挺起来了。

    刘雯倩带着张向西,先去鱼味馆,找到了一个阿姨,问她要米,她大概经常会来要,阿姨连问也不问,就让她自己拿,刘雯倩抓起一把米,放进自己左边的口袋,又抓起一把,放进右边的口袋。

    张向西问刘雯倩,拿米干什么用?

    刘雯倩说:“喂鸡,山上有很多很多的鸡,都躲在树林里,躲在树叶下面,米一撒,它们就都跑出来了。”

    张向西一听大喜,也抓了两把米,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接着,那个阿姨又给了她们一人一个面包,刘雯倩和张向西说,这是要去喂鱼用的。

    两个人走到了堤坝下面,刘雯倩要喂的,当然不是水库里面的鱼,而是走到鱼味馆下面的鱼排上,竹排的两边,是一只只网箱,网箱里养着捕捞队从水库里捕捞来的鱼,放养在这里,供吃饭的客人自己来挑选。

    两个人把面包一点点掰碎,扔到网箱里,那些鱼争着来抢面包屑,抢得太急,尾巴或背脊都露出了水面,拍打出很大的水花,差点溅到她们脸上,两个人咯咯地笑着。

    两个面包都喂完,两个人从竹排上走回去,这个时候,虽然是上午,但游泳池那里,还是有一些家长,已经带着小朋友来游泳了,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坐在斜堤上看着,刘雯倩问张向西:

    “姐姐你会不会游泳。”

    “会。”张向西点点头说,“我很小很小,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游泳了,爸爸带我去学的,他说,游泳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学会的本领。”

    刘雯倩不明白了,问:“为什么游泳是一定要学会的,姐姐?”

    “可以保护自己啊。”张向西说,“我爸爸说,学会了游泳,万一掉到水里的时候,就不会被淹死了。”

    刘雯倩努力地想着,她在想她小的时候,爸爸有没有带她来这里学游泳,刘雯倩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两个妈妈都不会游泳,她们肯定是不会带她来学的。

    夏天的时候,刘雯倩每天洗澡,都是在露台上洗,有时候她来这里,想下水,安全员叔叔都不准她下去,说是妈妈和他们交待过。

    刘雯倩叹了口气,她说:“姐姐,我也不想被淹死。”

    “学会了游泳,就不会淹死了,你不会游泳吗?”

    张向西问,刘雯倩摇摇头,张向西说:

    “那我教你,我们下午就来学。”

    “真的?!”刘雯倩眼睛一亮,叫道,随即黯淡了下来,她说:“可是妈妈不会同意的,我每次想下去,看到没有,就那边那个叔叔,都不许我下去,说妈妈和他说的。”

    张向西很有把握地和刘雯倩说:“放心吧,我去和阿姨说,学游泳,这个是对的事情,对的事情,我们就一定要坚持,这样大人也会同意的,你明白了吗?”

    刘雯倩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又想起另外件事,问:

    “姐姐,你说游泳是每个人一定要学会的,可妈妈她们都那么大了,为什么她们不会游泳?”

    “我妈妈就会游,淑珍阿姨也会游,你妈妈她们……”张向西想了一下,她说:

    “她们大概是想,掉进水里的时候,等别人来救她们吧。”

    刘雯倩点点头,她说:“我看也是。”

    两个人想去划船,管船的叔叔守着那个铁门,不让她们进去,和她们说,一定要有大人带她们划。

    “为什么?”张向西问。

    “你们太小,不安全。”那个叔叔说。

    “可是,我会游泳啊。”张向西说。

    叔叔笑了起来,和她说:“你会游泳,但你不会划船,不会划船,船就会撞到其他的东西,还是会有危险,还有,你会游泳,雯倩不会游泳,你也没有学过怎么救人吧,你看看,这里每一条船上,有没有小孩子自己在划的,都是大人带着。”

    张向西听着,点点头,她说:“叔叔,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让大人带我们来划。”

    叔叔看了看她,忍不住大笑,他朝周围看看,大声叫着,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叔叔和他说:

    “你带雯倩她们去水库里转一圈。”

2254 对了吧 (谢谢其实,我真的很在乎!)

    小伙子划着船,带张向西和刘雯倩在红岭水库里绕了一圈,快回到停泊小划船的那个船坞时,小伙子问她们,还要不要划?

    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头顶和手臂都被太阳晒烫了,还是用力地点着头说要要。

    小伙子笑笑说, 那等一下。

    他把船桨收起来,从船尾走进船舱,船剧烈地晃动起来,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一边尖叫,一边咯咯地笑着。

    小伙子把船舱顶上的遮阳棚升起来,这样, 张向西和刘雯倩就晒不到太阳了。

    管船的那位大叔,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尖叫,朝那边张望,大声喊着,让小伙子把船划回去,小伙子问张向西和刘雯倩,要叫我们回去了,怎么办?

    船篷都刚刚升起来,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都在兴头上,这时候怎么可能回去?

    张向西冲着那边大喊:“叔叔,你说什么,我们没有听到!”

    然后和小伙子说,走,走,哥哥,我们快走。

    小伙子笑了起来,说好。

    拿起船桨在水里荡了两下,船调转了方向,管船的大叔继续叫着, 船却越来越远,张向西和刘雯倩咯咯的笑声, 把他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他们在水库里又转了一圈,这才划回船坞,这个时候,也到吃中饭的时间了。

    中午的太阳很毒辣,游泳池里已经没有人,连安全员都回去吃中饭,水库里的划船,也都靠了岸。

    管船的大叔头戴着草帽,站在船坞上等着他们,等他们靠近,他一边凶着那个小伙子,一边伸出手,把张向西和刘雯倩拉上岸,那个小伙子也跳上岸,连船都没有系,把手里的绳子往船坞上一扔。

    大叔挥手就是一个巴掌冲小伙子后脑勺过去,小伙子早有准备,身子一挫躲了开去,大声叫着“我去吃饭了”,就跑开去。

    大叔想追上去补一脚,没系住的船荡开去,张向西和刘雯倩都大叫着“船,船”,大叔回头一看,赶紧转身追去,一脚踩住了在船坞上像蛇一样滑动的缆绳。

    张向西和刘雯倩看着大笑,张向西朝大叔鞠了一个躬,叫着“谢谢叔叔!”。

    刘雯倩看到了,也跟着张向西的样子鞠了一个躬,不过她嘴里说的是“谢谢黑炭头!”,红岭水库的人,都叫管船的这个大叔“黑炭头”,就因为他黑。

    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走到堤坝顶上回去,快走到小楼的时候,两个人这才想起来,米还在口袋里,她们连鸡都没有喂。

    “糟了,姐姐,那些鸡,肯定在等我们。”刘雯倩说。

    张向西说:“那我们跑过去,先喂了鸡再回来吃饭。”

    刘雯倩说好。

    两个人刚跑到办公楼前,刘立杆从吴傻子的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她们,把她们叫住了,问她们去哪里。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张向西说是要去喂鸡,刘雯倩说那些鸡都要饿死了。

    刘立杆抬头看了看天,一本正经地和她们说:“今天天气太热,鸡都睡懒觉了,它们现在还不饿,走走,回去吃了中饭再去。”

    张向西和刘雯倩无奈,只能跟着刘立杆回去。

    中午的时候,鱼味馆很忙,他们没有去鱼味馆的包厢吃饭,而是在家里的客厅吃,倩倩让服务员送了饭菜过来。

    吃饭的时候,刘雯倩不停地朝张向西打着眼色,还叫着姐姐姐姐,张向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刘雯倩有点急了,嘴里噗噗地吐着口水,张向西这才想起来,她和倩倩说:

    “倩倩阿姨,我下午去教刘雯倩学游泳,我爸爸说,游泳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学会的本领。”

    刘雯倩眼巴巴地看着倩倩,倩倩还没有说,刘立杆就叫道:

    “可以,可以,不过不是下午,外面太阳太大了,傍晚的时候再去游,雯倩是到了学游泳的年纪,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在新安江里游泳了。”

    刘雯倩看了看倩倩,倩倩没有吭声,刘立杆问:

    “雯倩,你有没有泳衣?”

    刘雯倩摇了摇头,张向西马上叫着:“我带了两件泳衣,可以给刘雯倩一件。”

    谭淑珍笑道:“太大了,你的雯倩怎么能穿。”

    倩倩说:“宾馆的服务部有卖的。”

    这就是同意了,刘雯倩松了口气,原来事情这么简单,看样子,有爸爸在还真是好,怪不得张向西那么早,就已经更她爸爸学会游泳了。

    “吃完饭我带你去买。”刘立杆说,刘雯倩嗯嗯地点着头。

    吃完了饭,刘立杆带着张向西和刘雯倩,去宾馆那边的小店,给刘雯倩买了游泳衣,刘雯倩长这么大,每年都是很羡慕地看着别的来这里玩的小孩子,穿着五颜六色的游泳衣,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游泳衣,高兴坏了,当场就要穿起来。

    刘立杆替她换了,把换下的衣服塞进马甲袋里,口袋里的米漏了出来,张向西看到了,问:

    “杆子叔叔,那些鸡现在肚子饿了吧?”

    刘立杆笑道:“饿了,我们现在去喂。”

    刘立杆买了三支冰棍,三个人吃着冰棍,朝外面走。

    一路上,碰到红岭水库的工作人员,他们就嬉笑着叫刘立杆刘总,刘立杆问:

    “笑得这么奸诈,什么意思?”

    其实他心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对方继续笑着,说没有啊,没有啊。

    碰到晓梅,晓梅也这样笑着,刘立杆一样骂,晓梅回答,我看到刘总不笑,还要哭啊?

    刘立杆朝对方翘大拇指说,不错,机智。

    刘雯倩见晓梅好像没看到自己身上的新泳衣,她拉了拉晓梅的衣服,和她说:“晓梅阿姨,这是我的泳衣?”

    晓梅看了看,赞道:“真漂亮!”

    刘雯倩得意地笑了,和晓梅豪迈地说:“等下太阳咪咪小的时候,姐姐还要教我游泳。”

    三个人继续朝前走,这里的道路,还是刘立杆在这里的时候一样,这几年都没有怎么翻新过,也没有新的项目,上午在吴傻子办公室的时候,刘立杆还骂吴傻子,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与时俱进。

    吴傻子说:“俱进了俱进了,不过,都是俱进在外面村里,一个个都改种了蔬菜,这红岭水库里面,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增加的,要不,刘总你帮我们出出主意?”

    刘立杆一路走一路看,他也觉得,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增加的,该利用的地方,都已经利用了起来。

    脚下的这条道路,刘立杆在这里的时候,前面挎着竹篓,竹篓里坐着刘雯倩,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走,一转眼,刘雯倩已经穿着泳衣在前面走,到了明年,她都要在杭城上幼儿园。

    那个时候的刘立杆,刘立杆觉得,绝不会想到今天这样的状况。

    走到了攀岩那里,这么热的天气,还有两个人在那里攀岩,他们是来参加芒果台的水上挑战赛的,挑战赛的道具都已经在水库里搭建好,就在离攀岩的崖壁不远处,这两个人本来是想提早来熟悉熟悉场地的,结果工作人员不让他们进去,说是电视台交待的。

    电视台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出洋相,怎么可能让你们把道具都熟练了,一个个跑到终点?

    无奈,两个人就到这里来攀岩,权当训练。

    张向西一见大喜,也想去攀岩,昨天到的时候,爬堤坝的企图落了空,来爬这个也很不错。

    刘立杆赶紧和她说:“攀岩要养足精神,现在太阳也太大,我们先去喂鸡,喂完了鸡,回去午睡一下,我们再划船过来好不好?你们不是说要划船嘛。”

    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连连点头,她们都没有告诉刘立杆,他们上午其实已经划过船了,怕告诉他,他就不带她们再来了。

    三个人上山,刘雯倩平时经常来喂鸡,很多鸡都认识她,加上鸡一天到晚都在啄啄啄的,从来没有吃饱的时候,看到刘雯倩来了,这些鸡都从灌木丛下面钻出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哼,别以为你穿了泳衣,我们就不认识你。

    张向西和刘雯倩,把口袋里的米掏出来,隔着塑料网,朝里面扔,鸡们欢快地吃着,吃完了还不满意,看着她们咕咕地叫,张向西拍了拍手,和它们说:

    “没有了,我真的没有了。”

    鸡还不肯散去,仍然咕咕咕咕地叫,张向西急了,她把自己的口袋都翻了过来,朝鸡叫道:

    “看到没有,我真的没有了,一颗都没有了,我是不是没有骗你们,看到没有?”

    鸡没有笑,刘立杆笑了起来。

    回去那幢小楼,谭淑珍和倩倩前面吃完饭,坐在沙发上聊天,这个时候,两个人一个朝左边倒,一个朝右边倒,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了。

    三个人蹑手蹑脚进去,刘立杆领着张向西和刘雯倩到了露台上,整个露台,都被葡萄藤叶遮蔽了,透过顶棚的玻璃,还可以看到一串一串成熟的葡萄。

    刘立杆让张向西和刘雯倩,躺在那张竹床上午睡,他自己在躺椅上倒了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远远近近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蝉鸣的声音,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吵,反倒让这个盛夏的中午,感觉更加的宁静,整个世界,似乎都昏沉在午睡里,只有它们还在守护着所有人的白日梦。

    张向西闭上了眼睛,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过了一会,刘雯倩趴到张向西的耳边,轻轻地叫着:

    “姐姐,你睡着了吗?”

    张向西睁开眼睛,刘雯倩悄声说:“我们去抓知了好不好?”

    张向西赶紧点了点头。

    两个人蹑手蹑脚起来,蹑手蹑脚穿过客厅,蹑手蹑脚走出门去,到了楼下,两个人才吐出了一口气。

    走到门口,张向西看着头顶的大树,那里蝉在“知了知了”地叫着,张向西却不知道,要怎么才可以抓到知了,她可不会爬树。

    刘雯倩领着张向西,到了一棵梧桐树下,这棵梧桐树已经有些年头,当年红岭水库造好的时候种下的,高大挺拔,枝叶铺展开,把这一个院子遮去了三分之一。

    梧桐树的树身上,被很多人用刀和钥匙,刻上了“某某某到此一游”,字迹深浅不一,很多刻上去之后,现在都快被树身湮没了。

    站在这棵树下,头顶的蝉鸣声好像更密集了。

    张向西问刘雯倩:“你会爬树?”

    刘雯倩点点头。

    张向西说好,“那你爬上去,我帮你扶着树。”

    刘雯倩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说:“这么粗的树,我抱都抱不过来,怎么爬得上去。”

    张向西没有和刘雯倩说自己也不会爬树,而是说:“我也抱不过来。”

    张向西抬头朝头顶的树看看,问:“那我们怎么捉知了?”

    刘雯倩笑了起来,她说:“在地上抓啊,树上怎么抓得到,你爬上去,知了也飞走了。”

    张向西奇怪了,这地上还能够抓知了?

    刘雯倩找了一根树枝蹲下来,她让张向西也蹲下来,刘雯倩指着地上一个个的小洞,和张向西说:

    “看到没有,姐姐,这洞里就是知了的家,挖下去,知了的宝宝就在洞里面。”

    这个张向西还真的不知道,大为惊奇,她指着另外一个小洞问:“这个也是知了的家?”

    刘雯倩摇了摇头,她说:“那个是蚯蚓的家,你看到洞口有小土包的,都是蚯蚓的家,只有像这样没有小土包的,才是知了的家。”

    刘雯倩说着就用树枝挖了起来,树枝挖断了,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刘雯倩和张向西说:

    “他们的宝宝已经大了,去上幼儿园了。”

    接着挖第二个,张向西也跟着挖了起来,挖着挖着,她看到一个脑袋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张向西“啊”地一声尖叫,把棍子扔了退后几步,那个脑袋钻了出来,不是知了,而是一只像蟋蟀的小动物,钻出洞之后就快速地逃走了。

    张向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当,刘雯倩追了过去,用双手扑着,最终也没有抓到。

    张向西被吓到了,再也不敢挖,刘雯倩继续挖着,挖到了第四个洞的时候,刘雯倩从地底下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蛹,刘雯倩用手拨了拨,她让张向西也拨,张向西不敢,问:

    “这个是什么?”

    “这个就是知了的宝宝啊。”刘雯倩说,“放在家里养几天,小知了就从里面出来了。”

    张向西盯着这一团东西,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知了,这么丑的东西,就像是一截狗屎,怎么可能会是知了呢?知了多漂亮啊。

    大脑壳从办公室里出来,拿着杯子,把手一甩,杯子里的水杯泼到了外面地上,他看到穿着泳衣的刘雯倩,和张向西两个人蹲在梧桐树下,就走了过来。

    “叔叔,这个是不是知了?”

    张向西见大脑壳走过来,问他,大脑壳看了一眼说对对,我去给你们找个盒子养起来。

    “看到没有,我就说它是的,对了吧?”刘雯倩和张向西说。

2255 划船

    张向西和刘雯倩捧着一个鞋盒回去,鞋盒的盖子上,大脑壳帮助戳了好几个洞,说是这样,空气就会进去,知了在盒子里就不会闷死了。

    谭淑珍、倩倩和刘立杆三个人已经醒来,坐在沙发上, 看到两个人进来,倩倩问,手里拿着什么?

    张向西和他们说是知了,刘雯倩地里挖出来的,刘立杆一听就来了兴趣,叫道:

    “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张向西走过去,把鞋盒放在茶几上,她还不敢打开盒子,她不知道就在她们走来的路上,盒子里发生了什么,怕一打开,知了就飞走了,刘雯倩说,没有关系的,它翅膀长出来还早。

    张向西这才把鞋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蛹还和前面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张向西这一下反倒急了,问:

    “怎么还是一样的,它会不会死了啊?”

    刘立杆说没有,还要放好几天,它才会破茧而出, 刘雯倩在边上连连点头,证明刘立杆说的是对的。

    刘立杆看着里面的蛹笑了起来,他说我们小时候也会去挖,柳树下面最多了,他说着转过身,和谭淑珍他们说,这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

    谭淑珍骂道:“我看你也没有长大多少。”

    倩倩嘻嘻地笑着。

    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人坐在地上,趴在盒子边上盯着它看,张向西问:“杆子叔叔,这个盒子会不会太小了?”

    刘立杆说不会,对知了来说,这个盒子就等于是一套大别墅,它一个人住在一套大别墅里,说不定晚上还会害怕。

    张向西和刘雯倩咯咯咯咯地笑。

    刘立杆看了看外面,站起来和张向西刘雯倩说:“走,我们去划船、攀岩,西西,去把知了放好,换上泳衣。”

    张向西赶紧把盒子拿到了露台上,放在竹床上,想想不放心,又放到了竹床的下面,刘雯倩还从躺椅那里,拿了一张刘立杆前面在看的报纸,和张向西说,把它盖起来,这样,猫就看不到它了。

    张向西就用那张报纸,把鞋盒遮盖起来。

    三个人走到船坞那里,黑炭头老远看到他们,就和刘立杆打着招呼,刘立杆派了一根香烟给他,拿眼睃了一下船坞外面,所有的船都没有了,黑炭头说,这个时候,来划船的人最多了,很多人都是划着船出去游泳,不愿意在游泳池游。

    “什么时候会回来?”刘立杆问。

    “这可说不定。”黑炭头说。

    张向西和刘雯倩一听,都急得快要哭了,张向西埋怨说,我就说要早点来吧,现在连船都没有了。

    黑炭头赶紧说,别哭别哭,我给你们想想办法。

    黑炭头想了一下,问刘立杆,船破一点没有关系吧?

    刘立杆说没有关系,能划就行,张向西和刘雯倩也连连点头。

    黑炭头拿起对讲机,用当地话叽里咕噜喊了一通,过了一会,一条船划了过来,这是捕捞队的船,停在鱼排那里,划船的正是上午带着张向西和刘雯倩出去的那个小伙子。

    “上来上来,把船给我。”刘立杆和小伙子说。

    小伙子看着刘立杆笑:“刘总,让我拍拍你马屁,我来帮你们划吧?”

    刘立杆说:“好,起驾。”

    刘立杆问黑炭头要了一件橘黄色的救生衣,给刘雯倩穿起来,把胸前的带子打了个活结系好。

    大夏天的,泳衣外面套着救生衣,有些闷热,刘雯倩问,为什么姐姐不用穿?

    刘立杆和她说:“姐姐会游泳啊,等你学会了游泳,你也不用穿。”

    刘雯倩扁着嘴,但还是接受了。

    三个人上船,张向西和刘雯倩抽抽鼻子,船舱里有一股鱼腥味,不过,也顾不得了,有船可以出去就好。

    船划出去十几米,刘立杆就叫着这个鬼天,太热了,他把衣服脱了,跳进水里,张向西见了,也想跟着下去,刘立杆赶紧说,不行,这里水太深了。

    张向西也扁起了嘴。

    “你们快跑,我来追你们。”刘立杆说,张向西和刘雯倩两个,马上说好啊,好啊。

    小伙子也兴奋了起来,他和张向西刘雯倩说,你们两个坐好。

    “开始没有,刘总?”小伙子问。

    刘立杆原来手搭在船帮上,他把手一松,身子朝后仰,弹了两下腿,离开了船两米开外,说了一声“开始!”

    小伙子奋力地划起来,船桨激起很大的水花,刘立杆也拼命地朝前游,以自由泳的泳姿,身后,把水花打得哗哗翻涌。

    两个女孩子脸都涨红了,扯开嗓子朝小伙子喊着:“加油,加油,哥哥加油!”

    刚开始的时候,船和刘立杆并行往前走,不分高下,过了三四十米,刘立杆渐渐被拉开了,他换了一个泳姿,开始用蛙泳,速度慢了下来,被拉开的距离就更大。

    他们经过攀岩那个方位,现在连张向西都已经忘了要去攀岩,而是在不停地喊加油,小伙子划着船,朝水库的里头走。

    他看看自己和刘立杆拉开了距离,就降低桨频,放慢速度,等着刘立杆追上来。

    刘立杆快追到的时候,张向西和刘雯倩同时尖叫起来:“快追上来了,快追上来了,哥哥!”

    小伙子紧划几下,把距离又拉开,张向西和刘雯倩,看着后面的刘立杆咯咯地笑,刘立杆这时候也已经变换泳姿,变成了仰泳。

    他快追上来的时候,张向西和刘雯倩又大叫,小伙子紧划几浆,又把距离拉开,他们就这样,等等追追,追追等等,一直快到水库的尽头,那个观景平台那里。

    游了四五百米,刘立杆终于游不动了,他朝小伙子骂道:

    “你他妈的等等我啊!”

    小伙子嬉笑着,没有再划浆,等着刘立杆上来,手搭在了船帮上。

    “服了吧?”小伙子问。

    “服屁。”刘立杆说,“有种你现在再把我甩掉啊。”

    “赖皮。”小伙子骂。

    “调头,去攀岩那里。”刘立杆和小伙子说。

    小伙子调转船头,他原来是站在船后面划,现在船尾变成了船头,他是站在船头划,刘立杆仰面朝天,手搭在船帮上,被船带着走。

    张向西和刘雯倩看着他嘻嘻笑着,就像押着一个战俘,从战场上下来。

    经过前面的一番激烈争夺,小伙子现在也有点乏力了,他划着船,动作已经有些僵硬,刘立杆人挂在船帮上,被船拖着走,十分的惬意,过了一会,他恢复过来,开始使坏,手推着船帮,脚在水下有力地蹬着,把船横着推。

    小伙子划着划着,感觉不对劲,船不再往前走,而是停在了那里,还有一股力量在推着船头打转,小伙子转身看看刘立杆,刘立杆哈哈大笑。

    “我去!”小伙子骂了一声,赶紧把船桨拿起来,船很快就侧了过来,小伙子把船桨放到了船那边,用力划着,一股相反的力量过来,推着刘立杆要往后退,刘立杆赶紧顶住。

    两个人一边对骂着一边用着力,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张向西和刘雯倩的脸都吓白了,不过她们还是尖叫着,笑着。

    小伙子改变策略,不再和刘立杆顶,而是往前划着,船斜着就出去了,刘立杆醒悟,他也改变了策略,不再把船往横里推,而是手抓住船帮,脚朝着船头方向用力蹬着,想把船往后拉。

    船还是继续往前走,只是速度减慢了一点而已,双方僵持了十几分钟,刘立杆受不了了,终于放弃,他双手撑着船帮,一个翻身爬上了船,船猛地倾斜了一下,小伙子一个踉跄,张向西和刘雯倩大叫起来,接着,船恢复了平稳。

    刘立杆仰天躺在船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叫道:“累死我了。”

    “投降了吧?”张向西问。

    “投降了投降了,谢谢两位女侠不杀之恩。”刘立杆说着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张向西和刘雯倩咯咯笑着。

    “哪里有这么便宜,把烟拿出来,才能缴枪不杀。”小伙子说。

    刘立杆叫道:“我起不来了,你自己拿。”

    小伙子从刘立杆的衣服口袋里,找出了烟和火机,抽出两根点着,拿了一根递给张向西,朝刘立杆示意了一下,张向西把烟拿过去给刘立杆,塞到了他嘴里。

    小伙子抽着烟,在船头坐了下来,让张向西大为惊奇的是,他一边抽烟,一边居然用脚开始操控着船桨划船。

    他们到了攀岩那里,岩壁下面两百多个平方的范围,用红白相间的浮标,划出了一个禁止船只进去的控制区域,这是防止上面有人掉下来,下面有船的话,掉下来的人就不是掉在水里,而是砸在船上,或者船上人的脑袋上。

    刘立杆和张向西在这里下了船,从浮标下面钻进去,刘雯倩坐在船上,和那个小伙子一起等他们。

    岩壁上,现在已经有六七个人在攀岩,这里的岩壁,一半是自然的岩壁,还有一半,是人造的,人造的这边,有一个个凸出来的地方,可以抓手和蹬脚。

    刘立杆让张向西从人工岩壁这里爬上去,这边好爬一点,保险起见,他还把从上面吊下来的安全带,替张向西绑好,虽然掉下来的时候是掉在下面水里,但要是高,就是摔在水里也会有危险,有了安全带,就可以减缓下坠的速度。

    刘立杆和张向西说:“西西,不要硬撑,没有力气,爬不动了就拉三下安全带,上面的人会把你吊上去。”

    张向西说好。

    刘立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怕,叔叔在下面看着你。”

    张向西“嗯嗯”地点着头。

    张向西开始往上爬,刘立杆退了开去,他退到了安全员坐着的橡皮艇边上,用手搭着橡皮艇,一边和安全员聊天,一边看着张向西。

2256 回来了

    刘立杆带着张向西和刘雯倩出去,房间里突然一下就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时候,谭淑珍和倩倩两个人坐在那里,有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

    倩倩一个上午没有出去,都在家里,谭淑珍看看她, 下午似乎也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谭淑珍心里明白她为什么不想出去。

    谭淑珍想了一下,和倩倩说:“倩倩,我们也出去走走。”

    倩倩犹豫了,说:“外面太阳还这么大。”

    谭淑珍笑笑,她看着倩倩问:“你是不是怕出去,怕和我走在一起?”

    倩倩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她看了看谭淑珍, 目光又飞快地躲开,有些慌乱地说:

    “没有没有, 淑珍姐,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我,我为什么要害怕和你在一起?”

    “没有就好。”谭淑珍坐近,伸手握住了倩倩的手,和她说:

    “上次你和雯雯去杭城,我就和你说了,我们都是成年人,过去的事情说不清,也没必要说,就让它过去,今后,你是雯倩的妈妈,我是她的大妈妈, 我还是会经常带着她回到这里的,下次再来, 就不开车了, 我带着她,两个人坐高铁到郴州,你到郴州来接我们好不好?”

    倩倩点了点头,说好。

    “走吧,别人要看,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好好说,我们蒙不住别人的眼睛,也堵不住别人的嘴,我们自己不在意就是,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谭淑珍说,“我以前去过新安江水电站参观,但还是搞不懂电是怎么发出来的,你带我去看看。”

    倩倩说好,她也站起来,两个人走了出去,走到下面门口,谭淑珍伸出了手,倩倩牵住了她,两个人一起朝外面走。

    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在红岭水库待了四天,这四天里,刘雯倩每天都会带着张向西去山上喂鸡,去菜地看人家收蔬菜,还去猪圈里看猪,跟那个哥哥,去水库里捕鱼,不过,去捕鱼的时候,就是张向西,也穿起了救生衣,还穿上了高筒的雨靴。

    船舱里的水没过她们的脚背,那些捕上来的鱼,放养在船舱里,就在她们的脚边活蹦乱跳的,两个人都兴奋地尖叫着。

    船在鱼排那里靠了岸,那个哥哥会用抄网,把船舱里的鱼,按品种的不同,捞到不同的网箱里,然后用勺子,把船舱里的水舀干。

    每天傍晚,张向西会领着刘雯倩去游泳池游泳,学了四天,刘雯倩已经会狗刨,在水里扑腾扑腾,可以扑腾出去六七米,第一次被水呛到的时候,她大哭了一场,张向西和她说,被水呛到有什么了不起,每一个学游泳的人,都会被水呛到,不许哭。

    第二天再呛到,刘雯倩眼里噙着泪花,看着张向西,张向西说,不许哭,刘雯倩就没有哭出来。

    第三天再呛到,她在水里站起来,自己就笑了起来,张向西表扬她说,我和你说,刘雯倩,你的进步很大,很快你就可以学会游泳了。

    刘雯倩拼命地点头。

    这几天,倩倩带着谭淑珍,也几乎把整个红岭水库的角角落落都逛遍了,红岭水库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了谭淑珍,也认识了张向西。

    芒果台在这里搞了两天的水上活动,来参赛和凑热闹的,包括周围的村民都来看,把红岭水库搞得热闹非凡,像是过节,

    芒果台走了,这里也清静了一点,谭淑珍和刘立杆他们也要回杭城了。

    几天下来,刘雯倩和张向西天天在一起,现在听说她要跟姐姐一起去杭城,刘雯倩高兴坏了,反过来,要是现在不让她走,她反倒会大哭一场,要跟姐姐爸爸和大妈妈他们走。

    倩倩把刘雯倩的东西,打了两个包,送他们下去到停车场,刘雯倩和倩倩抱抱,说妈妈再见,坐到车上,车开始缓缓启动,刘立杆把窗户按下,刘雯倩又朝车外的倩倩说妈妈再见,脸上还是笑意荡漾,丝毫也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

    倩倩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车子走了,她转过身,感觉天都阴了下来,她走到了上坝顶的自动扶梯那里,没有乘自动扶梯,而是想走路上去。

    走了四五级台阶,倩倩觉得浑身无力,心里空落落的,她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上次在杭城要分别,刘雯倩大哭,哭得倩倩肝肠寸断,也心痛了,最后忍不住还是把她带了回来,而今天,刘雯倩一点也没有不开心,自己应该是高兴才对,怎么不仅高兴不起来,心里还隐隐作痛?

    倩倩坐在那里,她听到从隔壁的自动扶梯上,上上下下的人在说着笑,她这里,是寂静的。

    走了,真的走了。

    倩倩想到自己从今天开始,真的就是一个人在这里,在这个山沟沟里,虽然这里人来人往,但这些人,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连一个笑脸也不会记住,对他们来说,也一样。

    一阵风吹过来,头顶和身旁的树叶和花草,窸窣窸窣地响,风过去的时候,这些声音也消失了,倩倩甚至有些怀疑,这声音是不是真的在这个世界存在过,刚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

    泪水顺着倩倩的脸颊流了下来,倩倩想站起来,继续往上面走,试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继续坐着。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到了杭城,张向西和刘雯倩坐在后排,两个人都睡着了,这一路上,两个人疯了一路,几乎经过每一个服务区,就要求进去,进去之后,就是买吃的买玩具,刘立杆带着他们,她们要什么,他就满足她们。

    三个人回来,谭淑珍嗔怪着,又买了什么?这种地方卖的东西,质量怎么会好,都是从义乌批发来的。

    刘立杆嘿嘿地笑,孩子嘛,就是一贴热,玩玩就扔了,无所谓。

    谭淑珍不响了,她可不想在刘雯倩面前,刘立杆做好人,她来做那个恶人。

    谭淑珍把张向西和刘雯倩摇醒,和她们说到家了,下车。

    两个人睁开眼睛,懵懵懂懂下车,站在车下,刘雯倩茫然地朝四周看看,这才猛地醒悟,自己已经到了杭城,不是在红岭水库,刘雯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刘立杆和谭淑珍有些懵了,不知道她哭什么,谭淑珍赶紧问:

    “雯倩,雯倩,你怎么了?”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刘雯倩嚎啕大哭着。

    谭淑珍赶紧把刘雯倩抱了起来,和她说:“雯倩,妈妈还在红岭水库,我们已经到杭城了,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回去看妈妈好不好?”

    刘雯倩摇着头,叫着:“不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妈妈。”

    “雯倩,你看,大妈妈在这里,爸爸在这里,还有姐姐也在这里。”谭淑珍说。

    张向西拉着刘雯倩的手,和她说:

    “刘雯倩,不许哭了,姐姐等会和你一起看《境界的彼方》,姐姐已经全部下载了,我们从头看好不好?”

    刘雯倩止住了哭。

    “姐姐明天带你去看姐姐的幼儿园,到了明年,刘雯倩,你也要去姐姐的幼儿园上学了,我们明天去看好不好?”

    张向西继续说,刘雯倩眼眶里还都是泪花,不过点了点头。

    张向西拿了纸巾给刘雯倩,和她说:“把眼泪擦干净,不许再哭了,姐姐也经常都看不到妈妈,姐姐都不哭,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见不到妈妈就哭,姐姐陪你好不好?”

    刘雯倩点点头。

    “那你还不把眼泪擦了?”张向西说。

    刘雯倩把眼泪擦掉了。

    “还没有擦干净,我帮你擦。”张向西说着拿起纸巾,帮刘雯倩擦着眼角的泪。

    刘立杆和谭淑珍互相看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刘立杆说:“还是西西厉害,大妈妈都没有用。”

    “去!”谭淑珍骂了一声。

    四个人上去,刘立杆肩膀上背着刘雯倩的两个包,手里推着他们自己的行李箱。

    推开张晨他们那边的门,里面的两个老太太,看到他们回来就叫了起来,赶紧迎了过来。

    张向西和刘雯倩一进家门,张向西叫了奶奶和外婆,让刘雯倩也跟着叫了,接着,两个人马上就跑到楼上去,她们要到房间里的电脑上,去看《境界的彼方》,看那个傻乎乎的女主。

    刘立杆拿着刘雯倩的两个包,也跟上去。

    本来,谭淑珍在自己那边给刘雯倩布置了一个房间,还准备请一个保姆来照顾刘雯倩,刘立杆提醒她说:

    “你还是去问问隔壁的两位老太太,先取得她们的同意。”

    谭淑珍说:“刘雯倩也是我的女儿,怎么安排,我干嘛要问她们?”

    刘立杆说:“你自己的女儿,你带了多少天,你有决定权吗?”

    谭淑珍听着笑了起来,是啊,就是向南,自己的女儿,不还是张晨妈妈他们带大的,自己连向南最喜欢吃什么菜都不知道。

    谭淑珍把自己的安排和张晨妈妈小芳妈妈说了,果然,张晨妈妈的脸就拉了下来,和谭淑珍说:

    “珍珍,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我们带向南没有带好,还是嫌我们老了?”

    谭淑珍慌了,赶紧说不是不是。

    “不是你要请什么保姆,一个小孩,我们都带不了?西西明年就上小学了,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再说,南南和北北小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带,不也带大了?”张晨妈妈说。

    小芳妈妈也说:“雯倩和西西在一起,两个人还有一个伴。”

    谭淑珍笑着赔不是,说:“我是怕你们两个太辛苦了。”

    “辛苦什么,这个事你不用管了。”张晨妈妈说,末了,又加上一句:“你也管不好。”

    谭淑珍连忙说,好好,阿姨,我都不敢管了,再管会被你们骂死。

    两个老太太都笑了起来。

    “锦绣家园”那边的房子,现在正在装修,搬过去之后,张晨和小芳是在顶楼一层,同一幢楼一楼的两套房子,一边是小芳的爸妈,一边是张晨的爸妈,两套房子的后院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院子。

    搬过去之后,房间有的是,张晨妈妈说,到了那边,雯倩和西西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这几个月的过渡期,不要折腾了,让雯倩和西西睡一起就是。

2257 纸上的牧场

    张向北在永城待了两天,就赶回去杭城,张晨给他打电话,说是海南那边的效果图已经设计好了,让他回去看看。

    这么快?看样子老爸这几天没怎么睡觉,张向北心想。

    张向北驱车直接去了“半亩田”大厦,走进张晨的办公室, 发现老谭也在这里,还有一个人张向北不认识,三十几岁,长得很像孙红雷,连发型和动作都很像,看样子他自己,也在努力地往酷似那方面努力。

    介绍之后才知道, 这是老谭他们“锦绣中国”设计院的设计师方天成, 这个项目的设计,就交给方天成他们去做。

    “锦绣中国”在海南有合作的建筑公司,建筑的部分就交给他们,他们和包天斌也熟。

    办公室的会议桌上,摊开张晨设计的效果图,张向北走进去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正围着设计图在讨论,老谭看到张向北进来,就叫道:

    “北北,快点过来,来看看你的牧场。”

    张向北走过去,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放在最上面的一张是牛棚的效果图,两幢长长的牛棚,靠近溪水这一边是凌空的,下面有木桩支撑着,这一部分上面是木头的建筑, 靠近里面的部分,也就是这牛棚的三分之二的墙体, 看上去像是土的, 牛棚的顶部,不是瓦片,也不是水泥现浇顶,而是茅草顶。

    拱形的茅草顶四周,有很长的茅草垂挂下来,看上去整个造型,很像是一艘倒扣的船底,又有些像是热带非洲的草屋建筑。

    “这个是船屋,船屋就像是一艘倒扣在那里的船,船屋是黎族人传统的建筑形式。”

    张晨和张向北,也是在和老谭和方天成说:

    “国外的牛棚,一般都喜欢用木头的房子,高大、宽敞,木头的房子,隔热保温的效果好,高大宽敞,是因为牛棚需要通风,空气流通,病虫害才不容易滋生。

    “黎族人的建筑,也叫干栏式民居,一般分为两层,上层住人,下层用来饲养牲畜,屋顶是用芭叶或者是葵叶编织的草片覆盖,防水防潮和隔热的效果都很好,墙体是先用木头扎出篱笆一样的木排,然后在外面糊上泥巴和草筋,保温的效果也一样很好。

    “干栏式建筑的缺点是,房子比较低矮,通风条件不够好,另外,几乎没有窗户,室内的光线很差,不是黎族人喜欢阴暗的房间,而是受他们当时的物质条件和建筑水平的限制,没有办法在那样的墙体上处理窗户。

    “他们的整幢船屋,都是用茅草、木棍、毛竹、泥巴和藤条组成,整幢房子没有金属构件,也没有榫卯设计,主要是靠红藤、白藤扎成各种架子,该有榫卯的地方,都用藤条捆绑,屋顶这里,会用横着的毛竹固定住茅草片。

    “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受客观条件制约,我们现在,和当时的条件已经不一样,当然没有必要因循守旧,还固守那一套建筑方法,房子整体的结构,看上去还是黎族人的船屋风格,但在建筑上,我觉得和我们南方的民居结合在一起比较好。”

    方天成点点头,他看出来了,问:“张总,你是准备用梁架结构,只是用茅草顶,取代了瓦片?”

    “对。”张晨说,“用梁架结构,在顶上先铺一层薄膜防水,然后在薄膜上覆盖葵叶编织的草片,上面再用细钢丝固定,琼中虽然是海南岛的中部山区,但还是要考虑到每年台风的因素。”

    张晨用手指指着纸上的房子,和方天成说:

    “海南的天气热,防寒我们不用考虑,我们要考虑的,还是隔热和通风,用黎族人那种墙体的做法,墙面不可能牢固,也没有办法承重,架不起整个的梁架。”

    “也不经撞。”老谭说,“要是有两头牛打架,说不定都会把墙撞穿了。”

    “对对,大哥说的对。”张晨笑道,“所以墙体,我考虑用我们这一带以前农村常见的夯土墙,夯土墙做到四五米高没有问题,墙体也够结实,承重没问题,开设窗户也没有问题,同时,夯土墙也是隔热效果最好的墙体。”

    方天成指着牛棚那三分之二的部分问:“这里全部都是夯土墙?”

    “对,这一部分就用夯土墙,还有这三分之一,因为是凌空的,没有办法做夯土墙,就做成木板墙。”

    张晨指着那一根根张向北认为是木桩的柱子,和方天成说:

    “这个不是木头的,而是钢管,做出仿木头的效果,这一部分的地面是现浇的,整个牛棚的地面,做出很小的倾斜,朝这边倾斜,这里的地面上,安装一整长条的铁栅,就像酒店后厨的地面那样处理,牛棚每天都需要清理,冲洗的水,就从这铁栅里漏到下面。

    “这样,有利于牛棚清洁的方便,酒店后厨,每天有那么多的油烟,打烊之后用水管冲,就冲洗干净了,我说过海南天气热,不要考虑保温的问题,牛棚里就不需要铺垫稻草什么的,牛直接卧在干净的地面上就可以。”

    张晨说着,张向北禁不住点了点头,他觉得确实,如果是在海南,还真的没有必要像老桥他们家里那样,在地面上铺锯末,相反,也正因为天气热,牛棚的清洁,反倒变得更为重要,地面清洁做到了,整个牛棚,就不会有那种让人窒息的难闻的气味。

    “这样的话,就是没到清洁的时间,要是有牛撒尿,因为地面有斜度,也会从这里漏下去?”方天成问,张晨点点头。

    “房子的下面,做一条水槽,就把溪水引进去,一直通往化粪池,这样,水槽里终日有水流动,污秽物也不会在水槽里堆积。”张晨说。

    “这个是明沟,不是暗渠?”方天成问。

    “是明沟,天气热的地方,不能做暗渠,你做了,就变成老鼠的天堂,同时也不方便清理。”张晨说,方天成点点头。

    “海南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做夯土墙吧?”方天成问。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何止是他们那里,我们这里的人,还有多少人会做夯土墙,现在大概连做夯土墙的,那种棺材一样的模具都找不到了,但一定还有人知道怎么做。”

    张晨想了一下,和张向北说,你打电话,把小武叫过来,他今天正好在赵晶晶他们这里有事,前面还来过我这里。

    张向北拿起手机,打给了小武,小武现在负责永城和杭城两个物流基地的管理,他接到张向北的电话,就说好,我马上过来。

    张晨把这张效果图放到一边,下面一张,是游客中心的效果图,游客中心是一排圆形的建筑,一共四幢,两层楼,中间是空的,就像四个句号,顶上一圈,也覆盖着茅草,一圈的屋檐,茅草垂挂了下来。

    “土楼?”张向北禁不住叫道,他看到这些房子的外型,很像是福建的土楼,区别只是,土楼的房顶是瓦片,这里是茅草。

    张晨看了看他,说没错,就是土楼。

    张晨扭过头去问方天成:“福建的土楼你去过吧?”

    放天成点点头。

    张晨说:“这个就是借鉴土楼的设计,周围一圈的墙体,也是夯土墙,和土楼一样,土楼也都是夯土墙,里面靠院子这一侧,是木头的建筑,这四幢建筑,这三幢的中间是花园,最外面这幢,是游客中心的主楼,中间部分,是穹顶的餐厅。”

    “为什么要把花园做在土楼的院子里?”张晨自问自答,“很简单,你们闭起眼睛想想,这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几千亩碧绿的草地,草地才是这里的主角,不能喧宾夺主,夯土墙和茅草顶,不仅隔热的效果好,还和草地很搭,不会破坏整体的效果。

    “但是花园会,要是把花园做到外面,会破坏这个气势,但又不能没有花园,没有花园就太单调了,所以要把这花园做在里面,从外面看不到。”

    张晨说着的时候,张向北和方天成还真的闭上了眼睛,两个人不停地点头,这一组土楼,是用茅草盖顶的走廊连起来的,张向北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闭着眼睛想,突然就想到了,张向北睁开眼睛问:

    “这里有没有温泉?”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这个需要勘探,不过,海南那个地方,不管哪里挖下去,找到温泉都应该不难。”

    “如果有温泉的话,这里可不可以做成温泉酒店?在这些花园里,做露天的温泉池?”张向北问。

    张晨和方天成互相看看,两个人都觉得张向北的这个建议不错,张晨指着效果图说:

    “如果做露天温泉的话,光在花园里面做还不够,太单调了,这里还可以做,就在这溪边,用这溪边的石头,像是很随意地做出一个池子,池子上面做一个亭子,亭子的顶上盖着茅草,四面是透风的,把这条长廊引到这里来。”

    张向北听着张晨这么说,他好像眼前都已经看到了这个画面,不禁笑了起来。

    小武走了进来,问什么事?

    张晨把事情告诉了他,指着效果图问他,就以前农村里那种土墙,你们村里还有没有人会做?

    “和我爸爸差不多年纪的都会干,年轻人就是不会干,学两天也就学会了,这有什么难的,夯墙和做煤饼差不多,把泥巴倒进模具里,用木头的锤子这样往下锤啊锤,锤结实了,把模具拆掉,接着去做下一截。

    “以前那个时候,大家造房子,都是这种泥巴墙的房子,又没有什么建筑队的,就是农闲的时候,叫大队里的人过来帮忙,这次你帮我,下次我帮你,一幢房子就造起来了,你只要买得起做梁架的木料和瓦片就可以,最多请吃三顿饭,开工一顿,上梁一顿,造完一顿。”

    “中间连饭都不管?”张向北听着稀奇,问。

    “不管,也管不起,要管的话,吃都把你造房子的那点钱吃没有了,都是大家回去吃饭,最多也就是下午,弄点点心吃吃。”小武说。

    “也不用钢筋水泥?”张向北问。

    “不用,很多人房子造好了,家里还一直都是泥地,或者是房子造好之后,有点钱就买点沙子水泥,浇一点地面,没有人有能力一次性把整幢房子的地面都浇下来,泥地也一样住人。”小武说。

    “我去,还真是简单。”张向北叫道。

    “不稀奇,体力交换,也是一种交换。”张晨说。

    “就是这样,那时候做大事情,都是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其实都是在还人情。”小武说。

    “小武,你打电话问问,你们村里,要是拉一支队伍,去海南夯泥墙赚钱,还拉不拉得出来。”张晨和小武说。

    小武说好,走去了一边打电话,这里几个人继续看着效果图。

    接下来的这张,是办公室、研究所、屠宰车间、熟成车间和宿舍楼的房子,也就是在现在茶厂的位置,这一组的建筑,不再是土墙和草皮屋顶,而是很现代简约的一组建筑,但每一幢建筑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靠山建造,和山连成了一体,仿佛是从山里长出来的。

    每一幢建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有大坡面,坡面上绿草茵茵,很多功能性的空间,都藏在坡面下面,因为这些大坡面,使得这些建筑,都好像是藏在了山里,藏在了牧场里。

    但是从建筑里面朝外面看,一定是非常的养眼,同时,里面的空间构造,可以做到非常的实用和舒服。

    小武打完电话走回来,和张晨说:“没有问题。”

    “工具都还有?”张晨问。

    “做就是了,很简单的。”小武说。

    张晨点了点头,和老谭说:“那到时就让小武他们村里的人过去干。”

    老谭说好。

    张晨接着问张向北:“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戏剧节是下个星期开始,你的日本朋友,是周二到,对吗?”

    张向北说对,这几天还有时间。

    “明天我们一起去海南,到现场看看,你还有什么要求,到现场提,明天去,后天就可以回来了。”张晨和张向北说。

    张向北说好。

    张晨接着和方天成说:“效果图你都带走,先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或疑问,明天到现场可以提。”

    方天成说好,我们会去三个人,张总,后天你们回来,我们继续留在那里,对了,勘探队的人已经在那里了吗?

    “已经在了,你有什么要求,打电话给老包就可以,你有没有老包的电话?”张向北问。

    “有,有,老包电话我有,我和他联系。”方天成说。

2258 奶茶

    张晨和张向北他们去海南的那天,正好是刘立杆谭淑珍带着张向西和刘雯倩从宁远回来。

    有了张向西这个姐姐,姐姐现在又放暑假,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刘雯倩很快就适应了在杭城的生活,有那么多新鲜的事物,自己在红岭水库根本就不办法知道和想象的东西, 现在都在她眼前展现开来,让她应接不暇。

    刘立杆带着她们两个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还买了爆米花和冰淇淋,刘雯倩觉得那爆米花和冰淇淋都太好吃了,爆米花刘雯倩以前没有吃过,这里的冰淇淋, 是放在一只只桶里,你要什么口味,那里面的姐姐就从桶里,用挖球器刮出一个球,放在一头尖的蛋卷上。

    第一次选的时候,刘雯倩憋红了脸,不知道要选什么口味,看着里面的姐姐,一脸茫然,还是张向西和她说,你选草莓味的,我选巧克力的,这样我们可以换起来吃,要么牛奶的也可以,那个抹茶和香草,还有香芋的一点都不好吃。

    刘雯倩连连点头,里面的姐姐笑笑,说,那我就给你草莓的呦。

    里面的姐姐很好, 给她们一个人一个球之后, 又加了半个球叠在上面。

    这个冰淇淋,刘雯倩觉得,比红岭水库的小店里,装在塑料盒子里的三色冰淇淋好吃多了。

    看完了电影,刘立杆领着她们去吃肯德基,刘雯倩很喜欢吃肯德基,但红岭水库没有肯德基,只有她跟雯雯去长沙,或者倩倩带她去宁远县城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刘雯倩吃了很多,刘立杆和她说,以后你想吃的时候就和爸爸说,爸爸带你们来吃。

    “和姐姐说也可以,米市河那里就有一家肯德基,那里的哥哥姐姐都认识我,姐姐带你去吃。”

    张向西说,刘立杆笑道,对对,姐姐也可以。

    刘雯倩来了,刘立杆把公司里的事情,交待给小米,他自己花了很多的时间陪刘雯倩和张向西,感觉那个胸前背着背篓,像袋鼠一样带着刘雯倩的日子又回来了,不同的只是不是在红岭水库,而是在杭城。

    刘立杆带她们去了野生动物园,去了“天空之城”的山地马场骑马,去杭城中心的乐高商城,买了很多的乐高玩具,在家里的时候,刘雯倩和张向西两个觉得要忙死了,有那么多的东西要搭。

    刘雯倩忙得都没有那么想家,想念雯雯和倩倩两个妈妈了。

    最让刘雯倩高兴的是,张向西回到了杭城,回到了家里,就没有那么“自律”了,有时候明明已经说了晚安,两个人躺在那里,张向西会问,刘雯倩,你还想不想看动漫?

    刘雯倩点点头说想,张向西爬起来,拿了ipad回到床上,她和刘雯倩说,我们只许看一集好不好?

    刘雯倩说好,结果是两个人看了一集又一集,看到两个人都睡着了,ipad还在继续放着,一直到没电自动关机。

    最夸张也最刺激的是,晚上很迟,张向西还会问,刘雯倩,你想不想喝奶茶?

    刘雯倩当然想了,张向西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奶茶,她已经会打很多很多的字,张向西和刘雯倩说,都是在网上学会的,要搜动漫,就要会打字啊。

    但要是让她写,张向西说,我连一半的字都不会写,我用的是拼音,那些字一排排出来,我都认识它们,知道该选哪个,妈妈说,我认识它们,它们不认识我,你说这些字坏不坏?

    刘雯倩点点头,咯咯地笑着。

    张向西点了奶茶之后,会备注:“千万不要按门铃,到门口打我电话。”

    订单发出去,张向西就把手机的铃声调成静音,两个人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盯着手机,耳朵竖起来听着下面。

    看到屏幕一闪一闪,张向西赶紧就拿起来,明明门关着,外面不会听到她的声音,张向西还是压低声音和对方说:

    “谢谢,你等着,我们马上下来。”

    两个人先打开一条门缝,这个时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已经睡觉了,小芳还没有回来,她们看看外面没人,蹑手蹑脚地下楼,悄悄地打开门,取了奶茶往回走,躲进房间,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喝完了奶茶,张向西要把奶茶的杯子连同外面的纸袋,一起放在书包里,第二天悄悄地带出去,悄悄地扔了,不能留在房间里,那样就会被奶奶和外婆发现的。

    有一次两个人刚取了奶茶回到房间里,就听到下面有响声,小芳回来了,两个人大赫,张向西叫道:

    “关灯关灯。”

    刘雯倩赶紧把床头灯关了,两个人钻进空调被里,张向西手里拿着奶茶,没地方可藏,情急之下,把奶茶藏到了被子里,刘雯倩也跟着把奶茶藏进被子里。

    两个人装作是睡熟了,心在怦怦乱跳,门被推开,小芳伸手把灯打开,走过来,走到床前,看到两个人都呼呼大睡,被子盖得好好的,小芳笑了一下,她抽抽鼻子,嘀咕了一声“什么味?”

    小芳朝四周张望一下,没看到什么,她走了出去。

    等到门关上,听着小芳上楼,张向西和刘雯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从床上坐起来,刘雯倩说:

    “姐姐你摸摸,我的手上都是汗。”

    张向西笑道:“我也是。”

    “姐姐,我屁股上也都是汗,都已经湿了。”刘雯倩继续说。

    张向西觉得奇怪,这屁股怎么会出汗?她伸手摸摸,还真的是,然后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也湿了,张向西一惊,叫着:

    “快点把灯打开。”

    刘雯倩赶紧把床头灯打开,张向西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那杯奶茶已经横在床上,听到下面有动静的时候,她刚刚把吸管插进杯子里,里面一半的奶茶都洒了出来,幸好,刘雯倩那杯连吸管都还没有来得及插,没洒出来。

    两个人用纸巾又擦又吸,忙了半天,总算是把床单上和被子上的奶茶擦掉了,但那些地方还是湿的,没办法,两个人只能挤在一起睡,把那块地方空出来。

    第二天,两个人很早就起来了,检查完被子又检查床单,床单和被子都已经干了,但上面的水渍没有办法清除,张向西想了一下,她把被子叠好,然后把被子放在床单上有水渍的地方,张向西说:

    “刘雯倩,看不出来了吧?”

    刘雯倩点点头说:“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奶奶进来的时候一愣,她看到张向西和刘雯倩都已经起来,坐在地上搭积木,还破天荒地,把被子都叠好了,放在了床中间,奶奶朝床前走去,张向西和刘雯倩紧张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张向西叫道:

    “奶奶!”

    “什么事?”奶奶站住了,问。

    “给我梳小辫子。”张向西说。

    “我也要。”刘雯倩叫着。

    奶奶说好,等会吃完早饭给你们梳,快去洗脸刷牙,下去吃早饭。

    奶奶说着已经走到床前,想把被子放好,张向西和刘雯倩脸都吓白了,心里一个劲地哀叹,完了,完了。

    奶奶把被子拿起来,又愣了一下,她看到了那块水渍,心里马上明白了,她想应该是刘雯倩刚来不久,生物钟被打乱,尿床了,尿床这种事,对小孩来说,肯定会觉得很丢脸。

    奶奶当下什么也没有说,装作是没有看到,她把被子敨开,在被子上也发现了一块水渍,仔细看看又不像是尿迹,用手抓了一把,硬硬的,还有些粘手,奶奶忍不住把它放到鼻子前嗅嗅,没嗅到尿味,而是嗅到了一股奶味。

    奶奶扭头问:“西西,是不是又把牛奶带到床上喝了?”

    西西赶紧点头。

    “记住了,下次不许把牛奶带床上喝,要喝完了再上床,知道没有?”

    “知道了,奶奶。”张向西暗自松了口气,欢快地回答。

    奶奶抱起被子,把床单也扯了下来,和她们说:“快去洗脸刷牙。”

    两个人赶紧跑去洗手间,奶奶抱着被子床单出去,两个人在卫生间里互相看着,哈哈大笑。

    张晨妈妈和小芳妈妈,两个老太太都很喜欢刘雯倩,特别是知道她不是刘立杆的女儿,而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扔在超市门口,被他们捡回来的,两个老太太就更心疼了,张晨妈妈一个劲地叫着:

    “塞古,塞古(可怜,可怜),哪里有这么狠心的父母,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要饭也要把她养大,怎么会舍得扔掉的。”

    小芳妈妈也说:“就是啊。”

    张向西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刘雯倩玩累了,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睡着了,张晨妈妈走过去和张向西说:

    “西西,妹妹来了,你是姐姐,就要晓得让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要和妹妹争,知道没有?”

    张向西看着奶奶,扑闪着眼睛问:“是不是像北北让让我那样让让她?”

    奶奶和外婆都笑了,说对对,我们西西就是聪明,一说就知道。

    张向西眉头紧锁,双手摊了摊说:“可是,奶奶,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西西?”奶奶问。

    “我连小学都还没有上,没有北北力气那么大,不能让刘雯倩骑我肩膀上啊!”张向西说。

    奶奶和外婆大笑,奶奶说,雯倩不用骑在你肩膀上,只要你知道对她好就是了。

    “她是我妹妹,我肯定会对她好的。”张向西说着笑了起来,笑得很夸张,后背一下一下,噗噗地撞着沙发,她说:“我有办法了。”

    奶奶被她搞得莫名其妙,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把北北让给刘雯倩,让刘雯倩骑在北北的肩膀上。”张向西说。

    两个老太太乐不可支,小芳回来的时候,两个老太太把张向西的话和小芳说了,小芳听了也很高兴,她觉得刘雯倩来了,可以让张向西增加一点责任感,免得全家人的宠爱都在张向西一个人身上,让她变得骄矜。

2259 画画简单,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中午,张晨他们一行五人抵达海城,包天斌开着一辆面包车来接他们,看到方天成,老包不叫方天成小方或者方总,而是叫他香山,方天成愉快地应了。

    张向北听到, 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想起来了,不禁笑了起来。

    香山,李香山,不就是《非诚勿扰2》里面,孙红雷扮演的那个角色,那个身患黑色素瘤,委托葛优扮演的秦奋, 到海南来帮他举办告别会, 并帮助他跳海自杀的大佬?

    方天成不仅样子长得像孙红雷,发型像,说话的时候喜欢指着一根手指,而手臂又从不伸直的动作像,昨天张向北看到他的时候,感觉连下巴上的这一绺胡子也似曾相识,现在想起来了,那个李香山,不就是这个造型吗?

    方天成一定是很喜欢这个人物,模仿着他的言行,对着镜子,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叫自己多少次香山了。

    包天斌问张晨,进城吃了饭再去琼中?

    张晨说不用了,我们明天还要赶回去,时间很紧,直接去琼中, 晚上就住在琼中了。

    “中午我们就路边随便吃一点?”张晨问大家。

    几个人都说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不饿。

    “那就到了琼中再说。”张晨说。

    包天斌说好。

    车子下了高速,高速口子上的路边,搭了一排简易房,挂着“琼中绿橙”的横幅在卖橙子,张向北让老包停车,说是买几箱橙子放车上当水喝,琼中的绿橙真是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橙子。

    张晨不以为然什么,说:“说到了天上,也是橙子,橙子会有多好吃。”

    两个人正说着,包天斌已经搬了三箱橙子到车上,张向北打开箱子,张晨看到里面的橙子还是碧绿的,张向北给了他一个,又叫了一声“香山,”扔给后排的方天成一个,方天成接住了,看样子他对“香山”这个名字,已经有条件反射。

    张晨拿着橙子,左看右看,问:“这个还没有成熟吧?是不是还要放几天,皮都还是绿的。”

    “不用不用,张总。”包天斌已经回到驾驶座,和张晨说:“绿橙的皮就是绿的,已经成熟了。”

    张向北已经拿着一个绿橙,在手里搓揉着,张晨听包天斌这么说,也搓了起来。

    车上没有刀,大家就用指甲剥,没想到这橙子的皮很薄,很好剥,张晨剥开了一个口子,看到里面的橙肉是红色的,红得很艳丽,就像是西红柿的颜色,看样子确实是成熟了。

    张晨把橙子放在嘴边,吮吸着橙汁,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外面看上去好像还没有成熟的绿橙,橙汁很多,橙汁的甜度也很高,但又不是让人腻的甜,甜里带着一丝的酸味,是酸甜的。

    张晨点了点头,方天成已经叫了起来,他说好吃,好吃,老包,这么好吃的橙子,我以前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请我吃?

    “我欠你的?”包天斌骂,“要怪也怪你自己,也不看看时间,你来的时候都是春天,那个时候,绿橙连毛都还没有。”

    “好好,今天总算是赶上时间了吧?”方天成说。

    包天斌大笑,他说没有。

    “怎么还没有?”方天成问。

    包天斌开着车,头也没有回,他说:

    “张总,你吃着这个绿橙不错,这里挂着卖的也叫琼中绿橙,但其实,这个不是正宗的琼中绿橙,琼中绿橙的上市时间还没有到,这些只是绿橙的早熟品种,不是琼中的。”

    张向北吃了一惊,问:“那是哪里的?”

    “文昌、东方这些地方运过来的,也是绿橙没假,挂着琼中绿橙的名号好卖啊。”包天斌说,“真正的琼中绿橙,要到十月底左右才会上市,比这个还要好吃。”

    “我去,还有这样的事情?”张向北说。

    “很正常啊,卖地瓜的,都说是桥头地瓜,卖绿橙的,都说是琼中绿橙,虽然已经实行了地理标志产品保护,但并没什么卵用,那些在琼中这里和澄迈桥头的电商,打着琼中绿橙和桥头地瓜的名号,把外地的橙子和地瓜拉到这些地方发出去,但其实发的都是假货。

    “真正的琼中绿橙和桥头地瓜,都供不应求,很少会到网上去卖。”包天斌说。

    “不管他,好吃就可以。”方天成说,“这个也确实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橙子。”

    “香山,你有这个心态就可以了,配喝假茅台了,很多的假茅台也不差。”包天斌说,一车的人都笑了起来。

    张晨说:“福建云霄做假中华烟,做出什么黄中华金中华,他们自创的香型,最后连真中华,都要去仿他们。”

    “这个厉害了。”包天斌说,“那些做a货的也一样吧,连香港商场的发票都一起做好发给你。”

    他们到了项目所在地,这里已经铺开了,阳光下,很多人在砍山上的茶叶树,砍下的树在山坳里,堆成了一堆堆,用火点着,在阳光下冒着青烟,透过青烟看后面的山,好像是在水里,波动着。

    包天斌和张晨说,烧出来的这些灰还可以用,到时可以肥田。

    张晨点点头。

    原来茶厂的那个地方,房子已经开始拆了,进去的道路也在拓宽,溪水旁边,搭起了一排简易房,这是给施工人员居住的。

    车停下来,张晨和张向北准备下车,包天斌说,就在车上吧,外面太阳这么大,也没有一个坐的地方,这车就当办公室了。

    他把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从外面扑进来一阵的热浪,不过好在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还没有到让人待不住的地步,门打开之后,坐在车里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和方天成一起来的那两个助手,他们下车去丈量尺寸,包天斌给了他们一人一顶草帽,一瓶水。

    张晨说:“在这里看不清楚,我们也下车走走。”

    包天斌说好好,“那我把空调开着,你们吃不消就跑回来。”

    张晨笑道:“我没事,别忘了我也是在海南做工程出来的。”

    张向北说:“我也没事,我双抢的时候,还可以帮农民去割稻谷。”

    “好好,你们都厉害,但都给我把草帽戴起来。”包天斌说着把草帽分给他们。

    一行人走到了溪水边,找了个树荫站住,山谷里面的风出来,带着很浓重的烟味,熏得他们眼睛都快睁不开,虽然是站在树荫里,汗还是像水一样从体内朝外面流。

    方天成手里拿着张晨设计的那些效果图,他害怕拿在手上,会被汗水洇湿了,他招呼包天斌帮忙,两个人把一张张效果图都摊在地上,四只角用小石头压住。

    张晨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边上的小枝都折去了,变成了一根教鞭,四个人围着这几张效果图转,张晨一会用手中的棍子指着效果图的某处,接着转身遥指着现实中对应的某处,和他们讲解着。

    其他的三个人也不停地问着问题,张晨一一解答着,方天成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他把张晨说的都录了下来,以便做设计稿的时候回放使用。

    “张总,这么大的面积都是草屋顶,可能会有问题。”包天斌和张晨说。

    “什么问题?”张晨问。

    “黎族人这个船屋顶,看着简单,但要达到不漏水,还是很不容易的,编草片,都有专门的手艺人,不是谁都可以编,要编得很密实,还有,上面不是一层,而是反复几层重叠,才可以达成这个效果,这么说吧,十个平方的屋顶,大概要编两百多个平方的草片才可以。”

    包天斌一说,张晨他们三个都知道了这其中的难度,这些建筑的屋顶,全部加起来大概有六千多方,按这个比例,也就是说,差不多要编十四五万平方的草片,工作量可想而知。

    “你是说,现在这样的手艺人难找?”张晨问。

    “对,人不好找,毕竟现在从事这行的人已经不多,要到几个县去找,把会这门手艺的都集中起来,总要有十几几十个人,才能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包天斌说。

    张向北想起来了,问:“上次给我们编草帽那个,可以吗?”

    包天斌摇了摇头,他说不行,“你让她编席子,编个箩筐什么的可以,编草棚顶不行,这个是专门的手艺,现在黎族的船屋,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后,几个县都搞了船屋的旅游景点,这些人,现在都被招去这些景点,当给游客表演的演员了。

    “人我等下打几个电话,要想办法凑齐这些人,应该还是可以,但除了人之外,还有材料,这些葵叶和红藤白藤,都需要采集来晒干和预处理,人家黎族人盖一间房子,准备材料准备好几年,在家里堆着,我们现在一下子就要这么多的材料。

    “现在采集肯定来不及,也没有这么大的量,还是要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门路,去黎寨收集,最好是把他们备在家里的草料藤料都买过来。”

    包天斌说着苦笑起来,他说:“这么大的需求量,恐怕不进黎寨实行三光政策都不可能。”

    “购买一部分,组织人去采集一部分呢?”张晨问。

    “只能这样了,但这样的话,要先找一个行家,知道怎么采集怎么晒怎么预处理,最好还懂到哪里去买。”包天斌说。

    张晨和张向北都点了点头。

    包天斌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一个个地打电话,张晨和张向北、方天成也在效果图边上蹲下来,开始讨论很多的细节。

    过了二十几分钟,包天斌走过来和张晨张向北说:

    “找到了一个人,他是编这个的草屋顶的好手,据说,徒弟都带了不少,遍布保亭、东方、琼中几个县,我约好明天过去和他谈,他人在保亭,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看看这草屋顶是怎么编出来的?”

    张晨问张向北:“迟一天回去可以吗?”

    张向北说可以。

    “那好,小包,我们明天一起去。”张晨和包天斌说。

    “香山,你去不去?”

    包天斌问方天成,方天成还没有回答,张晨就说:

    “最好是一起去,搞清楚了草屋顶是怎么构成的,你就知道怎么和墙体做结合了。”

    方天成说好。

2260 蒲葵

    在项目现场看了之后,张晨他们赶回去琼中宾馆,晚上就住在这里。

    回到宾馆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盛夏的下午,在海南的室外活动了几个小时,人感觉自己都缩水了, 小去了一圈。

    流过又干了的汗,已经在身上结了一层的壳,不再是液体,已经变成固体,身体就像是一个大漏斗,嘴里不停地灌着瓶装水, 水马上就从身体的各部位渗了出去,一滴也没有留下, **的手臂被晒得绯红,洗过澡之后,张晨感觉自己的手臂火辣辣地疼。

    “变修了。”

    张晨在客厅的沙发坐下,自言自语着,想当年自己在海城,也是这样的夏天,骑着车在路上跑,四处寻找工作,流的汗一点也不比今天少,再热的天气,那时的人也要穿着长袖衬衫,一双手伸出来,手腕以下,就像是戴着一双黑手套。

    那个时候,最强烈感觉到的不是热,而是焦虑,只要能找到工作,就是天天在太阳下暴晒又怎么样?而现在,只不过在户外待了几个小时, 就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张晨摇了摇头,呢喃着:“老了,不能提当年勇了。”

    他自我解嘲般地笑了起来。

    有人敲门,张晨过去把门打开,门外是包天斌和张向北,他们也刚刚洗过澡。

    宾馆里只剩下一套套房,当然是张晨住,洗完了澡,大家向这里集中,继续商量他们的事情。

    包天斌和张向北走了进来,张向北在沙发上坐下,包天斌没坐,站在那里和张向北说:

    “晚上去老坦那里吃饭?就在斜对面,等会走过去就可以。”

    张向北说好。

    “想吃什么?”包天斌问。

    “那个炸牛骨,其他的他安排。”张向北说着转向张晨,问:“你有没有特殊要求?”

    张晨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给老坦打个电话。”包天斌说着拿起手机,张向北让他等等。

    张向北说:“你和老坦说清楚了,我们的项目在这里,以后人来人往会很多,他那个酒店,我们就定点了,但是,不管谁来,你和老坦说,都不需要他请客,包括你带客人去也一样,也不要打折,该赚的钱就赚,他要是老请客的话,我们都不敢再去了。”

    “这个对。”张晨在边上说,“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他赚到钱了,你们做朋友的,心里才会高兴。”

    “好,我把你们两位的话,和老坦说。”

    老包说着走出去,打开门,看到方天成也过来了,老包就把门留着。

    方天成在沙发上坐下,张晨问他:“有底了吗?”

    “有了。”方天成说。

    “办公室、研究院这块,要特别注意防潮和霉变。”

    张晨和方天成说:

    “海南岛的气候很湿润,琼中我不是很了解,在海城,房间里要是一个星期没有人进去,没开门窗通风,就会有很重的一股霉味,桌面上湿漉漉的会长一层毛,这和杭城不一样,杭城是梅雨季节才会有这种现象,在海城,夏天都会这样,特别是这些建筑还连着山体。”

    “我知道了,张总。”方天成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包天斌、张晨、张向北和方天成四个人出发去保亭,方天成的两个助理,留在了琼中。

    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和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相距一百一十多公里,一个在五指山的北麓,一个在五指山的南麓,这一段路,等于都在五指山中穿行,好在路很好走,除了中间不到二十公里的省道,一头是海三高速,一尾是山海高速。

    他们要去的村庄在贺昆岭,和保亭县城在相反的方向,他们从保亭互通下来,就进入了县道,开始进山,开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山坳,山坳里都是簇新的楼房,包天斌和他们说,这些都是从山上黎寨搬下来的,造房子政府有补贴。

    “那种船屋,说起来是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其实住着很不方便,卫生条件很差,现在真正住在黎寨的,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留在那里的,都是些不愿意走的老人,年轻人都出来造房子了。”包天斌和他们说。

    车子开到村口,有一个小伙子站在村口的一座新建的八角凉亭里,看到他们的车到了,就走出凉亭朝他们招手,张向北认出来了,他就是上次去小覃家参加公期的时候,碰到的两个小伙子之一,“宅鲜送”海南分公司的。

    “是小况,对吗?”张向北问包天斌,包天斌点点头说没错,保亭这里归他管。

    包天斌把车在小况跟前停下,按下车窗,小况朝张向北叫了一声“张总”,然后和包天斌说:

    “你跟着我。”

    “车子可以进去?”包天斌问。

    “可以,里面路很宽。”小况说着就转身朝村里走,包天斌开着车,跟在他后面。

    这个村子是重新规划的,村里的道路很宽,很整洁,都是水泥路,道路两边的房子,格局基本相同,都是三层的楼房,房子前面是一个院子,连房子的样式也大同小异,风格统一。

    看得出来,这里的建筑是经过设计师统一设计的,白色的墙体,双重的斜檐和红瓦,吸收了船屋顶的外观形象元素,最不同的,反倒是家家户户的大门,有铁管的,有不锈钢的,不同材质的大门,大小尺寸和花纹又不一样。

    他们要去的这户人家离村口不远,小况走进去没多一会,就在一家院门口站住,招呼包天斌把车开进院子。

    包天斌把车停好,大家下车,屋檐下一个坐在那里编着草片的人也站了起来。

    这人六十多岁,头发稀疏,皮肤比一般的海南人都要白,一看就是平时很少在户外劳作的。

    小况给他们介绍,说他叫黄大毛,是远近有名的草屋顶的编织工匠。

    张晨他们看到,他刚刚在编的就是草片,他身后一间房间的门开着,里面堆了半房间晒干的草叶,另外一边,靠墙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卷卷已经编好的草片。

    小况和他们说,这些草片,都是拿来卖的,以前黎族人家家都会编草片,储藏草片,因为每年屋顶都要翻修,要用到草片,现在住草屋的人已经很少,自己家里也不会储藏草片,需要就到这里来买,整个保亭,都会来找黄师傅买。

    小况见张向北他们不是很明白,解释说,现在人都已经住到山下来了,但山上的一些寨子里,还有老人住在那里,老人的子女,还是需要去给他们翻修屋顶,还有,山上还有不少养黑猪的,猪圈都是茅草屋。

    张晨看了一下堆着的干草,问:“这是蒲葵吧?”

    小况也不知道,看着黄大毛,黄大毛说:“对,是蒲葵。”

    蒲葵和棕榈树很像,但比棕榈树高大,怪不得那些船型屋顶不会漏水,蒲葵本身不吸水,也不容易腐烂,是制作蓑衣的材料,张晨记得自己小时候,家家户户包粽子,用来绑粽子的,就是和这蒲葵叶很像的棕榈叶,在沸水里怎么煮也不会煮烂。

    蒲葵叶展开,是个大扇型,沿着根部一尺左右剪出一个弧形,把边用布包缝,就是蒲扇,张晨小时候,街上光着膀子走的老大爷,后背都插着一把蒲扇,老太太手里,寸步不离带着的,也都是这样一把蒲扇。

    看着这半房间的干葵叶,张晨有些心喜,他问黄大毛,像他这样的工匠现在还多吗?

    黄大毛说不多,年轻的都不学这个,他自己的徒弟,现在有去开中巴车的,有开饭店的,有去当电焊工的,还有在海城送外卖的,就是没有人干这个了,干这个,赚不了几个钱。

    “主要还是没有前途。”黄大毛说,“你们想想,茅草屋越来越少了,以后还有谁会需要草排,我儿子小时候也跟着我学这个,现在,跑去养黑猪了,养黑猪都比这个赚钱。”

    “现在不是还搞了很多的民俗村、船屋保留村?”包天斌说。

    “那个要多少草排,里面又不住人的,那种草屋,给游客看看的,就是漏雨也不要紧,草排乱弄也不要紧的,你们说是不是?像我们以前,大家都住在草屋里,家里要是漏雨,你天晴还不马上要翻屋顶?所以家家都要备着草排。”黄大毛说。

    “那这个葵叶,要收的话容易吗,有没有什么季节性?”张晨问。

    黄大毛说:“葵叶山上有的是,不过,做屋顶的葵叶,一般要秋冬去收,秋冬季葵叶长老了,经晒,也比较耐用。”

    张晨算了一下,这个倒是正好,现在已经是八月初,等到工地上需要葵叶的时候,时间也进入秋季了。

    “老哥,你能不能再编这个给我们看看?”包天斌指了指地上编了一半的草片,和黄大毛说。

    黄大毛说好,他坐下来,用脚踩着草片的一边,葵叶根对根,梢对梢,他先编根的这部分,手里抓过一把干草,塞在已经打了交叉的两条白藤中间,塞进去之后再打一个交叉,把干草夹住,同时用脚踩紧,手拿起又一把干草放进去,白藤又打一个交叉。

    如此反复,晒干的白藤快编完的时候,就续进去一根,这样一直编下去,直到编了三米长左右,这一头才算编好。

    换一边,还是用白藤把一把把的干草,交叉交叉这样夹住夹紧,编这头的时候,就少了一道添干草的程序,其他都是一样的。

    很快,一片三米长一米宽的草片,黄大毛自己叫草排,张晨看着更像是草席的就编好了,卷起来一筒,堆到里面墙脚。

    黄大毛放完草片出来,问他们,要不要去山上茅草屋看看?

    张晨说要要,黄大毛领着他们出去。

    黎人的新村子建在山坳里,原来的老黎寨,就在村后的山坡上,黄大毛和他们说,以前的茅草屋,最怕下雨天和水,水会把地基泡烂,所以茅草屋都要搭建在山坡上,这样才不会被水淹到,不像现在的房子,就是造在这山坳里,你下再大的雨也不怕。

    “你们还是喜欢住现在的房子?”张晨问。

    “那肯定啊,老寨子里,水也没有,要人一担担挑,卫生间也没有,人和猪住在一个地方,你说有多少好?那些说茅草屋这样那样好的,你让他到茅草屋里住住,看他还会不会说这话。”黄大毛说。

    “可人家都说,船型屋是你们黎族人的传统。”小况说。

    “我们黎人的传统就是烧成灰也是黎人,和住在那里没有关系,你看看,现在这么多的人住在山下的楼房里,他们就不是黎族人了?还是,到哪里都是黎人,烧成灰也是。”黄大毛说。

    张晨赞道:“老哥你这话说的有道理,这就像是我们中国人,哪怕住到了纽约,住到曼哈顿和长岛,也还是中国人,你想自己不是中国人,白人也不认你啊,不会当你是白种人。”

    “迈克杰克逊漂白了,还是黑人。”方天成说。

    老寨子离村不远,一行人说话间就到了,一路走过来,平时不会留意,今天注意看了,张晨他们就看到路边上有很多野生的蒲葵。

    走进寨子,这个寨子已经完全败落了,几十幢的船形屋分布在椰树林里,已经完全没有人烟,黄大毛和他们说,别的寨子,还会有一些老人留在寨子里,说是住不惯楼房,我们村,全部搬下去了,一个也没留。

    寨子里的路都是土路,每一幢草棚的门都开着,草棚外面的墙上,还挂着各式的农具,里面还摆放着旧家具,黄大毛说,搬了新房,这些就没有搬下去了,都是在下面办新的。

    黄大毛站知道他们来,主要是来看这船形屋的,就重点给他们介绍起了这船型屋。

    船形屋没有窗,里面的光线很暗,现在,整个寨子,因为防火,也已经断了电,幸好小况早有准备,带来了三把手电。

    黄大毛和他们说,草棚屋最怕的就是火,雨倒不怕,屋漏了翻屋顶就是,要是失火,那就一把火把家全烧没有了。

    “所以寨子里大家都约定,要是有人家的草棚屋着了火,全寨的人,不管你们原来有没有矛盾,都一定要去救火,家家水缸里的水都要拿出来,年轻的还要去担水,没有参加救火的,就要罚三百。”黄大毛说。

    “三百块钱?”包天斌问。

    “三百,一百斤米,一百斤酒,一百斤肉。”黄大毛说。

    “我去,那三百块钱还不够。”包天斌叫道。

    “你去帮助救火,不就不用罚了?见火不救,罚死也活该。”

    黄大毛白了包天斌一眼,包天斌赶紧说对对对对,罚死活该。

2261 唱不回来的过去

    光线昏暗的船型屋里面,散发着一股枯草腐烂的气息,还有一股霉味,哪怕这屋子的门一直开着,霉味也散不去。

    张晨对这样的气息太熟悉了,他以前在海城做的那些工地,角角落落, 经常会有这样的霉味,很奇怪的,这霉味好像很害怕人,同样的一个空间,同样的通风条件,只要这空间里有人在活动,霉味就很难滋生, 但只要人离去五六天,霉味就会在这里降临。

    张晨早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但一直都想不明白。

    船形屋里面的地面是泥地,地上有几个坑洼,手电的光扫过去的时候,可以看到这些坑里,水是没有的,但湿漉漉的,黄大毛抬头看了看上面的草屋顶,和他们说,这屋顶该翻修了。

    然后,他自己和自己耳语般地说,谁会来管,没有人会管了。

    方天成问黄大毛:“老哥,你们做这船型屋,有没有什么讲究?”

    黄大毛清了清嗓子,“呸”地一声把一口清痰吐在地上, 用鞋底蹭了蹭,他说:

    “要说起这个, 就多了,最重要的就是材料的准备,造屋的木头,用的都是去山里找的格木,也就是铁木,七到九月份去砍伐,这个时候的木料不生虫,砍回来之后,最少要放一年,能放两三年的话最好,等木头完全干透了,再拿来用。

    “还有竹子,竹子要在晚稻开花之后,冬至前后砍的竹子最好,这个时候的竹子不容易长虫,砍回来之后也要放上一年,要阴干,时不时地还要浇浇水,不要让它干裂了,顶上的葵叶,我和你们说过,最好也是秋冬季的,采回来之后晒干。

    “还有就是红白藤,这个最容易,什么时候采回来都可以用,只要晒干就可以,其他的还有,这地面,用的是黏土,弄弄平,夯实,太阳晒干之后,这黏土地就和水泥地一样坚硬,造房子之前,要先打地基,等地基晒干晒透了,再开始搭上面的部分。”

    黄大毛说着的时候,张晨和方天成手里的两只手电筒,朝顶上照着,两条光柱在屋子里,好像在追来追去,他们看到这房子内部的结构,其实很简单,中间是三根二十几厘米粗的立柱,三米多高,两边各有三根两米左右高的柱子,中间的柱子上,横着一根脊檩。

    两边的矮柱子上,各有一根横梁,从脊檩到横梁,有一根根的椽子,椽子很杂乱,有毛竹也有木头的,中间又有一根根的横档,也是有毛竹又有木头,和这些椽子横竖交叉,形成一个个方格。

    不管是立柱和脊檩之间,还是椽子和横档之间,都是用藤缠绕的,没有钉子,也没有榫卯,整个屋顶,就靠这些木头和毛竹支撑起来。

    张晨发现,这草屋和江浙一带老建筑最大的不同,就是上面没有人字梁,大概是因为草屋顶的重量,要比瓦顶轻的缘故。

    黄大毛和他们说,中间的这三根高的立柱,叫“戈额”,“戈额”就是男人,边上那六根矮的柱子,叫“戈定”,“戈定”就是女人的意思,表明一个家庭,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

    “按这个比例不对啊,二比一,老哥,那一个男人,不是可以有两个老婆了?”

    包天斌说,大家都笑了起来,黄大毛反问:“你们汉人,以前一个男人,就一个老婆?”

    “妻妾成群。”张向北说。

    这一间的船形屋,长约十五六米,宽六米多,整个面积有**是个平方,不算小,但因为屋顶低矮,特别是到了边上,屋顶几乎要碰到人头了,所以并没有给人很宽敞的感觉。

    加上它还用一人多高的稻草泥墙,隔成了两间,前面那间有三石火灶,是厨房加餐厅,后面是全家人的卧室。

    他们走出这间船形屋,看到边上还有比这小得多的,大概八到十个平方一间的草棚,大草棚的顶是拱形的,而那小草棚的顶是人字型的。

    张向北问,这小草棚是不是养猪的?

    黄大毛说:“不是,我们这个寨子,猪都是散养的,白天都在寨子里跑,晚上的时候,就去边上屋檐下面的猪栏里睡觉,这小草屋叫‘隆闺’,意思是没有火灶的小房子。

    “我们黎族人,小孩子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要和父母分居,男孩子要自己去山上取木料取茅草,给自己盖这么一间‘隆闺’,女孩子是父母帮助她准备,帮助她盖。”

    “主要是到了这个年纪,小孩子懂事了,大人晚上的事情让小孩子看到不好,还住在一起,大人也不方便吧?”

    包天斌说,大家都笑起来,在场的都是男的,男的在一起,又混熟了,说话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黄大毛也笑了起来,他说:“我们黎寨是落后,但没有你们汉人那么保守,我们对男女之情,还是比较开放的,我们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玩隆闺’。”

    “玩隆闺?什么意思?”

    张晨来了兴趣,问,同时递过去一支香烟,黄大毛把烟接住,张晨替他点着,黄大毛吸了口,把烟喷出来,定了定神,和他们说:

    “‘玩隆闺’主要就是对歌,傍晚的时候,拿着鼻箫、洞箫和口弓,到女的‘隆闺’前唱歌,男的唱‘开门歌’,意思是我来了,你愿不愿意我进去?女的要是不愿意,她会唱‘闩门歌’拒绝你,让你去别的‘隆闺’玩,要是愿意,就会一边和你对着歌,一边打开门。

    “进去之后,男的要唱‘请坐歌’,问女的请不请他坐,女的就会对唱着答应,接下来就是对唱歌谣,弹口弓和吹箫,一整个晚上就这样玩。”

    “就这样,没有玩别的?”包天斌问。

    黄大毛笑了起来,知道老包说的别的是什么意思,他说:

    “你要是想玩别的就唱出来,唱求爱歌、忠情歌等等,要是喜欢对方,就把自己的草帽送给她,女的要是回送你草帽或者花带,那就是表明她也喜欢你,男女之间,在‘玩隆闺’的时候有了小孩也不稀奇,家里的大人不会骂你们,寨子里的人也不会说你们闲话。”

    “老哥你年轻的时候,肯定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泡了不少的女孩子吧?”包天斌问。

    黄大毛嘿嘿地笑着,他说:

    “我儿子就是我‘玩隆闺’的时候有的。”

    大家都哄笑起来,包天斌叫道:“果然厉害啊,老哥!”

    “来来,老哥,你给我们唱唱,让我们见识见识。”张晨说,其他的人也叫好。

    黄大毛在檐下一块横着的,架在两个泥墩上,当作是长凳的木板上坐了下来,其他的人或站或坐,都在等着,黄大毛开始唱了,声音有些沙哑,他用的是黎语,其他的人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深情,和声音里的那种调皮,让他们感受到了男欢女爱。

    黄大毛唱着的时候,目光越过了寨子里水波一样起伏的一排排船屋的屋顶,寨子里散落着椰子树,和木头的电线杆,寨子外面,是一片的葱绿,高的是椰子和槟榔树,矮的是蒲葵树。

    寨子坐落在山坡上的一块平地,风从寨子周围的树林里吹过来,又吹向另外一边的树林,黄大毛眼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椰子树和槟榔树,他的声音慢慢开始变得低沉,已经不再是那种轻松和俏皮的风格,张晨听着,感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悲凉。

    大家都沉默了,默默地听着。

    黄大毛终于唱完,目光还停留在远处,没有说话,其他的人也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久,黄大毛叹了口气,他说:

    “生活了几辈子的寨子,现在连一条狗都没有了。”

    张晨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黄大毛,黄大毛接过,点着,张晨问:

    “老哥,你怀念这里的生活吗?”

    黄大毛想了一下,他说:“很难说,那个时候在寨子里,苦是真的苦,但大家都苦,也就不觉得苦了,加上年纪也轻,每天无忧无虑的,也没有什么事,几个人,一人拿着两个地瓜,就开始赌博,赢的人拿着一堆地瓜回去,输的人空着手回去。”

    张晨他们都轻轻笑了起来,黄大毛说:

    “那个时候,大家在一个寨子里,更像是一家人,还真的不是低头见,就是抬头见,进人家家里要低头嘛,走在路上要抬头嘛,就这么大一个寨子,你们看看,你干什么,全寨子的人都看得到,你就是在自己家里放个屁,全寨的人都可以听到。

    “碰到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站在门口喊一声,这人就跑过来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家家住进了楼房,院门一关,谁也不管谁在干什么,别的不说,就是现在村里的很多小辈,我都已经不认识,那个时候,哪里会这样。”

    “我听出来了,老哥,你其实并不是很想搬下去。”张晨笑道。

    “不想搬又能怎么样,生活没有了啊,在这山上的生活没有了,其他的人都搬下去,人和人也开始比了,人家在造新房,你不去造?再住在这样的草棚里,就是我们老的愿意,家里小的也不愿意,别人都造新房,你不造,丢人呢,再说政府还有补贴。”

    黄大毛说着又叹了口气。

    方天成没话找话,问:“老哥,这屋顶,一般要盖几层?”

    “两到四层,顶上多一点,厚一点,到两边的时候少一点。”黄大毛说。

    拱形顶棚的中间,也就脊檩的位置,加盖了一排草排,也就是这排草排,让屋顶变成了弧形,而不是人字型,这排草排的上面,平行走了两根毛竹,把草排压住,这样,屋顶留不住积水,也就不容易漏水,同时,草排也不会被风吹走。

    “老哥,这屋顶多久换一次?”方天成问。

    “小修不一定,哪里漏了就修补哪里,草顶不是钢筋水泥,葵叶再不容易腐烂,也会有烂的时候,一般五六年,整个屋顶,肯定要换一次草排。”黄大毛说。

    张晨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屋顶,显然都已经过了黄大毛说的换整个屋顶的年头,草顶已经不再是那种枯黄色,而是已经发黑,压着草顶的毛竹,也变成了黑色,有几幢草屋顶上的那一行草排,葵叶已经碎烂,看上去糊涂一片,而不是一根根的。

    “老哥,这寨子里的草屋,建起来的时间都很久了吧,有没有上百年?”张晨问。

    “没有。”黄大毛说,“最早的那批草屋,已经拆掉了,这些,了不起也就二三十年,都是后来重新建的。”

    “怎么,是遇到了台风什么的?”张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然灾害的侵袭。

    “不是,是那些草屋原来用的木头,不是格木,而是黄花梨,黄花梨硬啊,不会烂啊,那些年海南黄花梨变得金贵,很多人就到我们这里,不光我们这里,所有的黎寨都有人去,去收黄花梨,出的钱,让你新盖一幢草屋还有的多,大家肯定就卖了……”

    “所以那些老房子,都拆掉重建了?”张晨问,黄大毛点了点头。

    二十多厘米粗的海南黄花梨,那价格不是一般的贵,而是可以说昂贵了,当有人知道在黎寨的这些老船型草屋里,有很多是用了黄花梨,那来收购黄花梨的人,肯定趋之若鹜,就像张晨小时候,那些四处在收“袁大头”的,民风再淳朴的黎寨,也抵挡不住那些巧簧之舌。

    连家都拆掉了,黄大毛说的这里的“生活”,怎么可能不改变,他就是再会唱歌,大概也唱不出岁月的变迁,唱不出这里面的凄苦和心酸吧。

    一行人下山,回到了黄大毛家里,包天斌这才拿出张晨画的效果图给黄大毛看,和黄大毛说出了他们这次的来意,想请黄大毛去琼中,到他们公司上班,负责收葵叶晒葵叶编葵叶,包天斌和黄大毛说:

    “老哥,不需要你自己动手干,我会给你配几个小伙子,你教他们怎么干就可以,你就当技术顾问。”

    有这样的机会,黄大毛马上就答应了,他说:“我还能干,要是不叫我干,闲在那里,我还怕闲出毛病。”

    张晨想到了,和他们说,其实我们在牧场里,可以种一批蒲葵,既可以遮阳,也可以当作景观,最主要的是,到了秋季,我们可以把葵叶收下来晒干备用,这么大面积的屋顶,肯定需要日常的翻修,这样,黄老哥就可以长期在牧场工作,而不是只为了做这一个工程。

    张向北和包天斌都觉得张晨的这个想法很好。

2262 我要从南走到北

    张晨他们从保亭回去琼中,在路上,他和方天成说,我们的项目,就取草棚屋草棚的这个“型”,从营造法式上来说,我觉得这船形屋的结构, 没有可取之处,也就是一个词“因陋就简”,保持最原始的营造方法,要是从代系上来说,卯榫结构是它的进化版。

    方天成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以前建筑工地的临时棚,不都是这样的做法吗, 毛竹、竹篾和竹排,把毛竹用竹篾捆扎出框架,竹排当作墙和顶, 顶上覆盖一层油毛毡,工棚就搭好了,可以住人和当仓库,真的要说,卯榫结构才是最合理的,没有人字梁,屋顶不可能牢固。

    “我想,我们的项目,还是要有人字梁,椽子的布局,也就按江南民居的做法做,椽子上面覆盖一层防腐防水的塑料膜,塑料膜上面,再加一个草棚顶,这样,从外型上, 做出自己的个性, 隔热的目的也达到了。

    “还有, 牛棚的通风一定要好,用泥夯墙的话,就可以改进船形屋没有窗户的缺点了。”

    张晨说着,方天成不停地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们的项目还是要功能性第一。

    “对,就是这个意思。”张晨说。

    他们到琼中的时候,老谢和韩先生带着一个司机,也从海城开着一辆七座的奥迪q7赶过来,他们是来和张晨张向北碰面,然后带他们回海城,明天一早,张晨和张向北,就从海城回去杭城。

    包天斌和方天成他们,会继续留在琼中。

    张晨他们到老坦的酒店时,老谢和韩先生已经到了,老谢还是原来的老谢,穿着真丝的花衬衫,灰色裤子,裤子的中缝可以切豆腐,脚上一双白皮鞋,头发一丝不乱,手上还戴着一块金表,一派老式港商的样子。

    但韩先生这个真正的香港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海南人,剪着板寸头,穿着沙滩短裤,上面是一件蓝t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他看到张晨朝他上下打量,就说:

    “不好意思,张总,正在和朋友喝茶,被老谢拖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张晨笑道:“好啊,看到你这样,我也放松了,韩先生,要是你还是原来的打扮,反倒会给我压力。”

    老谢和张向北都笑了起来,他们是见过韩先生往日的派头的,韩先生也笑着说: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最多也就是短裤换成长裤,人字拖换成皮鞋,我都想不起来,我有多久没穿长裤和皮鞋了。”

    “韩先生现在是闲云野鹤了。”张晨说,韩先生笑着点头同意。

    吃饭的时候,张晨问韩先生,现在还去全国各地讲课吗?

    韩先生摇了摇头,他说不去了,现在大师太多,论吹牛的本事,我已经比不过他们,甘拜下风,有人来我这里听课,转身就把上课的笔记做成ptt,就变成他自己的教案,然后给自己封一个什么联合国的专家,就开始到处指点江山,领导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来,拉不下这张老脸,只好金盆洗手了。”韩先生苦笑着说。

    “主要还是,韩先生是有底线的。”张晨说,“我现在每个月,还会和柳成年一起吃顿饭,提起韩先生,他可是赞不绝口,说韩先生才是那种能让人醍醐灌顶的专家,从不回避问题,现在这样的专家快绝迹了。”

    韩先生赶紧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敢说,那也要有像柳成年他们那样的领导,才听得进去,现在大多数时候,我是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就不说了,何必败人家的那个兴。”

    “老韩是真有水平。”老谢插话说,“现在我们‘锦绣中国’出来的对房地产行业的分析报告,是各大券商最重视的。”

    “这也是我最后一块阵地了。”韩先生自我解嘲地说,“每年也就给公司内部的人做做培训,帮助出出主意,好在谭董还不会把我的话,当成一阵风。”

    老坦这里的炸牛骨很好吃,张晨喜欢,连老谢和韩先生,第一次吃到,也说好吃,老谢奇怪了,他说,我经常来琼中,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家店,还有这么好吃的炸牛骨?

    他说着眼睛看着包天斌,包天斌赶紧说:“不怪我,谢总,我也是上次张总来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吃,我这个战友,开了这家店,就一直没有和我说。”

    这个,张向北可以证明。

    ……

    张晨他们回到杭城,发现家里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张向西看到张向北回来了,就拍了拍他的大腿,让他蹲下来,张向北知道,张向西这是要骑到自己的肩膀上,就乖乖地蹲了下来。

    没想到张向西没有爬到他的肩膀上,而是怂恿着,让刘雯倩骑到了张向北的肩膀了,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刘雯倩在张向北肩膀上憋红了脸,张向西和张向北说:

    “北北,我就要是小学生了,不能再骑在你肩膀上了,我把你的肩膀,让给刘雯倩了。”

    张向北赶紧说好好。

    张向西问刘雯倩:“刘雯倩,坐在北北的肩膀上,是不是可以看得很远?”

    刘雯倩飞快地点头。

    张向北当天去了永城,第二天又和向南一起回来杭城,张向北是来接田口干也和幅先生一行,向南是来接拉姆的,他们在土香园大酒店吃了晚饭,就赶回去了永城。

    第二天,张晨、刘立杆和谭淑珍,也应邀回永城参加了永城国际街头戏剧节的开幕式。

    三个人在永城回杭城的路上,张晨和刘立杆中午的时候喝了酒,谭淑珍在前面开车,他们两个坐在后排,张晨接到了汉高祖刘邦的电话,问张晨在哪里,张晨说在永城回杭城的路上。

    “有什么事,刘大哥?”张晨问。

    “一点小事,就是我几个台湾朋友,碰到了一个状况,想请你和杆子帮助出出主意,你们不是主意多嘛。”汉高祖刘邦说。

    张晨说好,我们大概还有四五十分钟回到办公室,大哥你过来吧,杆子和我在一起。

    汉高祖刘邦听到电话那头谭淑珍的声音,问:“是不是珍珍也在,让她帮助一起出出主意,涉及到土地的事,这个她懂。”

    张晨也不征求谭淑珍的意见了,就回答说好。

    放下电话,张晨才和谭淑珍说:“一起去我办公室,刘大哥有事找我们。”

    谭淑珍点了点头。

    三个人到了“半亩田”大厦门口,看到汉高祖刘邦站在大门口,正和海根在聊天,见他们的车到了,海根和汉高祖刘邦说,到了到了,汉高祖刘邦转过身,就看到张晨他们三个人,正从车上下来。

    大家一起上楼坐下,谭淑珍给他们沏茶,张晨问汉高祖刘邦,大哥你现在好吗?

    “好,我现在是山野村夫,龙井老人,一个星期才进一次城,要不是受人之托来找你们,我现在应该还在龙井喝茶。”汉高祖刘邦说。

    好嘛,张晨想到了前天见到的韩先生,心想,你们一个香港人,变成了闲云野鹤,一个台湾人,变成了山野村夫,倒是我们这三个大陆人,每天还忙得像刚解开链子的狗。

    张晨不禁笑了起来,刘立杆问,你笑什么?

    张晨就把自己刚刚想到的,和他们说了,他们三个人也笑了起来。

    汉高祖刘邦说:“那是你们放不下,你们也完全可以放下啊,现在,连儿女的大事都解决了,你们完全可以和我一样,每天喝喝茶,等着抱你们的孙子外孙。”

    “我们可不敢。”谭淑珍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接过话茬:“外孙轮不到我们抱,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做。”

    张晨和刘立杆大笑,知道谭淑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上面还有八个老人呢,张向北和向南要是有了小孩,哪里轮得到他们带,那八个老人能不能摆平都不知道。

    再说,这张向北马上要南下海南再创业了,向南向北分居南北,小孩的事,肯定还不在他们的议程上,不要期待。

    寒暄过后,张晨问汉高祖刘邦,他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事。

    汉高祖刘邦说:“是这样的,我台湾几个朋友,在九堡,也就离小老弟你的物流基地不远,他们在那里有两家工厂,当时招商引资进来的时候,土地就像捡来的一样,才八千块一亩,他们的工厂,拿的地就不少,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多亩。

    “那个时候,老实说,他们把地拿了,做个评估,转身抵押给银行,连造厂房的钱都出来了,等于是自己一分钱没掏,就在大陆有了工厂。”

    张晨他们三个点点头,那些年,这样的事情还真不少,别说九堡,就是下沙工业园区,那些招商引资进来的外资企业,土地也不过就几千块钱一亩,还享受免税政策,所有那些招进来的企业,占地面积都很大,在厂区里大搞绿化和花园,容积率很低。

    到后来开发区土地紧张的时候,想办法又去动员人家退一部分土地出来,结果是难上加难,吃进去的肉,有几个人愿意吐出来?

    汉高祖刘邦还没有说,他们三个就想到了,他的这几个朋友,大概也碰到了这个问题。

    果然,汉高祖刘邦接着就和他们说,现在,房地产不都扩展到九堡了嘛,地就是钱啊,看着这么大块的土地在那里,创造的效益没有多少,当地政府就做朋友的工作,想让他们退一部分土地出来,最好的话,干脆自主搬迁,也就是让你滚蛋。

    “我朋友当然不愿意,守了十几年,占着的土地变成寸土寸金了,现在要他们让出来,他们怎么会愿意,再说,当时拿地的成本在那里,你就是再溢价,能溢多少?

    “不管是搬迁还是缩小规模,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吃亏的事情,但要就这样,一直赖着,把关系搞得很僵,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就跑来,让我帮他们出出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现在都已经是山野村夫了,不折腾已经好几年了,就想到了你们。”

    “他们工厂是做什么的?”张晨问。

    “光电产品,其实也就是led。”汉高祖刘邦说。

    “效益怎么样?”张晨继续说。

    “就是效益不怎么样,变成了鸡肋,不不,是比鸡肋还不如,地方政府才想甩了他们。”

    汉高祖刘邦摇了摇头,接着说:

    “刚开始的几年效益不错,现在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做led,深圳的宝安和中山的古镇,省里的余姚、上虞,江苏的南通、常州都起来了,发挥了群体效应,当地各种原物料的成本都很低,相对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力。”

    张晨他们三个听出来了,这事情确实比较麻烦,一百四十多亩,占着这么大一块地又不出效益,不仅是工厂老板压力大,其实地方政府的压力也很大,现在杭城周边的村镇,能开发的土地已经很少,用地指标很紧张,像这种地块,就是乡镇无动于衷,上面也盯着呢。

    三个人低着头想着,想了一会,张晨说:“要是这样硬耗着,肯定不是办法,必须要转型,转型的同时,还要有一个故事,可以说给方方面面的人听。”

    汉高祖刘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为他们自己好,他们也必须转型,不转型是死路一条,但对他们来说,要转型也有困难,手上没有什么核心的技术,也没有多少钱,现在不是当年,有个几十万就可以做事情了,现在做什么都需要大投入。”

    “做创意小镇吧。”谭淑珍说,“现在政府鼓励做这个,创意小镇的故事,可以一说一大把,想好一个点子,把那里改成创意小镇,然后再进行招商,这对当地镇政府来说,首先面子上过得去,可以写进自己的年度总结里。”

    刘立杆和张晨都很支持谭淑珍的这个想法,刘立杆说:

    “一百四十多亩地,要是改建成一个创意小镇,也已经够了,而且,如果转型成创意小镇,他们的管理团队还不需要解散,只要转型就可以。”

    “这个想法不错。”汉高祖刘邦说,“如果能够转变成创意小镇,确实可以改变他们现在的困境,也没有人会再打他们的主意,可是,现在创意小镇这么多,而且都是建立在当地产业的基础之上的,他们那里,又没有什么产业基础,总不能做个led小镇吧?”

    “可以做市场!”张晨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疯了?”谭淑珍叫道,“九堡已经新建了那么多的市场,现在都半死不活在那里,还想去凑这个热闹?你就是想建,现在也没有人敢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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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